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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黛黛剖明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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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雲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 擡起頭來,花九簫不知何時站在曲黛黛的身後,紅衣獵獵飛舞,艷麗的眉眼間堆滿殺氣, 眼尾處棲息的蝴蝶, 似有了生命, 戾氣橫生,待擇人而噬。

沈流雲腦海中一個激靈, 下意識地伸出手, 將曲黛黛推了出去。

曲黛黛順著他的力道, 撞進花九簫的懷中。花九簫擡手托住她的腰身, 面無表情地將她扶住了。

曲黛黛面露慌亂,退到一邊, 規規矩矩地站好。

沈流雲早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垂首道:“谷主,屬下可以解釋的。”

曲黛黛道:“師父,我也可以解釋。”

花九簫冷冷剜了二人一眼, 拂袖轉身, 留下一句:“本座等你們的解釋。”

曲黛黛跟在花九簫身後,沈流雲見她跟上,也跟了上去。

夜色如濃墨一般潑下來, 雪花簌簌而落, 堆積在枝頭。風灌進長廊, 繞過枝頭,揚起紅綢一端系著的金鈴,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鈴聲。

曲黛黛踏著鈴聲,跟著花九簫進了水榭。

花九簫掀起衣擺,臨水而坐,眉眼間似染了風雪,冷得可怕。

檐下掛著的燈籠,映在水面上,泛著溫暖的波光,這麽一對比,他的眉眼更冷了。

花九簫冷眼看著二人,眉間殺氣不減,他的手搭上腰間的刀柄,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用力泛著些許慘白,目光落在曲黛黛的身上,眼底翻滾著濃烈的殺意。

方才他見曲黛黛抵著沈流雲,握著他的劍柄,態度親昵暧昧,口中低聲呢喃著什麽,一瞬間,仿佛被雷劈中,僵立在雪地裏。

刮在他面頰上的冷風,如帶著刀鋒,刀刀刻骨,被背叛、被拋棄的痛楚,像海水一樣淹沒他的頭頂,瘋狂的殺念自心底一點點地漫開。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浮起曲黛黛說過的那些話,她說,她心有所慕,她與所慕之人身份懸殊,在一起的話,會遭天下人唾棄。

收集他用過的東西,滿紙寫下他的名姓,為他做最愛食的紅糖米糕……

她的每一分愛慕,他都看在眼裏,不知不覺,刻入心底。

原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在看到曲黛黛與沈流雲相對的瞬間,所有的自信盡數崩塌,恍如晴天霹靂。

或許,一直以來是他會錯了意。

與她身份懸殊之人,不是他,而是沈流雲。

他不過是她用來遮掩心事的擋箭牌罷了。

她偷看的話本裏,千金小姐最終愛上護衛;她給他做的紅糖米糕,沈流雲也吃過了;她編織的劍穗,唯獨沈流雲那條金色流蘇,與他的金色劍身相得益彰……

一旦認定這個可能,所有的蛛絲馬跡皆被他串聯起來。

可笑的是,他為她舉辦了這一場盛宴,還在巴巴地等著她剖明心跡。

想到此處,花九簫眼底的殺意更濃烈了幾分,握住刀柄的手指,漸漸地收緊,手背上的青筋泛著幾分猙獰。

他的心已經為她所擾亂。

他這一生,從未輸過給別人,唯一的一次,是輸在滄瀾江畔,輸給自己的哥哥。從那時起,他就發誓,這輩子決不許再叫別人拋棄。

既然心已亂,就殺了她吧。

殺了她,這一切禍亂的根源,就結束了。

用她的血,洗清被背叛帶來的恥辱。

至於沈流雲,也一並殺了,將兩人燒成灰,一個埋在天南,一個撒在海北,叫他們永生永世,只能遙遙相思,不得相見!

這是對他們的處罰。

花九簫心中殺意呼嘯而過,雙眼冷冷盯著曲黛黛,眼底浮著細碎的冰雪,腰畔的刀隱隱有出鞘之勢。

沈流雲跟著花九簫已久,一看就知道花九簫已經動了殺意,他連忙道:“谷主,屬下和黛黛小姐之間並未發生過什麽,請谷主明鑒!”

曲黛黛仰起頭來,看著花九簫,清亮亮的眼底泛著清澈的水光,映著這滿園的燈火,綻出不可逼視的神采。

花九簫的目光掠過沈流雲,對上她的眸光,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呢?有何話要說?”

殺了她之前,給她一次開口的機會,因為,他答應過她,要聽她的解釋。

他手中的刀已經出鞘了一寸,銀白色的一截刀身,令人不寒而栗。

沈流雲面露蒼白,身體不可察覺地顫抖起來。

曲黛黛恍若未覺,慢吞吞地站起身,清艷的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我有話要說,不過,這話沈大哥可聽不得。師父,能否讓沈大哥先出去?”

花九簫微微點了一下腦袋,眼底浮著危險的光芒。

沈流雲如獲大赦,飛快地起身,退了出去。

沈流雲走後,就只剩下曲黛黛和花九簫二人。

花九簫依舊斜臥在椅子上,手中握著刀柄,一截紅色的衣擺鋪上昏黃的燈光,如浸透鮮血般艷靡。

曲黛黛朝著花九簫走近,盡管花九簫眼底已隱隱浮起血色,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她依舊保持著滿臉的微笑,溫柔、乖巧、清澈的微笑。

她的手心裏全是冷汗,喉嚨像是被一只大手給扼住,驚懼到無法呼吸。她將這驚懼強行壓住,一步步,從容不迫地走到嗜殺的魔頭面前,半蹲下身子,擡起手,搭在他腰間的刀柄上。

她的指尖甚至已經感覺到了蝴蝶彎刀因殺氣而帶來的寒意。

她仰起頭來,漆黑的眸子裏盛著他的身影,天真無邪地開口喚了一聲:“師父。”

簡單的兩個字,似乎被她含在舌尖,喚得溫柔繾綣、紅塵顛倒。

花九簫所有的殺意,險些在這一聲輕喚中土崩瓦解。

曲黛黛緊緊地盯著他的臉,不錯過他臉上的一絲表情,是生是死,是玩火***,還是鳳凰涅槃,盡在他的一念之間。

這是一場豪賭,賭輸了,輸的就是她的命。

“師父。”曲黛黛軟綿綿地又喚了一聲。

這一聲比方才那一聲更繾綣,更纏綿,嗓音輕柔,妖嬈入骨。

花九簫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忍受,開口道:“有話直說。”

“師父因何生氣?”曲黛黛歪了一下腦袋,眼神更無辜了。

花九簫默默看她一眼,移開目光。

“師父是不是吃醋了?”曲黛黛像個妖精般輕聲笑了起來,這個樣子的她,與花九簫夢中的她,竟有幾分重合。

“師父,你信我,我與沈大哥之間什麽也沒發生。方才我攔住沈大哥,只是想問他幾句話。”曲黛黛身體前傾,湊近了一些,白皙的手握住花九簫的手,稍稍用力,將他的彎刀一點點推回刀鞘。

花九簫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一股清甜的桃花香飄入他的鼻端,如飲了一口桃花釀。

曲黛黛松開他的手,伸手自袖中取出一物。

握著刀柄的手背傳來微涼的觸感,花九簫垂眸,他的刀柄處,不知何時被曲黛黛系上了一根紅色的流蘇穗子,穗子的中間用紅繩編了一只蝴蝶,那蝴蝶展開翅膀,翩翩欲飛,一下子撞進他的心底。

花九簫楞住了。

撲面而來的殺氣,因他的失神,逐漸消弭殆盡,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退去不少。

曲黛黛松口氣,掌中握著流蘇穗子的一端,唇畔含著清甜的笑意:“送給其他人的都是拿來練手的,這個才是我真正想送的。”

沈流雲也說過,他拿到手的穗子,定是最漂亮,最用心的那條。

“師父,喜歡嗎?”曲黛黛像個等待誇獎的小孩子,期待地看著他。

花九簫垂眸,對上她的目光,沒說話。

曲黛黛卻笑得十分開心,她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舉動——握住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間,緩緩倚進他的懷中。

“那日師父要黛黛出嫁,黛黛曾言自己早已心有所屬,所慕之人就在這蝴蝶谷裏。”她像一條無骨的蛇,纏上他的身體,倚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皆纏綿入骨,撥著他的心弦,“師父,黛黛心慕之人,就是您吶。”

“你我師徒,雖近在咫尺,卻如隔天塹。黛黛每日對著您,不敢說,不敢念,更不能忘。”曲黛黛深吸一口氣,嬌美的臉上劃過決然的神色,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捧起花九簫的臉頰,低頭在他眼尾的蝴蝶上印下溫軟的一吻,“若能得師父半分垂青,縱使這輩子遭千夫所指、萬人唾罵,黛黛也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轟”的一聲,煙花騰空而起,綻放出絢爛的焰火,將整個天空照得亮如白晝。大雪簌簌而落,銀光與雪花一同綻放,輕風拂過蝴蝶谷的每個角落,揚起飄蕩的紅綢,霎時間,燈火搖曳、金鈴聲響。

然而這所有的聲響,都及不上曲黛黛的那句“心甘情願、甘之如飴”響亮。

銀光映照著花九簫的面頰,將他的每一根睫毛都映照得清清楚楚,曲黛黛的吻落在他眼尾的瞬間,似有無數蝴蝶振翅而飛,在他的心底亂撞,撞得他神魂顛倒。

滿園的燈火映在他的眼底,悉數化作灼灼的眸光,誰也不知道,他平靜的心湖裏,此刻究竟掀起什麽樣的驚濤駭浪。

花九簫面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搭在曲黛黛腰畔的手指卻越收越緊,恨不得將她勒入自己的骨血,化為一體,永不分離。

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過後,曲黛黛已被他調轉了個方向,身體盡數陷入座椅中。花九簫不知何時已直起身體,俯下身子,高大的身影盡數罩住曲黛黛,將她困在椅子與胸膛之間,叫她無處可逃。

墨黑的發絲從他的身後垂瀉下來,與他的紅衣交織在一起,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映入曲黛黛的眼底。

曲黛黛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

突、突、突。

幾乎快要跳出她的胸膛。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無措地盯著花九簫的面頰。

花九簫從來不是被動之人,局勢一下子扭轉,如今,他是刀俎,而曲黛黛是放在他案板上甜美的獵物,烹煮煎炒皆由他。

他的眸色一點點幽深,呼吸間的氣息也越來越炙熱,伸出手,握住曲黛黛小巧白皙的下巴,迫使她緩緩擡起腦袋。

曲黛黛的眼底泛著水光,眼神濕.漉漉的,像一只誤落陷阱的小兔子,驚懼又茫然。

花九簫似乎輕笑了一聲,眼尾被她吻過的蝴蝶,多情妖嬈,囂張霸道。

他的聲音低沈沙啞,字字重擊曲黛黛的心臟:“千夫所指,那我便殺千夫;萬人唾罵,那我便屠萬人。黛黛,不要怕。”

話音剛落,一個熾烈的吻印在曲黛黛的唇畔,不容拒絕地汲取著她唇畔的甜美。

曲黛黛的吻是溫軟的,像是受了驚的兔子,溫柔中藏著試探,若察覺不對勁,就會轉身奔逃;而花九簫的吻是熾烈燃燒的火焰,一點點,一寸寸,恨不得將她燒得粉身碎骨。

曲黛黛的身體輕輕地顫動著,像是一葉漂浮在波濤深處的小舟,搖搖晃晃,無處可依。

腕間猛地一涼,似是被扣住了什麽。曲黛黛睫毛垂下,令她幾乎窒息的一個吻總算結束了。

她猛地喘了口氣,新鮮的空氣回到她的口中,被花九簫吻過的唇畔,烙下難以磨滅的炙熱滾燙。

曲黛黛大口地呼吸著,平覆著胸膛裏的激蕩情緒,目光落在左手的手腕上。

腕上被花九簫扣上了一個金色的鐲子。

鐲子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泛著微涼的觸感,表面雕刻著精致的花紋,中間部位嵌著一顆藍色的寶石,寶石約莫指甲蓋般大小,像是星空綴在她的腕間。

尺寸不大不小,剛好適合,不用想,也知道是花九簫照著她的尺寸做的。

“師父,這是?”曲黛黛仰起頭來,開口問道,出口的聲音竟泛著幾分沙啞。

曲黛黛意識到什麽,臉色微微一紅,露出幾分羞怯。

“送給你的生辰禮物。”花九簫神情溫柔地撩起她耳畔的一縷發絲,別到她耳後,“它叫勿相忘,上面的鎖只有我能打開。”

“師父。”曲黛黛無助地喚了一聲。

“放心,不是要鎖著你。”花九簫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擡起她的手腕,手指摩挲著金鐲子上的花紋,“這裏有一個機關,輕輕一撥,裏面藏著的透骨釘就會發射出來,這個鐲子是給你自保用的。”

曲黛黛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鐲子上,這麽小小的一枚鐲子,裏面居然藏著透骨釘。

透骨釘,如其名,是一種極小的暗器,威力卻極大,一旦射中人體,便會透入骨髓,將其重傷。

“來,我教你怎麽用。”花九簫握住她的手指,輕按在鐲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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