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曉陶回憶起那天趕去莫雪家時看到的那一幕還是身上一陣陣發涼。

莫雪長發披散著。靜靜地躺著地上。嬌小的身材顯得更加的小了。看起來是那樣的孤獨無助。手腕上流出的鮮血紅艷艷地淌了一地。讓人看上去觸目驚心。

“說好的長相守。說過的不回頭。總想就這樣牽你的手。幸福地一直往前走。心裏的淚在流。心上的痛依舊。原來你說的最後溫柔是慢慢放開我的手。我愛你那麽多。等了你那麽久。卻不舍得讓你難過……”音響裏播放著陳瑞如泣如訴的歌曲。讓曉陶的心一下子就碎了。所有的恨在那一刻都化作了心疼。

她也不過是一個渴望愛情的女人。造化弄人。若是她愛的人也剛好愛著她。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我是那支傷心流淚的紅燭。一生都在為你哭。思念是我戒不了的毒。直到我的生命結束。我搖搖擺擺隨風而舞。癡心為你踏上了不歸路。我顫顫覆覆頻頻回顧。難舍難離愛得銘心刻骨……”

“莫雪。你要堅持住。你一定要回來。你要是死了。我不會同意把你和季剛葬在一起的。”救護車上。曉陶緊緊地抱著莫雪。眼淚撲簌撲簌地滾落下來。為什麽。你連死也不肯放過我。當年陳思思的死就是她心頭的一道傷。季剛的決絕更讓她心如刀絞。如臨死境。

雖然莫雪做了很多傷害她的事。可是她還不想讓她死去。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為什麽你們都不珍惜呢。

莫雪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得像一張白紙。可是微微上翹的嘴角依然掛著一抹甜甜的微笑。就像是貪吃的孩子吃飽喝足了以後甜甜地睡去。夢裏又夢到了心愛的糖果。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要置她於死地的惡毒女人。只是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嬌媚憨嗔的可愛女孩。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蘇鐵會不會這麽殘忍地對她。

“莫雪。你混蛋。為什麽要這樣。你有什麽資格這樣做。我不會同意的。我絕對不會同意的。”當莫雪蒙著雪白的床單被推出手術室時。曉陶徹底崩潰了。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她也是受害者。我們是同學。你怎麽可以這麽狠。”曉陶推開蘇鐵的手。瞪著眼睛聲淚俱下地指責蘇鐵。

蘇鐵一楞。他沒想到曉陶會為了莫雪來指責他。他也沒想到莫雪會把這件事看得這麽嚴重。他一直以為莫雪是一個很風流又隨便的女子。未達目的不折手段。所以才會把那視頻上傳的。只是想羞辱她一下警告她不要再害人了。可是沒想到莫雪竟然會這麽在意。甚至想不開尋了短見。

他更沒想到曉陶會因此指責他。若不是為了給她報仇。他怎麽會這麽做。她能為一心要害死她的女人來指責他。卻從來沒有為他想過。

蘇鐵憤然轉身。大踏步走出了醫院。

曉陶望著蘇鐵離去的背影。忽然又一種被抽空的感覺。好像他這一去就是要徹底遺棄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出離憤怒。一下子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她又做錯了嗎。為什麽她總是做錯。

“為什麽你什麽都要高我一頭。為什麽老師同學都喜歡你。為什麽我喜歡的人都喜歡你。我不甘心。不甘心。”莫雪聲嘶力竭的吼叫在曉陶耳邊回蕩。

是她搶了她的嗎。都是她的錯嗎。

鄭玉龍住院了。譚明珠失蹤了。連小城最高的官員都被撤職了。這些曉陶都不在意。他們和她又什麽關系呢。她只是在意莫雪。畢竟她們是同學的關系。而且上學的時候關系又那麽好。蘇鐵。我怨錯你了嗎。

姚曉陶的情緒陷入了低谷。曾金鳳聽說了莫雪臨死時給曉陶發了一條短信。想著季剛在那邊孤單。就和張媽合計好了。要來打探曉陶的口風。

莫雪的父母聽聞女兒的噩耗。肝膽欲碎。因為她還沒結婚。在小城的風俗事不能入祖墳起墳頭的。雖然他們對季剛因為不喜歡莫雪而有些不滿。又有些怨恨莫雪不爭氣。竟然臨時還在念著這個薄情寡義的人。可是因為是莫雪的遺願。人死為大。也只好勉強同意。尊重她的意見了。又因為曉陶的存在。他們也沒有強求。畢竟曉陶才是季剛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不同意。有我在季家的一天。我就不會讓她和季剛並骨的。”曉陶丟下一句狠話就憤憤地離去了。曾金鳳和張媽面面相覷。不敢自作主張。只好作罷。

沒想到。時隔三年。她竟然又提出這個要求。還作通了蘇珊的工作。

“姐姐。你不恨嗎。你不恨她害死了小魚兒。還為她求情。”曉陶伏在蘇珊的肩頭輕聲地問。語氣幽怨。

“人死一死百了。當年。我也恨過。恨不得抽她的筋。吃她的肉。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也想通了。她也是個可憐的人。再說她也一死謝罪了。我不過是看在老夫人心疼少爺。再說莫雪對少爺確實是癡心一片。都是女人。我同情她。”蘇珊靜靜地說。放下個人恩怨。敞開心扉的她渾身散發著慈愛的光輝。曉陶感覺這個女人的形象瞬間高大了起來。再也不是那年初見時不谙世事的小太妹了。

“我不同意她和少爺並骨。又豈止是恨她。”曉陶推開蘇珊。轉身走到窗前。“少爺不喜歡她。我又何必讓她去打擾他的安靜生活。既然不能倆情相悅。何苦要綁在一起。莫雪這一生苦苦求不得的事。又何必讓她在另一個世界再辛苦去追求。”

“少爺也好。莫雪也好。我希望他們都能忘記這輩子的恩怨情仇。如果真有輪回。都能夠找到自己心愛的人。倆情相悅地平穩過一生。我不想讓外力去幹擾他們的生活。如果有緣。他們自然會在來世再相遇。我希望這遇見是他們倆人自己的選擇。所以才會倆情相悅地相親相愛。那樣的日子該多麽美好幸福啊。”

曉陶說著說著。竟然憧憬起來了。仿佛透過虛空看見了來世的季剛和莫雪相識。相知。相愛。相守……幸福地直到老去。她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你能原諒所有傷害你的人。心疼他們的執著。為什麽不能看看蘇鐵為你付出的一切。他為你做的又何止這些。”

☆、大結局：天涯海角我隨你去！

“你明明還愛著他。他也愛著你。為什麽你們就不能在一起呢。”蘇珊見曉陶不做聲。又問道。

“有些事。你不懂。”曉陶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那些午夜輾轉難眠的思念。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她。她還深愛著他。

可是內心深處總有個聲音在提醒她要遠離他。否則將會死無葬身之地。愛情是穿腸毒藥。我還是沒有煉到百毒不侵。

“我是不懂。你們為什麽會這麽別扭。一個人別扭也就罷了。難得的是倆個人都這麽別扭。這麽倆朵奇葩怎麽就都讓我遇見了呢。蘇鐵也是三年了。竟然對你不聞不問。電話也不打來一個。難道真的把你忘了。另尋新歡了。”蘇珊皺著眉頭分析道。顯然最後的結論把她也嚇了一跳。

“不是我說你。曉陶。還是那句老話。女人不能太強勢了。在男人面前適當地示弱一下。不會少什麽的。一味地強調自己。最後會失去很多。畢竟喜歡憐香惜玉的男人多。有自虐傾向的少。”

蘇珊一本正經的大道理讓曉陶人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來。“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虐待他了。好了。好了。快去休息吧。睡晚了要出皺紋了。”曉陶推著蘇珊。一路把她推出了門。

“你還沒有虐待他呀。你知道精神上的虐待比之**上的虐待更殘忍。你們明明還相愛卻彼此傷害。就是精神虐待。”蘇珊的勁頭被勾起來了。站在門外還嘟嘟囔囔地講著政治課。

“好了。好了。蘇媽媽。小女子受教了。安啦。”曉陶隔著門縫喊了一句。伸出舌頭做了一個鬼臉。轉身就鉆進了被窩。

蘇珊望著門板上古色古香的花紋圖案。知道曉陶在可以回避。搖了搖頭回自己的房間了。“頑固不靈。冥頑不化。你要這樣繼續下去。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好啊。你竟然敢叫我蘇媽媽。是嫌我啰嗦了。看我不拿出唐僧的口水神功把你淹死的。”後知後覺的蘇珊知道第二天睡醒覺才想起曉陶這一句調侃來。這反應速度真是神速啊。萬年神鬼的速度。。老得爬不動的那種。

長夜漫漫。孤枕難眠。每天入夢前的思念成了曉陶的必修課。幾年來已經成了習慣。甚至她有時覺得自己就像古時候那個在黑夜裏熄了油燈撿銅板的女人。不過是在打發寂寞而已。長夜漫漫。無事可做。像老人一樣回憶回憶過去也是正常的。只是她忘了。她並不是睡眠極少的老人。原本青春的她正是應該貪睡的年紀。

迪軒應該上小學了。如果隨她一定會品學兼優的。可是要是隨了他爸爸。那可就愁人了。因為蘇鐵在上學時的表現確實是差極了。不過若是隨了他。率性而為。一定會很快樂。

“陶兒。睡了沒有。”蘇珊輕輕地在外面問。

“還沒有。進來吧。”曉陶回答了一聲。便做起來打開了床頭的臺燈。

“我燉了冰糖蓮子銀耳羹。安心養神。你喝一碗再睡吧。”蘇珊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玲瓏剔透的水晶碗裏盛放著晶瑩通透的冰糖蓮子銀耳。就像一個賞心悅目的工藝品。讓人不忍心下口。

挖起一勺。放進嘴裏。香甜爽滑。吃進胃裏涼涼的。是那麽地妥帖。好像所有的火氣。煩躁都被一掃而空了。

“姐姐。誰要是娶了你。真的是有福了。”曉陶一邊吃著冰糖羹。一邊由衷地說道。

“姐姐老了。哪有人會要呢。我就一輩子伺候你和蘇少爺就好了。”蘇珊綰了一下耳邊的碎發。略略有些羞澀。

“這裏就只有我一個人。哪裏還有什麽蘇少爺。你呀。”曉陶瞪了蘇珊一眼。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曉陶。你和蘇少爺一定會在一起的。”蘇珊肯定地說。

曉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這個傻姐姐哪兒來的信心。連她自己都對自己沒有自信。她哪裏來的信心滿滿呢。

“其實滕醫生人也不錯。如果你覺得和蘇少爺在一起勉強。也可以試著和滕醫生交往。他是一個可靠的人。值得托付終身。”蘇珊聽到曉陶長長的嘆息。看到她悵惘的神態。又試探著說。

“真的。”曉陶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蘇珊的眼睛。“他真的值得交付一生。你肯定。”

“恩。”蘇珊咬著下唇艱難地點了點頭。雖然她的心裏有些痛。可是為了曉陶能得到幸福。她還是使勁點了點頭。如果曉陶能夠接受滕明哲。他一定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那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麽我就決定了。”曉陶故意用力地放下手中的水晶碗。好像做了非常重大的決定一樣。

蘇珊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撕心地疼。不過她依然笑著說：“你能下定決心就好。我祝福你們。”

“是我祝福你們。既然你覺得他可以托付終身。那麽我把你交給他。我也就放心了。”曉陶抓住蘇珊的手。眼睛裏閃爍著狡黠的目光。原來她故意這樣說是逗蘇珊玩罷了。

蘇珊的一顆心終於落到了胸腔裏。她如釋重負地輕呼出一口氣。可是隨之而來的憂傷又襲上心頭。“我覺得好有什麽用。他的心裏只有你。只要你的感情生活一天沒有結果。他就會一直等下去。”

這才是蘇珊今天晚上繞了一大圈最想說的話吧。其實她說的不無道理。

“放心吧。他對我不過是一時的欣賞罷了。他是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把自己的愛情看得很神聖高潔。不容許來自自己的背叛。姐姐最懂得煙火人生。和他正好相互補益。相得益彰。眼下最重要的是轉變他的觀念。一念之間。他的人生就會和你疊加在一起。”

曉陶說出這些話來安慰蘇珊的時候。心裏就已經下了決定了：手術很成功。迷情花的毒癮也除掉了。是時候離開了。是時候還給他們一個自己的空間了。

“那陳老師呢。”

“蘇珊。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曉陶。曉陶。迪軒剛才給我來電話了。蘇鐵要帶著他一起來雲南呢。”蘇珊一大清早就接到迪軒的電話。小家夥因為爸爸的許諾而興奮得早早起床就給蘇珊打了電話。

室內空空如也。床鋪疊地整整齊齊的。連她的皮箱也不見了。

“我走了。祝福你們。不要擔心我。我只是出去散心而已。”

蘇珊急忙給蘇鐵打電話。蘇鐵的態度卻一點也不著急。

“餵。你這人怎麽這樣。曉陶走了。你竟然一點也不著急。虧我昨天還在她面前說了你無數好話。”蘇珊急了。給蘇鐵來了個當頭棒喝。

“有緣總會相聚。我相信她正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裏靜靜地等著我。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她的。”

蘇鐵放下電話。端起桌上的咖啡。看著伏在桌子上認真做作業的迪軒。嘴角浮現一抹會心的微笑。

“嗨。我叫蘇鐵。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蘇鐵啊。我記起來了。是南方的一種植物。頭挺大的。”

“我叫刺玫。北方的植物。有刺兒沒花。”

【此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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