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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從頭到尾皆為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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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黛黛出逃後, 沈流雲派出各方人馬查探她的蹤跡。這一路上,曲黛黛有意避開他們的偵察,只挑人煙稀少的地方走。

曲黛黛到了大晉國的國都,花九簫才收到她的消息。大半個月, 她竟從蝴蝶谷跑到了國都, 真是令他意外。

有了她的消息後, 花九簫滿懷著怒火,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一路上, 他吃不好飯, 睡不好覺, 心心念念都是她。

他騎著最快的馬,風裏來雨裏去, 滿面風塵又失魂落魄的模樣,早已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蝴蝶谷谷主。

查探到曲黛黛和葉雪幽約在醉霄樓後, 花九簫反而不那麽急迫了,他甚至慢悠悠地洗了個澡,換了身新衣裳, 將滿頭如墨的青絲挽起, 別上一根羊脂玉簪子,模樣比往日更風流俊朗。

花九簫早就知道,曲黛黛喜歡他的皮相。從前他最討厭別人拿他的長相做文章, 可曲黛黛喜歡他的長相, 這讓他不禁有幾分得意。

他的身體也好, 他的長相也罷,只要是曲黛黛喜歡的,那都是他。

花九簫一步步踏上醉霄樓,步伐不緩不急。獵物已經在掌中,只要他合起手掌,她就插翅難逃。

一想到曲黛黛是為了葉翎而來,花九簫便咬牙切齒,心頭泛著酸楚的滋味,那酸楚一點點漫開,往骨頭縫裏滲去,酸得他恨不得叫她嘗一嘗他的痛苦。

但看到曲黛黛跟個小可憐似的,搖搖欲墜站在欄桿外,一臉淒楚的模樣,他所有的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過來,黛黛。”在看到曲黛黛的身形再次搖晃了一下,花九簫的瞳孔不可察覺地縮了縮,自袖管中朝她伸出手,“你逃婚的事,我不計較了,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她所有的任性和叛逆,他都可以當做是撒嬌。小姑娘偶爾撒撒嬌,也是一種情趣。

他縱容她的任性和叛逆。

曲黛黛的臉色十分慘白,尤其是在她聽到葉翎再也不能覆活之後,就像是一朵嬌嫩的花兒,遭到狂風暴雨的洗禮,褪去鮮活的顏色,只剩下殘瓣在風中茍延殘喘。

花九簫所有的怒火不但煙消雲散,心裏頭還騰起一絲絲心疼。

真是沒出息,這樣的他,連他自己都有點唾棄。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曲黛黛如同一味能上癮的毒,明明會傷害他,他卻甘之如飴。

曲黛黛楞了一楞,擡起頭來,眼睛睜得大大的,黑色的瞳仁映著花九簫的身影:“真的?”

花九簫溫柔地點頭。

曲黛黛眼底閃爍著微光,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又問了一句:“真的不怪我?”

“不會。”花九簫咬牙。他不會懲罰她,會像從前一樣寵著她,護著她,但是這輩子她別想再踏出蝴蝶谷一步。

曲黛黛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她眼底的神色不斷變換著,在努力思考他的話。接著,她好像相信了他,慢吞吞地從欄桿外爬了進來。

整個過程中,花九簫都在看著她,唯恐她一個不慎,跌落下去,將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她太瘦了,怎麽養,身體總是略顯單薄,好似一陣風刮過來,都能將她帶下去。

曲黛黛擡步朝著花九簫走近,一步,一步,又一步。大概三步遠的距離時,她擡起手。

花九簫的眼中綻出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晶亮光芒,一直保持著伸出手的動作。

那只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陽光灑落在他的掌心,泛著灼目的白。他的表情是溫和的,一點兒也看不出暴怒的痕跡。

曲黛黛看了他一眼,擡起的手落下,就在她的手即將觸到花九簫的掌心時,她忽然古怪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花九簫皺了一下眉頭。

他從沒見過曲黛黛這樣笑過,曲黛黛會討好地笑,溫柔地笑,單純地笑,羞澀地笑,卻從未這樣笑過。

她的這個笑容裏夾雜著酸楚、嘲諷、悲傷、仇恨等諸多覆雜的情緒,雖是笑著,卻是滿面慘白,叫人感到一陣心酸。

“我笑你狂妄自大,笑你癡傻愚鈍,笑你自作多情,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看出來我是騙你的嗎?”曲黛黛唇畔的弧度越扯越大,滿面嘲諷之色。

花九簫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你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嗎?你把我囚在寒星院,每月派人取我的血,在你的眼裏,我就是一株任人踐踏的雜草,連虞青凰的一根發絲都比不上,試問,我又怎麽會自甘墮落,喜歡你這樣薄情冷血、殘忍暴戾的魔頭!”曲黛黛猛地拔高了聲音,聲音尖銳,笑容愈發得慘淡,“不過是騙你的,騙你心甘情願奉上‘弱水’罷了。”

“自甘墮落?薄情冷血?殘忍暴戾?”花九簫重覆著曲黛黛的話,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條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這些都是你的真話,黛黛?”

“真的假的又如何?你我之間,從頭到尾,一場騙局而已。”曲黛黛冷冷地笑著。

花九簫呆住了,像是被一道雷給劈中,面上的表情一寸寸裂開來,震驚地看著曲黛黛。

曲黛黛擡手摘下脖子上的長命鎖,“啪”的一聲,丟在了他的腳下,厲聲道:“還給你!你以為你的一點小恩小惠,我就會感激涕零嗎?花九簫,你太自以為是了,像你這樣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魔頭,何時考慮過別人的感受。我因何體弱命短,因何淒慘至此,葉大哥又因何慘死……”

曲黛黛渾身顫抖,神情激動,唇色蒼白,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她的唇畔依舊泛著慘淡的笑意,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花九簫呆楞了好一會兒,直到那把長命鎖砸在他的腳下,他才猛地回神,緩緩俯下.身去,將長命鎖撿起。

五指合起,長命鎖被他納入掌中的瞬間,化作了齏粉。

他的眼底透出厲色,心頭燃起熊熊怒焰,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狠狠地瞪著曲黛黛,艷麗的眉眼之間泛出猙獰之色,表情兇狠地像是要吃了她。

“被戳中痛處了?想殺了我?”曲黛黛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著,眼角越來越紅,眼底隱隱有水光閃爍,臉上滿是倔強。

她往前走了幾步,握住他搭在刀柄上的手,直視著花九簫充滿憤怒的雙眼:“來啊,如你所言,用你的刀剖開我的胸膛。我的心臟,我的血肉,都在這裏,任你予取予奪。你可以拿走我的心臟,生嚼我的血肉,禁錮我的殘骸,但是,我的靈魂是自由的,你永遠也得不到!”

花九簫的手握緊了刀柄,五指隱隱泛出慘白之色,覆蓋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心柔軟微涼,卻仿佛有千斤重,任他如何,也拔不出腰間的彎刀。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將他的心,他的靈魂淩遲著,雖不見血肉,卻有令人窒息的痛楚,一點點漫開,從心尖上那個位置,蔓延到四肢百骸。

花九簫神情恍惚地對上曲黛黛清亮的目光,心頭的怒火猶如被澆了一盆涼水。

這才是真正的曲黛黛。

在蝴蝶谷對他虛與委蛇的曲黛黛,雙頰總是攢著溫柔的笑容,一舉一動小心翼翼,看著他時眼神裏隱藏著癡迷和愛慕,卻在“不經意間”被他察覺這些卑微的癡迷和愛慕。

便是在這樣的眼神裏,日覆一日,他迷失了自己。

叫他魂牽夢縈、神魂顛倒。

“……原來都是騙人的麽?”花九簫低聲喃喃,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眼底神采驟失,滿面灰白之色,除了腰間那把標志性的蝴蝶彎刀,誰又能看得出來,他是那個叱咤江湖的冷血殺手花九簫。

原來都是騙人的。

所有的愛慕和鐘情,都是她的虛情假意;所有的示好和親近,都是她的糖衣炮彈;所有的甜蜜和巧合,都是她的逢場作戲。

從一開始,她就懷著目的而來,一步步,一點點,瓦解他的防備,侵占他的心神。縱使他懷疑過她,又如何能抵得過這柔情蜜意,入骨纏綿。

她給的甜蜜,都是裹著糖的刀子,他毫無所覺地咽下,等到糖化了,露出殘酷的真相,那刀子早已將他千刀萬剮,剮得他肝腸寸斷,鮮血淋漓。

花九簫的眼底隱隱浮起一層血色,表情陰郁可怕,語聲澀然地重覆著這一句話:“原來都是騙人的麽?”

曲黛黛下意識地松開了他的手,後退一步。

花九簫大聲笑了起來,艷麗的紅衣像是鋪上了一層血色,衣擺在微風的拂動下,輕輕地飄展著。

他的眉目本就艷麗無雙,這一笑,眉眼更添三分艷色、七分邪氣,眼尾棲息的那只紅色蝴蝶,在白皙的肌膚映襯下,愈發得妖冶,宛若墜在他眼角的一滴血淚。

周遭的氣壓更是一下子低了下來,隱隱有寒意漫開,那是花九簫的殺氣。濃烈的殺氣,伴隨著他眼底的血色,撲面而來。

身處暖陽之中,卻有止不住的寒氣從腳底直往心尖上鉆。

曲黛黛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真的都是騙我的麽?”花九簫唇畔的笑意越來越濃,隨著他這一笑,紅衣瀲灩,似有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在曲黛黛的眼前盛開。

那一片刺目的鮮紅,灼痛了曲黛黛的雙目。

“從始至終,這虛情假意裏,可曾有過半點真心?”花九簫的眸子一片漆黑,猶如最濃烈的夜色,最幽深的寒潭,下一秒就要將她吞噬。

“既是虛情假意,又怎麽會有半點真心。”曲黛黛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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