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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章所說的祭禮,實際上需要五十天。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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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答應恒楚的。明天我們就搬家。”

“搬家!?這麽突然?八夜知道嗎?”

“八夜什麽啊八夜,這麽幾天你就被收買了!?”傅久久皺眉,頗為不滿他的狗腿。想起八夜和木靈修也沒什麽交集,偏偏木靈修把他當老大似的,什麽事都跟他說。

“久久。”木靈修縮在小桌子後頭,憤憤不平地小聲說,“我缺乏父愛!”

“……”

以前木靈修在傅久久心中,就是一株自強不息的風中小草,萬萬沒想到養成了一朵嬌嫩的狗尾巴花。受傷之後的木頭愈發黏人,也越來越敢跟傅久久頂嘴,撒嬌什麽的,被傅千年慣得輕車熟路。

但傅久久沒打算讓八夜知道,可以說,她就是為了躲八夜和恒楚。

天帝必然與那個假陸遠白有所關聯,那麽,當年屠殺幾百洛河族人的,應該就是他。嫁禍阿遠,也有可能是天帝的指令。

傅久久已經不再相信任何天族了。

翌日,兩人收拾了簡單的行裝,直奔渺城之外的天軍營帳。

傅久久領著木靈修在營帳百裏處停下,她放出羲鳶之後,便和木靈修在此等待。

恒楚很快風塵仆仆地趕來,臉上帶著一夜未眠的憔悴,但眼睛裏卻閃著光。不帶隨從,直接交涉,這是兩人的默契。

“我做了改良,改良成了劍中劍,可以出其不意置人於死地。”傅久久將所有的兵刃倒在地上,堆積成一座小山,隔絕在她與恒楚之間。

恒楚感覺到了傅久久的疏離。

“這是最後一次了。”

“你要走?”恒楚註意到藏在大石後頭窺視的木靈修,不禁脫口而出。

傅久久承認得很爽快。

心裏有一處地方被觸動,恒楚莫名急躁起來,“嬰郜呢?你幫我良多,我還未實現對你的承諾。”

傅久久垂下頭沈默。殺了嬰郜,這是他們一開始就說好的交易。嬰郜出賣了她,間接害了阿遠。可這些,都漸漸模糊了起來,傅久久幾乎快忘記這個事實了。

“就這樣吧……”傅久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莫名地想起很多年前一個茶寮老板說的話,盛世茍安尚且不易,何況亂世?她如今茍且偷生尚且不易,何況去蹚天族和妖族的渾水?洛河有什麽宏圖也罷,天帝有什麽陰謀也罷,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她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就這麽帶著木靈修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住下來,等戰事平息了,出來溜達溜達,然後她年華老去,無病無憂,最後回歸於天地。這麽輕輕松松不好嗎?

恒楚被她話裏深沈的無奈和妥協噎住了。傅久久依舊肆意昂揚,卻和以前不一樣了。

……

一月後,嬰郜脫離妖族,宣布焱城獨立,擁立八夜神君為帝,史稱“青帝”。

與此同時,六芒神君代表南臺島與天帝聯姻,迎娶天帝獨女涵芝。

妖族懵了,天族也懵了。

焱城是地淵最為重要的邊境城市之一,嬰郜生性低調,鮮有人知,但認識的人都了解其人是如何的才華橫溢,驍勇善戰。新上任的大族長桄居什麽也沒說,也無所表示。有的人擔心他顧及舊情,也有人認為他是按兵不動。

天族們無所適從,嬰郜殺了多少天族人?想殺嬰郜的人又有多少?而今他沒有族群庇護,最是一鼓作氣攻下焱城的好時機。但他脫離了妖族,不,可以說是背叛了妖族,而他擁立的那個人,是瑞和神女的親弟,本該成為天地之主的八夜神君。

認麽?還是不認?若是認?又該以怎樣的立場?青帝站在哪邊?青帝的意圖為何?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木靈修正和傅久久坐在旅人堆裏,圍成一團在風沙裏啃饅頭。然後,傅久久的饅頭掉了……

“……風真大啊。”傅久久表情僵硬地解釋。

木靈修瞅著她極度不自然的表情,默默點頭,“是啊……”

然後他的饅頭被吹掉了。

傅久久:“……”

“久久。”木靈修撿起掉在地上的饅頭,胡亂擦了擦,就著滿饅頭的沙子咬了一口,湊到傅久久近前壓低了聲音問,“八夜為什麽要成為青帝?”

“誰知道呢?”傅久久滿不在乎地答。

旅人們都是背井離鄉的人。因為戰亂,無法回家,被迫在外遠游。其中,大部分是人族,遷徙好像是他們的天性,他們總能找到自己族群。傅久久和一個老漢搭過話,他們準備去褚囿城外的人族群落,那裏的人族擁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城市,甚至自己的軍隊。那裏離靜樂城很近,離這兒也不遠,他們打算投奔那裏的人族,出賣勞力過活。

傅久久也打算同行。這場戰爭中,也許,最安全的是置身事外的人族。

十六日後,傅久久終於抵達了這座黃沙盡頭的村落。這座村落很大,幾乎是一座小型城市的規模。傅久久站在村門口,觀察著裏面人來人往,卻井然有序。最近的流民很多,村門口設置了專門接待的人員。老漢是這群人的領頭羊,帶著眾人進去了。

“姑娘。”面黃的大嬸輕聲提醒她。

傅久久回過神,木靈修在前頭喊了,她快步上前跟上去。領路人帶著他們去見這個村落的族長。傅久久這才知道,這不是一個村落,而是一個族群,他們有自己的族長。

白須垂胸的老者拄著拐杖走出來,他的面容蒼老,精神卻很矍鑠,眼神銳利。那是經歷過世事的人才有的眼睛。

他打量了一番眾人,視線在木靈修臉上定住。木靈修長得實在惹眼,滿身灰塵也遮不住。傅久久立馬一臉此人與己無關的表情。

族長表情嚴肅,卻很好說話。他先是對老漢表示了一番慰問同情,並歡迎他們住下。領路人很快給他們安排住宿,一路奔波,眾人都很快睡下。

蟬聲鳴鳴,也掩不住臨時帳外的腳步聲。

傅久久推醒木靈修,進入全神戒備的狀態。腳步聲停了,一根細長的物什緩緩伸進來,將帳簾掀起一角。

傅久久眼疾手快地抓住那根細長物,猛然一拽!長年的鍛造,她的臂力比一般男子更甚,來人猝不及防地被她拽進來。

木靈修只覺得花白的東西一閃。

“……族長?”

來人正是這個村落的族長。

“你想幹什麽?”傅久久沒有木靈修那麽好說話,神色冷厲地看著他。

老人毫不渾濁的雙眼靜靜地睇著她,不慌不亂,而後轉向木靈修,淡淡道,“也許二位已經忘記了,我是阿裏。”

☆、阿裏

木靈修怎麽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滿臉溝壑縱橫,老態盡顯的老人,就是當年那個推他落崖的黝黑青年。

原來人族的生命這麽短暫啊!他不禁這麽想。

年輕的阿裏是個健壯能幹的青年,傅久久也沒有認出來。六十年對於神族來說不過彈指,而今他一提及,那些陳年舊事迅速浮現腦海。

“就是你……”她蠻橫地扯起老人的衣襟,“……把木頭推下去的?”

千年認出了她的氣味,可說是故意將她引導至祭魂湖底。而木頭卻是實打實的摔下山崖。崖下是劇毒的瘴氣,他人事不省地在那裏躺了七天,半個內臟被腐蝕,瘴毒入侵身體,成了個半廢的人。

他本該是天之驕子,火焰般的羽翼染紅整個地淵的天才,卻在中途隕落了。

傅久久眼中的戾氣濃的驚人,阿裏卻不為所動,六十年的歲月將他打磨的寵辱不驚,他只是平靜地述說,“神女還記得麽?我也記得,記得那場災難,那些被泥石吞噬掙紮著的手,記得我們在天的盛怒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人族信仰天,認為一切的災害均是天的怒火。

傅久久的手松開了。然後阿裏繼續道,“我也記得神族,在天的盛怒面前,同樣毫無還手之力。”

傅久久瞇了瞇眼,又有動手的跡象。木靈修抓住她,他的手已經很寬大了,一手就能鉗住她,“你為什麽要坦言身份?不怕我報覆麽?”他的雙眼平靜無波,面無表情的樣子還挺能唬人。

“與其你們認出我,還不如我自己坦誠,以示我的誠意。”

傅久久:“……”他真的多慮了,他們根本認不出來……

木靈修問:“什麽誠意?”

“……”阿裏只是沈默,而後退出帳外,“夜深了,二位先歇息吧。”

傅久久和木靈修兩人面面相覷,既然不是什麽急事,你半夜三更來幹嘛?

翌日是個大晴天,洗得發白的被單帶著清新的皂角香味,掛在竹架子上,隨風飄揚。樸實無華的女人告訴皮孩子們,晚上能蓋上帶有陽光味道的被子。半大的孩子在空地上撒野打滾,男人們搬運著木材,給新來的流民搭房子,偶爾踢到幾個熊孩子,然後笑著道歉繞過去。

一派和諧景象。

傅久久和木靈修被尊為座上賓,成了族長的貴客。兩人被昨日的領路人帶到族長的木房子前,門口擺了一張四角矮桌,放了幾個小凳子,桌子上擺著一盤未完的棋局。

“二位坐。”熱情爽朗的小哥笑著道,親切溫和的樣子很討人喜歡。

木靈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他的笑容太過耀眼,小哥不禁有些臉紅。

阿裏拄著拐杖出來,他坐在一側,傅久久和木靈修坐在另一側。

“我不喜歡廢話,關於昨夜的事……”傅久久手指扣著桌面,很有威儀。

阿裏頓了好一會兒,才從千言萬語中找出那個線頭,開口道,“……人族世世代代,都是依附於天妖兩族,靠著你們的施舍,擁有土地,為你們耕種,為你們修建城市。

但我們的日子,其實朝不保夕。一言不合,或有所沖撞,就會死於非命。我們也是一個族群,可沒有人在乎這個,在你們眼裏,我們就是螻蟻般存在。您知道每次戰爭,人族會死去多少人嗎?幾千?幾萬?幾十萬?神女,我們死去的人,足足有五百多萬啊!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做,就被天上降下的流火燒死,或是死於遷徙和奔波,死於天族和妖族的戰爭中。

我們的命運握在天族和妖族的手裏,從未屬於過我們。可我們也是活著的,活著的人會思考,為什麽我們無法擁有自由?怎樣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老人的話裏是無盡的滄桑和悲痛。傅久久能體會到弱者的辛酸,難得的有所觸動,“你找到了獲得自由的辦法?”

“是的。”老人平靜地點頭,“您知道這是哪裏嗎?這裏是麅狽之巔,古旦記中記載的封印魔獸的地方。”

魔獸!?兩人俱是一驚,魔獸是遠古時候的兇獸,已經絕跡了。但事實並非如此,魔獸不死不滅,其餘族群只能靠著封印禁錮它們。

“我是麅狽族的族長,我們世世代代都守護著封印。”

——麅狽之巔,天地西北,有人焉,其面黝黑,居於灌木,鬣獸而生。

這是古旦記的記載。阿裏的樣貌,確實和一般人族有所不同。

“我們從不在這片土地上殺生,這片土地是活的,一旦有人族的血液浸入,就會喚醒封印著的魔獸。

神女,這是我們的原則,現在,成了我們的條件。我希望人族能遷徙至天外天,擁有真正的自由。”

天外天是蠻荒之地,沒有生命,也沒有能禁錮人族的人。

“如果天族不同意呢?”

“我們會在這片土地灑上人族的血,讓魔獸重現於世。”

這個當口,沒有哪個族群還有多餘的精力對付兇殘的魔獸。

“這不是我能允諾你的。”

“你能。”阿裏如此的篤定。

傅久久從沒見過敢與天族交涉的人族,後來她才知道,在阿裏的心中,天族早已不是無所不能的了。

這個想法應該形成了很久,因為阿裏連神族派兵剿滅他們收回土地的情況也考慮到了,甚至想出了應對的措施。這個人族很勇敢,如果他擁有更長久的壽命,他會成為一代梟雄。

阿裏經常出入天族的城市,他曾見過傅久久的畫像,那是九川的通緝令,是以他才如此肯定傅久久能帶給他承諾。

但無論他如何勸誘,傅久久都不為所動。此時的她,確實什麽也做不了。

這個村子不能呆了。村民為他們搭建的房子還沒有蓋好,他們又要走了。

……

“啊——為什麽我就找不到一處能安身的地方呢!?”傅久久突然展開雙臂,對著曠野大喊。

木靈修跟在後頭,擡手彈去傅久久頭上的一片枯葉,輕聲道,“久久……”

“嗯?”

“你是有家的,是你自己不願意回去。”他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認真。

“八夜已經自行稱帝了,無論是敵是友,南臺島都無需顧及天族了。你為什麽不願意回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目測是70章之內完結……

事實證明我果然是一雙狗眼……

就快了!嗯!

最後的子彈是短篇,會努力在五一假期前後寫完!已更兩章,歡迎收藏!

☆、蠶蛹

木靈修說得對。

她離開南臺,無非就是為了不連累南臺。四瑜是個極度護短的性子,護著她只會讓矛盾激化。

而今,八夜卻橫插一腳。老實說,傅久久覺得這是二缺才做得出來的事。天族和妖族打得難舍難分,他沖出去幹什麽?想稱帝,打完再說啊。傅久久驀然想起他的話,不禁有些臉熱。她根本沒有應允他,他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

晚上找了個寬敞的山洞,木靈修撿了幾根枯木枝,生了火,等著外出采果子的久久回來。火苗下,人影幢幢。他望著搖晃的影子發呆,想著幾十年前久久滿身是血的樣子。偶爾他會從噩夢中驚醒,夢裏的久久血肉模糊,那個時候他沒有趕上,嬰郜也沒有趕上。

救了久久的,不是他。他的確化身過一次赤羽,可哪有這麽好的運氣,他的妖靈將盡,只是抵禦了一會兒發怒的洛河族。真正救了他們倆的人,是嬰郜。

可是嬰郜卻讓他撒謊,木靈修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會撒謊,但嬰郜的眼神卻是不容拒絕。那裏藏著深沈的哀傷與淡淡的寵溺。

他不由自主地就答應了。

山洞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木靈修擡起頭,有些疑惑地望著黑漆漆的洞外:久久的腳步聲不是這樣的。

一只修長的手撐在被火光映成橘黃色的山壁上,然後一個瘦高的少年俯下身子探進來。

“千年?”木靈修頗為驚訝,“你怎麽……”

“我跟著羲鳶來的。”千年的眼睛裏漾著盈盈笑意,“小姨呢?”

羲鳶被傅久久送到南臺後就留了下來,它和朱鸞之間彼此感應,是以千年才能找到木靈修。

沒多會兒,傅久久也回來了。今晚沒有月亮,山上很黑,饒是有回明珠照路,她的身上也被樹枝刮傷不少。

見到千年她同樣驚訝,但沒有多說,扔了幾個果子給木靈修和千年,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該說的,他自己會說。

千年跟著她姓傅,承了幾分她的性子。那邊還在與木靈修說些好久不見的體己話,這邊就正經了臉色開門見山道,“小姨……”

“叫啥呢?”

“久久……”

傅久久等了好半天,沒有下文,“接著說啊。“

“……我在醞釀氣氛。”

“哦……”

千年看上去成熟穩重,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總執著於莫名其妙的東西,白瞎了這麽長的個子。

看上去他醞釀失敗,只好有些沮喪地說,“四姨希望你回去。”

木靈修面露喜色,四瑜的話總比他的話管用。

傅久久挑眉,“說原話。”

“……”千年無奈地站起來,深吸口氣,指著傅久久破口大罵,“傅久久!不給老娘滾回來,老娘跟你玩兒命!”

活靈活現,連四瑜發怒時慣常微瞇的眼也模仿個十成十。

傅久久對著木靈修說,“你看我敢回去麽?”

木靈修:“……”

傅久久是趁著四瑜不在島上的時候走的,要不是一幫兄弟們攔住,傅久久敢賭一個天寶,四瑜絕對會追上來將她抽筋扒骨。

這事兒她做的妥不妥不說,但絕對落了四瑜的面子。

“同伴,兄弟,就是值得我們忍痛,把兩肋插刀的機會讓出去的那個人!尤其是你!傅久久!你這麽個衰崽子!禁止強出頭!有什麽傷筋動骨的,都推給你哥!你哥不在就推給我!當然,前提是你得忽悠的住!老娘才不會白白讓你占了便宜!”

當年她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柴禾妞兒,這是四瑜召集一幫小的,對他們言傳身教的時候說的話。看上去有些冷情,但在傅久久心裏,比任何仗義執言的話都實在。

“小……久久,撇去這個層面,我也是希望你回去的。”千年悶悶道,“三叔也讓我帶了一些話,六叔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傅久久註意到千年開啟了結界。

“就算你不來提醒我們,我們也不會相信他是六芒。”

“為什麽?”傅久久呼吸一促,心跳莫名地加快,有什麽答案要呼之欲出了。

“七叔來島上的時候,沒有對你說——”他頓了頓,有些不知從何開口,“叔叔和六叔長得一模一樣……”

“什麽意思?”山洞裏的火也架不住傅久久話裏的冷意。

木靈修和千年開始怵了,忍不住湊到一起,傅久久竭力克制的時候都是這個語氣!

“就、就是……”就某個意義上來說,年僅六十,未經風霜的的傅千年忍不住結巴,“八夜和六芒,是一個人……”

——三哥,你說真的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麽?

——孿生子?

——我想不是。

——那就只會相似而已。

冷硬的少女驀地憤然起身,懷裏的果子落了一地。幾顆青澀的綠果滾到木靈修腳邊,打著旋兒晃悠著,木靈修目不轉睛地盯著,好像這樣就能忽略面前人的怒火。

“你們,騙我!?”傅久久冷笑,看著垂頭沈默的兩人,好像看著世世代代的仇人。

千年握緊了拳。沒有誰比他和木靈修更知道久久這些年是怎麽來的,她也許是風輕雲淡的,但不代表她能忘卻。對於自私自利的傅久久來說,陸遠白勝過一切。

“小姨,你冷靜一下……”

“滾!”傅久久的理智被憤怒燒毀,粗暴地打斷他的話。千年閉嘴了,卻倔強地坐著不動。傅久久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出了山洞。

時間像是靜止了,山洞裏的空氣也是凝固的。盡管傅久久已經不在,餘下的兩人依舊是沈默的。

“千年。”最終是木靈修率先開口,“這件事你們做的不對。”

“去追嗎?”

“不知道。”

“那等著吧。”

“嗯。”

“小姨會回來吧?”

“外頭挺冷的。”

“嗯。”

他們也沒有把握。傅久久的脾氣不算好,朝夕相處總有摩擦,傅久久也會發火。一開始他們還挺怕,還挺愧疚,但傅久久終究是個慫蛋,傲氣也傲氣不了多久。

慫蛋也是有底線的。

兩人揣著一份小小的希冀,希望這不是。

午時過半,傅久久裹著一身寒氣,哆嗦著回來。

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傅久久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冷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山上寒氣凍僵的,千年這般自我暗示著,發現效果不錯。

“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你說清楚。”傅久久席地而坐,深深地看著千年。

看來她冷靜下來了。

千年也是知道不久,他抿了抿唇,側面的角度像極了陸遠白,他開始述說——

☆、八夜

“叔怎麽會成為六叔的,三叔他們也不知道。只是一醒來,就發現八夜的魂體不在了。”

遠古大戰過後,他們的仙靈已不足以維持肉身。一玦散盡了修為,煉成八顆玉石,在每顆玉石裏投了一滴各人的精血,用以養魂。

五夙他們的修為較弱,醒來之後不大記事了,但三瑾四瑜卻是記得的。那個時候八夜的魂體已經陰差陽錯地落入六芒的玉石裏,染了六芒的神息。八夜自己的玉石卻是空的。

五夙醒了很久之後,七瓢才醒來,唯獨六芒漏掉了,在七瓢之後才醒。三瑾在那個時候才發現事情不對。六芒蘇醒的時候,久未臨世的帝王星來到了南臺島上空,那夜天降流星,無數的海族目睹了那一幕。

對於天族來說,那是福兆。對於南臺來說,那是禍根。

上任天帝是個熱衷於權力的人,也是廢除族籍制度的倡導者,他不會容忍天眷顧別的帝王。三瑾強行改變了星軌,帝王星只在南臺島上空停了一會兒,便去往別處。

只有短短半個時辰,但三瑾不敢確定天族有沒有看到這一幕。

既然是陰差陽錯,那就一錯到底吧。

從此,八夜便成了六芒,成了九川的孿生哥哥。

傅久久一言不發,像入定的老僧一般坐著,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緩和。千年有些拿不準她的想法,這是為了保護八夜,保護南臺,他想說。可傅久久在意這些嗎?

然而他完全想錯了,最後是木靈修帶著小心翼翼地問,“那六芒呢?”

真正的六芒去哪兒了?

千年恍然,他只字未提六芒的事,那是久久唯一的至親。

“……過身了。”千年艱澀道,“四姨探尋過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他的氣息。”

傅久久終於有些觸動,心臟抽痛。蘇醒後的她未見過六芒一面,可也會為他感到悲傷,這才是血緣。

之後她又不再有任何反應,千年還沒有說完。

“那個時候……”他說的是數千洛河族圍攻陸遠白的時候,“叔的肉身死了,魂體在剝離的那一刻,受到了八夜玉石的牽引——”

八夜的魂體回歸後,在玉石裏沈睡了五十多年。六芒已死,他只能做八夜,只能以這個身份面對天族。

七瓢去找久久的時候,是不知道實情的,還傻不拉幾地相信著六芒和八夜真的是偶然長得一樣。

陸遠白徒有帝王命,卻不是做帝王的料子。南臺島的人都清楚,卻也無可奈何。

想對他下手的,是天帝——這是陸遠白自己說的。三瑾想著帝王星籠罩的是六芒,便決心隱瞞八夜的身份。

包括對傅久久。

天帝能窺視他們,無論用什麽方法,他確實能做到。告訴傅久久,無異於告訴天帝。所以三瑾選擇了隱瞞。

南臺島是唯一安全之地,只有在這裏,才能隔絕天帝的眼睛。

“叔其實是不願意的,我見過他和三叔吵架。”

“哦?”傅久久突然打斷他,笑得頗為意味深長,“怎麽吵的?”

千年和木靈修互對了個眼神,看來還沒完全消氣。

“咳咳。”千年嘗試迅速組織語言,然而,“……我還沒想好。”

木靈修:“……”

木靈修用簡直敬畏的眼神膜拜傅久久,可惜被不屑無視。

阿遠根本不會吵架,頂多只會以沈默來表示反抗。千年還不夠了解他。

“小姨……我怕你還生著氣……”

“那也是因為你騙我。”

“……”千年啞口無言。

木靈修見千年吃癟,趕緊救場,“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六芒’覆生,並且以南臺的名義和天族聯姻。在其他天族看來,豐陽有了靠山,更不敢覬覦帝位。天帝也是個心思深沈的人,迄今為止,六芒還沒回過島。叔稱帝是我們始料不及的,三叔問他的立場,叔說他想做天帝,別的什麽都不說。四姨說……”他偷覷了一眼傅久久,“他是受刺激了……”

傅久久驀地有點心虛。

“小姨,叔現在處於一個不妙的境地。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嬰郜的,但嬰郜的城主之位是木騁給的,原本就不穩,真正追隨他的人所剩無幾。要背叛桄居的是他,不是其他妖族。叔的身邊,只有嬰郜和海族。而今他的立場還很模糊,再過幾天,他和恒楚的軍隊交戰,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

“小姨!”見傅久久不為所動,千年有些惱怒了。

“天族……”她終於開口,“現在對‘青帝’是個什麽態度?”

她開始認真了,這是在場兩人不約而同的想法。

千年不禁端坐,神情嚴肅地回答,“還在觀望。比起豐陽,他們覺得南臺統領天族更好,這是一種同等心理作祟,因為豐陽和他們一樣,同為後神族,豐陽也確實因為天帝是豐陽族人而有所不同。但這個時候,公然擁立青帝,孤立豐陽不是明智之舉。據我所知,現已遭驅逐的洛河族公開支持青帝,衛威族因是天後的娘家,是天帝黨。餘下的三大神族承天、善海和鼎珆,當年都受過娘親的恩惠,目前尚未表明態度。三叔說,叔真要稱帝,並不是難事。”

傅久久攬袖歪坐,忽然有了慵懶的味道,“八夜神君是青後瑞和的親弟,封為‘青帝’並無不妥。”

木靈修:“久久?”

“不過多個名號罷了,天族想這麽多做什麽?”傅久久驀然起身。天已微亮,樹影漸漸有了輪廓。千年愕然地看了傅久久好一會兒,才露出了然的笑容。

沒有人比傅久久更不希望陸遠白卷入天族的紛爭。

…………

嬰郜已離開焱城。

既然選擇效忠於青帝,他再沒有立場以焱城城主的身份留在焱城了。

前幾日,四散在地淵的洛河族人聚集起來,歸於青帝麾下。洛河族失去了智慧穩重的族長,依舊是個大族。嬰郜不知道陸遠白是如何坦然接受這個族群的,至少,他沒有這麽寬廣的心胸。

跟在他身邊的只有樞麟和阿威阿武,阿威阿武是妖族裏難得一見的老實人,自小在嬰郜身邊長大,而樞麟——

“主人。”他出現的悄無聲息,“洛河族人都已經安排好了,恒楚也回了戰書。”

只有他叫他主人,而不是城主。

“樞麟。”嬰郜也不回頭看他,而是淡淡笑問,“你還記得上任的焱城城主是誰麽?”

“記得。”他畢恭畢敬,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是我父親。”

“對。我差點殺了他。”

木騁的任命並不是絕對,除非嬰郜能勝過原城主。在妖族,兩相較量,見血是常有的事。樞麟以自由為代價,換得了老城主的一條命。

“原本你可以成為城主的。”嬰郜嘆道,“你比紗迦更強。”

“我的命是主人的。”話裏的堅定不容置喙。

嬰郜莞爾,樞麟卻看不到。焱城外的荒野,狂沙肆虐,阿威笨重的身體踩在沙地上,震天的響。

“城、城主!”他還是習慣叫嬰郜城主,“那那個叫涵、涵芝的女人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補昨天偷懶的份……人品好今天三更!?

(呃,不要過多期待)

☆、番外三之六芒

我叫六芒,是高貴的縹緲海南臺島上的古神族。

我有個妹妹,和一般的女子有點兒不一樣。托我的福,她長得很好看。

聽說五夙和我並稱為南臺雙璧。笑話!那個以華而不實的外衣修飾自己的騷包,怎麽比得上靠內涵氣質取勝的我。

對了,我有九個家人,但不知為何我排老六,我妹排老九。

後來還是聽大哥說,我破殼之後,把碎掉的蛋殼黏在了九九的殼上,所以九九鉆了兩次殼……

嗯,沒想到我那個時候就如此有創造力。

我說了,九九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皮得很,長大後不知緣何喜歡上鍛造,天天弄得小乞丐似的,白瞎了那副好樣貌。

然而,我並不在意這點。我的妹妹什麽都好,就是眼光太差,喜歡八夜那個小子。

那是個二缺,腦子一根筋,不懂男人的浪漫,也不懂幽默,什麽笑話在他那兒都能斷!除了長得好看點兒,武力值高點兒,記性好點兒,學什麽都快點兒,對九九有點不錯之外,他還有什麽好的!?

我至今不能理解那個二缺有什麽好。就如我不理解九九那樣的性子,為什麽如此熱衷於戰爭。

“沒辦法,阿夜要打仗啊。”她沒心沒肺地說。

我又跑去問八夜,“你為什麽要打仗?”

那個二缺告訴我,“嗯?我不知道,我跟著阿姐去的。”

果然是個二缺。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但我了解到原來我們都不喜歡戰爭,我們都是為了瑞和的責任。

瑞和姐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托她的福,八夜長得也很好看。

我敢說,全南臺島的雄性,除了三瑾哥,都暗戀過她。當然,如果不是四瑜姐管得嚴,說不定三瑾哥也是把持不住的。

但我們南臺島最美麗的一枝花,被蒼穹那個混球采了。

別看九九平時一副冷漠不可近的樣子,她狗腿地給蒼穹送信的事我們全南臺島都知道!

後來?後來兩人好像談崩了,我再沒有在瑞和姐身邊見過蒼穹。

再之後,戰爭結束了,瑞和姐犧牲了自己,封印了蒼穹。我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但有那麽一瞬間,我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耗盡了仙靈。

一玦大哥為我們煉出了玉石。我的魂體進入玉石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九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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