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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獨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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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石灰隔離出的營帳,想起歐陽元朗的義無反顧,想起柳曼槐的淡然和堅決,她的心裏說不出的擔憂。

此刻,營帳內,眾人看著歐陽元朗和柳曼槐,誰也沒有說話。

柳曼槐扶著歐陽元朗坐下,環視了眾人一圈,看了看躺在那裏的男子,淡淡開了口,“諸位兄弟,陳珂一時心軟,害了大家,所以,陳珂向諸位請罪!陳珂在這裏立誓,絕不會扔下諸位自己離開。”

“只是,陳珂雖然略懂醫術,卻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軍中的藥材被有心之人盜走,殿下已經命人前往最近的市鎮尋藥。還請大家務必堅持,耐心等待。陳珂不敢承諾什麽,唯有盡自己全力,帶著諸位堅持到最後,一旦藥材尋回,我們便可以離開這營帳了!”

柳曼槐的話音落下,營帳裏出現了一時的靜默。沒多久,傷兵們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

“既然殿下都能與我們共進退,我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陳醫官,此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那盜藥材的人,那家夥才是奸細!”

“是啊,我們相信你,陳醫官!這些日子以來,你為我們做了這麽多,我們都清楚,你絕對不是什麽奸細!”

“殿下都相信你,我們怎麽會懷疑你?!”

“就算要死,兄弟們死在一處,也沒啥。以後一起投胎,再一起當兵,一起殺落狗!”

“有陳醫官在,我們絕對不會死!”

聽著這些樸實的話,柳曼槐心裏暖暖的,眼裏不覺泛起了一絲潮濕。留在這營帳裏的傷兵,大部分並未感染上疫癥,可他們毫無怨言,以大局為重,這讓柳曼槐如何不感動。

司空玉澤拍拍她的肩膀,“陳珂,需要我做什麽,你盡管說!”

“司空,幫我把大家分開吧!”柳曼槐握握司空玉澤的手。緊接著,在司空玉澤的指揮下,營帳內很快分成了兩個區域。

一邊是尚未感染的百餘人,一邊則是歐陽元朗和那十餘個參加了夜襲的精兵。

司空玉澤從外面拿來石灰,放置在兩個區域之間,並灑在每個床榻下,又取來歐陽元朗的被褥,為他鋪好了床榻。

“諸位要是有任何不適,一定要立即告訴我和司空。相信我們齊心協力,一定能捱過這幾日。”末了,柳曼槐看著那一側的百餘人,“天色已晚,諸位早些歇息吧!”

待眾人歇下,柳曼槐摸出僅剩的十粒丹藥,給歐陽元朗和司空玉澤各服了一粒,餵那男子服了一粒,留下兩粒,其餘的全部一分為二,給十餘名精兵營的士兵分食了。

“陳珂,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這麽多人都指著你,你也別太累了。”歐陽元朗看著坐在那男子床頭蹙眉不語的柳曼槐,有些心疼。

明明是一番赤誠,卻被人說成奸細,偏偏她並無半點計較,仍然竭盡全力為全軍著想,這等胸襟,這等氣魄,實在難能可貴。

“殿下,你還有傷在身,先歇息吧。如今也就他身上的病情最嚴重,在下想再觀察觀察,看看還有別的什麽法子沒有。”柳曼槐擡眼看著歐陽元朗,眸子裏閃過一絲溫情。

歐陽元朗只覺得這眼神似乎有些熟悉,可是,這雙吊三角眼,實在與故人相去甚遠。他沒有多想,微闔了眼。

司空玉澤將營帳裏的火燭全都滅了,獨剩下男子床榻前的那一盞,自己也在歐陽元朗身旁的行軍床上躺了下來。

營帳裏的呼吸聲漸漸粗重綿長,坐在那裏的柳曼槐仿佛老僧入定,許久不曾動一下。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她摸出了銀針。

看著床榻上昏昏沈沈的男子,柳曼槐眸光微閃,片刻的猶豫之後,掀開他身上的被子,親手將他的上衣褪了個幹凈。

隨即,她手一拂,無數根銀針插入男子身上的穴道,她站在那裏,運足內力隔空撥動銀針。

隨著銀針抖動,一股灰敗之氣從男子身體的各個地方漸漸湧向他的左臂,他身子其他地方的青灰色開始漸漸變淺,而左臂的顏色則明顯變深。

最為明顯的便是他的嘴唇,之前灰蒙蒙的,一看就泛著一層死氣,此刻隨著柳曼槐撥動銀針,那讓人心驚的死氣慢慢褪去了,只是唇色還顯得很蒼白。

柳曼槐手下一直在運力撥針,眼睛也不曾眨一下,緊緊盯著男子身上的變化,直到男子手臂上泌出一層汙血,身子不再像此前一樣顫栗,她才停了下來。

顧不得全身發軟,也顧不得擦去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柳曼槐上前將男子身上的銀針全部取了下來。

濕了方帕,替他擦了身子,蓋上被子,柳曼槐這才將銀針一根根放在火燭上炙烤,又用烈酒仔細消毒,方才收好。

輕輕出了一口長氣,柳曼槐甚至沒有坐下休息,又舉著那火燭,踩著虛浮的步子在營帳裏走了一圈,確信眾人沒有異常,才來到了歐陽元朗身邊。

將火燭放在一旁,柳曼槐坐在床榻邊,輕輕拉過歐陽元朗的手,搭在他手腕上,眸光落在這張已經褪去了青澀的臉上,不由自主想起和他相遇相識的點點滴滴,想起他對自己的各種維護,眸光不由得多了幾分溫情。

元朗,你一定要活著,我希望你好好活著!

末了,柳曼槐放開他的手,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吹滅了火燭,走到一個角落裏,席地盤腿而坐,開始運氣調息。

黑暗中,歐陽元朗的眼睛慢慢睜開,悄悄凝視著那個瘦弱的身影,眸光裏充滿了疑惑。

其實,他一直沒有睡,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柳曼槐的一舉一動。

不得不說,柳曼槐真的是個盡職的醫官。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所有人都沈沈睡去,她卻還在與這疫癥苦苦作戰。

可是,歐陽元朗恍然覺得她再次給了自己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在剛才,她坐在自己身邊,凝視自己的時候,那種眼神,那份在意,那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醫官應該有的,何況兩人此前並不熟悉。

難道,陳珂以前認識自己?可自己對此人怎麽沒有一點印象?

黑暗中,歐陽元朗眸光微沈,只看到那打坐的人影身上漸漸升起一團淡淡的紅光,紅光中,那個瘦弱的身影有些難以辨識,似乎就要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在一起,卻又在飛旋的眾多影像中難以找到一個契合點。

淡淡紅光,深深疑慮,有傷在身的歐陽元朗終究難敵睡意,沈沈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歐陽元朗醒來的時候,發現柳曼槐又站在那男子床榻前,低聲說著什麽。

“那人醒了?”歐陽元朗一邊穿衣,一邊低聲詢問伺候他的司空玉澤。

“醒或不醒,都是那副德性!”聽得出,司空玉澤很是不滿,“陳珂每日這般照料他,推心置腹地鼓勵他,從未將他當作俘虜,可他倒好,從不睜開眼睛,從不說一句話,不吃不喝,一副等死的樣子。”

“這麽多日過去了,他都沒有吃過東西?”歐陽元朗一楞。

“是啊,一心求死!”司空玉澤癟癟嘴,“早知道這樣,當時說什麽也不會讓陳珂把他帶回來。白白浪費心力,還落人口實,被人冤枉……”

“早膳來了!”正說著,幾個傷兵從外面擡著吃的走了進來,司空玉澤連忙上前給歐陽元朗領了一份。

早膳後,傷兵們百無聊賴,坐在一起閑聊,歐陽元朗半靠在床榻上,聽他們天南海北地說著。

“大牛,仗打完了,你最想做什麽?”

“去落國,把我媳婦兒追回來!俺娘來信說,一打仗她就怕了,自個兒偷偷跑回了落國。”

“你媳婦兒是落國人?”

“是啊,落國人怎麽了?侵占離國的是蒙亞圖和落皇,與老百姓有什麽關系?和我媳婦兒有什麽關系?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她,我要去找她!”

“小聲點,厲王殿下在呢。”

營帳裏一下靜了下來。

“本王要是媳婦兒跑了,也要追回來,不管她是落國人還是雲國人,都是自己的媳婦兒。”歐陽元朗迎著眾人的目光,淡淡一笑,“本王也希望戰事早點結束,希望這天下太平,到時候各位兄弟想娶哪國的媳婦兒都可以!”

“殿下說的好!”眾人都樂了,只覺得和歐陽元朗的距離更近了。

床榻上的男子睫毛閃了幾下,柳曼槐心思一動。可還沒等她說話,一個士兵突然倒了下去,不停地抖著。

柳曼槐當即走過去,讓司空玉澤將其抱到床榻上,褪下衣衫,開始施針。

司空玉澤做了個手勢,眾人默默退開,遠遠觀望,他自己則將幾個卷簾都撩起,讓空氣流通。

做完這一切,司空玉澤遠遠站著看柳曼槐施針,眼裏流露出深深的佩服。

前一刻還熱鬧非凡的營帳,這一刻安靜地只聽見眾人的呼吸聲。

兩盞茶後,柳曼槐住了手,擡頭看著眾人,身子一晃,整個人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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