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在一個深海裏沈淪，海水分解了遠處的陽光，給昏黑的世界一點微弱的希望。我努力向上游，想呼吸一口岸上的空氣。就在我快要浮出水面時一雙手遏制住了我的咽喉，我呼吸困難，掙紮不開。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緊，就在它快要把我的氣管掐斷的那一刻，我睜開了眼，大口大口呼吸充滿消毒液的空氣。

“感覺怎麽樣了？”我緩緩移動自己的脖子，睜大模糊的眼睛看著說話的人。“我怎麽了？這裏是醫院嗎？”

蘇晴寧取出我腋下的體溫計，仔細地看著，“對，這裏是醫院。你和李俊成出車禍了。”她幹脆利落地告訴我一切，就像播報新聞一樣。

昨天晚上九點多，武陵街，拐角處，我的記憶全都沖上頭頂。車子忽然下沈，我大叫。李俊成拼命剎車，但是還是無法使它停下。最後一刻，俊成拼盡全部的力量打轉方向盤，使車頭調到他的方向，而後撞到了樹上。

然後是鋪天蓋地的紅色血流，還有我自己戰栗的呼吸，還有他打轉方向盤之前告訴我們的對話。

“到底怎麽回事？”

“可能是輪胎破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你收到傷害……”然後我就不記得了。

我像是驚醒一般，“俊成呢？”

“他還沒醒過來。你幹什麽？你在輸液。”我拔掉輸液管，徑直走出病房，李俊成，你不可以出事，你千萬不要讓我有所歉疚。

蘇晴寧追了出來，“你怎麽這麽魯莽，他需要靜養。”她拉住趴在窗戶上的我。我和他離得好遠，就算是一間房的距離，我也只能在門口的窄窄的玻璃條窺見他。我想推開門，她拉住了我，“這裏是重癥監護室，不能陪床。”

我的手從門把上滑落，看到他在裏面一動不動，我是那麽害怕。看著他的心電圖總是忽上忽下，我也害怕。為什麽？每當我以為我快要登上山頂，老天爺總會把我推下懸崖！

蘇晴寧看著我，滿臉同情，“你不要太擔心，他已經過了危險期。現在只是以防萬一，過不了多久，你就能重新和他說話了。”她扶著震顫的我回到了病床。“我去給你倒水。”

我一把拉住她，“晴寧，我有事跟你說。”

她怔了一下，“有事等你好了再說。”

“是關於林舒的。”她微微一笑，“我知道那天你們在騙我，我沒生你的氣，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舒還是很愛你的。”她轉過頭，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到，“從他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他了。”

“那又怎麽樣？也許過去他愛過我，但是現在……”

我打斷她的話，“現在他也依舊愛你。”她蘇晴寧靜靜地站著，聆聽我的話，“其實，他離開你，根本不是因為不愛你，也不是因為你父親對他的傷害，而是因為，”我停頓了一下，“因為他得了肺癌。”

水杯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我本來不願告訴你，林舒請求我，讓你不要因為他而不安。可是經過今天，我才知道，沒有了心愛人的陪伴，一個人的生活就是茍且。同甘是必須的，共苦也是。”

她跑了出去，像極了那個夜晚的瘋狂。林舒，原諒我，沒有遵守承諾。

－－－－－－題外話－－－－－－

早起看雪落，幸福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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