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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赴宴(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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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儀跟著老太太回了東跨院,等著大夫上門診脈。祖孫二人不能幹瞪眼,難免要說說家常話。老太太聽了青巖寺裏高僧批得的卦象本就對她高看一眼,如今見她對奶娘維護可見知道感恩,不免對她又加了一分。

“你這孩子倒是心善,只是太過善良怕是被人當成東郭先生。世道艱險,人心不古,凡事都要多留個心眼才好。尤其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奴婢成群,未必個個都是忠心耿耿。表面對你奉承順從,暗地裏卻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光是敗掉些銀子還算是小,若是累及你姑娘家的名聲可就大了。”老太太耐心地教導著。

幼儀聽見這話一臉的不知所措,其中還帶著驚恐。看見她一副被嚇到的模樣,老太太笑了,指著她對陸嬤嬤說道:“四丫頭到底是小孩子,心裏想什麽都寫在臉上,瞧把她嚇得。”

“老太太說那些奴婢並不像表面那般溫順忠心,可我又看不到她們心裏去。一想到可能會加害自己,毀自己清譽的人就在身邊,豈不是連安枕都難?”幼儀跟老太太並排坐在羅漢**上,她小小的身子下意識的往老太太身邊靠了靠。

老太太見狀眼中憐愛越發多了,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說道:“不怕,祖母慢慢教你。”

站在旁邊的陸嬤嬤聽見這話眼神一亮,隨即朝著還在發楞地幼儀說道:“恭喜四姑娘,四姑娘還不給老太太磕頭!”

“哦。”幼儀忙站起來,跪在老太太膝下就磕起頭來。

“這傻丫頭。”老太太笑著說,“為什麽給我磕頭?”

“陸嬤嬤說的呀。”幼儀天真的回著。

老太太和陸嬤嬤看見她傻乎乎的樣子都笑起來,陸嬤嬤彎腰把她攙扶起來,“老太太的孫子、孫女這麽多,四姑娘還是頭一個有這樣的福分。老太太**出來的丫頭都是個頂個的水靈聰慧,不用長時間,只要四姑娘在老太太跟前一兩年的光景,奴婢保證你大變樣。”

“四丫頭,你告訴祖母,你在莊子上這一年多是怎麽想的?有沒有過怨恨和不滿?”老太太話鋒一轉,盯著幼儀的眼中帶著審視的味道。

她把幼儀當成八歲的孩子,何曾知道這副軀體裏面藏著多麽成熟的靈魂。幼儀只擡眼瞥了一下,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老太太有意親自教養自己,卻又害怕自己心中對封氏不滿,**出七竅玲瓏心恐怕會惹出禍端,還不如現在這樣傻乎乎的樣子。

老太太是府中的老祖宗,身邊的貓兒狗兒都輕易傷不得,何況是人?能在老太太身邊養著確實是一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就連封氏也不敢隨意教訓她。既然老太太又這樣的想法,幼儀自然會抓住這個機會。

“祖母容稟。”她想不都不想立即回著,“我生了一場大病,昏迷過去又醒過來,就忘記了很多事情。之後不久,太太便打發人接我回來了。之前我心裏怎麽想我真得不知道,可回來之後太太百般照顧,我心裏只有感恩。我們姐妹一共四人,吃穿用度皆是一模一樣,倘若是不知情的外人定是分不出嫡庶來。尤其是姨娘,是個不省事的……太太從不遷怒於我,反而越發的垂憐。太太是我的嫡母,假若她刻薄些,我也不敢不能不該心生怨恨,為人子女最重要的是要孝順!”

老太太聽了不由得點頭,若是她說心中沒有半點不滿,老太太自然不會相信。雖然劉嬤嬤沒有詳細如實的說出她們在莊子上的生活,可聽話聽音,人精一般的老太太還是能想象得出來。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姑娘家,突然被嫡母送到莊子上受盡白眼,吃盡了苦頭,心裏怎麽可能會舒坦!

可幼儀偏生因為生病忘記了之前的事情,回來時候封氏對她又確實照顧有加。她的這番說辭合情合理,老太太不得不相信。只是這生病得了失憶癥卻很少見,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太太看著幼儀稚嫩的臉龐,心中的疑慮又打消。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又在沒什麽見識的崔姨娘跟前教養,應該不敢扯出彌天大謊來欺騙所有人,而且她也犯不著這樣做。

這功夫外面進來個小丫頭,說是王大夫來了。老太太趕忙說請進來,不一會兒,一個白胡子老大夫走了進來。他常在金府走動,對府中的太太、小姐們都很熟悉。而且封氏見老太太年事已高,便每半個月請他進府給老太太請一次平安脈。所以,王大夫算是老相識了。

“我看老太太面色紅潤氣息均勻,不像是身體有恙啊。”前幾天王大夫剛剛診了平安脈,這會子又被請到東跨院,還以為是老太太身體不舒坦呢。

老太太聞聽笑著說道:“這次是勞煩你給我這小孫女瞧瞧。”

王大夫這才看看幼儀,心裏卻在納悶,這小丫頭怎麽總是三災八難的,前一陣子不是剛剛才吃過藥嘛,這又是怎麽了?他讓幼儀張開嘴巴,看看舌苔,然後才號脈。

“小姑娘沒什麽大礙,吃過藥調理的差不多了。雖說她的身子骨還有些虛,可畢竟是小孩子,用食補的方法慢慢調就可以了。若是下猛藥反而不美,恐傷了根基。”

“可我這孫女對以前的事情不大記得,是不是生病發熱燒壞了腦子?”老太太見他沒說出什麽,只好追問著。

王大夫聽見這話一皺眉,又細細的替幼儀察看了一陣,反覆號脈。半晌,他才開口說道:“這失憶癥在古籍上早就有跡可循,可具體是什麽原因造成卻眾說紛紜。若是患者沒有任何不適,不影響正常的生活,便不用服藥治療。或許過些時候受了某種刺激,她會自己突然想起來。我看小姑娘無大礙,老太太不必擔心。她的脈象平穩有力,應該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聽到這裏,幼儀趕忙點點頭,露出一副看見神醫的表情。老太太見狀暗暗搖頭,真是個如一張白紙樣的姑娘,若是長大了還是這樣可不是要吃虧?

**

這邊幼儀留在府中診脈,那邊封氏帶著五姐妹去李府赴宴。一路之上,宛柔都高興地不得了。封氏又不跟她同乘一輛車,沒有長輩的約束她越發的興奮。她不時的撩起簾子往外面偷瞧,當著韻儀的面宛若也不好拉下臉使勁罵她。

好在李府並不遠,走了沒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就停了。車簾一挑,坐在車沿兒上的婆子先下去,麻利的把大凳子拿過來,扶著三位姑娘挨個下了車。

前面車上的封氏已經下來,看見姑娘們齊全了這才帶著她們往裏面走。李府開得的是側門,早就有管事媳婦等在門口,看見封氏大老遠就笑臉相迎。

宛柔跟在眾人後面,一邊走一邊悄悄往四下裏瞧。李府似乎不小,五進五出的大院子,在都城寸土寸金的好地段應該值不少銀子。她們進了側門直接往東拐,那裏有一條不寬的夾道,一直通到內院。院墻很高,小路全部鋪著青石,上面不僅沒有垃圾還幹凈到一塵不染,應該是每天都用水沖洗,青石上面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眾人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個月亮門停住,裏面守門的婆子看見來人趕忙開門,眾人這才進了內院。宛柔見狀扭頭多瞧了兩眼,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原本她在老家的時候,家裏只有三間上房,她跟姐姐住在東西偏房,哪裏分出內院、外院的,更沒什麽二門上鎖之類的啰嗦。到了金家,她們住在西北角的小院子,出了角門就是大街。眼下進了李府,她才突然意識到,真正的大戶人家規矩多,特別註重男女有別。她想著能在李府遇見些貴族子弟,恐怕是不容易。

不過好在今天有小郡主來,若是能抱住她的大腿也是大收獲!一想到這裏,她又有了精神。

李夫人正在廚房吩咐下人做事,聽見她們到了才匆匆忙忙趕過來。

“我是沾事則迷,尤其是小郡主要大駕光臨。她吃東西講究,我得親自去廚房叮囑一番。”李夫人圓圓臉,大約四十左右歲的模樣,保養的很好看不住明顯的皺紋。只是一開口就透著伶俐,是個善於應酬的人。

還不等封氏開口回話,她又笑著說道:“哎呦呦,哪裏來得水靈靈的一群姑娘,一個個比今個兒的花還要嬌嫩萬分。我邀大夥來賞花竟是錯了,直接賞人就好了。呵呵呵!”說完笑出聲來。

“小姑娘仗著年紀輕,穿戴上自然就漂亮。倒是姐姐你,這個歲數還是風韻猶存啊。”封氏也笑起來,隨即讓眾姑娘給李夫人見禮,又一一介紹了兩句。

李夫人挨個的誇讚了幾句,眼睛在玉儀身上多打了兩個轉。小丫頭端上茶點,她又讓了一番。

“快去看看姑娘好了沒有,客人們都到了,快點出來見客。”李夫人只有一個女兒閨名喚作月娥,今年十五歲,前幾天才辦了及笄禮,正在挑婆家。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水紅衣裙的姑娘被簇擁著來了。她鵝蛋型的臉,柳眉杏眼薄嘴唇,美是美卻多了一分刻薄相,一瞧就是個嘴巴不饒人有些傲氣的主。

果然,她先見過了封氏,又挨個見過玉儀幾人,三言兩語之間就帶著高人一等的架勢。也難怪她在玉儀等人面前有優越感,人家也是堂堂的嫡女,又有個郡主的表妹。郡主常往宮裏面去,深得太後、皇後**愛,跟幾位皇子的關系更是親密。雖說是拐了些彎,可到底是跟宮裏攀上了關系!

李月娥跟玉儀有幾分交情,兩個人的母親交好又同為嫡女,在月娥看來尚且能交際。至於繡儀和韻儀兩個,偶爾見面,她卻是不怎麽理睬的。今日見到又多了兩位姑娘,聽說是玉儀的表姐,她不禁多看了兩眼。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大富之家,錦繡坊的布料,萃華最新的首飾樣式,她還是能認得出來的。

她倒是聽說金家夫人的胞妹上了都城,前幾日皇上封了一個往生的利知縣,正是她家老爺。可是眾人都說利知縣兩袖秋風,家裏一貧如洗,連針線上的奴婢都沒有,紅女、下廚都是她們娘幾個兒的事。如今看來,事實和傳言相去甚遠,幾百兩的衣裳,上千兩的成套首飾她都置辦不起!

宛柔瞧見月娥盯著自己看,明顯是在打量自己的穿著打扮,眼中露出一絲羨慕和嫉妒,心裏有些得意。她穩穩地坐著,夾緊胳膊不想讓腋下的瑕疵地方露出來,雖然那地方繡了一朵菊花並不明顯,可她心裏卻不踏實,生怕誰會看出來。

這功夫外面有小丫頭回稟,說是溫國公夫人帶著女兒到了。李氏聽了讓封氏稍作等候,竟親自迎到門口。封氏見狀心中有些不快,面上卻不敢表露。

宛柔聽見“溫國公”三個字心下不由的一動,伸著脖子朝著門口瞧。她雖然是小門小戶,小地方來的姑娘,卻也知道溫國公乃是朝廷一等公,世襲罔替,子孫後代只要不犯謀反的罪過,一般都能世代相傳永享富貴。不知道溫國公夫人是何樣的人物,竟有如此大的福氣!

玉儀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簾,低頭喝手中的茶。她在家時聽封氏提起過溫國公,祖上最早是先祖皇帝的家奴,跟著鞍前馬後的侍候。當初打仗的時候先祖皇帝受傷,豁出命把主子從戰場上背下來,自個腿上挨了一箭。為了躲避追兵,他拖著受傷的腿背著主子跑進大山裏面。打著兔子、野雞,他把肉都給主子吃,自己就啃骨頭吃雞皮、兔皮;撈著魚熬湯,主子吃肉,他把剩下的魚刺再頓喝湯;采著草藥緊著主子的傷醫治。先祖皇帝見狀非常感動,許諾他只要能活著出去,有朝一日得了江山,必定讓他和子孫享清福。

就這樣在山裏面堅持了三天,最終等來了援兵,可他的腿傷開始潰爛,深可見骨,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卻留下了終身的殘疾。不久,天下初定,先祖皇帝登基稱王,果然兌現了對他的承諾。

可他畢竟是個沒什麽見識的粗人,突然這般大富大貴一下子膨脹地厲害,連自己祖宗八輩都快忘記了。聽見旁人溫國公長,溫國公短的奉承討好,他飄飄然起來,弄了一塊金匾掛在大廳,上面寫著一行大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門客上門依附,十有*會被留下,時間一長就成了一筆不小的開支。況且他突然從家奴成了拿朝廷俸祿的國公,花錢流水一般,府中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在外面酒池肉林好不快活。府中丫頭,年輕媳婦兒,但凡平頭正臉都被他尋摸到自個被窩裏,家裏外面都是烏煙瘴氣。

他的正室原本也是奴婢出身,管不了他,也管不了內宅,整日裏雞飛狗跳,倒讓個窯姐出身會些文墨的妾室占了上風。那時因為軍功被封賞的人家不少,可誰也沒似他家這般不成體統。眾人見先皇對他有幾分偏愛,都不敢得罪,偶爾有言官上折子彈劾,先祖皇帝便把他喚進宮呵斥。他拖著一條殘腿,跪在先祖皇帝跟前鼻涕眼淚一起流,先祖皇帝見狀便心軟了,不僅沒懲罰還會給些賞賜安慰。

老溫國公可是花天酒地享受了半輩子,最後死在女人肚皮上。有他這樣的長輩,上梁不正下梁怎麽可能不歪?現今的溫國公已經傳了三代,個個不務正業,把祖上先祖皇帝賞賜的田地、古玩寶貝都折騰的差不多了。如今外面瞧著倒還風光,可內囊已經不成了。再加上先祖皇帝早就仙逝,從先皇開始就漸漸沒了賞賜,到了現今皇帝這裏更是沒有半點舊情。最近有些風聲傳到宮裏,聽說皇上似乎不太高興。

不過是個過了氣又沒有真正實力的國公夫人,犯得著這般討好嗎?難怪封氏心裏不舒坦,就連玉儀也感覺此事蹊蹺。

正在她思忖的時候,只聽見簾籠三響,擡眼看過去,就見李夫人陪著個滿頭珠翠的貴婦人走進來,後面還跟著一位二八佳人,端是貌美如花。再細看那婦人的容貌,玉儀不由得有些失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若不是周身的富貴,任誰都無法把她跟一等國公夫人聯系到一起。她不僅樣貌平凡,就連氣質也不出眾,總給人一種土財主的感覺。

也難怪玉儀會這樣感覺,這位國公夫人出身商戶,祖上是做香料生意的。聽說當初陪嫁的東西是鋪街蓋地,光銀子就有幾萬兩之多,實打實的土財主。

不過這位國公夫人卻馭夫有道,溫國公在外面吆五喝六,進了家就夾起尾巴裝人。府中幾個姬妾也被整治的老老實實,幾個庶女更是被攥在手心裏控制著。今個兒跟著她一起來的是她的親生女兒,年方十六,還未許配人家。之前國公夫人出門從不帶她,今個兒不知為何竟然帶著來了。

好歹人家是有品級在身的國公夫人,封氏見到她進來忙站起來,玉儀幾個也跟著站起身。她們想要行禮,國公夫人忙緊走幾步拉住封氏的手,笑著說道:“快別客氣了,咱們都是老相識。你們是知道我的,打小在家裏就野小子似的養著,進了國公府渾身不自在。這些年才慢慢適應了些,可一講究起禮儀規矩就覺得頭疼。今個兒是來賞花喝酒,就讓咱們娘們兒好好玩一回。”說完又命自己女兒給眾人見禮。

話說得雖然客氣,卻十足端出了處於高位的架勢。李夫人和封氏聽見都點點頭,請她上坐她不肯,笑著說道:“上位還是留給庶妃和郡主吧。”

“庶妃一大早就打發人來傳話,說是昨天貪嘴吃了兩口新下來的桃子,半夜就起來兩三次。今天覺得精神不佳就不過來了,只郡主和兩個姐妹來。”聽見李夫人的話,國公夫人似乎有些遺憾,隨即又跟眾人說笑起來。

反正是麻煩一次,李夫人還請了幾位平日裏常走動的太太。她們也都帶著自個府中的姑娘,論樣貌、氣質明顯不及玉儀幾個。眾人一邊吃茶一邊說話,又等了一陣子,終於有丫頭進來回稟,說是小郡主她們已經到了側門下車了。

李夫人聽了大喜,忙到二門相迎,眾人也都跟著一同前往。呼啦啦一大群人,個個都翹首期望,遠遠看見過來十來個人,李夫人便笑著說:“是了,是了,正是小郡主的大駕。”

隨著小郡主她們越走越近,眾人的神情卻變得凝重隱晦不明起來,餘光不時的瞟一下宛柔。

宛柔站在後面,正翹著腳往前頭看,突然感覺到不少目光射過來,心裏立即忐忑不安起來。這是怎麽了?大夥都瞧自個做什麽?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臉,又小幅度的整了整衣裳。衣裳?她感覺眾人的視線不在自己臉上,似乎都在衣裳上,心往下墜了墜。

忽然,透過眾人的縫隙,她瞥見一抹粉紅,上面繡著層層疊疊的菊瓣,行動之間展現出不同的明暗色調,說不清到底有多少種顏色,或明或暗,或在明暗之間。陽光下面一照,讓人覺得仿佛每一片菊瓣都有了生命,都立體的似乎浮在裙擺上,一動就要飄飄揚揚的落下來似的。

漸行漸近,她看見了衣裙的全貌。布料的花樣、顏色她都是那麽的熟悉,只是真正的明暗繡出來的效果跟她身上的截然不同,高低一眼便分明。尤其是那裙子的腰部,有一條窄窄的白色透明絲帶,在側面打出個漂亮的蝴蝶結,立即多了一份俏皮可愛的感覺。絲帶的兩端自然垂到裙擺下面,隨風微微飄動又多了一分仙氣,越發顯得她身上這條裙子仿制的低劣!

宛柔的臉火燒火燎的脹痛起來,好像被人扇了不知道多少個嘴巴。若是地上有條縫,她立馬就會鉆進去!站在這裏的都是人精,見郡主到了近前臉色恢覆如常,心裏卻都抱著看好戲的念頭。

宛若自然是不在這些人之列,她比宛柔長了兩歲,平日裏對這個妹妹就是百般的忍讓。眼下見到妹妹竟然跟郡主穿了相同的衣裳,還明顯是仿制品,下意識就把宛柔扯到了自己身後。

可這個舉動顯然是畫蛇添足,只能讓已經註意到宛柔的郡主越發多瞧了幾眼。小郡主今年十二,臉蛋圓圓略微帶著些嬰兒肥,五官有些往開了長的趨勢,露出了大美女的模子。她的眉毛又細又長,一雙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小巧的嘴唇粉紅嬌嫩。

眾人給郡主見禮,郡主笑著擺擺手徑直朝著宛柔走過去。眾人見狀自動自覺的往兩邊分,讓出一條路來。

宛若看著郡主迎面逼近,覺得手心直冒汗,心撲通撲通亂跳起來。郡主比宛若矮了一頭,嘴邊掛著甜美的笑,可她的眼神卻讓宛若覺得渾身不自在,隱約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她咬著下嘴唇,護住身後的宛柔,行禮說道:“郡主,我妹妹她不懂事,請郡主不要跟她計較。”

郡主沒言語,繞到她身後把宛柔拉了出來,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宛柔的臉色煞白,身子僵硬得動彈不了,拼命低垂著頭,眼前是一雙鑲著寶石用綾羅綢緞做得鞋子。她下意識想要把自己得腳往回縮,卻半點動彈不得。她感覺到郡主的眼神在自個身上掃,所及之處就像燒紅的鐵烙頭燙過一般。四周人的眼神又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不敢覷一眼,心中卻在不停地描畫那些眼神的內容——鄙夷,徹徹底底的鄙夷!

郡主並沒有打量她多久,可在她看來像是經歷了漫長的時間,長到她快要支撐不住,腿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她腦子裏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臨來時她側面打聽了些小郡主的喜好:喜歡美食,喜歡漂亮,性子倨傲刁鉆帶著古怪。郡主會不會扒光自己的衣裳,然後命人把自己扔出李府?或者憤然離開去宮裏面告狀,讓皇上收回給父親的封號?這可怎麽辦,不僅自己的前途毀了,就連家裏、族裏都會被殃及,她成了家族罪人。原本這衣裙該姐姐穿,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替罪羊,真是倒黴!

姐姐怎麽輕易把衣裙讓給自己,難道她知道些什麽?宛若全然忘記了當初是怎樣撒嬌、耍賴,才把衣裙要到手;全然忘記了平日裏姐姐對她也是百般謙讓;也全然忘記了方才姐姐對她的維護之情。

眾人也都在觀望,封氏想要幫忙說點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是錯,弄不好會讓郡主越發的生氣。李夫人是地主,又是郡主的舅母,原該出面圓圓場,可她卻沒有言語。

其實她並沒有想要看好戲的念頭,封氏她們是客人,弄得太尷尬下不來臺她面子上也過不去。況且兩家的老爺是同僚,低頭不見擡頭見。可小郡主的脾氣她清楚得很,刁鉆古怪不容人說話,處事不按常理難以揣摩。別看郡主在太後、皇後跟前乖巧懂事嘴巴抹了蜂蜜似的,在她們這些人跟前卻倨傲冷酷,翻臉無情。

睿親王和王妃對這個郡主是萬般**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她當玩具。從小到大,只要是她看過一眼的東西,沒有不弄到她跟前看個夠的。她吃剩下的食物,穿不了的衣裳,玩厭了的玩具,哪怕是扔了、剪了,砸個稀巴爛,也絕對不會賞給下人們。小郡主經常說一句話,“我的東西就得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

眼下郡主身上的衣裳竟然有人也穿,雖然明顯看出差別,卻相似度太高。不知道這位小祖宗會怎麽做,會不會殃及旁人。別看李夫人自認是小郡主的舅母,可人家郡主可從未開口叫過,更是不怎麽理睬李家。她打生下來就養在睿王妃膝下,跟李庶妃的感情淡薄,對著朱家的幾位太太倒是舅母舅母叫的親熱。但凡朱家有紅白喜事,郡主都是肯定到場的。

這次李夫人投其所好弄了些稀少品種的菊花,壯著膽子邀請郡主。郡主先是拒絕了,後來又改變主意答應下,讓李夫人喜出望外。李夫人原想借著這次的賞花拉近跟郡主的距離,以後多走動些,好歹讓小郡主多拉拔她們一把。月娥眼瞅著就要找婆家,若是能跟小郡主姐妹相稱,未來婆家的層次會高一些。

所以李夫人對這次的賞花會非常重視,大小事情無一不親力親為。所有的設計都針對郡主喜好,希望能盡善盡美。沒想到郡主一來就出了差頭,還正好觸到了郡主的忌諱。

玉儀冷眼旁觀瞧著,滿臉的擔憂,心裏卻覺得爽快多了。那麽漂亮的衣裳,沒能穿在自己身上,讓她抓心撓肝的難受。雖然她不似小郡主那般金枝玉葉,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可她得不到的東西,會想盡辦法去破壞!

眾人各懷心腹事,不敢妄動妄言,可都覺得肯定會有一場暴風雨!

沒想到,郡主拉住宛柔的手打量了一陣,竟然親昵的挽上她的胳膊笑了,“這位應該是姐姐吧?真是緣分,不僅咱們的衣裙差不多,就連首飾都相仿。”

相仿?眾人聽見這話才看出宛柔的耳環竟然也跟郡主戴得差不多,因為有一縷頭發垂下來遮掩著,瞧不真切。現在細細瞧,感覺像是萃華的東西。可有了衣裳的前車之鑒,眾人都不敢確定了。

不過眾人沒心思琢磨耳環的真偽,都在納罕郡主的性子,怎麽跟傳言的不一樣啊?

宛柔聽見這話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感覺整個人又活了過來。她趕忙笑著回道:“我今年十二,是一月份生的,不敢跟郡主以姐妹相稱。今個兒竟然跟郡主穿差不多的衣裳,戴樣式相似的耳環,我也覺得是天意。郡主的光芒如皓月,我等不過是星火之光,妄想追逐著郡主的背影,卻畫虎不成反類犬。

今個早上,我還覺得自己這身打扮驚為天人,眼下見了郡主卻覺得是東施效顰。郡主有所不知,但凡你穿過、用過、吃過的東西,整個都城的姑娘們都爭相效仿,期望能有半分郡主的風姿呢。”

“哦,是嗎?”小郡主笑吟吟的問著,看著宛柔點頭又問道,“可這身打扮是我臨時起意,今天也是第一次露面,你這不是效仿,是未蔔先知吧?”

額!誰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奉承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是沒把郡主說高興,反而好像是有了反效果。郡主的笑意冷起來,連眼神中都帶著一絲犀利。

“今個兒純屬巧合,巧合,呵呵呵呵。”宛柔幹笑起來,只有她孤零零的笑聲,氣氛顯得特別尷尬詭異。

她笑了四五聲,聽不見旁人附和只好停住。四周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讓人渾身不舒坦。眾人才算是見識到了小郡主的古怪脾氣,再看她臉上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竟帶著一股子陰陽怪氣的感覺。

片刻,小郡主也笑起來,“有點意思,真有點意思,這趟沒白來。你就跟在我身邊!”說完瞧了李夫人一眼。

李夫人趕忙在前面引路往後院的小花園裏去,宛柔有些發怔,片刻才反應過來忙追了上去。

小郡主帶了好幾個丫頭、婆子,宛柔擠到她們中間,朝著她們笑了一下,竟沒有一個人理睬。都說主多大奴多大,這些能跟出府來的奴婢都是郡主使喚慣了的心腹,就連宮裏面也常常去,自然是不把一個小小五品官家的庶女放在眼中。況且親王府規矩嚴,在小郡主跟前當差又要尤其註意,她們個個斂聲屏氣,不敢多行一步多說一句。

宛柔見了臉上有些訕訕,隨即又恢覆如常,心裏卻發了狠:等有朝一日自己成了貴人,一定把這些奴婢統統發賣,讓她們狗眼看人低!

李府後院的小花園不算太大,卻勝在精致。一山、一石、一水、一亭臺樓,都與四周的景物融合在一起,似乎不見半點突兀的地方。整個花園又是仿江南的建築,多選用四季常青的樹木,雖然已是深秋卻處處綠意盎然。綠色掩映之下,偶見曲徑,竟不知通向何幽處,引得人想要去探尋一番。

小郡主走得並不快,顯然是覺得還能入眼。花園中央是一池活水,李夫人早就命人備下了小船,上面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菊花,眾人就坐在小湖中央的碧波亭中賞玩。隔著水,有一群女樂師在奏著輕柔的樂曲,隨著風慢慢飄散過來,別有一番情趣。

“夫人真是個雅致的人。”小郡主笑著說道。

聽見“夫人”二字,李夫人心裏有些失望,面上卻不敢表露。她笑呵呵的回道:“並不是妾身雅致,而是妾身想要郡主高興,便琢磨了許久詢問了很多人。若是郡主覺得還能入眼,妾身便深感榮幸了。”

說話間,眾人已然進了碧波亭。亭子四面鏤空,皆是不到半人高的連在一起的木制長椅。上面鋪著厚厚的靠墊,每隔一人的距離便設了一個矮案幾,上面擺著各色瓜果點心,還有剛剛沏上的熱茶。看冒熱氣的程度,應該是拿捏著時辰沖泡的,坐下略等一下喝剛剛好。從細節便能看出李夫人的用心程度,小郡主看見這般誠意臉上的笑容多了一分。

李夫人想請小郡主上座,瞥了溫國公夫人一眼遲疑起來。若是論品級,自然是國公夫人坐上位。可今日賞菊宴就是為了小郡主而辦,況且一個過氣沒什麽實權又不得聖眷的國公府,怎麽能跟小郡主要強?只是到底品級擺在那裏,這話不好說啊!

“郡主請上坐!”倒是國公夫人開了口,她笑呵呵的讓著,“今個兒郡主是主角,我們這些人都是借光。況且郡主是愛菊之人,這上座的視線好,正好賞菊,只有郡主坐了才能物盡其用。請郡主千萬別推辭,耽擱久了茶水涼了,糕點不軟糯了,就連菊花都被太陽曬蔫吧了,什麽都不美了,豈不是我的罪過?呵呵呵呵。”說完豁達的笑起來。

別看這位國公夫人出身商賈,確實是八面玲瓏看得出門道,說話又暢快讓人舒心。她的話懇切中帶著少許的打趣,讓人拒絕不得。

“那我就逾越了。”郡主點點頭,不是讚同,而是滿意國公夫人的表現。

郡主落座,眾人這才紛紛坐下,宛柔得了吩咐就挨著郡主的右手邊坐下。相似的衣裙,相似的耳環,迥然不同的氣質,擺在一塊高低貴賤自分明。

郡主真是霸氣側漏啊!玉儀偷偷覷了一眼,心中暗暗說道:郡主把宛柔擺在旁邊,分明是想讓她徹底出醜,把她的自尊徹底踩在腳下。這次的糗是出大了,宛柔的名字馬上就會傳遍整個都城的上流圈子。不知道她是不明白後果的嚴重,還是臉皮厚到連錐子都紮不透,竟然還一臉的若無其事,甚至還有一絲沾沾自喜。

封氏臉色一直難看,可她又不敢太表露出來,勉強扯出僵硬的笑容應酬著。

“這糕點瞧著倒將就,不知道什麽味道?”郡主沒看李夫人,似乎在自言自語。

還不等其他丫頭、婆子言語,宛柔馬上說道:“我先吃一口,再把味道說給郡主聽。”說著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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