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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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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著,這個男人,定然就是知道她……小月子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出去的……

藍漓捂臉。

陸泛舟倒是沒多說什麽,進來之後便坐在了一側的一塊石頭上,沈默的撥著那些灰燼,充分的散發預熱。

藍漓雖然穿上了幹衣,但因為受了傷的緣故,身子還是極不舒服。

沈默了半晌之後,還是藍漓先開的口,“你……陸大人可有受傷?”藍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這個山洞並不怎麽大,二人都沈默的久了之後,便隱約有些壓抑和難受,這樣的壓抑,也讓她十分的難受。

黑暗之中,藍漓並不能看到陸泛舟的表情,卻隱約覺得他似乎是挑了挑眉,然後神情戲謔,“王妃是在關心下官的安危?”

藍漓一滯,“你若非為了救我,也不會落到這樣的田地。”所以她關心一二難道還不該?何況她就是嘴上客氣的問問罷了。

陸泛舟道:“王妃其實不必過慮,更不必覺得心中有愧,下官救王妃,是因為你是華陽王的正妃,若他日被華陽王知道我見死不救,必定不會給我好果子吃。”

藍漓沒說話,心中卻是低低哼了一聲,早該知道這個人絕對沒什麽好心好話,自己還真是犯了傻問他。

沈默又在二人之間蔓延。

藍漓受著傷,動一下都是難受的,又因為肚子餓,著實沒那心思在和陸泛舟如何,全服心力都用來忍著腰間的疼痛,蛾眉緊蹙。

期間,陸泛舟也並未再多說話,只是撥動著那些灰燼,隔一會兒會出去瞧瞧外面的情形。

藍漓忍著痛,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後半夜了吧,陸泛舟再次從外面回轉,道:“走了。”蹲下身子,將半熄的火堆弄亮了。

長期處於黑暗之中,這鄒然的光明讓藍漓很不適應,連忙擡手擋住了眼睛,等山洞內慢慢變得亮了起來,眼睛適應之後,藍漓才放下手臂,下意識朝著陸泛舟看了一眼,卻陡然怔了一下。

因為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又落入了湖中,再拖著藍漓一日一夜的躲藏和奔波之後,陸泛舟著實是十分狼狽的,褐色雲紋的靴子顏色深淺不一,像是血跡,又像是半濕透,暗紫色的官服上幾許泥濘,袖口也又幾處破裂,紗帽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然而這不是讓藍漓怔了一下的關鍵。

藍漓怔住的關鍵,是陸泛舟的臉上。

那張原本如玉般的白瓷俊臉,似乎是因為擦撞,臉頰上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傷疤,皮肉裂開。

藍漓是醫者,一眼便看出這樣的傷疤,若是不能得到及時的處理,以後必定是要落下疤痕的,陸泛舟這樣的好顏色,若是落了疤……

藍漓沒想很久,摸了摸袖袋,尚幸摸到一個玉瓷的瓶子,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然後將瓶子丟向了陸泛舟,“這是生肌玉露,你將傷口擦幹凈了,一日兩次抹了。”她可不希望,陸泛舟為了救她破了相,最後她在欠下還不了的人情。

陸泛舟接住,挑眉,“這麽好?”

藍漓點點頭,這東西她隨身攜帶,還是因為白月笙那條橫貫整個後背的傷疤,他自己總是忘記了抹那生肌玉露,每次都要藍漓提醒,或者纏著賴著藍漓,叫藍漓幫忙抹,時間久了之後,藍漓便形成了習慣,調制成了生肌玉露之後總是帶一瓶在自己的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比如像是靈臺寺那一次。

也因為藍漓的認真著緊,白月笙後背那道疤痕已經淡了許多,再過一兩個月,相信就會慢慢消失無蹤了。

想到白月笙,藍漓眉心下意識的蹙了蹙。

一日一夜了,也不知阿笙……知不知道自己的消息,是否派出人來找呢?家軒在圍場,會不會也會被那些刺客針對……

沁陽王府

因為白月辰忽然受傷中毒,整個王府亂做一團。

白月笙帶了太醫院的李太醫過來診斷之後,李太醫搖了搖頭,表示,“下官無能,實在不知道王爺中的什麽毒,但奇怪的很,王爺雖然中毒頗深,這些毒卻似乎並沒有能滲透五臟六腑,應該是以前王爺中的那毒太過霸道,雖然治好清醒了,但是去處了毒素的部分,藥性還在體內,與今次中的這個毒相抗衡,所以短時間內,王爺雖然不會清醒,但生命無虞,只是需要立即找到解藥。”

白月笙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危及性命的事情,就還有機會可以補救。

白月笙吩咐:“那李太醫便好好留意三哥的情況,這兩日不必去別處了。”

“是。”李太醫拱手退下。

白月笙也上前,又瞧了白月辰一眼,白月辰臉色灰敗,唇色犯紫,緊閉著雙眼,看上去和個死人也沒什麽兩樣。

白月笙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投毒的人抓到了?”白月笙問。

潤福管家忙道:“抓到了,是府中一個家生子,但是在投毒之後就自盡了,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投毒之後,王爺出去又遭了刺客,那刺客倒是抓到兩個活口,如今在吏部的水牢關著。”

因為上次吏部尚書蔣進下臺之後,由白月辰這邊的門客接任尚書,所以吏部等同於是在白月辰的手底下,自然更為周全些,所以將人犯壓在了那裏。

白月笙點點頭,“本王知道了……”他視線微轉。

梅若華坐在白月辰床榻,將李太醫和白月笙的話也聽了進去,微蹙的柳眉卻並未有所舒緩。

因為解藥找不找得到,還成問題。

白月笙頓了一下,難得低聲安慰:“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三哥吉人天相,五年前的毒都沒害死他,這次必定也能安然度過危機。”

“嗯。”

梅若華輕應了一聲,“只是此次的事情,我總覺得有些蹊蹺。”她雖身子弱,但卻是極為聰明的女子,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怎麽看,都像是一張大網一個局。

白月笙滯了一下,他又何嘗沒看出來?這盤棋,本來他是執棋之人,但沒想到三哥這裏還是出了問題,反倒讓他這邊顯得被動起來,也不知圍場那裏如何,藍漓如何……

梅若華蹙眉,慢慢道:“既然投毒之人都可自盡,那為何刺客會留下活口?據我所知,那些刺客,只要事敗,絕不茍活。”

白月笙眼眸陰翳,“放心吧,我會親自去看,到底如何,審過便知道了。”

“嗯。”梅若華點點頭,“表哥小心。”她覺得,這些人下毒志不在要命,到底是為了什麽,她卻看不透徹,莫非,這次下毒的人還是太後?

不不不,現在白月辰對她根本不構成威脅,而且還有自己這個沁陽王妃。

雖然她是有名無實的,但她姓梅,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如果說,太後梅府與沁陽王是一桿秤的兩端,她就是中間平衡兩端的秤砣,如今兩方的相處素來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何況,沁陽王旨在查探當年楚家隕落,梁州瘟疫之事,就她所知,現在這件事情已經查到大長公主身上去了。

太後完全沒必要此時再對沁陽王動手。

那麽,動手的只能是大長公主了。

因為沁陽王查到了她的身上,而且還將英國公收監候審,卸去一切權利。

那麽,為什麽要選在這個時間點動手呢?莫非是想將白月笙調虎離山不成?

梅若華忽然蹙眉,“表哥。”

這陌生的呼喚,攔住了白月笙將要離開的步伐。

“怎麽?”白月笙回眸,問。

“圍場可能會出事。”

白月笙皺眉,他又何嘗不知道其中深淺幹系,但藍漓和家軒的身邊有三百金甲衛,還有肅親王鐵甲軍團暗中護衛,星閣勢力保護,安全當可無虞,快則今夜,遲則明早,必定回到京城,而白月辰現在生死都成了問題。

他固然也很快意識到,白月辰這次只怕還是紅袖大長公主暗中出手,就因為查到了當年瘟疫之事,以紅袖大長公主的性子,白月辰是死是活,她根本不會在意,這條性命,隨時都可能丟掉。

可藍漓……

他的眉皺的很緊,他自己在藍漓跟前的時候,尚且有幾分把握,若他不在的話?

方才的一點點篤定慢慢消失不見,他的心中浮起淡淡的害怕,這些害怕發酵,慢慢成了恐懼,讓他原本隱在衣袖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梅若華只看他表情,便猜到他的幾分心思。

“吏部水牢的事情,讓戰狂去就是了。”

白月笙嗯了一聲,轉身大步離去,只是臉上的覆雜愁緒卻半分沒有消減,反而因為走出了屋子變得越發沈重起來,他此時此刻,應該直接去吏部的水牢審問那兩個唯一的活口,可藍漓那裏……他當時真的走的太過草率了,現在他也完全無法放心,竟成了進退維谷的兩難之局。

戰狂素來跟在他的身邊,也懂得他的心事,當即道:“不然屬下前去吏部水閣,主子現在立即趕回圍場?”

白月笙皺著眉頭,眉心隱隱浮現難以抉擇的艱難,腦中閃過無數的思緒,很快,沈聲道:“速是備馬,到城門口等我。”

“那主子……”

“本王現在就去吏部水牢,一炷香的時辰之後,在北城門集合。”

“是。”戰狂即刻明白了白月笙的意思,立即退下。

白月笙並不遲疑,大步離去,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了吏部的水牢。

這水牢之中的兩個活口,是白月辰身邊護衛費勁心思才留下來的。

他當然也知道,這樣的刺客,一旦事敗絕無獨活的可能,專門留下的活口有可能不過是誘敵之計,但現在白月辰生死未必,他著實顧不得那麽多。

更何況,有的時候線索不一定在活口身上,死人也是能開口說話的。

白月笙去了吏部的水牢,提審了那兩個刺客,並用最短的時間集合二人身上線索,那兩個刺客也曾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但在暴怒而焦急的白月笙面前,連一炷香的時辰都不用,已經交代自己知道的事情。

但……

關於白月辰的毒,那兩個人卻根本不知道,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白月笙沒有停留浪費時間,直接離開吏部,策馬前往北城門和戰狂會和。

“王爺。”戰狂驅馬上前,“已經宵禁了。”

京城的宵禁歷來有之,因為這次北狄使團到來的緣故,京中宵禁的命令等於是可有可無,但卻因為皇帝帶領王公前去圍獵,這宵禁便又實行了起來。

白月笙長眉緊蹙,將自己隨身令牌嗖的一聲飛向那守城將。

守城將原本倨傲,接過令牌掃了一眼,忽然神色大變,跪地:“王爺——”

“開門!”

守城將不敢耽擱,立即打開城門。

城門只是開了一個小縫隙,白月笙便策馬率先從那縫隙之中沖了出去,他此時滿面冷肅,焦急無比,他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見到藍漓和家軒,絕不能像上次在綠涼一樣——

白月笙的思緒忽然頓住,他策馬人立而起,馬兒發出一聲長嘶。

不遠處,大隊人馬前進的火光將道路照亮,本來黑沈沈的夜亮起了半邊天。

那是——

皇上拔營回京的隊伍?!

戰狂已經到了跟前,也看到了那隊伍,忙道:“王爺稍待,屬下前去瞧瞧。”

戰狂策馬上前,很快和領隊的將領打了照面,正是卓北航。

戰狂拱手,“卓將軍。”

“戰將軍。”卓北航從隊伍中出來,揮手示意手下繼續開拔。

雖然也行夜路,但是這隊人馬的速度卻並不慢,甚至稱得上有些趕。

戰狂眼眸之中閃過一抹異色,低聲問:“怎麽了?為何忽然拔營回京。”

卓北杭道:“獵場出了大事,陸大人和華陽王妃下落不明,還有一人受了傷,如今就在皇上的龍輦上。”

卓北杭的意有所指,戰狂很快便停明白了。

華陽王妃下落不明那四個字像是在腦中狠狠敲了一下,讓他渾身一震,也在這個時候,戰狂的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呼,“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幾步遠處,白月笙因為等不及戰狂打問清楚,自己驅馬前來,正巧聽到了卓北杭的話,“什麽叫下落不明?!”

卓北杭忙道:“回王爺的話,圍獵的時候,營地發生了行刺事件,當時似是針對王妃的,後來王妃滾落坡地,便下落不明了——”

白月笙面色微白,驚懼的無以覆加,那獵場的營地到底是何地方,他作為防護官,當然心知肚明,易守難攻,而營地之後的坡地更是極其危險,氣候就是玉龍河急流,落下坡地——

“王爺。”戰狂還是首次見到白月笙這樣的表情,忙低聲喚了一下。

白月笙很快回神,“戰坤和家軒,迅速去找。”

“是。”

白月笙揮手,讓卓北杭繼續護著隊伍前進,自己則策馬往後面,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華陽王府標志的馬車。

白月笙上了馬車,握著家軒的肩膀,上下檢查之後,才稍微松了口氣,還好,家軒一切安好。

家軒一見到白月笙,差點哭出來,“爹爹——”

“爹爹知道了。”白月笙握了握家軒的肩膀,“男孩子,不哭。”

“嗯。”家軒用力的點頭,然後道:“戰狂叔叔和戰英姐姐還有舅舅都去找娘親了,彩雲姨姨受傷了,所以暫且先陪著我回來,還有千煙姨姨,爹爹,這麽冷的天,據說那坡地下面是玉龍河,那喝水那麽急,娘親不會有事吧。”

白月笙心中越發焦急,像是寒冬臘月的風嗖嗖的吹一樣,但卻要強自鎮定,認真的告訴家軒,“沒事,你不必擔心,你好好回府去,和老王爺在一起,書院暫且不要去了,爹爹親自去找娘親,你相信爹爹,肯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娘親找回來的,嗯?”

“嗯。”家軒用力的點頭。

白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言的安慰,然後給了旁邊彩雲一個嚴厲的眼神。

彩雲自然知道白月笙的意思,當即認真的道:“王爺放心,我必誓死回味小世子安全。”

白月笙嗯了一聲,下馬車直接躍上馬背,打馬離去。

其後,一輛華貴的馬車慢慢放下車簾,宋嬤嬤給紅袖大長公主送上了剛溫過的手爐。

“華陽王過去了。”

紅袖大長公主接過手爐,扯了扯唇角,舒服的斜靠在身後的美人靠背上,“是嗎?”

“雖天黑著,看不清神色,但瞧那疾行而去的樣子,想必是已經知道藍漓滾落坡地的事情了。”

紅袖大長公主冷笑一聲,“我這侄兒吧,好在太有情有義,也壞在太有情有義。”

宋嬤嬤很是恭敬,低聲說道:“古語有雲,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世上的事情,永遠沒有兩全其美的,要這個,那麽那個就要不起。”

“是啊。”紅袖大長公主輕嘆。

馬車顛簸了一下。

紅丟大長公主猛的撞上了車轅,額頭發紅疼痛,當即臉色一變,“愚蠢的東西。”手中的暖爐也掉了下去,骨碌碌的滾到了車簾處。

宋嬤嬤忙道:“殿下,您還好嗎?”檢查過紅袖大長公主無事之後,對著車簾外的車夫道:“廢物,車都駕不好嗎?”

“奴才該死——”

車轅上,傳來車夫驚恐的聲音,實在不是他駕車技術不好,而是走的夜路,路況不好,難免顛簸不穩……

宋嬤嬤轉身上前,拿著車內的夜明珠照了照紅袖大長公主的額頭,輕聲道:“有些發紅,這就要回府了,回去之後老奴立即傳府中大夫前來瞧瞧,殿下息怒。”

紅袖大長公主閉了閉眼。

宋嬤嬤連忙將暖爐撿過來,裝好了放到紅袖大長公主手中,紅袖大長公主冷哼一聲,“一邊是自己執著二十年相互扶持的兄長,一邊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本宮倒要看看,咱們這位華陽王,到底要如何選擇呢?”

……

夜色越發深濃起來。

藍漓在這山洞之中坐著,雖然腰間疼的厲害,但頭腦卻也變得昏沈起來,迷迷糊糊的,竟然泛起許多的睡意,連腰間的疼痛和腹中空空都淡薄起來。

眼皮越來越沈,她半垂著頭,迷迷蒙蒙之中擡眉,正巧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俊臉在自己眼前閃著。

“風?”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很不清楚,不對啊……

她早穿越時空多年,生活在大周也多年,為什麽還能看到風的樣子?是做夢了嗎?

她不可置信的擡手,想碰一碰那張臉,看看是不是自己真的是在做夢,可奇怪的是,眼前的這張臉不是虛幻的,真的可以摸到……

她驚訝之餘,用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將眼前的人看清楚,可是越是用力,頭腦越是昏沈,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她扯唇笑了一下,“你……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你不是找到一生的幸福了嗎?”

那個男人,到底是她前世無法企及到的存在,即便是現在,那露出的笑容之中,也難免帶著一分苦澀。

山洞之中,本來瞧著她似乎要跌倒,上前將人扶住的陸泛舟滯了一下。

“你……你認錯人了。”他冷聲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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