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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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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一上班,邱秋總是踩著點趕到。

三通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行業內數一數二,邱秋從事銷售工作,工作時間機動靈活不一定都需要到公司,只是每周一早上的例會必須準時參加,趕到公司大門口,門禁卡上的時間顯示剛好9:00整,踩著高跟鞋,邱秋一路狂奔地直接到了部門所在的會議室,偌大的辦公室留下了一長串高跟鞋發出的尖銳的叮叮聲。

沖到會議室,邱秋一屁股坐在了會議桌旁,還好會議沒開始,但好像人都到齊了,銷售部的總監劉啟明也到了,瞟了一眼還在大口喘氣的邱秋。會議的內容都是例行公事的程序,無非是一些上周工作總結、這周主要工作內容和目標、領導總結和針對一些問題提出指導意見等等……半個多鐘散會後大家就各忙各的去了。

散會後邱秋去了總監辦公室,上周剛簽的單子要報批擬定生產計劃需找領導簽個字。邱秋在這家公司工作有六年了,和領導也就是銷售部總監劉啟明合作一直非常愉快,所以工作如魚得水,很是開心,劉啟明比邱秋大三歲,算是同代人,私交也不錯,很聊得來。

簽好字後,邱秋看到劉啟明辦公桌上打包好的早餐,問:“老大你還沒吃早餐?”

“哦,我吃過了,你吃了沒?吃吧!”

“太好了,正餓著呢。”

“看你早上跑過來那樣子,就知道你沒吃,餵,你就不能早一點!”

邱秋沖著劉啟明笑笑:“我可沒遲到。”然後不客氣地坐下來,開吃,忽然又想起什麽來:“咦,你吃過了為什麽還有一份?真的吃了?”

“真吃了,你以為跟你客氣啊,我早上一出門就吃了。”

“那就怪了……難不成你還特意買給我的?”邱秋笑了

“你想得美啊……”

正說著響起了敲門聲,劉啟明請進來,是財務部的戚希,來找劉啟明確認銷售部門的報銷單。

邱秋看見戚希進來問道:“希希,我上周交的單子什麽時候能報銷下來啊?”

戚希看著邱秋,突然停住了,接著瞪著邱秋,滿臉的委曲又帶著幾分憤怒,嘴角一撇一撇地抽動著,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

邱秋也楞住了:“怎……怎麽了,希希……”突然,戚希轉過去面對著劉啟明:“你為什麽不吃?”聲音很大還帶著點哭腔,還分明有些撒嬌的語調。

邱秋明白了,馬上站起來想說什麽。

劉啟明已經開口了:“我早吃過了,謝謝你。”

“可是我一早就發過信息給你說會給你帶早餐的啊。”

“可是我看到信息的時候已經吃過了。”

“不可能這麽早啊!我可是一起床就發的信息……”

邱秋提著吃了一半的早餐,拿上簽好字的文件,溜了出來,身後戚希帶著哭腔和委曲的撒嬌聲還在繼續著,劉啟明好像在哄著。

這時的銷售總監的辦公室門口已經聚起了三五個傳播八卦的無聊者,看著邱秋出來,又紛紛圍上來想打聽點什麽實事來。邱秋聳聳肩,搖搖頭,笑笑表示不知道啥情況所以趕緊撤退。然後就坐到一邊繼續吃早餐,再然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這一周非常短暫,只有三天,因為馬上就要放國慶長假了,因此這三天也非常忙碌,要在放假前把假期間和節後的事情都安排好。邱秋也自然無心去理會領導的八卦事。

放假前一天晚上,辦公室很多同事都還在加班,邱秋也加了一會班,忙完後下班,進電梯時碰到了劉啟明。

“嗨,領導!”說著邱秋帶著一臉調皮的笑說道:“好不容易吃你一次早餐,還差點惹上麻煩。”

“哪有什麽麻煩。”看著劉啟明還是一臉的平靜,這個樣子就像他平時的工作態度,好像遇到多麽難處理的問題都是小事,所以在他手下工作很輕松,可以放開手去幹!

邱秋接著調侃:“看來你的公關能力不錯。”

劉啟明微微笑了笑,沒說什麽

邱秋繼續:“不要匯報一下具體情況麽,也好讓我們做下屬的以後多關照一下領導的生活啊。”

“匯報什麽啊,不要再瞎說了啊,她每天要買個早餐拎過來,我有什麽辦法。”

“還每天啊?人家戚希真是有心了。”

“別瞎說,人家一小女孩兒。”

見劉啟明一臉的嚴肅了,看起來好像真沒事兒,邱秋也就不再說了。

“假期打算怎麽過呢?”片刻沈默後,劉啟明先開了口。

“在家吃飯,睡覺唄。”

“不相親了?”

“看吧,無聊就去。”

“你呀,這種態度還是別去了,一點誠意都沒有。對了,你生日又要到了,想怎麽過?”

“生日?”說完邱秋笑了,笑得很開心很欣慰地:“真好,還有人記得我生日。”

“生日要不要約上部門同事去嗨一下?地點你定。”

“真的?……這是算公司活動還是自由活動啊?”

“我個人出錢!這你還想用部門活動經費啊,哪有這好事!哎,預算你看著辦,別太狠了。”

“要不要給個上限啊?”

“哆嗦,你到底辦不辦啊?”

“好好好好,哪能放過這好事兒啊,就去‘零度空間’可以吧?”

“行,六號大概晚上八點左右開始怎樣?”

“好啊,多謝多謝!你領導要負責通知大家哈,不要跟大家說我生日什麽的,就當是部門活動,否則搞得大家還要想著要不要送什麽禮物,那樣就不好了……還有你啊,千萬別送禮,我可不收的。”

“我可沒打算送什麽啊。”

邱秋白了一眼“你別說出來不行啊。”

倆人笑著,劉啟明說:“要不那天我先請你吃晚飯吧,剛好吃完一起去零度?”

“那也行,到時聯系!”

“好,拜!”

說完已到了車庫,倆人各自開著車走了。

清晨,邱秋又早早地從夢境中醒來了,自去年離婚以來,特別是近段時間,經常做著同樣的夢。

她努力回憶著夢中模糊的情境:喧鬧的酒吧門口,一個女孩連拖帶拉地被兩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帶走了,邱秋追著被兩個男人帶走的女孩,想攔住他們,在夜色中一直追一直跑著,而每次跑著跑著就醒了……

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四十,今天是國慶假期的第四天,邱秋還是早早地起床刷牙洗臉做早餐。

今天她有三場約會,上午一場下午兩場,確切地說是相親。最近,邱秋的業餘生活大多是在相親中度過的。其實相親的多了,邱秋感覺到自己已經不是為了要找一個男朋友或找一個老公去相親,她覺得相親的人千姿百態,可以讓她了解各式各樣的人和他們的思想,了解各種世間萬象,這也不失為一種見識;或者是邱秋覺得最近太寂寞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也或者是邱秋總還報著那麽一點點希望,如果真的遇到一份真愛呢?真愛?想了想還是感到很渺茫。

出門也沒有很刻意地打扮,不刻意打扮也可能是邱秋很自信,三十歲的她皮膚還是那麽白晰細嫩,五官精致,眉眼中有幾分成熟的韻味又不失俏皮活潑,嘴角微微上揚,好似永遠帶著笑,身材挺拔高挑,總是充滿活力走路帶風。

十月初的深圳,才剛剛褪去了酷暑,秋風乍起。這個時節是邱秋最喜歡的了,有著天高雲闊的舒爽。

她準時到了約會的咖啡廳,走進去掃了一眼四周,應該對方還沒有到,便找了個靠窗邊的位置先坐下,要了杯咖啡,然後隨手拿了一本座位邊書架上的雜志翻看了起來。

“是邱小姐嗎?”一個聲音響起,邱秋擡起頭看到一張幹凈也斯文的臉。“是的,林先生?”對方應聲坐下:“邱小姐是早到了吧,我們約好的11:00,我沒有遲到呀。”邱秋瞟了一眼自已的表,已是11:10分,輕輕應了聲“是的”,可是這位林先生還是較真地拿出自已的手機遞給對面的邱秋看,上面正顯示著11:01,邱秋微微笑了笑:“林先生很守時。”

邱秋的咖啡上來了,林先生也要了一杯後卻說:“我平時一般都不喝咖啡的,這東西喝多了不舒服。”

“這裏還有其它喝的,你可以看看。”邱秋馬上說道。

於是林先生馬上又叫住了服務員,服務員回來等在餐臺一側,林先生把點餐單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又從最後一頁翻到了第一頁,並且每一頁都像是在欣賞畫冊一樣地看,其間服務員也不斷地介紹各種各樣的,也嘗試著問這位客人需要什麽,林先生除了從鼻子裏哼了幾聲之外,沒有任何回應,五分鐘過去了……八分鐘過去了……

終於從他的嘴裏說出了一句:“這個養身茶是一壺的吧?”

“是的,先生。”

“都有什麽泡的?”

“菊花,羅漢果,木棉花,枸杞,還有冰糖。”

“可以加熱的嗎?”

“可以的,幫您加熱。”

“可以少放糖嗎?”

“可以的。”

“那好吧,就要這個。”

終於點完,這個過程邱秋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心裏想著,這是怎樣的一種男人,會生活地如此細致?還是自已的生活太過粗糙?如果自已和這樣的男人一起生活還不得活活急死?看著這張不過才三十歲出頭的男人的臉,邱秋想像不出等到這位林先生到了一定的年紀以後,生活又將會是一種怎樣的極致!

林先生開口說話了:“我是一個很註重生活品質的人,這吃到嘴裏的東西可不能馬虎的。”

“是的,這方面需要向您學習。”邱秋一直禮貌地保持著微笑。

“邱小姐是做什麽工作的?”

“林先生猜呢?”邱秋反問道

林先生看了一會,很認真地在思量,似乎這位林先生對任何事物就沒有不認真的時候。

這邊的邱秋等不下去了,擔心這位林先生真的會一直猜下去,“我就是一打雜的,什麽都做,所以你猜什麽都對。”

“你呢?是做什麽的?”邱秋反問道

“那你猜呢?”

“做科研項目研究,或者是醫生?”

對面的林先生有點驚奇,表情豐富了些:“你怎麽看出來的?”接下來的氣氛似乎也好了些。

“我就瞎猜,不就逗個樂麽,再說猜錯了也沒關系。”

“邱小姐看我這個人怎麽樣呢?”林先生又嚴肅了起來

“不錯啊,一表人才,生活認真又細致。”

“邱小姐,是這樣的”林先生把手放在桌臺上,身體向前湊近了點,邱秋看了這個架勢,心突然緊了一下。

這位林先生此時的表情非常認真,接著說道:“我的媽媽和我一起來的,你既然覺得我還不錯,我就讓我媽媽過來看看你怎麽樣?一起聊聊?她就坐在那邊。”說著手指了指咖啡廳的另一側。

此刻的邱秋再也不能淡定了,說:“不!”

林先生似乎也表現著同樣的驚奇,“為什麽?你不是覺得我不錯嗎?”

這讓邱秋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看著面前的這位男人,說:“林先生,你是很好,但我配不上你哈,所以就不要麻煩你媽媽了,再說我不懂什麽規矩,一會在你媽媽面前失禮了。”說完不等林先生開口,叫來服務員買單,對林先生說還有事先走了。邱秋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下了還是原地發懵的林先生。

邱秋相親的對象都是在社交網站上找的,一般也就知道個大概的情況,什麽年齡身高學歷籍貫之類的,有一些會有照片,如果可以雙方願意就約出來見一面。邱秋每次約會的地點都會選在家的附近,這樣方面,更重要的是在自已熟悉的地方覺得安全,如果對方不同意她選的地方,邱秋不會去,相反,如果對方約見面,只要同意她選的地方時間上也可以她一般都見,但邱秋也沒有主動約過別人。

邱秋步行五分鐘就回到了家裏,也對下午還有的兩場相親掃了興致。午覺醒來,時間還早,邱秋還是決定去赴會。

下午三點在家附近的另一家咖啡廳,邱秋同樣準時到了。走進去掃了一下四周,一位三十七八歲的男士正四處張望,邱秋徑直走了過去,因為看過照片,還剛出家門就收到了這位先生的信息說已經到了,邱秋回信息說“五分鐘到。”

“王先生?”

“邱小姐,請坐。”

這位王先生看起來比上午那位要高要壯也要黑一些,當然也老一些。

“王先生應該住得很遠吧?還這麽準時。”

“怕路上塞車,提前出發的。”說完呵呵地笑了,邱秋也微微一笑。這位王先生笑起來倒是有幾份憨厚,這倒讓邱秋感覺舒服。

“沒想到邱小姐這麽高啊。”

“還行吧。”

“邱小姐本人和照片一樣好看,不像很多人現在都P圖,都弄不清真假啦,所以要約出來見個面才算的。”

邱秋心想著,你的照片比本人可要好看很多!

“所以看邱小姐還是很誠實的呀。”王先生用他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接著說道:“那我就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剛,今年37歲,湖南人,雖然不是什麽名牌大學畢業的,但是我很愛學習的”一邊說著一邊從隨身帶著的包中拿出什麽東西來,是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拿著文件袋時王先生的臉上帶著一點點神聖的光輝,他一邊打開文件袋一邊繼續說:“這些都是我考的證書。”說完大大小小的證書一下子擺滿了一桌,紅的綠的都有,什麽會計、營養師、英語等級證,計算機,教師資格證……

邱秋又一次呆住了,看著對面一臉自豪感的王先生,呆呆問了一句:“您是做什麽工作的啊?”因為她望著這一堆證書,好像能想到的職業都包括了。接著又傻傻地說了一句:“您是萬能的麽?”

王先生有點訥訥地笑了笑,又接著介紹,如何一邊工作一邊學習,現在又打算考什麽什麽,計劃多長時間完成……

邱秋算是徹底服了,王先生一直在長篇大論地說著他的學習和對學習的無限熱愛,他的努力和勤奮以及他的學習計劃,其實王先生現在的工作好像和這一堆證書沒有太直接的關系,也就是說學習只是他的一個愛好,或者說學習是他的一個非常重要的事,至少比工作還重要!

邱秋一直安靜地聽著,偶爾附和一下,因為邱秋不忍心去打斷他的話,去打斷一顆與他的年齡不太符的單純而執著地求知的心。終於,這位王先生傾訴地差不多了,邱秋表示有事要走了,王先生意猶未盡地說:“有空再約。”

看了下時間,已是五點半鐘了,和這位王先生居然聊了兩個半小時,而這兩個半小時,邱秋說了不過十句話!離下一場約會還有半個鐘,邱秋走出來逛了逛,想透口氣,她感覺胸口很悶,好像被什麽東西壓得有點呼吸沈重。

今天的第三場約會邱秋有點提不起精神,約的是六點鐘一起吃飯,邱秋很少接受約吃飯,今天是那位孫先生一再邀請,她也就答應了。

六點到達餐廳時,那位孫先生還沒到,邱秋先坐了下來,發信息告知對方已到了。也不好點菜,只能幹坐著喝茶,六點十分,人還沒到,也沒有收到對方的回信,邱秋想著再過五分鐘還不到就走人,因為再等下去天色就不早了。

就在邱秋正打算離開,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士站在了她的面前,很溫和地,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邱秋,瘦高瘦高的,頭發一絲不亂,皮鞋擦得錚亮。

“不好意思,讓邱小姐久等了。”

雖然說著不好意思,但邱秋沒有感覺到對方的一絲賺意,這位孫先生的表情語氣動作都那麽地自如,這倒讓邱秋感覺到他是有意遲到的,但又是為什麽呢?

這位孫先生的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四處亂轉,像是在從上到下地打量著邱秋卻又刻意地回避著邱秋的眼神,好像從來不正視什麽。這樣的眼神讓邱秋很不舒服,覺得此人毫無誠意,同時也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點菜,兩人相互客氣地推辭了一番,最終孫先生點好了菜,似乎點得不少。

“邱小姐業餘時間都做些什麽呢?”

“相親唄。”說完倆人呵呵一笑

“邱小姐開玩笑呢,這麽漂亮還愁找不到男朋友!”

邱秋聽這話有些別扭,反問道:“那孫先生是說自已有女朋友呢?還是說自已不夠帥呢?”

孫先生楞了一下,然後那張世故的臉上馬上又呵呵一笑,一邊笑一邊手指了一下雙方,說:“現在咱們不就是男女朋友了嗎?”說完還一直帶著滿臉的壞笑,眼光也開始肆無忌憚地在邱秋身上亂轉。

顯然,對面這個男人把自已剛剛的那句話竟當成了挑逗,邱秋心裏想著,更多了幾分厭惡:“如果吃一次飯就能成為我的男朋友,那我的男朋友可就不計其數了,那輪得到孫先生您今天坐在這兒?”

對邱秋毫不客氣的話,孫先生明顯有點尷尬。

邱秋怎麽看都覺得對面這個男人一臉的齷齪下流,實在無心再繼續下去,沒等對方回應,接著說:“對不起,我還約了男朋友,先走了。”故意把“男”字說得很重,說完,起身,走人,留下了還在發楞的孫先生和一桌不懷好意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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