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韶齊的說法也是她以前一直堅信的。她確實能記得很多事，以前在季家所發生的事情，以及離開季家後的生活，她全都記得。如果她失憶了，不可能有她過去的二十一年裏完整的記憶。

可最近她夢裏時常夢到一些她沒有經歷過的事情，甚至有時候處在某個場景中，甚至在做某個行為的時候，她腦海中就會閃過一些記憶片段。

就像今天上午，拍攝過程中，邵彥掐著她的脖子，那個場景讓她覺得熟悉，耳畔男人威脅的話語也清晰可聞，真實地完全不像她杜撰的。

沈默了好一會兒，季錦瑟才開口：“雖然我有完整的記憶，可最近我確實總會想起一些很奇怪的片段。”

溫韶齊吃著飯菜，聽到她有些認真的口氣，他也不由得凝神，他看著桌面上可口的飯菜，過了幾秒鐘，他擡起頭看著季錦瑟，“或許有些事，你與其問我，倒不如去問問程景初。他比我更早認識你，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從溫韶齊辦公室出來，季錦瑟拿出手機，翻到程景初的電話，想到他已經去英國了，她又找到他原來在英國的號碼。

她看著那串熟悉的數字，手指放在撥通鍵上方許久，一直猶豫著，遲遲沒有動手指按下。想到剛剛溫韶齊的話，她面色一凝，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按下了撥通鍵。

然而她將手機放在耳邊等待了好一會兒，電話裏頭卻提示著號碼是空號的系統女聲。

下午一場戲是在療養院頂樓拍攝。

季錦瑟飾演的蕭熙站在頂樓邊緣的欄桿處，看起來如同搖搖欲墜的蝴蝶。

“小熙，你別胡鬧！趕快下來！”邵彥飾演的楚正陽從樓梯口走進攝像畫面裏，他一臉緊張地看著不遠處的人，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

“楚正陽，你別過來！你再前進一步，我就從這跳下去！”蕭熙察覺到楚正陽正在靠近，激動地喝止他。

楚正陽的臉瞬間慘白，他伸著手，試圖隔空安撫她：“好，我不過去，聽話，你先下來，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

“我們就在這兒說！”蕭熙不依不饒。

“不行，你若是要跟我談交易，下來再談。”楚正陽說一不二的語氣。

楚正陽的助理趕緊勸說：“楚總，夫人現在還病著，行為都過於極端，之前也自殺未遂好幾次，您還是順著她吧。不然把她惹急了，真的會跳下去的。”

楚正陽皺了下眉，擡手松了下脖子上系緊的領帶，語氣放緩了一些：“你要跟我談什麽？”

“我要你跟我離婚！”

“做夢！”楚正陽幾乎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本來好不容易平緩的心情再次被激怒，他的眸色驟冷，“蕭熙，我記得上次你去辦公室找我，我就跟你說過，這輩子都不要想離婚！”

“你不愛我，為什麽不跟我離婚？為什麽要折磨我！楚正陽，你這個瘋子！”蕭熙歇斯底裏地咆哮，她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撕碎他，以至於她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楚正陽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察覺到激怒她，會促使她往他這邊走，他便冷笑道：“跟你離婚，好成全你和韋旭嗎？蕭熙，在你眼中我到底是瘋子還是傻子？現在你爸媽死了，我連覆仇的對象都沒了，好不容易把你留在身邊，我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仇人的女兒？”

楚正陽的一席話讓他身邊的助理不停冒冷汗。

“楚正陽，我要殺了你！”蕭熙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衣冠楚楚的楚正陽，一派閑適的站在原地，他沖著她雲淡風輕地笑：“我人就在這兒，想殺我，就看你的本事了。”他頓了頓，面色從容，“你想死我也不攔著，但我還是那句話，你死了，我就拿韋旭陪葬！”

蕭熙面色瞬間蒼白，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楚正陽從頂樓離開，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一場戲隨著導演出聲，落下完美的句號。

工作人員開始收拾器材、道具，準備趕往下一個場景進行拍攝。

邵彥正要跟經紀人艾倫一起下樓，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眼身後，卻看到季錦瑟還站在欄桿處一動不動。

邵彥面色閃過一絲擔憂，他跟艾倫說：“哥，你先下去，我過去看看。”

邵彥走到季錦瑟面前，輕聲開口：“季錦瑟，你沒事吧？”

季錦瑟仿佛沒有聽到，神情沒有絲毫的松動。

“季錦瑟？”邵彥提高一個音調叫她。

季錦瑟像在專註於想什麽事情，以至於外界所有的聲音都被屏蔽隔離。

事實上她確實在想事情，她想到了她母親，想到了那場讓她母親去世的大火。

剛剛拍完戲，她腦海裏毫無預兆地想起那場大火。那個場景困擾了她許多年，是她噩夢的源頭。

以往夢見那場大火，她雖然會被驚醒，但醒來後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可這次不一樣，這次她清晰地想起了她母親，她聽到她歇斯底裏地哭叫。

“媽媽！放開我媽媽！”

她還想起她媽媽說：“錦瑟，快走！別管我！”

她還想細細回憶一番，可腦袋的疼痛讓她無法深思，她身子晃了下，她擡頭，剛好看到邵彥站在自己面前，不等她開口，就聽到邵彥一臉驚慌地朝她伸出手，並抓住了她的胳膊，與此同時，她聽到他大叫：“小心！”

他的大叫讓她回過神，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自己身後是一片虛空。若不是邵彥及時拉住她，她差點就墜下去了。

季錦瑟看著高高的樓頂，頓時頭暈目眩，從心底深處竄上一股寒冷，身體也泛著無力感，腿都有些站不穩。

邵彥的手還抓著她的胳膊，他看了她許久，才疑惑地開口：“你今天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季錦瑟吞了好幾下口水，試圖緩解剛剛對自己行為的驚嚇，擡眸，見邵彥擔憂地看著自己，她強扯出一抹笑：“可能是入戲太深。”

蕭熙患有抑郁癥，有厭世輕生的行為，季錦瑟這樣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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