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燈會正式開始，白月笙和藍漓與白月川告罪一聲，便下了城樓，換常服入了燈市。

藍漓下稱樓的時候問道：“他會不會小心眼猜忌我們？”

“逛個燈市而已，不至於的。”

藍漓笑道：“那可未必，帝王之道，有的時候其實是四個字。”

“哪四個字？”

“小心眼子。”

白月笙挑起一道長眉，“小心眼便小心眼，什麽叫做小心眼子？”

藍漓笑意加深，“這你就不懂了，這種說法來自一種島國……算了，很久遠的事情，說你也不知道，不是要看燈嗎？這便走吧。”

白月笙瞧著藍漓下城樓的背影，長眉越發的高挑起來，島國？什麽島國說法這樣的稀奇，他得讓人好好查一查去。

上元燈節，無論是與平民百姓還是王侯貴族來說，都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節日。

大周民風開放，這一日更是男女老少皆有。

藍漓和白月笙下了城樓不一會兒，入了熱鬧的燈市，這燈與往年來看，到底也是多了一些新意，各式各樣的花燈和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讓人眼花繚亂。

藍漓和白月笙到底也不是十來歲的少男少女，看了會兒，便尋了個地方坐下，要了幾樣糕點，讓彩雲去陪著家軒和冰蘭去看。

白月笙一邊喝著茶，一邊瞧著家軒的背影，道：“你瞧那小子，這才多大，倒是知道哄小姑娘開心的。”

藍漓瞅了一眼，不遠處，似乎是猜燈謎的攤位，家軒擠在前面，正在答燈謎，那攤位的彩頭是一盞蘭草燈，遠遠看去，雖然十分簡單但很漂亮有新意。

藍漓笑道：“他和冰蘭在西川的時候共患難，總也算是不錯的朋友了，一起玩耍的時間久了，總難免有些感情。”

白月笙道：“太早熟了些。”

藍漓一滯，“你胡說什麽？我說的是小孩子之間的那種交情，並不是——”

“好了好了，嗯？”白月笙無奈看她一眼，“也沒什麽，不是什麽大事。”

藍漓知道白月笙是暗示家軒和冰蘭之間，可孩子不過才七歲，說這些是不是有點太扯？

二人正說著話，戰坤上前道：“王爺，王妃，藍大人帶公主回雙桂街藍府去了，趙太傅那邊也交代好了，不會有什麽問題，只是今夜藍大人怕是不能來了。”

“怎麽？”藍漓想著藍爍和白笛一起，白笛又受了傷，來的可能性自然極小，只是瞧戰坤說話的那個表情，卻不單單是那個意思。

戰坤道：“公主去藍府之後發了燒，頌先生幫忙看的，只怕是要折騰一整晚了。”

白月笙道：“折騰便折騰吧，要折騰也是折騰藍大人，與我們無甚關系。”

戰坤摸了摸鼻子，“是。”

藍漓心中一面高興，藍爍如今這是和白笛之間總算有些進展，大哥每日不愁眉苦臉，父母也開心，最關鍵的是有情人能終成眷屬，但……

想到白笛身上帶著的那份和親的聖旨，藍漓高興沒多久，臉上便浮起幾縷愁緒。

白月笙拍了拍她的肩頭，道：“別擔心，其實其實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糟糕，離北狄人離開京城，還有些日子，會有辦法的。”

藍漓只得點頭。

在此間坐了坐，也沒什麽意思，家軒和冰蘭將那蘭草等贏了回來之後，嚷嚷著要去別處玩耍，白月笙和藍漓只好陪著朝前，走到了春熙路附近的時候，遠遠瞧見不遠處蕭明謙帶著一個面帶面紗的女子正在門口的街市看燈。

那女子正是明笑玉，最近這段時間藍漓精心調理診治，一切恢覆的極好，如今雖然還是帶著面紗，但瞧著氣色卻是極好的。

蕭明謙也看到了白月笙夫婦，自然上前來問好。

幾人寒暄幾句，蕭明謙道：“王爺和王妃這是剛從西直門那邊過來嗎？”

藍漓點頭，“嗯，剛從那邊過來，沿路看了看燈市。淩王和明姑娘這是準備去哪？”

“今日的宴會我們二人沒去，一是因為笑玉的身子虛弱，那城樓之上難免風大，二來……”蕭明謙滯了滯，才道：“王叔似乎因為我請王爺和王妃幫忙救治笑玉的事情有些不高興，去了讓他老人家看到，他只怕會越發的不高興。”

藍漓想這蕭明謙倒是會說話，葉赫王高興與否，根本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只怕是他們二人也未必想看到葉赫王也就是了。

明笑玉溫溫柔柔，雖帶著面紗，但也隱約可以看到唇角帶著客氣的笑容，她今日是做漢家女子打扮，倒更符合她周身的氣質，“王爺和王妃現在打算去何處？”

白月笙客氣道：“隨意逛逛。”

明笑玉道：“這大周都城的上元燈節，果然和傳聞一樣熱鬧，這些燈也都十分的新奇好看。”

藍漓瞧見明笑玉的手上提著一盞畫了八仙過海的花燈，“熱鬧的事情還有許多，大可慢慢看——”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呼喚，道：“王妃姐姐！”

幾人回頭，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明秀。

蕭明秀笑著大步上前，一下子抱住了藍漓的手臂，“剛才明明瞧著你們在那茶棚之中坐著，沒想到我才從人群之中擠過去，你們便不見了人影，啊，明姐姐和三哥也在，這幾日也沒去看望明姐姐，明姐姐的身子看起來都好了，真好。”

她臉上一派的天真模樣，像是從來和蕭明謙明笑玉之間沒有過任何嫌隙一樣。

藍漓不知為何，忽然就想起她折騰逗弄藍爍時候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舒服，慢慢的將自己的手臂從她手中抽出。

蕭明秀楞了一下，嘻嘻笑道：“看我這冒冒失失的，笙表哥還在這裏，我卻將王妃姐姐占了去。”輕描淡寫，便將尷尬給化解了，順勢問蕭明謙和明笑玉打算去何處。

蕭明秀到底也是蕭明謙自小疼愛的妹妹，她笑臉迎人，蕭明謙怎麽好冷面相對，心中芥蒂自然散去不少，道：“才出來，帶你笑玉姐姐看看大周燈市，等會兒便早些回國賓館去了。”

在華陽王府，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葉赫王如今不說話，並不代表不在意他們的去留，他們始終還是北狄人，就算蕭明謙他心中想著要離開大周，帶著明笑玉遠走，也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還要好好從長計議，所以只能暫且先回到國賓館去。

蕭明秀似乎也很是意外，“這就要回去了嗎？我還以為要在華陽王府那裏多待幾日呢，你都不知道，你和笑玉姐姐不在，我每日裏看著王叔那張冷臉多不舒服呢，你們回來就好啦，但是笑玉姐姐的身子是好了嗎？”

明笑玉笑著點頭，“已經好的差不多啦，就是……王妃說還需要修養幾日。”

藍漓點頭道：“是，需要休養一下。”

蕭明秀笑意加深，看起來很高興：“是嗎？那就好，每日裏正無聊呢，正巧我現在也是逛的無聊了，要回去國賓館去，三哥，笑玉姐姐，咱們便一起回去吧。”

蕭明謙點了點頭，“也好。”

明笑玉素來簡單單純，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也是點了點頭。

蕭明秀朝著藍漓和白月笙道了別，便和蕭明謙明笑玉前後一起離開了。

藍漓微微蹙著眉，瞧著他們消失在人潮之中，慢慢道：“不知道怎麽了，最近下意識的有些……”

“什麽？”白月笙靠近些許，“有什麽便說什麽就是。”

藍漓想了想，還是搖頭道：“算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她是想說，蕭明秀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不管是糾纏藍爍，還是對待蕭明謙和明笑玉前後的態度，但蕭明秀畢竟是蕭明秀，與她也沒什麽幹系，人家要做什麽，是人家的事情，她不與她深交也就是了。

白月笙道：“其實不必想太多，就算蕭明秀有什麽想法和算計，也大概是與我們無關的。”

藍漓沒想到他竟然理解自己的想法，有些意外的同時，心中也有些不安，“可她一直糾纏大哥，我瞧著倒是不像對大哥有意思的樣子，這個北狄公主，從一開始到現在都聰明的緊，應該不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無厘頭事情。”她自己所說那些只與藍爍做朋友之類的話，藍漓是怎麽都不相信的。

白月笙瞧了那早看不到背影的人海一眼，想了想，眼眸之中劃過一抹思量，“還是讓人盯著一點，若是與我們，或者藍府無關，只是北狄人自己的事情，我們也不好過多插手，如果與我們有牽連，自然也不能一點防備都沒有。”

“嗯。”

藍漓點了點頭。

二人剛說吧，戰坤忽然低聲湊到了白月笙的身邊，道：“王爺，王妃，沁陽王在摘星樓上。”

幾人所在的位置，正是摘星樓下不遠處。

聞言白月笙和藍漓一怔，下意識擡頭一瞧，摘星樓上，白月辰立在雅閣窗口的位置，不知道何時站在那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身後，隱約可見潤福管家躬身而立。

白月笙眉心蹙了蹙，將要轉身離開，可這腳步卻是滯澀的不知道該如何邁出去。

正在這時，潤福管家不知何時已經下了樓到了跟前，道：“王爺，王妃，我家主子請二位上去一坐。”

白月笙臉上神情照舊，衣袖下的手卻忍不住握了握，倒是藍漓，神情如常，笑道：“原來沁陽王也在這裏，這麽巧當真也是緣分，阿笙，孩子也走累了，便上去坐一會兒，讓他們吃點東西吧。”

白月笙對藍漓投去感激一眼，便和藍漓前後上了摘星樓。

二樓的雅閣，今日本該是客似雲來的，但不知為何，此時卻只有白月辰一人。

他站在窗口處，從樓下往上看的時候，倒是並不覺得有什麽此時因為周邊無人，外面卻是喧鬧，這雅閣便顯得頗有些冷清，再加上白月辰穿了一些素色的白衫，發髻束的很簡單，只用一只白玉的簪子固定了半束在頭頂上，像是尋常風流文士隨意裝扮，背脊筆挺卻徒增蕭索。

白月笙瞧著，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白月辰聽到了腳步聲，轉過頭來，唇角帶著如往常一般的笑意，或許是心態變了，卻總讓人感覺不到幾分和暖。

“你們來了。”

“嗯。”

“坐吧。”白月辰向前，隨意一擺手。

白月笙便帶著藍漓上前坐下，家軒和冰蘭跟在後面，也不知道是小孩子敏感還是如何，似乎是感受到了這雅閣的氣氛和眼前的伯伯與以前的不一樣處，也是很安靜，瞧了藍漓一眼，低聲道：“娘親，不然你和爹爹與伯伯先說著話，我帶著冰蘭再去下面轉轉，彩雲姨，你跟我們一起去哦。”

“好。”藍漓點點頭，彩雲白了家軒一眼，卻也沒多說，上前便領了兩個孩子打算離開。

家軒沖白月辰笑笑道：“伯伯再見。”十分的有禮客氣。

“去吧。”白月辰也下意識的露出一抹笑意。

兩個孩子先後離開之後，整個雅閣之中便只剩下三人，三人一時之間，卻也無話。

白月辰靜默著，白月笙不知道說什麽好。

沈默許久之後，藍漓道：“三哥，今日在這摘星樓，是專程等阿笙的吧？”她太過清楚，白月辰對白月笙而言意味著什麽，這一個年節，雖然白月笙並未多說什麽，但他眸中的蕭瑟卻明明白白，藍漓與他一起那麽久，自然看的清楚，現在既然二人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便讓她來做這個活絡氣氛的人吧，只是話出口之後，藍漓也有些尷尬，因為白月笙和白月辰二人都正襟危坐起來，顯然自己這氣氛活絡的不是很好。

白月辰滯了滯，“嗯。”

“你們多年的交情，其實沒什麽隔夜的疙瘩和矛盾，有什麽還是攤開來說的好。”話都說出來了，藍漓也便硬著頭皮繼續。

白月辰慢慢開口，又嗯了一聲，道：“今日的確是再此處等著阿笙，想與阿笙好好聊聊。”

白月笙道：“三哥有什麽事情，直說便是。”

藍漓識趣的站起身來，打算離開，白月辰卻道：“弟妹不必這樣，我要說的，不是什麽機密的事情，無需回避，更何況，弟妹和阿笙本是一體，也沒有什麽事情，是弟妹不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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