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寂靜裏，似乎是有人打開了打火機，蹭的一聲，很清脆。

伴隨著某人的第二次發問：“哪個部門，嗯？”

周嫻覺得自己有點慫，這問題應該她去問，那門也應該她踹才對，這一切由商璟言來替她做，不是坐實了她心虛嗎？

而且，這幾只雖然在商璟言面前乖巧，保不準回頭又去跟人逼逼，哎呀老板今天真是沖冠一怒為紅顏，把那小妖精慣得簡直沒眼看。

周嫻朝劉海吹了口氣，太胸悶了。

只怪自己剛才軟了腿，下次她絕逼扛著鍵盤進去撕。

她在腦補的時候，隔壁終於有人期期艾艾地回答：“商總，銷售部的，上個月剛進公司的……”

周嫻心想，怪不得嘴巴那麽厲害。

男人的聲音比剛才更冷，簡直能掉冰渣：“看來最近銷售部很空，回去跟傅經理說一聲，如果他不知道怎麽管理自己部門的員工，那他這個職位還是趁早讓出來。”

女孩們：“……”

“跟周嫻道歉。”

女孩們這才覺得事情鬧大發了，這下，不只得罪了老板，還得罪了直接上司，一個個幾乎要哭出來。

周嫻也一楞，但是她沒說什麽，爽文瑪麗蘇文她看多了，這時候當聖母並不是個好主意。

這些小女孩非但不會感激她，還會加上雙倍周嫻ufff。

於是當這幾個女孩們灰頭土臉地出來，看見門口的周嫻時，簡直像看見了洪水猛獸，低著頭，巴拉巴拉地跟她道歉，周嫻於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其實她覺得，商璟言也應該跟她道歉。

女孩們見她默不作聲，當她已經接受歉意，又巴巴去看商璟言。

商璟言冷著眼：“還要我送你們回去？”

女孩們渾身一抖，爭先恐後往辦公室跑。

有一個太胖，差點被擠得變了形。

周嫻：“……”

瞬間，又剩下她和商璟言。

艾瑪，這場景，怎麽跟早上一模一樣。

人都走了，還留在這裏幹嗎？感謝他？

周嫻深吸了幾口氣，一句話也不多說，朝自己部門走。

背後傳來腳步聲，周嫻心裏一緊，加快腳步，卻還是在拐彎處被他拉住手腕。

她回頭，瞪著他：“放開我。”

因為不敢驚動周圍的同事，她壓低著聲音。

商璟言本是條件反射拉住她，看見她雙眼忍著淚花，一楞，連忙放開她。

兩人沈默，商璟言也陪她站著。

他發現女孩子的情緒控制能力比男人好多了，剛才還差點滾出來的淚花，就這麽被她一使勁，就硬生生沒了。

只是鼻尖還有點紅，似是受到了極大委屈。

周嫻繃不住，問他：“你不是還要開會？”

商璟言真的擡手看了一眼腕表：“還有20分鐘，來得及。”

周嫻低頭，抹了一把眼角，甕聲甕氣地說：“剛才聽見別人在背後說我，你很得意吧？”

“沒有。”

這有什麽得意的？她不知道，那些女孩說她壞話的時候，他其實恨不得讓她們滾蛋。

只是想到這樣會讓她在同事裏更艱難，於是作罷。

周嫻用腳尖點著地毯畫圈圈：“你們男人就喜歡跟女孩子鬧緋聞，以此證明自己的魅力。”

商璟言被氣笑了：“你覺得我還需要證明自己的魅力？”

這麽負氣的話，普通人說來是狂妄自不量力，可是由他說出來，居然覺得再正常不過。

走廊裏光線昏暗，很安靜。

商璟言抱肩靠在墻邊看著她，他覺得自己中邪了。

他一直很討厭黏糊的女孩，所以跟沈思純交往時，她也不敢隨時跟他撒嬌，什麽時候去哪，吃什麽，都是沈思純遷就他，從來沒有他去主動聽人家安排。

所以，別說是給他安排，沈思純是萬萬不敢給他臉色看的。

可是在周嫻這裏，他卻覺得有什麽變了，他居然覺得這種愛撒嬌愛蠻不講理的性子很可愛。

唯一不可愛的地方，就是對他的態度，似乎跟昨晚熱情如火的樣子，判若兩人。

夜晚似火，白天高冷，反而讓人覺得很想一探究竟。

不遠處似乎有人在過來，某人又要有逃的跡象。

這裏後面就是吸煙區和洗手間，退無可退。

商璟言蹙眉掃了一眼周圍，伸手一撈，輕松把她帶到旁邊的會議室裏。

剛好沒人。

腳尖一踢，門關上，成了兩人世界。

這裏常年堆積著各種圖紙文件，沒人進來。

門外響起輕微的說話聲，然後消失不見。

周嫻看著他，目光所及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她心裏噗通噗通直跳。

商璟言給人的感覺一貫十分有分寸，她倒不擔心在公司他會做什麽，只是有點害怕他會提昨晚的事，她心理上並沒有完全準備好。

可是，商璟言並不打算放過她。

他湊近她，聲音就在她耳邊：“我怎麽覺得，你從早上開始，一直在躲我呢？”

她一直在幹活好嗎？！什麽叫躲他了？

她笑了笑：“沒有。哪敢躲您呀？”

這種語氣，讓他想起先前去峰會時，她滿嘴跑火車的樣子。

他掐緊她手腕，冷笑著：“是麽，如果我們性別換一換，你像不像個睡完就走的負心漢？”

兩人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很默契地閉口不提昨晚發生的事情。

仿佛只是她在他家借宿了一晚而已。

而此刻，被他輕易提起，這讓周嫻覺得有點震驚。

而且，這種輕浮的話，她不敢相信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他看著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心裏隱隱有點癢。

喉嚨一滾，他盯著她。

商璟言這人對風花雪月之事一向興趣不大，他的燥火一般都在日常瑣碎事務中消耗掉了，但是很多女孩就喜歡這種性子冷看似禁.欲的男人，主動勾搭他的女人數不勝數。

他還記得當時坤商在國外起家時還是個小公司，沒錢租辦公樓，全公司總共20多人擠在那麽狹窄的破房子裏。

堆滿資料的狹隘走廊裏，經常遇到故意撞到他、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孩。

有黑長直，也有金發的。

陰冷的走廊，昏暗，容易發生點什麽。

可是他沒心思考慮這些，於是總是心裏煩躁，表面又溫和地扶住對方，問一句“要不要緊”，依然紳士地回到辦公室，但是回頭就讓陳帆把人解雇了。

再後來，公司裏的人收斂了，但是隨著公司做大做強，外面的女人倒是在各種場合勾搭他，應酬時借著公事，明裏暗裏示意要跟他開房。

成年男女之間，也就這麽回事。

商璟言先前還能找幾個借口推脫，後來煩不勝煩，幹脆招了個副總，說白了就是專門替他出去應酬。

後來認識了沈思純，他承認這個女人很聰明，懂得分寸，適可而止。

談不上喜歡，只能說，不討厭。

兩人就經常一起吃飯，再後來回國後，商璟言就沒了興趣。

沒想到沈思純現在就像換了個人，仿佛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而周嫻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他覺得，胸口一直心如止水的某處，最近開始頻頻泛起波瀾。

尤其在晚上的時候，格外強烈。

他不知道初戀究竟是什麽味道，但是他體會到了愛情的酸甜苦辣，難道這就是他曾經不屑的兒女情長？

偏偏周嫻還總是對他若即若離，讓他既覺得有征服的欲.望，又有患得患失般的痛苦。

這不是一個好跡象。

商璟言扯了扯領帶，臉上恢覆冷漠。

籠罩在他的身影裏的人兒，臉色有點白，漂亮清秀的五官仿佛籠上一層嬌艷欲滴。

“聽說，你前男友這幾天忙著給你送花？”商璟言突然提起。

周嫻不知道他又發哪門子神經，只能敷衍應付：“是送了……不過我沒收。”

他明知故問：“今天呢，來送了麽？”

周嫻搖頭：“沒有……”

商璟言的黑瞳在她臉上來回掃：“你倒是很期待？”

“沒有……”

他又低笑了一聲：“也是，剛從我床上下來，又去收別的男人的花，是說不過去。”

周嫻完全傻了，她發現經過了昨晚，這人的臉皮是徹底不要了，對她說話簡直像開了金手指，騷得不要不要的。

奇怪的是，這種騷話從他嘴裏出來，非但不顯輕浮，反而帶著一絲撩撥。

小心臟又開始噗通噗通。

會議室的某個角落突然發出一陣聲響，兩人都是一楞，這裏有人。

完了，那剛才的對話，都被人聽見了。

商璟言轉身，目光掃了一眼，那個方向是一排文件櫃。

這裏每個會議室他都讓人放了一排文件櫃，存了一些行業書籍，方便開會時隨時查閱。

他看著文件櫃後的角落，說道：“出來吧，還要讓我去請你出來？”

一陣寂靜後，文件架後面探出個腦袋，然後是一個穿著非主流的男孩子。

“張亮！”

平日裏敢跟何紀叫板的大男孩此刻撓了撓頭：“不好意思，我老早就進來了，在查Tar項目相關的材料……不過你們放心，我肯定不會說出去。”

周嫻一臉菜色，她沒料到會被同一個部門的人撞見。

商璟言覺察到旁邊小女孩怨念的眼神，對張亮說：“剛才聽見了什麽？”

張亮連忙表忠心：“放心吧商總，我剛才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

說完見兩人都沒反應，張亮又試探著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要不我先……出去，你們繼續？”

說完指了指被兩人擋住的門。

周嫻：“……”

於是張亮在一高一矮兩道視線註視下，利索地拉開門溜了出去。

一路狂奔。

周嫻盯著門半晌，小聲問：“他會不會說出去啊？”

商璟言看著她：“難說。”

周嫻一臉世界末日，喃喃道：“那怎麽辦啊？”

商璟言認真想了想：“把他抓回來綁在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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