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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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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十月,全國律師資格考試如期結束。

胡珈瑛隨著人潮走出考場,剛要擡頭去找附近有沒有同學的影子,便感覺到有人抽出了她手裏的文具,而後握住她的手。那只大手拇指指腹有處繭子,她楞了下就反應過來,擡起頭,對上趙亦晨轉過來的視線。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擠到她旁邊的,身上穿的還是集訓時的警褲和黑色短衫。見她望過來,他只把文具袋夾到胳肢窩裏,騰出左手拉了拉頭頂帽子的帽檐,再沖她一笑,“考得怎麽樣?”

這年南方的夏天依舊走得慢,他們都穿的短袖,胳膊挨著胳膊,胡珈瑛也沒推開他汗津津的手臂,從兜裏找出紙巾來,給他擦掉額角的汗:“什麽時候來的?”

“你們上午考第一場的時候。”趙亦晨接過她手裏的紙巾,隨手擦去另一邊的汗水,“怕影響你,中午就沒敢找你。”

胡珈瑛笑笑,沈在腳底的疲累也褪去了一些。她牽緊他的手,輕籲一口氣,“累死了。”

“那就趕緊回去休息。”抽出腋下的文具袋,他帶她往人群外頭走,“我送你回學校。晚上還有集訓,不陪你吃晚飯了。”

她聽了擡頭,記起現在已經快要五點半。

“集訓是幾點?你要不先回去吧?還要繞到我們學校,太遠了……”

“來得及。”在一旁自己的單車邊停下來,趙亦晨將文具袋遞給她,熟練地蹲下身開了鎖,然後跨上車,對她稍稍擡了擡下巴示意,“上來。”

知道他不愛多說,胡珈瑛便拿著文具袋,坐上了單車的後座。

等她抓住他腰邊的衣服,他才蹬動腳踏板。考場設在一所技校,考試剛結束,幾個大門來往的車多,趙亦晨帶她抄近路,騎過一小段不大平坦的煤渣地,車子輕微地顛簸。胡珈瑛只得抱緊他的腰,聽他又問:“你們什麽時候開始實習?”

“下個月。”她的聲音也跟著單車的顛簸,有點兒顫,“我去金誠律師事務所。”

“那不是正好在我們學校附近?特意挑的啊?”

趙亦晨沒回頭,語氣裏卻染上了笑,顫顫的,她聽著也翹起嘴角。

“學校安排的。”

或許是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笑意,他回了下頭,一雙眼睛隱在帽檐的陰影裏,也瞧得出是含著笑的。

車頭不穩地拐了一下,他轉回頭穩住,揚高了嗓音:“到時候去找你吃飯。”

從背後扶穩他的腰,胡珈瑛沒慌,笑著點了點頭。

“嗯。”

十一月初,天氣略微轉涼。

金誠律師事務所辦公區的側墻上貼著律所裏每位律師的照片和簡介,合夥人都在最頂排,名字燙金,十分顯眼。胡珈瑛和幾個同來的姑娘站在一塊兒,視線落在某個名字上,久久沒有挪開。

王紹豐。

也是燙金的名字,在七個合夥人中間。名字上方是張藍底的照片,裏頭的男人看上去不過四十歲,典型的國字臉,西裝革履,劍眉星目。照片調過光,他臉色紅潤,精神抖擻,不像她曾經見過的樣子。

她記得那時候,他就坐在那臺黑色的廣本裏。傍晚的天色昏暗,他手裏夾著香煙,臉隱在裊裊上升的煙霧中,偶爾露出冷漠的眼睛。

胡珈瑛只見過他那麽一次。但她記住了滾燙的煙頭摁在頸後的感覺。很燙,很疼。

周圍的同學一陣竊竊私語。她回過神,看到照片裏的那個人從前面的辦公室走出來,大步流星地來到帶隊老師面前,同他握了握手。簡單的寒暄過後,王紹豐轉過臉,面向已經安靜下來的實習生,大方一笑。

“各位A大的才子大家好啊。”他嗓音有些啞,卻面不改色,笑著正了正領帶,“歡迎來我們金誠律師事務所!敝姓王,你們可以叫我王律師。是這樣,今天因為律所有點忙啊,就先不帶你們參觀了。等下我會安排你們的指導老師,大致情況就是每個律師帶一到兩個人,你們實習的一些具體評分標準到時候老師都會跟你們說。”掃了眼這些年輕的臉,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靜立角落的胡珈瑛身上,面上笑容不變,朝她擡了擡手,“誒,那個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心頭緊了緊,胡珈瑛擡頭,對上他的眼睛。

“胡珈瑛。”她說。

“好,小胡。”對方頷首,依然笑容滿面,“你就到我辦公室吧。現在先過去,有個常客在裏面,你先陪她聊聊,給她倒杯水,行吧?水我已經燒好了,電熱水壺裏。杯子放在電熱水壺旁邊,玻璃杯,兩只都是幹凈的。”

站在前面的帶隊老師側過臉,示意胡珈瑛答應。

瞥見他投過來的視線,她點頭:“好,謝謝王律師。”

彎腰道謝時,她合眼,記起胡鳳娟頭一次念她名字的模樣。

“珈瑛。”她語氣溫柔,眼角的每一條皺紋裏藏著笑意,“就叫珈瑛。”

王紹豐的辦公室裏只站著一個女人。

她倚在窗邊,一手抱著腰,一手捏著一根香煙,穿的一身米色旗袍,還有綠色的針織開衫。胡珈瑛停到門邊的時候,女人剛好交叉起腳踝,吐出一口煙圈。只看清她的臉一瞬,胡珈瑛就認出了她。

低下眼,胡珈瑛叩了叩敞開的門板,“您好,我是新來的實習生小胡。”

女人的臉隱在香甜的煙霧後頭,默默無聲。

半晌,她才說:“我姓周。”

她姓周。周楠。

“周小姐您好。”胡珈瑛仍然低著臉,只看見女人旗袍衣擺底下纖細的腿,“我去給您倒杯水。”說完便轉身走向茶水臺,碰了碰電熱水壺。

指腹貼著熱水壺的外殼,就能觸到紮手的熱氣。壺裏的水滾燙。

“你全名叫什麽?”拿起水壺的時候,她聽到窗邊的周楠開了口。

水壺邊的托盤裏有兩只幹凈的玻璃杯。胡珈瑛拿起水壺,給其中一只盛上水,“我叫胡珈瑛。”

“胡珈瑛。”女人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停歇片刻,而後問:“這是你真正的名字?”

胡珈瑛手裏的動作一頓。杯裏的水沒有盛滿,留著一段不深不淺的口子,水面細微地震蕩。她垂眼,又給另一只杯子倒了水,“對,我是A大的實習生。”

汩汩水聲中,周楠的聲音平靜而隨意:“你以前告訴我你叫丫頭。”

“周小姐您可能認錯人了。”放下水壺,胡珈瑛端起一杯水,轉過身對她一笑,“我家是農村的,讀大學才來的X市。”

周楠微微啟唇,唇齒間再度溢出一股煙氣。

“你現在大幾了?”她問。

“大四了。”

“那就當我認錯人了吧。”在窗臺上的煙灰缸裏摁滅了煙頭,她側過臉,視線移向自己的手背,“怎麽想到要來律所實習?以後想當律師嗎?”

“有這個意願。”端著水走到她跟前,胡珈瑛兩手把水杯遞給她,“小心燙。”

煙霧慢慢散開,陽光打進屋內,映出空氣中浮動的飛塵。胡珈瑛再次看清了周楠的臉。她垂著眼睫,彎彎的眉毛,柳葉似的漂亮。她看起來是沒變的。只有耳垂上的耳洞已經長合,留下一點淺淺的印記。她沒戴任何首飾,長發盤在腦後,耳邊垂下一縷烏黑的發,貼著白凈纖長的脖頸,滑進針織衫的領邊。

“如果想做刑辯方向的,可以考慮跟著王紹豐做徒弟。他也算是省內刑辯數一數二的了。”伸出一只手接過那杯水,她忽然轉眼看向胡珈瑛,巴掌大的瓜子臉背著光,牽動嘴角笑了笑,“現在師傅難找,你要有困難,隨時通過他聯系我。”

那天夜裏,胡珈瑛又夢到了那條灑著水的樓道。

她扶著濕冷的墻,一步步拾級而上。經過三樓,路過四樓。她聽到自己的哭喊聲。

腳下的步子一歪,她撲倒在最後一級臺階前,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她掙紮,抓撓。粗糲的水泥地磨破她的手指,磕出她的牙齒。她嘴裏含著血,喊不出一個字。

她摔出那堵破洞的墻,摔在那個死去的人身旁。他四仰八叉地倒在那裏,只穿著褲衩,睜著眼,張著嘴。胡珈瑛側過腦袋,看到一條肥膩的白色小蟲鉆出他的眼睛,一點一點拱動身體。

猛然從噩夢中驚醒,胡珈瑛喘著氣,借著宿舍走廊透進來的光,尋到了床頭那一抹蚊子血。頭頂的床板動了動,是秦妍翻了個身,在夢中發出一兩句含糊不清的囈語。胡珈瑛合上眼,在黑暗中平覆呼吸。

直到一月初,實習期結束,她都沒再見過周楠。

南方的冬季姍姍來遲,為這個暖冬趕來一陣急寒。胡珈瑛開始到各個律所面試時,也裹上了厚重的大衣。

與她一同面試的大多是男性。她往往到得早,便一邊熟悉周圍的環境,一邊打量這些陌生的面孔。或年輕,或年長。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沈著冷靜。每個律所面試的方式不同,有時五六個人一起,通常男多女少,分給姑娘的時間也從來不長。

胡珈瑛奔波一個月,面試過的七間律所都沒有回應。

臨近新年,她帶著教授的推薦信,到市內一間律所參加年前的最後一場面試。

負責面試的是兩位男律師,一個年過五旬,一個不過三十。胡珈瑛和另外五個應屆生一起,被安排在最後一撥。走進會議室後,她挨著一個姑娘,坐在了靠邊的位置。

了解過幾個男學生的信息,面試官才將視線轉向兩個姑娘。

“你是……A大的學生,張教授推薦過來的。”老者扶了扶眼鏡,拿起胡珈瑛的簡歷瞧了兩眼,便拿起筆,擡頭瞧她,“叫胡珈瑛,是吧?”

她頷首,“是。”

“嗯,農村戶口。”年輕律師低頭掃著簡歷,沒有擡臉,“談朋友了嗎?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這是他沒有向前面幾個學生問過的問題。也是胡珈瑛在頭幾次面試裏,每回都要碰到的問題。“有對象了,”她頓了頓,膝上的手攥緊了衣擺,“等六月份一畢業,就去領證。”

老者在簡歷上勾勾畫畫的筆停下來。他又扶了一次眼鏡,放下筆。

“那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吧。”一旁的年輕律師合上了胡珈瑛的簡歷。

春節一過,日子便溜得更快。

警校的畢業典禮安排在六月初。那天胡珈瑛起了個大早,搭公交車趕到警校時,不過早上七點。

她候在校門口,時不時往裏頭望一眼,等趙亦晨過來接她。六月天氣炎熱,她穿的短袖長裙,料子輕薄,卻還是沒一會兒便出了一身的汗。車站離校門近,在她下車後又來了兩班車,下來的大都是警校的學生家屬。

第三班車剎在車站前,幾個身著警服的年輕人下了車,你碰碰我、我撞撞你,勾肩搭背地朝校門走過來。他們穿的是新式警服,大蓋帽,西服款式,鐵灰色的襯衫,銀灰色的領帶。身形各異,看上去卻都精神抖擻。

胡珈瑛遠遠地看到他們,不禁抿嘴淡笑。她還記得吳麗霞穿警服的樣子。那會兒的警服還是軍綠色的,不論款式顏色,都像極了軍服。

目光掠過其中一人的臉,胡珈瑛楞了楞。那是個瘦瘦高高的年輕男警,勾著身旁同事的肩,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瘦削的臉上咧嘴帶笑,一雙狹長的眼睛彎起來,眼底藏著促狹的笑意。他正過臉來,捏著帽檐看向校門,無意間撞上她的視線,嘴邊的笑霎時間定下來。

兩人相互對視,一時誰也沒挪開眼。

男警還在跟著同伴往原定的方向走,經過胡珈瑛身邊,亦沒有停下腳步。但他一直看著她,笑容漸漸淡去,哪怕已經同她錯身而過,還略略偏過臉,最後瞧了她一眼。

可胡珈瑛沒再看他。她收回視線,垂了垂眼,然後重新看向前方。

身後的腳步聲停了停。有個腳步小跑著折返,飛快靠近了她。

那人的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在她扭頭的時候,又從她身側繞到她面前。

他左手插在褲兜裏,右手調整了一下警帽,好像想讓自己的臉露得更完整一些。而後他沖她笑笑,明明低著頭,兩只淺棕色的眼睛裏卻映著青白的天光:“我們是不是認識?”

胡珈瑛便記起他上一回用這種表情對她說話的模樣。

“我長大要當警察,像我爸爸一樣。”那個時候他說,“丫頭,你也當警察吧,你反偵察肯定能過關。”

什麽東西勾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

胡珈瑛一楞,反應過來的時候,趙亦晨已經走到她身邊,五指深入她的指縫,同她十指相扣。他低頭看她一眼,悄悄捏了下她的手心,才擡頭跟站在她面前的男警點頭道好:“師兄。”

和往常警校生的警服不同,這天趙亦晨身上穿的也是新式警服。天氣熱,他大約一路跑過來,不僅額頭上有汗水,手心裏都滿是細密的汗珠。胡珈瑛感覺到了,下意識又往斜跨在身前的包裏摸摸,翻出條幹毛巾,要給他擦汗。

男警的目光在他倆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回到趙亦晨那裏,笑著問他:“女朋友?”

趙亦晨回他淺淡的一笑,“我老婆,胡珈瑛。”

“胡珈瑛?”

“對。”

拽出毛巾的手頓了下,胡珈瑛低著腦袋,沒有吱聲。

“那是我認錯人了,不好意思啊。”男警不再打量她,只不輕不重地捶一下趙亦晨的肩,“加油。”

他點頭,男警便沒有再逗留,簡單同他們道別,提步跑向他走遠的同伴。

緊了緊和她握在一起的手,趙亦晨示意她回神,“走了,先去接我姐他們。”

胡珈瑛看他一眼,也沒回頭去瞧那個離開的人,由他牽著往前走,抽出毛巾,替他擦掉手心裏的汗:“剛剛那是誰啊?”

“萬宇良,上一屆的優秀畢業生,現在在緝毒隊。”

“哦。”把毛巾對疊,她將幹凈的一面朝上遞給趙亦晨,讓他自己擦頭上的汗。

接過毛巾,他像是被她不鹹不淡的回應逗笑了,胳膊輕輕撞她一下,抓著毛巾的手指了指胸口的徽章,“你男人也是優秀畢業生,沒必要惦記他們上一屆老的。”

胡珈瑛失笑,堵在胸口的情緒也散了大半。

她擡手給他理了理這邊的衣領,“趙姐今天也把阿磊抱過來?”

“來。”趙亦晨頷首,胡亂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我找好了住的地方,等畢業典禮完了就帶你去看看。”頓了頓,又再度牽住她的手,“明天白天我們去趟民政局,把證領了。”

另一只手撫平了他的領口,胡珈瑛聽出他語氣裏的笑,也不自覺一笑。

“好。”

趙亦晨看好的租房在郊區。小平房,七十平米的空間,戶型簡單,開出廚房和衛生間,便只剩下狹小的臥室和客廳。

“空間不大,離市區比較遠,好就好在有單獨的廚衛。”他打開所有的燈,屋子裏才顯得寬敞亮堂些。環顧一圈客廳,趙亦晨的目光停在身旁的人身上,撥開她細軟的長發,摸了摸她的耳郭:“覺得怎麽樣?”

點點頭,胡珈瑛仔細瞧著屋子的各個角落,琢磨一會兒該從哪兒開始打掃:“市區的房子租金高,要是沒有單獨的廚衛,到時候吃飯又是一筆開銷。”末了又轉頭問他,“這裏租金是多少?”

“這你就不操心了,”不緊不慢地收回手,他後退一步,靠上身後的門框,“喜歡就行。”

胡珈瑛望著他的眼,想起他說過會讓她有吃、有住、有穿。

垂下眼皮,她眨了下酸澀的眼。

“我會盡快找到工作。”她說。

“不急,你慢慢找。”趙亦晨拉過她的左手,挨個兒捏了捏她細瘦的指頭,“聽說幹律師這行的,領進門的師傅最重要。慢慢找,總能找到好的。”

胡珈瑛搖搖頭,“我盡快。”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你也是犟。”她聽到趙亦晨的聲音。

“到時候戶口上到城市,就會好些。”把她拉到身前,他摟住她的腰,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聲線沈穩而平靜,“下回他們要是問你結沒結婚,你主動點,說結了,但是五年內不急著要孩子。”

她僵了僵,而後回抱住他,臉埋在他胸口,只字不語。

“我姐以前都碰到過,我知道。”趙亦晨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後腦勺,“我們還年輕,本來就不急。你照實說就好。”

沈默地聽著他的話,胡珈瑛一言不發,耳邊是他平穩有力的心跳。

良久,她閉上眼,點了頭。

二零零零年六月四日,趙亦晨和胡珈瑛在民政局辦理了結婚登記。

那天夜裏,他們擠在出租屋那張小小的床上,第一次睡在了一起。

屋子裏沒亮燈,他們在黑暗裏坦誠相對,胡珈瑛的身體有些抖。趙亦晨的手撫過她的額角,嗓音低啞,“怕了?”

他滾燙的掌心托住她的後腰,他們之間沒有隔閡,肌膚相親。

“珈瑛,我是你男人。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家。”昏暗的光線裏,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她瞧得到他的眼,感覺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我會護著你,對你好。也會占有你,讓你痛。”他說,“但我不會傷害你。記住了麽?”

強忍著顫抖,她摟住他的脖頸,“我記著。”

他進去的時候,她弓起身體,抱緊了他的背。

那陣陣哭喊回到她的腦海裏。她流著淚,記起撕裂的劇痛,記起絕望,也記起心底震顫的恐懼。但她抱緊他,記著他說過的話。沒有掙紮,也不再顫栗。

一片黑暗裏,她嘗到的只有鹹澀的淚,和他給她的全部自己。

早一點就好了。她想。

早一點。早一點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

早一點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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