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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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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快天黑之時,一絲風也沒有,陸府上點了燈,碧羽在廊下站著,正給令言打扇子。

令言穿著件極薄的綠地團花紋蟬絲外裳,坐在藤椅上,仍舊覺得熱熱的,大夫說孕婦身子是要比一般人熱一些,她算是嘗試到了。

瑞琴在旁邊憂心忡忡:“夫人,您今日就沒吃下多少東西,惡心了兩三回,那安胎藥似乎都沒什麽用,若是老爺知道了,定要不高興的。”

碧羽皺皺眉;“夫人也不是故意不吃,想必也是當真不舒服,不然咱們跟老爺說說,換個大夫試試?”

令言忍不住笑:“你們急什麽?女子有孕惡心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我瞧書上說了,挨過頭三個月便好了。再說了,我也不是全然吃不下,這會子就想吃些水果,水蜜桃什麽的都行。”

瑞琴依舊發愁:“可大夫說了,水蜜桃不能多吃,容易傷胎。”

令言臉一耷拉:“我想吃的不能吃,那也不能怪我不想吃呀,吃一點點也不行嗎?”

見她可憐,碧羽這才去切了半只水蜜桃放在水晶盤子裏端過來,另外又切了些蘋果,洗了些白玉霓普通一並端來,令言見了胃口好了些,慢慢地吃著。

才吃了兩口,陸吟朝就回來了,他一見著她就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溫存地問道:“可還好?有沒有什麽不舒服?今日飯吃得如何?”

令言見著他也很高興,把手伸出來放到他手心裏:“都好著呢,我想吃水果了,就出來坐著吃會水果,你今日可累壞了吧?咱們回屋子裏休息。”

陸吟朝小心地扶著她,碧羽跟著把水果端進房裏,留他倆說話,自己跟瑞琴則是退了出來。

他洗了把手,坐下來把葡萄一顆顆剝好,讓令言吃起來更方便,令言看著他平靜的臉色,知道他只怕是有什麽事情沒說。

“你今日可是遇著了什麽事情?”

陸吟朝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說。大漯河再次決堤,此番皇上十分重視,要我親自前去監督施工,這一去,只怕至少月餘。”

令言一怔,其實還是有些不舒服的,她這才有孕,並不太想跟他分開。

她知道他擔心自己,必然是不願意自己跟著去的,便有些猶豫地開口:“那,那我能隨你一道去麽?”

若是沒有懷孕,她是願意自己留在京城的,但如今總覺得有他在身邊凡事都安心些,另外也是被上回的事情嚇怕了,總怕他再出些什麽事情。

陸吟朝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漬:“一路上太過辛苦了些,大漯河離京城至少一天的車程,你的身子只怕受不住。”

令言趕緊說道:“有什麽受不住的?鄉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是懷著孕下地幹農活的,你未免太小瞧了我!”

陸吟朝揉揉她的腦袋:“我如今仕途未穩,今日皇上封了我為工部侍郎,這些事情是我推托不得的,但我想好了,你一個人在京城我是不放心的,跟著我也更危險,大漯河那邊人生地不熟,我在城外找了一處宅子,沒有告訴過旁人知道,這一個月,不如你去城外暫住,我五六日去看你一回,你覺得如何?”

這樣似乎比留在京城好些,令言也知道,自己如今這樣子,強要跟著他去大漯河也確實不合適,便只能答應了下來。

她笑了笑:“還沒恭喜夫君升官了。”

陸吟朝對此並不在意,工部侍郎在他看來不是多麽顯赫的官職,不過是他受了重傷換來的而已。

他把令言攬在懷裏:“如何恭喜我?”

令言仗著如今有孕他不敢把自己怎麽樣,便明知故問:“你覺得呢?”

陸吟朝伸手摸摸她的唇,低頭吻了上去,熱熱的唇瓣貼在她的唇上,令言心跳立即快了起來,她輕輕推他一把,嗚咽道:“不行……”

他稍稍松開一些,嗓音黯啞:“我不做其他的。”

接著,又是一陣密不透風的吻,最終還是他怕動了胎氣,才放過了她,但仍舊有些不甘心:“你記得,回頭得補償我。”

才新婚而已,他就得吃素,心裏多少有些不願。

令言覺得好笑:“還不是你自己急吼吼的,否則如何這麽快就有孕了?”

陸吟朝看看她,摩挲著她的耳朵,又在她耳邊提醒道:“也莫要以為你逃得掉,大夫都說了,過了三個月,其實是可以……”

這個人!令言氣惱地推開他:“你不吃飯的麽?整日裏腦袋裏都想的是什麽!”

她說完轉身就走,陸吟朝怕她摔著,又跟上去扶住她。

原本有孕一事令言是想瞞著到了三個月再告訴趙老太太和陳府的,誰知道前幾日陸吟朝得了幾大箱子西疆送來的葡萄,令言便要瑞琴跟碧羽分別給忠勇侯府以及陳府送了些過去,碧羽最快,竟然就在老太太跟前說了出來,瑞琴也經不住陳夫人的拷問,把令言有孕一事交代了。

這下陳府和趙老太太都高興極了,她們也都聽說了陸吟朝晉升一事,得知陸吟朝要去大漯河治水,便都開始憂心令言了。

在陳夫人與趙老太太看來,令言還是個小丫頭,若是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趙老太太合計了一晚,第二日就親自到了陸府。

她到的時候,令言正犯惡心,把早上吃的奶酪酥全給吐了個一幹二凈,面如菜色地躺在那裏,虛虛地喊了句:“祖母……”

趙老太太心疼地過去握住她的手:“你可別起來了!怎的就成了這樣?大夫沒有給開安胎藥麽?”

“開了的,也許是我身子不好,因此反應就格外大了些。”令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狼狽,也好讓老太太莫要擔心。

她年紀大了,不能太過憂心。

趙老太太又問了些話,這才輕聲說道:“我此番來,是為著商議一件事,孫女婿要去大漯河治水,你一個人在家裏待著我也不放心,你要是跟著過去身子也不合適,大漯河地處環境艱險,常人居住都不方便,更何況你帶著身子?我想了想,把你接回去侯府住著,你莫要多想,只管在我院子裏安心養胎,等孫女婿一回來再把你接回去。”

這是老太太覺得最合適的安排了,令言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才能放心。

令言想到陸吟朝的打算,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兩日她孕吐確實一日比一日劇烈。

說著說著,外頭丫鬟通傳,說是陳夫人也來了。

陳夫人見了趙老太太還是很恭敬的,趙老太太待她也頗為和氣:“我正說著呢,想把言兒接回去侯府住上幾日,我想她想得緊。你也幫我勸勸,好不好?”

陳夫人笑瞇瞇的:“趙老太太,今日咱們原是為著同一件事,我也是想她了,打算著趁姑爺外任接言兒回去小住幾日,不知道言兒可願意?”

因為陳夫人是令言的親娘,趙老太太也不好爭,便說道:“言兒,你娘來接你,你去同她住也行,反正侯府與陳府,你只要點個頭,住哪裏都比你自個兒待在這裏強,你自個兒是怎麽想的?”

令言覺得心中暖暖的,有親娘和祖母疼愛,她無論去哪裏都是很好的。

她想了想,說道:“娘,祖母,我還是問問我夫君的意思吧。”

陸吟朝知道之後當下就沈默了,他其實知道無論如何令言都是受委屈的,要怪只能怪他如今事業未成,不能時刻陪伴著她。

他想了半日,說道:“不如你去忠勇侯府吧,祖母凡事都更會拿主意些。”

令言點頭:“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她若是真的按照陸吟朝一開始的打算跟著他去城外先住著,那他必定日夜掛懷,豈不是影響了他做事?

令言安排丫鬟大致收拾了些東西,老太太都說了,她那裏什麽都有,令言什麽都不必帶。

令望得知令言要回來了,很是開心,提前幫著她收拾屋子,特意去吩咐了廚房多采買些新鮮好吃的蔬菜水果,侯府上下因著大小姐要回來住些日子都忙碌了起來。

趙侯爺連著倆月運氣極差,心裏極度懷疑是因為令言不在了的緣故,此番令言忽然要回來,他也有些期待,想驗證一番是不是因為令言的緣故自己的氣運才這般差。

因此趙侯爺也吩咐人仔細著準備大小姐要用的東西,王氏也極其用心,她從夫君趙明坦那裏知道陸吟朝已經升為三品工部侍郎了,再想想自己夫君辛苦了好幾年才是六品署正,不由得極其羨慕令言。

短短時日內從七品升為三品,這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王氏也格外用心,侯府上下忙成一團,趙夫人也得知了這些,心中更加難受。

她已經病了好些日子了,每每想起來那日趙老太太著人鞭打趙令語,趙令語望向自己時那可怖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暗自神傷。

老天待她不公,才讓她們母女都受到了這樣的偏待。

趙夫人連帶著開始恨令言,若非令言從中作梗,老太太跟侯爺怎麽會這樣待自己與趙令語?

可惜如今她大勢已去,手中也沒有什麽銀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太太和趙侯爺為了迎接令言回來小住而各種大肆采買。

趙令語自那日受傷之後就躲在晉王府沒有出門,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推說身上起了風疹不便見人,就連與七皇子說話也都戴著面紗。

那日受到的屈辱,她會一點一點地報覆回來!

“側妃,趙夫人求見。”丫鬟上來回到。

趙令語躺在美人榻上,正在往臉上塗祛疤的膏藥,一動也不動:“叫她進來。”

趙夫人病怏怏的,她身上那件名貴的葡灰色緙絲八團花蝶紋袍子也蓋不住從裏到外的喪氣。

“你來做什麽?”趙令語冷冷的,語氣像是帶刺。

趙夫人賠笑:“語兒,娘想你了,來瞧瞧你可好。”

趙令語面頰上赤裸裸的幾道傷痕,脖子上也留了幾道痕跡,看得觸目驚心。

“語兒,你的傷……可還疼麽?”

趙令語胸中的火氣蹭地上來了,她直接從榻上起身,一揮衣袖指著她:“休要對我虛情假意!你若是真的擔心我,那日為何不攔住他們?”

“語兒,娘也想呀,可是,可是娘在趙家早就沒有容身之處了!”

“呵呵,是麽?可惜啊可惜,你一心想著的是你那個便宜女兒陳令言!若你真的心疼我,自然有護著我的法子,你竟還有臉來我跟前?滾出去!”

趙夫人眼淚咕嚕嚕掉下來:“語兒!娘只有你了,你怎可這樣對娘說話?娘今日來,是帶了些東西給你,這些是娘偷偷藏起來的,從嫁妝裏扣下來的,沒有交到公中,你拿著也好防身……”

她拿出來一只包袱,裏頭是她當初嫁到趙家之時帶來的一部分東西。

趙令語如今身在晉王府,七皇子不知賜過她多少貴重的東西,哪裏看得上這點子物件?

她想起來那日陳夫人聞言自己女兒受傷了,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跑了出去,那日之事若是換了陳夫人,只怕會上去抱住女兒替女兒挨打,而眼前這位呢?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挨打,什麽都沒做,現在跑來告訴自己,她在意自己。

真是笑話!

趙令語圍著她走了一圈,眼神中都是不屑於嘲諷:“你若是真的在意我,就去好好整治一番那個賤婢!來我這裏說些無用的話做什麽?”

趙夫人脊背一僵:“語兒,娘,娘是……怕哪一日見不著你了,所以才來瞧瞧你。這幾日你爹跟你祖母都在安排著接她回來小住,聽說她懷孕了,陸吟朝要出外任,娘看著心裏難受,心疼你受到的委屈,你明明是娘……”

“閉嘴!”

趙令語聽到她說令言懷孕了,心裏猛地一難受。

“她懷孕了?”趙令語陰森森地問道。

趙夫人總覺得趙令語似乎哪裏不對勁了,但也說不上來,她有些害怕,但還是點點頭。

“很好,既然她懷孕了,陸吟朝又要出外任,那你們可要好好地照顧她呀。你方才不是說心疼我麽?那你可心疼你才兩個月就沒了的外孫?若是你真的心疼,不如替他尋個伴兒,如何?”

趙夫人有些愕然:“你是說,她肚子裏的孩子?”

趙令語一身絳紫色的長衫,顯得她氣質更為淩厲,戴著一整套閃閃發光的頭面,走動時發出耀眼的光芒,她眼中盡是興奮。

“沒錯,若是你真的知道自己是如何虧欠我,那便去毀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否則,你我不再是母女!”

趙夫人心中大跳,她原本就瘦得溝壑縱橫的臉此時也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你說的對,是她害了咱們,我會尋些機會做了這件事的,橫豎,我這條命也不值錢了……”

趙令語沒再聽她說些什麽,不耐煩地趕走了趙夫人。

陸吟朝沒幾日就出發了,他親自把令言送到了忠勇侯府,雖然只是小住一個月,但總怕令言住得不舒服,她日常要用的東西裝了幾大箱帶過去。

令言到侯府的這一日,趙侯爺犯了好久的牙疼竟然好了,他下意識覺得這是令言的功勞,忍不住去找令言說話。

因著懷了孩子的緣故,令言性子柔和了許多,看什麽都會想到肚子裏的孩子,便想著做事情都大度些,因此對趙侯爺說話時語氣也還不錯。

跟令言說完話回來,趙侯爺就收到了消息,說是他新納的妾氏白姨娘有孕了!

趙侯爺跟趙夫人的關系早已降至冰點,因此前些日子才新帶回來個妾氏,忽然有孕讓趙侯爺心花怒放。

聽到這消息,趙夫人原本就染了病,一下子氣得吐出來一大口鮮血,身子骨更加虛弱。

王氏原本發愁家中的鋪子遇到的些問題不知道如何處理,令言這麽一回來,她便找令言商議,令言比她聰明得多,隨便一指點就幫王氏解決了不少的麻煩。

全府上下都緊著令言為主,趙明寬日日朝老太太的屋子裏跑,惹得老太太笑他:“你這都要當舅舅的人了,親事也該定了!”

趙明寬心裏咯噔一下,若是按照風俗他早該成親了,之所以遲遲沒有成親,是因為他幾年前買通了一個算命的,那算命的告訴老太太,趙明寬命格不順,需要遲些成親才好。

令言也幫腔:“二哥哥,像你這般大的的確都已經成親有了孩子了,祖母幫你相看了好幾個不錯的姑娘,你不如考慮考慮。”

趙明寬看了看她臉上的笑意,手指在手心裏摩挲了兩下,聲音沈穩了下來:“那便聽言兒的吧。”

趙家開始為趙明寬相看姑娘,而趙令語則是抽時間去了趟宮裏,太後見她臉上淡淡的印子,問她這是怎麽了,趙令語笑說是風疹流下來的,太後也沒怎麽在意。

這幾日太後心裏有一件煩心的事情,怡太妃曾幫過太後一把,如今求著太後給她的表侄女崔燕燕指個人家,可她的表侄女家世一般,太後又能給指多高的門第呢?

趙令語聽說了此事,輕輕地說:“太後,令語倒是有個提議,只是不知道當不當說。”

太後瞥她一眼:“你只管說,咱們祖孫兩個,還有什麽不可說的?”

“崔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若是指個尋常的男子未免也太委屈了些,我聽聞崔姑娘自小便喜歡文人,不如把她指給咱們今年的狀元郎陸吟朝。”

太後一楞,想了想說道:“可是我記得,這狀元郎是娶了妻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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