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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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淩天是個能玩的。
居然別出心裁請了位調酒師在游輪上表演各種雞尾酒調制，還有一個小樂隊，有幾個女孩在角落安靜地彈著古箏琵琶，中西結合，很能玩。
周嫻對音樂只是略知皮毛，但小時候爸爸給她報了一個輔導班，後來因為爸爸去世，媽媽就給她停課了，她聽出她們彈的是《二泉映月》。
其中一個彈琵琶的女孩尤其漂亮，一頭黑發如瀑布，一雙大眼睛讓人忍不住想憐愛。
一首《二泉映月》結束，掌聲如雷。
商璟言是個大忙人，沒多久，又被人拉去談事情。
周嫻吃了會甜品，哼著歌兒去上洗手間，回來時聽見走廊上有什麽聲音。
周嫻仔細聽了聽，似乎是一男一女在對話。
“小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
“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
周嫻腳步動了動，走到一處角落裏，看見一個女孩被一個喝醉的男人拉扯著。
“你放開我。”
男人大著肚皮，頭發稀疏，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那肥嘟嘟的手抓著女孩纖細的手腕，嘴裏嚷嚷著：“裝什麽清高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
女孩擡起頭，似乎是氣極了，伸手要甩他耳光，卻被男人一把抓住：“怎麽，還想打人呢你？信不信我告訴你們老板？”
周嫻一楞，這不是剛才彈琵琶的那個女孩嗎？她頓時怒從膽邊生，噔噔蹬跑過去，擡腳就是踹了男人一腳。
那男人本就醉醺醺，加上周嫻那一腳力道不清，居然被輕飄飄踹到一旁，倒在地上。
“我艹。”
男人惱羞成怒，回頭瞪著周嫻：“你tmd這個臭婆娘別亂管閑事！”
女孩看見周嫻，也不管是誰，連忙跑過來，躲在她身後。
周嫻抱著手臂冷眼看著男人冷笑道：“就憑你這蠢樣？告訴你，姑奶奶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在街頭上混了，學習打架兩不誤，你信不信我把你揍地板裏去？”
男人蹣跚著站起來，似乎要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周嫻心裏緊了緊，迅速看下周圍，這裏離會客廳太遠，也沒人過來，怎麽辦？
這時，身邊突然掠過一陣風，周嫻還未看清是誰，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朝男人走了過去。
周嫻擡頭時楞了楞，居然是沈遇。
沈遇拽著男人的胳膊，輕松把他摁在墻上，他掉頭看了旁邊兩個女孩一眼，確定她們沒事，這才笑著輕輕捏了捏男人的胳膊，清脆的“哢嚓”一聲，男人還未來得及叫喚，他的胳膊脫臼了。
沈遇仿佛那肩膀不是他捏的，臉上帶著笑，拍了拍他的臉：“哪來的回哪去吧。”
胖子的酒完全醒了，扭曲著臉問：“你他媽是誰？”
“我叫沈遇，沈氏的沈遇。”
胖子本來還要叫囂，聽見這名號，似是懷疑般瞪大眼睛：“林市的沈家？”
沈遇放開他，替他理了理領子，說道：“如假包換。”
“你、你……”
“怎麽了？”
“沒什麽……”胖子面如死灰，幾乎倉皇而逃。
沈遇拍了拍手上根本沒有的灰塵，這才轉頭看向周嫻。
周嫻覺得這一瞬間，沈遇整個人仿佛罩著一層柔光。
周嫻覺得必須要感謝沈遇，不知道是不是感激的心情太強烈，剛邁出去一步，就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重心不穩，朝前跌去。
還好沈遇眼疾手快，把她扶了起來。
他的手臂膚色比商璟言略黑，也很有力量，但周嫻還是覺得沒有沈遇的好看。
旁邊的小白裙聲音清脆：“這是你男朋友嗎？好帥啊……”
周嫻見頭頂沒聲音，疑惑地擡頭看沈遇。卻對上他燦爛的微笑，他眼神明亮看著她，沒有半點想解釋的意思。
周嫻看了看兩人的姿勢，這在外人看來，還真有點男女朋友的意味……
她連忙放開他，對小白裙解釋：“我們不是……”
可是小白裙一臉“你不用害羞，我懂”的眼神，周嫻瞬間喪失了說話的欲望。
沈遇身上有好聞的古龍水香味，他依然微笑著：“沒事吧？”
周嫻搖了搖頭，想到商璟言說過沈遇是沈思純的哥哥，心裏略微有點異樣。
沈遇覺察到面前小姑娘的心情似乎有了些說不清楚的微妙變化，但是具體哪裏別扭，他捕捉不到。
周嫻覺得時間不早，該回去了，剛準備說再見，卻發現沈遇臉上的微笑收斂了幾許，目光牢牢盯著一個方向。
她也順著看過去，只見走廊盡頭，站著一個男人。
商璟言手抄著兜，表無表情看著這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雖然兩人並沒有做什麽，但是周嫻覺得商璟言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他薄唇緊抿，下頜繃得很緊，眸子裏漆黑一片，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遇無聲地與他對視著。
片刻，商璟言步履沈穩走了過來，拉過周嫻，禮貌說道：“謝謝。”
沈遇笑道：“不客氣，商總，下次可要看好女朋友。”
商璟言眸色一沈。
旁邊的小白裙楞了楞，目光在三人之間轉了轉，又低下頭。
沈遇手抄著兜，對兩個姑娘微微頷首，離開。
少了一人，空間非但沒有更寬敞，反而更逼仄。
面對商璟言的視線，周嫻頭皮發麻，剛要說點什麽，旁邊的女孩輕聲說道：“剛才謝謝你。”
周嫻簡直如遇救星，忙笑著對商璟言說：“剛才看到她被一個男人纏住，還好沈遇來了……”她想了想，又問她，“對了，你叫什麽？”
女孩低著頭，小聲道：“我叫戎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嫻覺得商璟言似乎朝女孩看了一眼，秒，又挪開目光，速度太快以至於她並不確定剛才的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戎雪……”周嫻笑瞇瞇的，“這名字真好聽，我叫周嫻。對了，你的琵琶彈得不錯，你練了幾年？”
女孩這才擡頭，撥了撥頭發笑道：“5歲開始學，沒停過。”
周嫻看到她其實長得並不算很漂亮，但是因為從小學藝術，所以氣質很好，而且這女孩看著很單純，眼睛很亮，應該從小被爸媽保護得很好，並未受過挫折。只不過，這樣的女孩為什麽會在這裏彈琵琶？家裏遇到什麽事情了？
有人遠遠叫了一聲，女孩答應著，表情焦急：“不好意思，朋友叫我，我還有事，我們有機會再聊。”
“好。”
周嫻看著她匆匆離去。
身邊掠過一陣木檀香味，商璟言走近，問道：“想學琵琶？”
周嫻聳了聳肩膀：“我哪有時間去學琵琶，要忙著賺錢。”
商璟言看著她：“你很缺錢？”
周嫻收起臉上的神情，半開玩笑道：“你這樣的大少爺，不懂。”
剛要走，被他拉住手腕，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她：“家裏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我講。”
周嫻笑瞇瞇問：“以什麽身份跟你講？”
商璟言沒回答，只是眸色更深了幾許。
“你看，你連這個問題都回答不了。”
商璟言依然沒放開她，語氣低沈：“這個問題，我遲早會回答你。但是以後必須離沈遇遠一點。”
周嫻慢慢掙脫開他的手：“好。”
兩人再次回到前廳時，那些民樂姑娘們已經撤了，臺上換了幾個魔術師。
表演精彩，引得這些高貴的客人們叫好連連。
周嫻看到其中一位戴著半張面具的白衣魔術師，從胸口變出一朵紅色玫瑰花，然後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下，走下舞臺。
周嫻也好奇地看著，聽著旁邊的人都在議論魔術師究竟會送給誰。
直到這位魔術師在面前站定，她捏著酒杯的手一頓，魔術師把玫瑰遞給她，面具下面的薄唇微微勾了勾嘴角。
周圍響起一陣口哨聲。
周嫻大方一笑，說了聲：“謝謝。”
小心接過玫瑰，放置在面前的小花瓶裏。
她偷偷去瞄了一眼商璟言，後者淡淡品著酒，正在跟旁邊的人談論什麽事情，似乎對這些並不在意。
只是在魔術師離去時，他看了一眼魔術師的背影，隨後雲淡風輕地收回目光。
其實周嫻一點都不喜歡公休或者放假，因為每次休假回來，面對的都是一大堆幹不完的活。而且自己的活還是得自己幹，一點沒少。
於是她一上班就忙成了狗，這個禮拜要把技術部的任務全部完成後跟銷售部無縫對接，過完年就要在直升機上開始試運營，這個項目公司投資25個億，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商璟言也忙得腳不沾地，兩人見面的時間幾乎少得可憐，在公司開會時也是議題一個接著一個，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兩人極少交流，偶爾對視一個眼神，周嫻覺得心跳如雷。
好刺激。
12月上旬時，子模塊運行順利。
一個禮拜後，直升機抵達坤商基地。
周嫻作為技術開發部的代表之一，被派去現場項目部，同去的還有張亮，他們將在這裏度過2個月，結束後正好回家過年。
周嫻輕裝抵達時，張亮已經到了，幾個大老爺們正在聊天，都是一個公司的，大家自然都熟得不能再熟，氣氛輕松。
“哎，你們不知道我們老大決策沒有一次失誤過，當時第1臺無人機研發成功時，他就采用的是農村包圍城市戰略。”
周嫻收拾著東西，看到說話的是銷售部的一個小夥，好像叫陳斌。
銷售部來了兩人，除了陳斌，還有一個是先前跟周嫻一起去三亞出差的經理傅清。
傅清看見她，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周嫻也小聲叫了聲“傅經理。”
張亮來之前剪了個頭發，周嫻差點沒認出來，他跟周嫻打了個招呼後，就好奇地問陳斌：“什麽策略？”
陳斌得意道：“不知道了吧，就是從一些經濟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開始銷售，我們就是打價格戰，因為你能看到的那些，有市場的地方，早就被那些美國等發達工業公司搶占一空，當然只有那些偏遠地區才是漏網之魚啊。”
所有人若有所思。
周嫻想著，商璟言那時候研究這個戰略是應該多大呢？應該也只有20歲出頭吧？
周嫻把自己隨身帶的電腦放在旁邊自己的書桌上，為了溝通方便，工作所有人都在一起，除了宿舍以外，所有人在一個大開間內工作。
“那次，我跟老大一起去的俄羅斯，那時候我還是剛畢業的一個小嘍啰，看著他和梅德韋傑夫站在一起簽訂戰略協議，那心情簡直是，讓我為了商總，出生入死，我都在所不惜！”
旁邊有人噓他：“瞧把你得意的。”
話雖這麽說，但是周嫻敏銳地看到有幾個年輕人眼裏還是流露出了一些羨慕。
“可惜後來有一些人眼紅啊，就開始濫竽充數地開拓國際市場，這對我們中國企業產生了一次嚴重的沖擊，俄羅斯人認為中國沒有自主研發的實力，認為我們的產品質量低劣，所以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我們的市場也大不如前了。”
周嫻在旁邊泡了杯茶，默默聽著，這些百度上從來不會去描寫的事情，這讓她覺得商璟言似乎又蒙上一層神秘色彩，他的過去只是輕輕掀開了一角，有更多的秘密等著她去發現。
“再之後，我們在俄羅斯市場就開始進入了冬眠時期，商總就開始轉型，開發國內的軟件市場。”
周嫻想了想，那個時期，確實是國內軟件市場井噴之時，不得不說，不管在什麽時候，有些人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他們嗅覺敏銳，輕而易舉就能把握市場的方向。
誰說成功是靠運氣的呢？沒有那麽多年的蟄伏期，坤商不會迎來收獲的季節。
“你是不是嫌沒事，又在這裏吹牛？”門口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周嫻擡頭，看到居然是陳帆。
陳帆在眾人面前很隨和，完全沒有總裁助理的架子，他朝陳斌說著：“你的活幹完了嗎？銷售計劃定好了嗎？”
周嫻第一次看到陳帆話這麽多的時候，一時覺得有趣。
不知道為什麽，陳斌看到了陳帆就像老鼠見著了貓，他二話不說灰溜溜地去了自己的工位，很巧，就在周嫻對面。
周嫻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對他笑笑。
陳斌居然耳根發紅，低頭開始幹自己的事兒。
不等周嫻跟他打個招呼，門口又進來一個人，是商璟言。
他今天倒是穿著休閑，一件薄的針織衫，頭發根根往上豎著，似乎剛洗了個澡過來，整個人很精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陳斌說的那段故事，周嫻覺得渾身很燃，甚至覺得今晚的商璟言格外有魅力，是那種無關男女情愛的，帶著民族英雄的光彩。
商璟言剛進來就看見了周嫻，小小的女孩一個人站在角落裏，可是他卻一下鎖住了目光。
她今晚穿了一件粉色毛衣，還有一條白色小短裙，腳上大概為了舒服，穿了一雙白色的平底鞋。
周嫻對上他的目光，心裏一跳，商璟言看了她一眼就挪開目光，低沈的嗓音響起：“給大家帶了點夜宵，我們開個短會，邊吃邊聊。”
有人拎著幾個大袋子進來，眾人歡呼著說著謝謝老大，連忙過去搶吃的。
陳斌過去搶披薩的時，看到陳帆抱著手臂在旁邊冷眼看著，他摸了摸鼻子，繞到另一邊去拿另一個袋子裏的雞翅。
周嫻覺得好笑，拿了一罐果酒，拉開，抿了一口，然後低聲問旁邊同來的銷售部經理傅清：“傅經理，這個陳斌怎麽這麽怕陳助理呀？”
傅清隨手拿了一杯咖啡說：“你不知道，他們倆是兄弟？”
周嫻瞪大眼睛：“啊，親兄弟？”
傅清挑了挑眉：“商總沒跟你說？”
“說什麽？”
商璟言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
傅清意味悠長看了周嫻一眼，走到一邊去了。
商璟言也拿著一杯咖啡，重覆了一遍問題。
周嫻動了動嘴唇：“剛才我們在說，陳帆和陳斌是親兄弟。”
商璟言低頭看她，女孩臉很白，在燈光下更像白瓷。
她剛喝了果酒，嘴邊一圈淡淡的水漬，大概她自己也察覺到了，偏過頭伸出舌頭自以為很隱秘地舔了一圈。
商璟言眸子一黯，低聲說道：“你過來點，我告訴你。”
周嫻一楞，轉頭看他，兩人此刻的距離已經很近，再近就不是個安全的距離了。
她看了一眼周圍的註意力都在夜宵上的“餓狼”們，用眼神告訴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商璟言眼角一彎，他伸出手，周嫻警覺地往後揚了揚腦袋。
可是身體還在原地……
於是商璟言很輕松地伸手按住她肩膀，近乎強迫癥般，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而離他們近一些的人，則自動往旁邊更挪遠了幾分。
周嫻：“……”
這算什麽？在公開場合公然撩她麽？！
太過分了，以為她不敢撩？
下一秒，周嫻耷拉了肩膀，她的確不敢當眾撩。
商璟言看著眾人，低聲說道：“他們就是親兄弟。”
周嫻下意識問：“可是他們這關系……不用在公司避嫌嗎？”
商璟言淡笑：“如果連這點職業操守都沒有，他怎麽會留在我身邊這麽多年？”
也對，陳帆那樣的人，估計全世界都背叛他，他也不會背叛商璟言的。
周嫻突然想起一句話：江山如畫，並肩而行。
都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如果沒有陳帆，商璟言打下的江山未必能如此順利。
林市是一座造就了太多傳奇故事的城市，每時每刻都有夢想在誕生，當然也有痛苦的破碎和絕望。
幾個辦公桌，幾臺電腦，幾瓶啤酒，就能輕易讓年輕人們燃起創造奇跡的鬥志。
誰不是這麽過來的？
周嫻也曾覺得自己是個牛逼得不要不要的天才程序員，在念書時就拿過大小無數編程大賽獎狀，可是進入社會後才發現，自己那些原本引以為傲的資本實在少得可憐。
林市到處都是精英，尤其是在CBD附近，匯聚了太多的人才精英，每天上演著無數風雲變幻的故事。
在臨時工作室內，商璟言簡單布置了接下來的密集工作。
深邃的眸子淡淡掃過眾人：“各位，今晚在座的，都是我們公司精英中的精英，老員工都知道這個規矩，產品面世前半個月，我們會在這裏進行試運行，姑且稱之為集中營。”
眾人安靜聽著。
“具體事項我不多說，陳助理會給你們分工，半個月後我們用結果說話。”
周嫻這次分到的任務是調試直升機智能系統，確保試運行萬無一失。
她本以為跟商璟言在一起工作會別扭，沒想到他工作時絲毫不帶個人感情，幾次聊天也都是因為公事，合理指出她工作中的幾處問題，當然還有其他人的。剛開始周嫻有點不服氣，可是見他說得都在理，也就沒再說什麽。
互聯網行業基本都是年輕人，一邊幹活一邊聊天，在輕松的氣氛下效率倒也很高。
作為產品龍頭部門技術部代表，周嫻簡單介紹了技術部分操作流程，這些程序是她親自參與的，自然匯報了很多次，幾乎可以信手拈來，而且面對著這麽多公司精英中的精英，絲毫不怯場。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年輕的女孩思路敏捷表達流暢，非常滿意，只是在快結束時，有人提問：“周工，您覺得作為技術部分的擔當，影響我們坤商產品的最主要的因素是什麽？”
周嫻擡頭看去，提問的是市場拓展部的一個女孩，叫趙欣悅。
她聽說過這個女孩，是坤商總公司過來的，年紀跟她相仿，據說剛畢業就在商璟言身邊工作，很得他賞識，是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
趙欣悅提問得很客氣，但是問題很不客氣。
因為這種問題通常沒有標準答案，誰能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就是勝利。
而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周嫻向來不是個帶有攻擊力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趙欣悅突然這麽問自己。
但是此刻不回答，顯得技術部有點沒用。
她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略一思索，單手敲擊了幾下鍵盤。
她自己沒留意，但是房間裏頓時陷入寂靜。
最後還是張亮喃喃說了句：“帥啊……”
周嫻聞言手裏動作一楞，這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她微微蹙了蹙眉，馬上恢覆雙手敲打鍵盤，屏幕上飛速滾動出一行代碼。
這是她無聊時經常玩的單手寫代碼，熟練度甚至比普通人的雙手速度還要快，但是輕易不展示於人，因為不想讓人覺得她在炫技。剛才是因為精神高度集中，想著如何回答趙欣悅的問題，才一不小心單手往上敲。
屋子裏眾人各自在心裏唏噓，果然是技術部實力小花，光是這顏值和手法，都可以去當網紅了吧？
手殘黨們更是羨慕地看著周嫻，一臉崇拜的表情。
商璟言目光停留在她蔥花一樣白的手指上，隨後落到她臉上，表情略深沈。
倒是趙欣悅輕聲嗤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屑。
周嫻對這個小插曲也沒有多解釋什麽，對所有人笑了笑，說：“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我剛才把產品的主程序模塊調了出來，除去一些加密程序，可以給大家講一講剛才趙經理提出的問題——影響我們坤商產品的最主要的因素是什麽。”
周嫻語速平緩，講得非常精彩。
加上張亮在旁邊繪聲繪色的補充，落在他人眼裏，仿佛是小兩口在一搭一檔推銷自己的產品。
最後傅清也忍不住樂了：“小周，你這麽一說，我們以後都得每個人買一架私人直升機，否則太對不起我們最近的勞動了。”
傅清的這句話，算是對她這番講解的肯定了。
周嫻微微一笑：“那當然行呀，最好是老板給我們打個折。”
話題轉到商璟言身上，傅清翹著二郎腿打趣道：“老板，您可要給小周加獎金了，就這短短十幾分鐘，她就給公司消化掉十幾架了啊。”
商璟言抽著煙，整個臉隱在煙霧後看不清面容，片刻，把煙掐在煙灰缸，說道：“是要加獎金。”
周嫻臉一紅，她也不知道話題怎麽跑偏了，她偷偷看了一眼趙欣悅，後者也冷冷看著她。
有大老板和傅清兩人幫著說話，趙欣悅自然不再說什麽。
只是看著周嫻的目光更加不善。
散會時，周嫻收拾著東西，餘光看見趙欣悅走到商璟言身邊，似乎在討論什麽問題，她抱著電腦默默走出去，經過商璟言身邊時，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
她轉身，剛好撞進商璟言幽深的眼神裏。
周嫻：“……”
他正在跟趙欣悅說話，慢悠悠收回腳，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周嫻心裏一跳，這人……
她捋了捋耳邊碎發，這裏到處是人，根本不敢跟他對視，連忙離開。
沒想到剛走到自己的座位，手機就進來一條微信。
點開，是商璟言的：跑什麽？
周嫻放下筆電，發洩似地摁了幾下手機：“不敢打擾你和趙美女談論事情啊。”
發完才有點懊惱，她這語氣，明顯有點像是吃醋的小女孩嘛。
周嫻瞪著手機，已經超過2分鐘，撤不回了。
商璟言也不知道在幹什麽，沒有回。
一天終於結束，周嫻只覺得渾身的精力都要被抽幹，但是人卻很精神，她掃了一下周圍，其他人似乎也是如此。
誰知道一個上市公司背後都是無數職工的枯燥努力，和周而覆始的辛酸呢？
這裏沒有上下班概念，也沒有公司的打卡制度，不需要穿公司制服，還可以在開敞的空地上抽煙……
總之好處多多，這也是很多人願意過來的原因：自由。
周嫻把明天的計劃安排了一下，這才回宿舍。
為了工作方便，周嫻是跟投資部一個女孩Lily分在同一個房間。
“嗨。”周嫻進房間，跟她打了個招呼。
LILY正在桌上塗塗畫畫，聞言擡頭，笑了笑：“嗨，你好啊，周嫻。”
周嫻在自己座位坐下，把剛才食堂裏買來的芝麻糕遞給她一份：“剛才買的，覺得挺好吃，沒想到臨時食堂也能有這麽好吃的東西。”
女孩不客氣，挑了一塊吃起來：“對了，今天你的發言太棒了！什麽時候教教我看代碼呀？”
這是個情商很高的女孩，懂得投其所好地跟室友搞好關系，周嫻在心裏暗自評價著。
周嫻笑瞇瞇道：“你們投資部的人，我們才羨慕呢！簡單一算就能把公司未來幾年的盈利算得清清楚楚，哪是我們這些程序猿會的呀。”
兩個女孩年紀相仿，很快聊到一塊，交流各自的愛豆。
正聊到LILY的愛豆鹿晗，周嫻手機響了一聲，她嘴裏塞著芝麻糕，點開看了看。
看到是來自誰的微信時，周嫻沒忍住，嘴裏的糕噴了一小塊出來，不小心撒到了旁邊LILY盒子裏的芝麻糕上。
LILY默默看著自己的糕半晌，說道：“阿嫻，我們雖然住一個屋，但是不代表我要吃你的口水啊。”
周嫻忙不疊地替她拿走糕：“不好意思，我給你換幾塊……”
LILY小圓臉舒展，哈哈一笑：“你緊張什麽，開玩笑呢，別吃糕了，我還有別的零食。”
周嫻心不在焉地回應著，腦子裏卻是剛才商璟言的微信。
上面很簡單，就四個字：“來我房裏。”
她臉色平靜地去了一趟洗手間，跟LILY說了一聲有東西忘在樓下了，要下去一趟。
但是她沒有下去。
她往樓梯上方看了看，頂層就住著公司領導，商璟言的房間應該在最裏面。
要不要上去？
她邁著沈重的腳步，邊走邊想，以至於差點撞上急匆匆下樓的人。
是陳帆剛從樓上下來。
他對她點點頭：“快去，老大走等你。”說著，急匆匆要下去。
周嫻連忙叫住他：“陳總。”
陳帆停住腳步，在臺階上看著她。
一陣風吹來，她覺得腿上都有雞皮疙瘩了。
她捏著手裏的手機：“他叫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沒跟你說？”
周嫻搖頭。
“要不你先問問他？”陳帆一本正經地說，“不過你現在問也沒用。”
？？
“他在洗澡。”
！！
周嫻腳下朝後挪了挪，一臉緊張，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你這麽怕他？”
周嫻面無表情：“您這話說得，好像您不怕他似的。”
陳帆摸了摸鼻子，笑道：“跟你開玩笑的，他有些技術問題要問你。”
周嫻松了口氣，跟他說了再見，繼續往樓上走。
木質樓梯，踩上去聲音輕柔。
走廊盡頭的房間虛掩著，透著一絲亮光。
周嫻走到門口，才發現裏面有人走說話，她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陣低沈的嗓音：“進。”
這人，仿佛多說一個字就會死。
周嫻慢吞吞進去，這才發現裏面還有好幾個人。
這裏的房間格局比他們的都要大一些。
中間放了一個小型會議桌，上面放了些材料，旁邊坐了三個人，正在說什麽事情。
商璟言倚在旁邊的窗口，正在打電話。
聽見聲音時，那道深邃的目光掃過來，直直看著她。
“你的東西呢？”
？？什麽東西？
商璟言沒說話，一臉幽深看著她。
“你以為我叫你上來做什麽？”
周嫻看了一眼周圍同事手裏的A4紙材料，羞愧地低下頭。
她以為是叫她上來聊天的。
真的。
這麽一想，陳帆剛才也是在逗她。
她偷偷翻了翻手機，這才發現商璟言剛才那條微信後，還跟了一條：
【帶上發給你的材料，打印出來。】
周嫻：“……”
都怪她太緊張了，沒來得及看後面這條。
旁邊一個小夥笑道：“老大，你可別嚇壞小周，不就是沒拿材料嘛，我這裏還有一份，喏。”
一份帶著新鮮油墨味的材料輕飄飄放到她面前。
周嫻簡直恭敬般，雙手小心翼翼接過來。
商璟言一陣嗤笑：“也不說聲謝謝？”
周嫻說了聲“謝謝。”
哎，怎麽感覺就像爸爸管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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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別出心裁請了位調酒師在游輪上表演各種雞尾酒調制，還有一個小樂隊，有幾個女孩在角落安靜地彈著古箏琵琶，中西結合，很能玩。
周嫻對音樂只是略知皮毛，但小時候爸爸給她報了一個輔導班，後來因為爸爸去世，媽媽就給她停課了，她聽出她們彈的是《二泉映月》。
其中一個彈琵琶的女孩尤其漂亮，一頭黑發如瀑布，一雙大眼睛讓人忍不住想憐愛。
一首《二泉映月》結束，掌聲如雷。
商璟言是個大忙人，沒多久，又被人拉去談事情。
周嫻吃了會甜品，哼著歌兒去上洗手間，回來時聽見走廊上有什麽聲音。
周嫻仔細聽了聽，似乎是一男一女在對話。
“小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
“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
周嫻腳步動了動，走到一處角落裏，看見一個女孩被一個喝醉的男人拉扯著。
“你放開我。”
男人大著肚皮，頭發稀疏，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那肥嘟嘟的手抓著女孩纖細的手腕，嘴裏嚷嚷著：“裝什麽清高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
女孩擡起頭，似乎是氣極了，伸手要甩他耳光，卻被男人一把抓住：“怎麽，還想打人呢你？信不信我告訴你們老板？”
周嫻一楞，這不是剛才彈琵琶的那個女孩嗎？她頓時怒從膽邊生，噔噔蹬跑過去，擡腳就是踹了男人一腳。
那男人本就醉醺醺，加上周嫻那一腳力道不清，居然被輕飄飄踹到一旁，倒在地上。
“我艹。”
男人惱羞成怒，回頭瞪著周嫻：“你tmd這個臭婆娘別亂管閑事！”
女孩看見周嫻，也不管是誰，連忙跑過來，躲在她身後。
周嫻抱著手臂冷眼看著男人冷笑道：“就憑你這蠢樣？告訴你，姑奶奶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在街頭上混了，學習打架兩不誤，你信不信我把你揍地板裏去？”
男人蹣跚著站起來，似乎要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周嫻心裏緊了緊，迅速看下周圍，這裏離會客廳太遠，也沒人過來，怎麽辦？
這時，身邊突然掠過一陣風，周嫻還未看清是誰，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朝男人走了過去。
周嫻擡頭時楞了楞，居然是沈遇。
沈遇拽著男人的胳膊，輕松把他摁在墻上，他掉頭看了旁邊兩個女孩一眼，確定她們沒事，這才笑著輕輕捏了捏男人的胳膊，清脆的“哢嚓”一聲，男人還未來得及叫喚，他的胳膊脫臼了。
沈遇仿佛那肩膀不是他捏的，臉上帶著笑，拍了拍他的臉：“哪來的回哪去吧。”
胖子的酒完全醒了，扭曲著臉問：“你他媽是誰？”
“我叫沈遇，沈氏的沈遇。”
胖子本來還要叫囂，聽見這名號，似是懷疑般瞪大眼睛：“林市的沈家？”
沈遇放開他，替他理了理領子，說道：“如假包換。”
“你、你……”
“怎麽了？”
“沒什麽……”胖子面如死灰，幾乎倉皇而逃。
沈遇拍了拍手上根本沒有的灰塵，這才轉頭看向周嫻。
周嫻覺得這一瞬間，沈遇整個人仿佛罩著一層柔光。
周嫻覺得必須要感謝沈遇，不知道是不是感激的心情太強烈，剛邁出去一步，就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重心不穩，朝前跌去。
還好沈遇眼疾手快，把她扶了起來。
他的手臂膚色比商璟言略黑，也很有力量，但周嫻還是覺得沒有沈遇的好看。
旁邊的小白裙聲音清脆：“這是你男朋友嗎？好帥啊……”
周嫻見頭頂沒聲音，疑惑地擡頭看沈遇。卻對上他燦爛的微笑，他眼神明亮看著她，沒有半點想解釋的意思。
周嫻看了看兩人的姿勢，這在外人看來，還真有點男女朋友的意味……
她連忙放開他，對小白裙解釋：“我們不是……”
可是小白裙一臉“你不用害羞，我懂”的眼神，周嫻瞬間喪失了說話的欲望。
沈遇身上有好聞的古龍水香味，他依然微笑著：“沒事吧？”
周嫻搖了搖頭，想到商璟言說過沈遇是沈思純的哥哥，心裏略微有點異樣。
沈遇覺察到面前小姑娘的心情似乎有了些說不清楚的微妙變化，但是具體哪裏別扭，他捕捉不到。
周嫻覺得時間不早，該回去了，剛準備說再見，卻發現沈遇臉上的微笑收斂了幾許，目光牢牢盯著一個方向。
她也順著看過去，只見走廊盡頭，站著一個男人。
商璟言手抄著兜，表無表情看著這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雖然兩人並沒有做什麽，但是周嫻覺得商璟言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他薄唇緊抿，下頜繃得很緊，眸子裏漆黑一片，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遇無聲地與他對視著。
片刻，商璟言步履沈穩走了過來，拉過周嫻，禮貌說道：“謝謝。”
沈遇笑道：“不客氣，商總，下次可要看好女朋友。”
商璟言眸色一沈。
旁邊的小白裙楞了楞，目光在三人之間轉了轉，又低下頭。
沈遇手抄著兜，對兩個姑娘微微頷首，離開。
少了一人，空間非但沒有更寬敞，反而更逼仄。
面對商璟言的視線，周嫻頭皮發麻，剛要說點什麽，旁邊的女孩輕聲說道：“剛才謝謝你。”
周嫻簡直如遇救星，忙笑著對商璟言說：“剛才看到她被一個男人纏住，還好沈遇來了……”她想了想，又問她，“對了，你叫什麽？”
女孩低著頭，小聲道：“我叫戎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嫻覺得商璟言似乎朝女孩看了一眼，秒，又挪開目光，速度太快以至於她並不確定剛才的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戎雪……”周嫻笑瞇瞇的，“這名字真好聽，我叫周嫻。對了，你的琵琶彈得不錯，你練了幾年？”
女孩這才擡頭，撥了撥頭發笑道：“5歲開始學，沒停過。”
周嫻看到她其實長得並不算很漂亮，但是因為從小學藝術，所以氣質很好，而且這女孩看著很單純，眼睛很亮，應該從小被爸媽保護得很好，並未受過挫折。只不過，這樣的女孩為什麽會在這裏彈琵琶？家裏遇到什麽事情了？
有人遠遠叫了一聲，女孩答應著，表情焦急：“不好意思，朋友叫我，我還有事，我們有機會再聊。”
“好。”
周嫻看著她匆匆離去。
身邊掠過一陣木檀香味，商璟言走近，問道：“想學琵琶？”
周嫻聳了聳肩膀：“我哪有時間去學琵琶，要忙著賺錢。”
商璟言看著她：“你很缺錢？”
周嫻收起臉上的神情，半開玩笑道：“你這樣的大少爺，不懂。”
剛要走，被他拉住手腕，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她：“家裏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我講。”
周嫻笑瞇瞇問：“以什麽身份跟你講？”
商璟言沒回答，只是眸色更深了幾許。
“你看，你連這個問題都回答不了。”
商璟言依然沒放開她，語氣低沈：“這個問題，我遲早會回答你。但是以後必須離沈遇遠一點。”
周嫻慢慢掙脫開他的手：“好。”
兩人再次回到前廳時，那些民樂姑娘們已經撤了，臺上換了幾個魔術師。
表演精彩，引得這些高貴的客人們叫好連連。
周嫻看到其中一位戴著半張面具的白衣魔術師，從胸口變出一朵紅色玫瑰花，然後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下，走下舞臺。
周嫻也好奇地看著，聽著旁邊的人都在議論魔術師究竟會送給誰。
直到這位魔術師在面前站定，她捏著酒杯的手一頓，魔術師把玫瑰遞給她，面具下面的薄唇微微勾了勾嘴角。
周圍響起一陣口哨聲。
周嫻大方一笑，說了聲：“謝謝。”
小心接過玫瑰，放置在面前的小花瓶裏。
她偷偷去瞄了一眼商璟言，後者淡淡品著酒，正在跟旁邊的人談論什麽事情，似乎對這些並不在意。
只是在魔術師離去時，他看了一眼魔術師的背影，隨後雲淡風輕地收回目光。
其實周嫻一點都不喜歡公休或者放假，因為每次休假回來，面對的都是一大堆幹不完的活。而且自己的活還是得自己幹，一點沒少。
於是她一上班就忙成了狗，這個禮拜要把技術部的任務全部完成後跟銷售部無縫對接，過完年就要在直升機上開始試運營，這個項目公司投資25個億，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商璟言也忙得腳不沾地，兩人見面的時間幾乎少得可憐，在公司開會時也是議題一個接著一個，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兩人極少交流，偶爾對視一個眼神，周嫻覺得心跳如雷。
好刺激。
12月上旬時，子模塊運行順利。
一個禮拜後，直升機抵達坤商基地。
周嫻作為技術開發部的代表之一，被派去現場項目部，同去的還有張亮，他們將在這裏度過2個月，結束後正好回家過年。
周嫻輕裝抵達時，張亮已經到了，幾個大老爺們正在聊天，都是一個公司的，大家自然都熟得不能再熟，氣氛輕松。
“哎，你們不知道我們老大決策沒有一次失誤過，當時第1臺無人機研發成功時，他就采用的是農村包圍城市戰略。”
周嫻收拾著東西，看到說話的是銷售部的一個小夥，好像叫陳斌。
銷售部來了兩人，除了陳斌，還有一個是先前跟周嫻一起去三亞出差的經理傅清。
傅清看見她，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周嫻也小聲叫了聲“傅經理。”
張亮來之前剪了個頭發，周嫻差點沒認出來，他跟周嫻打了個招呼後，就好奇地問陳斌：“什麽策略？”
陳斌得意道：“不知道了吧，就是從一些經濟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開始銷售，我們就是打價格戰，因為你能看到的那些，有市場的地方，早就被那些美國等發達工業公司搶占一空，當然只有那些偏遠地區才是漏網之魚啊。”
所有人若有所思。
周嫻想著，商璟言那時候研究這個戰略是應該多大呢？應該也只有20歲出頭吧？
周嫻把自己隨身帶的電腦放在旁邊自己的書桌上，為了溝通方便，工作所有人都在一起，除了宿舍以外，所有人在一個大開間內工作。
“那次，我跟老大一起去的俄羅斯，那時候我還是剛畢業的一個小嘍啰，看著他和梅德韋傑夫站在一起簽訂戰略協議，那心情簡直是，讓我為了商總，出生入死，我都在所不惜！”
旁邊有人噓他：“瞧把你得意的。”
話雖這麽說，但是周嫻敏銳地看到有幾個年輕人眼裏還是流露出了一些羨慕。
“可惜後來有一些人眼紅啊，就開始濫竽充數地開拓國際市場，這對我們中國企業產生了一次嚴重的沖擊，俄羅斯人認為中國沒有自主研發的實力，認為我們的產品質量低劣，所以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我們的市場也大不如前了。”
周嫻在旁邊泡了杯茶，默默聽著，這些百度上從來不會去描寫的事情，這讓她覺得商璟言似乎又蒙上一層神秘色彩，他的過去只是輕輕掀開了一角，有更多的秘密等著她去發現。
“再之後，我們在俄羅斯市場就開始進入了冬眠時期，商總就開始轉型，開發國內的軟件市場。”
周嫻想了想，那個時期，確實是國內軟件市場井噴之時，不得不說，不管在什麽時候，有些人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他們嗅覺敏銳，輕而易舉就能把握市場的方向。
誰說成功是靠運氣的呢？沒有那麽多年的蟄伏期，坤商不會迎來收獲的季節。
“你是不是嫌沒事，又在這裏吹牛？”門口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周嫻擡頭，看到居然是陳帆。
陳帆在眾人面前很隨和，完全沒有總裁助理的架子，他朝陳斌說著：“你的活幹完了嗎？銷售計劃定好了嗎？”
周嫻第一次看到陳帆話這麽多的時候，一時覺得有趣。
不知道為什麽，陳斌看到了陳帆就像老鼠見著了貓，他二話不說灰溜溜地去了自己的工位，很巧，就在周嫻對面。
周嫻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對他笑笑。
陳斌居然耳根發紅，低頭開始幹自己的事兒。
不等周嫻跟他打個招呼，門口又進來一個人，是商璟言。
他今天倒是穿著休閑，一件薄的針織衫，頭發根根往上豎著，似乎剛洗了個澡過來，整個人很精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陳斌說的那段故事，周嫻覺得渾身很燃，甚至覺得今晚的商璟言格外有魅力，是那種無關男女情愛的，帶著民族英雄的光彩。
商璟言剛進來就看見了周嫻，小小的女孩一個人站在角落裏，可是他卻一下鎖住了目光。
她今晚穿了一件粉色毛衣，還有一條白色小短裙，腳上大概為了舒服，穿了一雙白色的平底鞋。
周嫻對上他的目光，心裏一跳，商璟言看了她一眼就挪開目光，低沈的嗓音響起：“給大家帶了點夜宵，我們開個短會，邊吃邊聊。”
有人拎著幾個大袋子進來，眾人歡呼著說著謝謝老大，連忙過去搶吃的。
陳斌過去搶披薩的時，看到陳帆抱著手臂在旁邊冷眼看著，他摸了摸鼻子，繞到另一邊去拿另一個袋子裏的雞翅。
周嫻覺得好笑，拿了一罐果酒，拉開，抿了一口，然後低聲問旁邊同來的銷售部經理傅清：“傅經理，這個陳斌怎麽這麽怕陳助理呀？”
傅清隨手拿了一杯咖啡說：“你不知道，他們倆是兄弟？”
周嫻瞪大眼睛：“啊，親兄弟？”
傅清挑了挑眉：“商總沒跟你說？”
“說什麽？”
商璟言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
傅清意味悠長看了周嫻一眼，走到一邊去了。
商璟言也拿著一杯咖啡，重覆了一遍問題。
周嫻動了動嘴唇：“剛才我們在說，陳帆和陳斌是親兄弟。”
商璟言低頭看她，女孩臉很白，在燈光下更像白瓷。
她剛喝了果酒，嘴邊一圈淡淡的水漬，大概她自己也察覺到了，偏過頭伸出舌頭自以為很隱秘地舔了一圈。
商璟言眸子一黯，低聲說道：“你過來點，我告訴你。”
周嫻一楞，轉頭看他，兩人此刻的距離已經很近，再近就不是個安全的距離了。
她看了一眼周圍的註意力都在夜宵上的“餓狼”們，用眼神告訴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商璟言眼角一彎，他伸出手，周嫻警覺地往後揚了揚腦袋。
可是身體還在原地……
於是商璟言很輕松地伸手按住她肩膀，近乎強迫癥般，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而離他們近一些的人，則自動往旁邊更挪遠了幾分。
周嫻：“……”
這算什麽？在公開場合公然撩她麽？！
太過分了，以為她不敢撩？
下一秒，周嫻耷拉了肩膀，她的確不敢當眾撩。
商璟言看著眾人，低聲說道：“他們就是親兄弟。”
周嫻下意識問：“可是他們這關系……不用在公司避嫌嗎？”
商璟言淡笑：“如果連這點職業操守都沒有，他怎麽會留在我身邊這麽多年？”
也對，陳帆那樣的人，估計全世界都背叛他，他也不會背叛商璟言的。
周嫻突然想起一句話：江山如畫，並肩而行。
都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如果沒有陳帆，商璟言打下的江山未必能如此順利。
林市是一座造就了太多傳奇故事的城市，每時每刻都有夢想在誕生，當然也有痛苦的破碎和絕望。
幾個辦公桌，幾臺電腦，幾瓶啤酒，就能輕易讓年輕人們燃起創造奇跡的鬥志。
誰不是這麽過來的？
周嫻也曾覺得自己是個牛逼得不要不要的天才程序員，在念書時就拿過大小無數編程大賽獎狀，可是進入社會後才發現，自己那些原本引以為傲的資本實在少得可憐。
林市到處都是精英，尤其是在CBD附近，匯聚了太多的人才精英，每天上演著無數風雲變幻的故事。
在臨時工作室內，商璟言簡單布置了接下來的密集工作。
深邃的眸子淡淡掃過眾人：“各位，今晚在座的，都是我們公司精英中的精英，老員工都知道這個規矩，產品面世前半個月，我們會在這裏進行試運行，姑且稱之為集中營。”
眾人安靜聽著。
“具體事項我不多說，陳助理會給你們分工，半個月後我們用結果說話。”
周嫻這次分到的任務是調試直升機智能系統，確保試運行萬無一失。
她本以為跟商璟言在一起工作會別扭，沒想到他工作時絲毫不帶個人感情，幾次聊天也都是因為公事，合理指出她工作中的幾處問題，當然還有其他人的。剛開始周嫻有點不服氣，可是見他說得都在理，也就沒再說什麽。
互聯網行業基本都是年輕人，一邊幹活一邊聊天，在輕松的氣氛下效率倒也很高。
作為產品龍頭部門技術部代表，周嫻簡單介紹了技術部分操作流程，這些程序是她親自參與的，自然匯報了很多次，幾乎可以信手拈來，而且面對著這麽多公司精英中的精英，絲毫不怯場。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年輕的女孩思路敏捷表達流暢，非常滿意，只是在快結束時，有人提問：“周工，您覺得作為技術部分的擔當，影響我們坤商產品的最主要的因素是什麽？”
周嫻擡頭看去，提問的是市場拓展部的一個女孩，叫趙欣悅。
她聽說過這個女孩，是坤商總公司過來的，年紀跟她相仿，據說剛畢業就在商璟言身邊工作，很得他賞識，是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
趙欣悅提問得很客氣，但是問題很不客氣。
因為這種問題通常沒有標準答案，誰能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就是勝利。
而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周嫻向來不是個帶有攻擊力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趙欣悅突然這麽問自己。
但是此刻不回答，顯得技術部有點沒用。
她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略一思索，單手敲擊了幾下鍵盤。
她自己沒留意，但是房間裏頓時陷入寂靜。
最後還是張亮喃喃說了句：“帥啊……”
周嫻聞言手裏動作一楞，這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她微微蹙了蹙眉，馬上恢覆雙手敲打鍵盤，屏幕上飛速滾動出一行代碼。
這是她無聊時經常玩的單手寫代碼，熟練度甚至比普通人的雙手速度還要快，但是輕易不展示於人，因為不想讓人覺得她在炫技。剛才是因為精神高度集中，想著如何回答趙欣悅的問題，才一不小心單手往上敲。
屋子裏眾人各自在心裏唏噓，果然是技術部實力小花，光是這顏值和手法，都可以去當網紅了吧？
手殘黨們更是羨慕地看著周嫻，一臉崇拜的表情。
商璟言目光停留在她蔥花一樣白的手指上，隨後落到她臉上，表情略深沈。
倒是趙欣悅輕聲嗤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屑。
周嫻對這個小插曲也沒有多解釋什麽，對所有人笑了笑，說：“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我剛才把產品的主程序模塊調了出來，除去一些加密程序，可以給大家講一講剛才趙經理提出的問題——影響我們坤商產品的最主要的因素是什麽。”
周嫻語速平緩，講得非常精彩。
加上張亮在旁邊繪聲繪色的補充，落在他人眼裏，仿佛是小兩口在一搭一檔推銷自己的產品。
最後傅清也忍不住樂了：“小周，你這麽一說，我們以後都得每個人買一架私人直升機，否則太對不起我們最近的勞動了。”
傅清的這句話，算是對她這番講解的肯定了。
周嫻微微一笑：“那當然行呀，最好是老板給我們打個折。”
話題轉到商璟言身上，傅清翹著二郎腿打趣道：“老板，您可要給小周加獎金了，就這短短十幾分鐘，她就給公司消化掉十幾架了啊。”
商璟言抽著煙，整個臉隱在煙霧後看不清面容，片刻，把煙掐在煙灰缸，說道：“是要加獎金。”
周嫻臉一紅，她也不知道話題怎麽跑偏了，她偷偷看了一眼趙欣悅，後者也冷冷看著她。
有大老板和傅清兩人幫著說話，趙欣悅自然不再說什麽。
只是看著周嫻的目光更加不善。
散會時，周嫻收拾著東西，餘光看見趙欣悅走到商璟言身邊，似乎在討論什麽問題，她抱著電腦默默走出去，經過商璟言身邊時，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
她轉身，剛好撞進商璟言幽深的眼神裏。
周嫻：“……”
他正在跟趙欣悅說話，慢悠悠收回腳，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周嫻心裏一跳，這人……
她捋了捋耳邊碎發，這裏到處是人，根本不敢跟他對視，連忙離開。
沒想到剛走到自己的座位，手機就進來一條微信。
點開，是商璟言的：跑什麽？
周嫻放下筆電，發洩似地摁了幾下手機：“不敢打擾你和趙美女談論事情啊。”
發完才有點懊惱，她這語氣，明顯有點像是吃醋的小女孩嘛。
周嫻瞪著手機，已經超過2分鐘，撤不回了。
商璟言也不知道在幹什麽，沒有回。
一天終於結束，周嫻只覺得渾身的精力都要被抽幹，但是人卻很精神，她掃了一下周圍，其他人似乎也是如此。
誰知道一個上市公司背後都是無數職工的枯燥努力，和周而覆始的辛酸呢？
這裏沒有上下班概念，也沒有公司的打卡制度，不需要穿公司制服，還可以在開敞的空地上抽煙……
總之好處多多，這也是很多人願意過來的原因：自由。
周嫻把明天的計劃安排了一下，這才回宿舍。
為了工作方便，周嫻是跟投資部一個女孩Lily分在同一個房間。
“嗨。”周嫻進房間，跟她打了個招呼。
LILY正在桌上塗塗畫畫，聞言擡頭，笑了笑：“嗨，你好啊，周嫻。”
周嫻在自己座位坐下，把剛才食堂裏買來的芝麻糕遞給她一份：“剛才買的，覺得挺好吃，沒想到臨時食堂也能有這麽好吃的東西。”
女孩不客氣，挑了一塊吃起來：“對了，今天你的發言太棒了！什麽時候教教我看代碼呀？”
這是個情商很高的女孩，懂得投其所好地跟室友搞好關系，周嫻在心裏暗自評價著。
周嫻笑瞇瞇道：“你們投資部的人，我們才羨慕呢！簡單一算就能把公司未來幾年的盈利算得清清楚楚，哪是我們這些程序猿會的呀。”
兩個女孩年紀相仿，很快聊到一塊，交流各自的愛豆。
正聊到LILY的愛豆鹿晗，周嫻手機響了一聲，她嘴裏塞著芝麻糕，點開看了看。
看到是來自誰的微信時，周嫻沒忍住，嘴裏的糕噴了一小塊出來，不小心撒到了旁邊LILY盒子裏的芝麻糕上。
LILY默默看著自己的糕半晌，說道：“阿嫻，我們雖然住一個屋，但是不代表我要吃你的口水啊。”
周嫻忙不疊地替她拿走糕：“不好意思，我給你換幾塊……”
LILY小圓臉舒展，哈哈一笑：“你緊張什麽，開玩笑呢，別吃糕了，我還有別的零食。”
周嫻心不在焉地回應著，腦子裏卻是剛才商璟言的微信。
上面很簡單，就四個字：“來我房裏。”
她臉色平靜地去了一趟洗手間，跟LILY說了一聲有東西忘在樓下了，要下去一趟。
但是她沒有下去。
她往樓梯上方看了看，頂層就住著公司領導，商璟言的房間應該在最裏面。
要不要上去？
她邁著沈重的腳步，邊走邊想，以至於差點撞上急匆匆下樓的人。
是陳帆剛從樓上下來。
他對她點點頭：“快去，老大走等你。”說著，急匆匆要下去。
周嫻連忙叫住他：“陳總。”
陳帆停住腳步，在臺階上看著她。
一陣風吹來，她覺得腿上都有雞皮疙瘩了。
她捏著手裏的手機：“他叫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沒跟你說？”
周嫻搖頭。
“要不你先問問他？”陳帆一本正經地說，“不過你現在問也沒用。”
？？
“他在洗澡。”
！！
周嫻腳下朝後挪了挪，一臉緊張，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你這麽怕他？”
周嫻面無表情：“您這話說得，好像您不怕他似的。”
陳帆摸了摸鼻子，笑道：“跟你開玩笑的，他有些技術問題要問你。”
周嫻松了口氣，跟他說了再見，繼續往樓上走。
木質樓梯，踩上去聲音輕柔。
走廊盡頭的房間虛掩著，透著一絲亮光。
周嫻走到門口，才發現裏面有人走說話，她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陣低沈的嗓音：“進。”
這人，仿佛多說一個字就會死。
周嫻慢吞吞進去，這才發現裏面還有好幾個人。
這裏的房間格局比他們的都要大一些。
中間放了一個小型會議桌，上面放了些材料，旁邊坐了三個人，正在說什麽事情。
商璟言倚在旁邊的窗口，正在打電話。
聽見聲音時，那道深邃的目光掃過來，直直看著她。
“你的東西呢？”
？？什麽東西？
商璟言沒說話，一臉幽深看著她。
“你以為我叫你上來做什麽？”
周嫻看了一眼周圍同事手裏的A4紙材料，羞愧地低下頭。
她以為是叫她上來聊天的。
真的。
這麽一想，陳帆剛才也是在逗她。
她偷偷翻了翻手機，這才發現商璟言剛才那條微信後，還跟了一條：
【帶上發給你的材料，打印出來。】
周嫻：“……”
都怪她太緊張了，沒來得及看後面這條。
旁邊一個小夥笑道：“老大，你可別嚇壞小周，不就是沒拿材料嘛，我這裏還有一份，喏。”
一份帶著新鮮油墨味的材料輕飄飄放到她面前。
周嫻簡直恭敬般，雙手小心翼翼接過來。
商璟言一陣嗤笑：“也不說聲謝謝？”
周嫻說了聲“謝謝。”
哎，怎麽感覺就像爸爸管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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