昉姐大概知道了昨天自習課發生的事，看起來一清二楚的樣子。

高中兩年多，仍然有的未解之謎就是，老師到底是為什麽，感覺什麽都知道的樣子？班級裏“教室裏會不會有隱藏的攝像頭”“我們班同學會不會有人是老師臥底天天打小報告”等等推測，一波兒接著一波兒，但是倒是沒有讓誰更收斂一些。

昉姐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隨堂考。早讀一直到前兩節語文課結束，甚至連大課間時間都決心囊括在內，這讓不少打算大課間出去打打球玩玩的運動小將們叫苦不疊。

“喊什麽喊，你們昨天自習沒吵夠嗎？”

我倒是懷疑根本沒有什麽“攝像頭”還有“臥底”的陰謀論，這樣的話完全根據昉姐對我們班的了解就能說出來了，那種她前腳剛離開班裏就炸開鍋然後她後腳殺個回馬槍把我們逮個正著的時候也是不少了。

試卷發了下來，還沒有做了幾題，坐在講臺位置上的人就又一次悠哉悠哉地開口，偏偏語氣裏就是能讓人聽出來威脅的意味，不得不說，高中兩年多的互相磨煉，昉姐的“老師特長”愈來愈強，而我們的耐力倒也成正比。

“昨天我就離開兩節課，給你們一個自覺的機會，自己好好自習。”

“結果呢，睡覺的睡覺，該說話的，”她頓了頓，我還從試卷中擡頭看了她一眼，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句都沒少說吧？”

“看什麽看，我臉上有答案啊？”她顯然沒有料到這嘴上威嚴的一刻會被我目睹臉上的片刻溫柔，我猜要麽昉姐昨天去相親了要麽去見男朋友了，要麽……要麽去賞“桃花”了？

我不自覺咬了一下筆桿端筆帽的位置，搖了搖頭，“沒有，你好看。”

這話不知道是不是不久之前就有人跟她說過，臉上掩不住的“緋色”神情，但是還是維持著教師的威嚴瞪了我一眼，“好好寫你的試卷，我看你能做多少分。”

“好嘞。”我低下頭，有些不忍開口，這試卷上面的題目，不少都是真題卷裏的，倒是為難昉姐東拼西湊，不過這些經典題目倒是十分令人眼熟。

請賞析文章中的幾次笑聲分別有何用意？

文中一共幾次笑聲，分別是什麽樣的笑，然後每個笑，分點答題，從結構上內容上情感上……最後再總結概括對整個文章的作用。這熟悉的套路，昉姐“按點拿分，按分答題”的口訣實在太難忘。

但是，確定作者寫的時候意識到自己筆下這人笑了幾次嗎？還……笑的有何用意？

笑嘛，要不就不開心假笑要不就開心自然笑唄，哪裏這麽多……P事。

但是我的筆尖對桌面上的紙卻不是這麽說的，它還是個衣冠禽獸，說著儀表堂堂一套一套的話：文中一共三次笑聲，一次是……還有一次是……

回答的端的是完美圓滑。

愈發覺得無聊，我有著時間還不如琢磨一下周懷瑾到現在對我笑了幾次分別有什麽用意呢，用意……他對我的笑有什麽用意還好呢。

我又不自覺低頭用嘴唇碰了碰自己的筆蓋，微微擡起頭瞄了一眼坐在講臺上的昉姐，她低著頭，雙手放在桌面上，不用細看都知道在看手機，不過臉上的笑容倒是挺惹眼。

沒有意識地跟著她也勾起了幾分嘴角，無聲地笑了笑又一次埋頭進入了試卷的熟悉世界，開始琢磨起作文來，打個草稿再寫個八百字，搞不好作文寫完直接交卷還能相當於個提前下課和順便也擁有了大課間。

但是現實和打算相悖。主要是抱著這個提前交卷念頭的，除了我，還有班裏坐立難安的諸位運動小將們。

第一節課下課鈴才剛打響，我的作文草稿才打好，就看到有人起身準備交卷了，順便還跟自己身邊幾個男生使了個眼色，這動靜不僅吸引了我還吸引了講臺上坐著的昉姐，她擡頭，表情恢覆了冷冷的樣子，“坐下，不準提前交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幹嘛，給我把作文好好寫，前面基礎題檢查好，古詩默寫要是誰錯一句，就罰抄吧。”

男生懨懨地坐了下去，順便我提前交卷的念頭也偃旗息鼓。這下我倒是能安心寫作文，盡量把我那潦草的字寫得工整一些。

評選三名優秀先進，候選人分別有，某，某某，某某某，以及他們的生平事跡，作文要求：你覺得你心中的優秀先進是誰，為什麽？

選一個，寫相關品質，順便結尾褒揚一下其他兩位，議論文。

文章結尾一句抒情排比結束，我終究還是把字越寫越“飛”，但是總歸在大課間剛開始的時候就寫完了。

我不是一個很喜歡檢查的人，有時候檢查反而會改錯，倒是很相信第一直覺，錯了，那就認唄，第一直覺是最熟悉的，這都不對，那說明是我的問題。

我咬著筆帽，沒有把試卷翻面再看看前面的打算，直接側著頭盯著操場發呆了片刻，然後又轉過頭看了看伸手捂嘴打著哈欠眼泛淚花的容易，她的“困”總是能戳到我的笑點，我想，如果我是昆嵐那種小寸頭，這樣的小姑娘我也一定想捧心尖尖上，“我一見你就笑”這種。

笑了笑，眼神越過她看向門外，我們教室的窗戶很大，這範圍從我們坐下後肩膀偏下的位置一直到接近屋檐的位置，倒是在豎向占了墻壁大半。這讓窗外風景很容易入眼。

那道風景也撞入我的眼。

棒球外套，衛衣帽子露了出來，運動褲，背對著這裏，手裏還……拎著一本熟悉的書。

周懷瑾。

我臉上的笑容可能愈發大，有些明顯，容易看向我，開口前還不忘打了個哈欠，哈欠打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來一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血盆大口”，我看的更加愉悅，“怎麽了，你笑什麽？”

“你太可愛了。”我伸手揉了揉她額頭的碎頭發，剛作勢起來，就是容易一把拉了下去坐在座位上，容易其人外表太具有萌妹的欺騙性，但是這力氣，我擰不開的瓶蓋都要拜托她，是名副其實的“斷掌紋”大力士。

我坐在了座位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穆清，你要幹什麽呀？”

周懷瑾那個位置目測是在講臺和教室門連線的延長線上，總之昉姐大概是看不見他的，我瞥了一眼窗外，窗戶打開著，站在走廊的人不知是不是聽力真的這麽好，轉過了身，看著我除了把手裏拎著的書改為夾在腰間以外沒有什麽別的動作，但是我還是莫名看出他暗示的意思：你要不要過來？

“我，我著急去廁所。”

我起立，拿著試卷直接放到了昉姐的桌面，然後著急忙慌地就走出了班級門，倒真的是一副急著去廁所的樣子，除了教室門卻是把等在外面的人一把拉著貼在了教室門旁的墻壁上，順著窗戶邊兒朝教室裏望了望，昉姐已經低下了頭，坐在窗邊的幾個男生還頗“我們懂得”朝我擠了擠眼，我垂著手朝他們揮了揮，然後又被周懷瑾突然伸手把我的手拉了回來。

他低著頭，沒有什麽表情，我沒有在意，拉著他手腕的那只手沒有松開，反而是直接扯著他穿過了教室後門，這才算離開了我們班的“勢力範圍”。

倒是第一次覺得周懷瑾這人這麽“柔弱好推到”？

他站好，姿勢一如既往地挺拔，仿佛剛剛那個被我一下就拉著走的人不是他一樣，伸手把我的生物資料遞給了我，在我接過以後，伸手環住自己剛剛被我抓住的手腕來回轉了兩下。像是我剛剛用了多麽大的力氣一樣。

“你見到華軼了？”

我點頭，漫不經心的還在拿著我的習題快速的翻過來翻過去，洗牌一般。

“挺早。”他似乎也點了點頭，“他是我發小。”

不知道為什麽，並不感到意外，我條件性反射地回了一句：“啊，就像我和杜若他們唄。”

周懷瑾轉身就走。

拉倒，我也不是第一次了解他。我拋了一下手中的書又接住，笑著像是沒發生什麽一樣，也轉身走回教室。

20160317，又一次周懷瑾來找我成就達成。我們不看這過程，總是結果是好的，你來我往才行，不然你不有點兒什麽動作，一個人也太無聊了，不如去雕木頭？

對周懷瑾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好像借從華軼還能對周懷瑾再多了解一下，如果是發小，多少會有對方的身影，就像杜若有時也會爆發出我的任性，我有時會有杜若那般認真的影子，那麽周懷瑾和華軼，或者說，周懷瑾帶給了華軼什麽，華軼又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麽影子呢？

有趣。

我喜歡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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