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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亂神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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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道。

耳畔依稀有沙沙作響的聲音,像急雨滾落屋檐的情形,又像輕風穿林打葉的動作,在夢裏不斷催促著她,意識悠悠蕩蕩跟著這聲音走,她緩慢睜開眼睛,那聲音還在耳邊縈繞著。

玉魂珞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是個簡陋的竹屋,她神情恍惚,竟有種身在何極軒的錯覺,她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門,順著廊道,聽著聲音一路走到前院。那聲音的來處是屋子前的一大片竹林,郁郁蔥蔥,自成一道屏障,竹子與竹子之間幾乎不留間隙,風一過,青葉便擠在一處說話。這竹林,生生把一個世界隔絕成了兩半。

玉魂珞還未理清頭緒,天空中突然劃過一聲尖利的鳴叫,急風乍起,竹葉瘋狂攢動著,頭頂忽然由明轉暗,一個巨大的黑影慢慢壓下來。玉魂珞擡頭一看,只見一只身形龐大的鳥從上方掠過,其狀如鶴,白喙一足,體黑間有紅紋,張開的雙翅有遮雲蔽日之勢。畢文鳥翅下流火,猶如火鳳,口中噴出一條火舌直沖玉魂珞而來。

她匆忙退後數步,張開結界擋住火勢,畢文鳥長鳴一聲,振翅飛到高空,而後猛然轉向俯沖下來,玉魂珞躲閃幾回,乘勢召出靈劍,畢文鳥似是怒了,叫聲越發淒厲刺耳,流火雙翅掀起一陣疾風,龐大的身軀從玉魂珞頭頂掠過,身下一足搭住玉魂珞的左臂,一把將她抓住,像飛鷹捕捉獵物般迅速敏捷。玉魂珞被抓著飛到半空,足間銳利的爪子陷進皮肉裏,痛覺隨著血液游走到身體的每個角落,她忍痛舉起手中靈劍刺入怪鳥的身體裏。隨著一聲尖利的鳴叫破空而起,原先收緊的爪子驟然一松,她的手臂得以解脫,整個人頓時掉落下去,身體徑直摔在地上。畢文鳥在空中撲扇著翅膀盤旋,隨後如流星墜地,噴著火舌再次疾速襲來,此時玉魂珞才起了半個身子,這畢文鳥來得措手不及,她勉強撐起一個結界,卻一下子被烈焰沖破,玉魂珞當即被震退數步,胸腔中收緊一口氣站穩腳跟。

畢文鳥在空中回身再次沖下來,翅間流火如兩道流星從天際滑落下來。玉魂珞伸出左手雙指劃破右手掌間,以血化出一只血色靈箭,她召出長弓,搭箭拉弦,奮力一發,動作一氣呵成,那靈箭泛著流光,以追風逐電之勢而去,正中畢文鳥腹中。

耳邊是最後一聲劃破長空的哀鳴,畢文鳥的身軀在靈箭的流光裏驟然破碎,身軀的碎片在空中化為點點火星,如雨點般墜落下來。

這真真是始料未及的狀況。這火雨落下來,勢必會將這一大片竹林和眼前這所屋子燒個幹凈。

然而這火雨還未落到實處,眼前突然籠罩起一道巨大的結界,將從天而降的火星盡數擋下。

火雨過後,結界隨之撤消。玉魂珞尚處雲裏霧裏,忽然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她眉間一緊,猛然回身。

“真是可惜了這畢文鳥。”

說話的人是個布衣老者,發須灰白,眉目淡漠,與玉魂珞隔一丈遠站著,雙手背在後邊。

這個人的冷漠,是一種穿透歲月與命運的寧靜。

玉魂珞頓時警惕起來,問道:“你是……?”

這老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徑直略過她往裏面走,口中一邊碎碎念道:“還想著能馴服這畢文鳥當神使,沒想到竟讓你給斬殺了,本來還指望你醒了就趕你走的,這下子又不能如願了。”他走到屋前,停步回身,視線偏移到對方的左臂上去,臉上帶著幾分不悅。

玉魂珞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放到自己的手上,血跡斑斑的衣衫下掩蓋著一片血肉模糊的痛楚。

“可是足下救了我?”她記得,自己斬殺樹怪,靈力大損,一時昏倒在深林之中的,怎麽醒來就到了此處?

老者擺手否認道:“非也,老夫不做好事,你若傷好了便趕緊走。”

“如若不是,我怎會到了這裏?這裏又是何處?”

“老夫不救你,自然是別人把你送到我這來,這裏是什麽地方,你自己進來的,自己知道。”老者一臉的不耐煩,轉身徑直往屋後繞去。

玉魂珞跟著來到了後院,這竹屋的後地比想象中的要寬闊些,各式各樣的木具與鐵具錯落擺放在此處,那老者兀自坐到了一把竹凳上,默默操弄起手邊的木具,像是在打磨著什麽。

這樣的情形還真是奇異得很,全然沒有半分危機四伏的氣息。

“這裏……是修羅境?”

玉魂珞站在一邊看著,見對方沒有反應,心中有數,再道:“敢問足下,是何人將我帶來此處?”

“白澤。”他的回答很是漫不經心。

“白澤?”玉魂珞大吃一驚,連忙再問:“那足下的身份是?”

老者的心思都在自己的雙手上,依舊是語氣平淡地拋出兩個字:“義均。”

“義均!”玉魂珞又是一臉驚訝,這個名字她該是聽說過的,“足下是義均上神?”

對方沈默不應。

“既是神,為何會被困在此處?”

“困?”義均的動作戛然而止,回道:“老夫在這裏,只是圖個清凈,能讓我專心搗弄這些東西罷了。”他說罷,重新開始手上的動作,邊一臉淡然地說話:“更何況,這邪神道中,多的是妖神墮仙,老夫在這裏,亦無不可。”

“上神可知,白澤為何將我帶到這裏來?”

“你是想問,他為何不將你拿回瑤山?”

玉魂珞默認。

“靈玉之爭,無休無止,無論到了哪裏,勢必會掀起驚濤駭浪,即便是瑤山又如何。”

玉魂珞一聽,慢慢沈下目光,恍惚間倒有些醒悟了,她苦笑一聲,黯然道:“他這回,莫不是想要將我囚在此處了……”

“當年白矖以血鑄玉,四海得以風平,卻不曾想,她親手創造的靈玉又打破了這九州的太平,想來還真是可笑。”義均依舊低頭沈浸在自己的事情當中,說話的語氣還是那樣風輕雲淡,卻只這一句稍稍多了點感慨。

“所以白矖當年……為何要創造出玄靈玉呢?”她自言自語般說著,對命運發起了詰問。玉魂珞緩緩低下頭去看臂上的傷口,滿目淒然,心尖上的苦楚隨著傷口處的血在蔓延。

她終究還是要承認,自己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這既是無奈,也是釋懷。

…………

是夜。

“這裏又是哪裏?”

剛剛從墟境中走出的韓蒼雪左顧右看,除了遠處的一片樹林,再無任何發現。

修羅千影眼睛朝四處看了幾眼,說道:“兜了一圈,我們又回來了。”

“晃蕩了一天都沒有找到珞的蹤影,你說她到底會在哪裏呢?”韓蒼雪碎碎念道,臉色微微有些頹喪。

修羅千影正欲開口,忽覺背上一陣刺痛,如蟻啃咬,直往他身體裏鉆去,他暗自皺眉,一時失了說話的力氣。

與此同時,黑夜裏一聲猛獸的咆哮陡然傳來,二人大驚,對視一眼,目光不約而同地投進遠處的樹林裏。

茂密的林木將月光切割成一點點碎片,零星地灑落下來,濃重的血腥味混雜在塵埃裏,包裹了整個夜晚。月光裏有一個陰影在窸窸窣窣著,耳邊依稀可辨撕咬、啃嚙的響動。韓蒼雪微微瞇起眼睛,極力去看清那影子的面目,她的雙眸在月下由狹長漸漸圓睜,由好奇轉為驚駭。她看清了,那是一條蛇,蛇身九頭,體型龐大,青色的鱗片在暗淡的月華裏泛著冷光,九個蛇頭聚在一處,貪婪的啃食著一只獸物,蛇涎從口中垂出一條銀絲,融進底下那片血泊裏,像是沼澤泥水般粘稠,散發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血腥惡臭。

“那是……”恐懼撬開了她的嘴巴,驅使她顫抖著雙唇說話。

話音剛落,一個蛇頭頓時回首,瞳孔驟然收縮,吐著信子死死盯著聲音的來向。

二人掩在樹後,一只手緊緊捂著韓蒼雪的嘴,半晌沒有動靜,直到那邊又傳來撕咬的響動,那只手才緩緩松開,韓蒼雪憋紅了臉,收斂了呼吸,躡手躡腳地離開此處。

出了森林,她終於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身體只顧著貪婪地吸收空氣,顧不上說話。

修羅千影持扇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宛若懲戒她的魯莽之言。“多虧了我在,不然你恐怕就成了它的腹中之物了。”

韓蒼雪沒有反駁,回了口氣後,問:“在那森林裏的究竟是什麽怪物?”

“蛇身九頭,嗜血兇殘,垂涎成澤,是為‘相繇’。”

“相繇!”韓蒼雪大驚,“那可是上古兇神啊!”

“知道便好,快離開這吧,這一位我們可招惹不得。”修羅千影說罷,兀自往前走去,後背的痛楚還在隱隱鉆動,他依舊面色隱忍,一言不發。

二人走到一棵樹下歇了腳,各自坐到一邊去,望著上方暗淡的星月,沈進各自的心思裏,一夜無話。

翌日。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接下去該怎麽辦?”

韓蒼雪轉身去看樹下的人,見他半晌沒有接話,過去一看,只見修羅千影眉間緊蹙,雙唇微微泛紫,臉色十分難看。

她蹲下去問:“你怎麽了?”

修羅千影皺著眉,回:“這屍毒……比我想象中的要難應付。”

“你不會是要死了吧?”

她說話倒是毫無顧忌,修羅千影擡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輕嘆一聲,強笑道:“這邪神道中不僅囚禁著兇神,還生長著許多靈花仙草,你若是想走出修羅境,最好不要讓我死。”

他這番話說得頗有底氣,求人都不帶個“請”字的,令韓蒼雪感到既好笑又可氣,“你若是死了,我得了你那扇子,豈不正好。”

修羅千影得意道:“沒有鬼族之血,黃泉六冥扇也開不了墟境。”

韓蒼雪一聽,輕輕皺了下眉頭,“也罷,你留在這,我去幫你找。”

她起身便走,幹脆利落。修羅千影微微吃驚,她如此聽話真是意料之外。

韓蒼雪自然是有她的盤算。

若是換了他人,興許自己真會救,可是修羅千影她是決計不會救的,她沒有能力殺他,便把他留在這裏自生自滅吧,橫豎自己還有同生鈴可以依靠。若是找不到珞,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一死。當初自己跌進修羅境的一瞬間,因路無塵之死而產生對玉魂珞的怨,驅使自己將玉魂珞拉進修羅境中,求的不過也是同死。

可是在這份無法釋懷的怨恨背後,更有無盡的後悔與愧疚。她希望玉魂珞能走出這裏,若是不能,自己也會陪她一同困在這修羅境中。

她一開始選擇了卑鄙,往後也只能繼續這樣卑鄙下去。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聽得身後的修羅千影喚她。她扭身看向樹下,修羅千影坐在那兒,笑著說道:“你不會是想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自生自滅吧?”

他倒是聰明得很,韓蒼雪也不掩飾,回道:“那又如何?”

修羅千影嘴角掛笑,眼神狡黠得很,“你若是敢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就休想找到玉魂!”

韓蒼雪感覺他話裏有話,眉間一皺,低頭一看,腰間的流蘇金鈴穗果真不見了!

她急忙質問:“我的金鈴呢!”

修羅千影一手吊著金鈴穗,回:“你回來了,我自然把它還你。”

沒有修羅千影的幫助,要找到玉魂珞很難,再失了同生鈴,便是難上加難。

韓蒼雪暗暗握緊素塵劍,勉強擠出一個笑,說道:“你等著!”拋下這三個字,轉身離去。

修羅千影望著她的背影,重重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微笑。待韓蒼雪走遠,他靠在樹下,眼睛望著上面的天,不見雲日,是孤零零的一片晴色。他雙目微閉,略顯疲態,掌心裏的金鈴忽然有了反應。

玉魂!

他頓時睜眼,看著手裏的金鈴微微顯現出驚喜的神色。

…………

韓蒼雪在竹林中來回穿行了許久,楞是走不到頭,漸漸已有些心煩意亂,忽見得前方隱約有屋舍,心中狐疑,這修羅境中還有人居住不成?她一時不解,便決定慢慢靠近過去。待她踏出竹林,果見有一間簡陋的竹屋掩藏在竹林深處,與世隔絕。韓蒼雪越發疑惑,不敢妄動,只是細細打量這間屋所,一個聲音隱隱約約從屋後傳來,她心下好奇,循著聲源躡手躡腳地往後邊過去。

義均神舉起手中一把紅色長弓,緩緩扯動其上的龍筋弦,弦泛流光,逐漸凝成一支靈矢,他瞇著一只眼,身體慢慢在原地轉動,他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方位,尋找一個試弓的時機。他轉了半圈便停了下來,目光投落到弓矢的盡頭,扯弦的手指一松,那凝聚了一半的靈箭驟然消散,瞇著的一只眼睛頓時睜開,轉而皺起了眉頭,緊緊盯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是什麽人?”

韓蒼雪立在原地,明顯感覺到對方的不悅,她對自己的貿然闖入亦覺失禮,便連忙上前兩步,賠禮道:“老人家莫要生氣,我只是在這林中迷了路,不小心誤入此處,絕不是什麽壞人。”說罷,她朝對方笑了笑。

義均斜眼打量她一番,問:“你肉身凡胎,如何進得了這邪神道?”

韓蒼雪一聽,便知眼前這位老者定是不俗,笑著反問:“如此說來,老人家定不是普通人才是,敢問足下是何方神聖?”

義均擺擺手,驅趕道:“多說無益,你從哪來,便回哪去吧!”

韓蒼雪見他轉身欲走,急忙叫住他:“老人家且慢,我有個朋友中了屍毒,正等著我尋得靈草去救他,足下可否賜我一些,救人一命。”

義均回身,淡然問道:“你怎麽能斷定老夫會有靈草?”

“邪神道封的是兇神墮仙,以足下的身份,化解屍毒這種事情,即使沒有靈草,亦會有其他辦法的。”

對方這點小機靈明顯提不起他的興趣,義均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靈草是有,可老夫不做好事,適才若不是老夫及時收了手,那一箭早已令你灰飛煙滅了。老夫既放了你一馬,你就該識趣點,速速離去!”

韓蒼雪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要取得靈草,對他的驅趕視若無睹,她臉上掛笑,回道:“足下可是言過其實了,光憑一箭便能令人魂飛魄散?我可不信。”

義均面露不悅,還從未有人敢質疑從他手下鑄造出的東西,如今被一個小姑娘如此輕視,著實令他不樂意,便反駁道:“你這是小瞧了老夫!此弓乃老夫親手鍛造,名曰亂神,以神木鑄身,龍筋為弦,只一箭,足以弒神誅仙。”義均側目而視,又道:“老夫念你少不更事,不與計較,你莫要糾纏,擾我清靜!”

“足下有如此本領,定是仙神不假,既是為神,為何不救?”韓蒼雪一臉興趣盎然地等著對方的回答。

義均背手回道:“如你所言,此處是邪神道,老夫若是慈悲為懷,便不會進到這裏來。”

韓蒼雪忽然靈機一動,說:“那如果我能說中上神的身份,上神便將靈草贈我,如何?”

義均擡眼瞧她,對方似是胸有成竹,他一時好奇,倒要看看她的能耐,便一口應允下來:“那好,你便說說看。”

韓蒼雪眉間一喜,坦然說出心中所想:“上神手中的亂神弓,加上這滿院的木具和鐵具,略微一想,還是可以猜出上神的身份的,古書有載,義均始為巧倕,始作下民百巧。足下是義均神,我可有說錯?”她的臉色,是志在必得的得意之情。

義均眼前一亮,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不錯,你這女娃倒是聰慧得很。”既是願賭,就得服輸。義均在掌間變出幾株靈草,落到對方面前,見韓蒼雪得了東西,便催促道:“你已得了靈草,趕緊走吧!”

他轉身欲行,又被叫住:“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上神。”

義均側身看她,見對方眉眼間有幾分凝重,問道:“何事?”

“我想知道,要如何才能取得上神手中這把亂神弓?”

義均一聽,一下子來了興致,隨即轉身面對著韓蒼雪,確認道:“你想要亂神弓?”

她唇間輕笑,簡短回答:“沒錯。”

“你要這神弓作甚?”

韓蒼雪沈默片刻,輕輕從唇齒間擠出四個字:“……報仇雪恨。”

義均看見她眼底的霜雪,說話間帶了點感慨的情緒:“小小年紀,戾氣如此之深。”

韓蒼雪輕笑一聲,言語透著些許苦澀:“凡人始終不如神仙那般超脫,活著,全憑一個執念。”她臉色一變,又是一副輕松淡然的眉眼,說道:“還請上神賜弓。”

“能不能得到這把弓,還要看你能拿出什麽東西來與老夫交換。”

“交換?可我什麽都沒有,稱得上‘貴重’的,只有一條命了,上神可看得上?”韓蒼雪面不改色,仿佛話間這條命都是無關緊要的。

義均也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緩緩說道:“老夫不要你的命,老夫要的,是你的心。”

“心?”

義均解釋道:“你這女娃,既無靈力,又無修為,偏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以你一心,換我一弓,如何?”

韓蒼雪不解,問道:“可上神取走了我的心,不就等於要了我的命?”

“那可不一樣,人無心不可活,但三魂七魄仍在,還可輪回轉世,若是讓老夫拿了你的命,你就當真魂飛魄散了。”

她再問:“可上神要我的心有何用?”

“老夫說過不做好事,總不能讓你平白得了我這神器,更何況,玲瓏心大有用處。”

韓蒼雪沈默了,低頭在心內做了一番權衡。

活著?覆仇?

她毅然選擇了後者。

她看向義均,堅定的目光下,是陽炎山翻騰湧動的火海,是雲鶴城血流成河的煉獄。韓蒼雪斬釘截鐵說道:“好,我自願剖心易弓。”

義均輕輕捋著灰白的胡子,眼神低沈,詢問道:“你可想好了?”

“是,我不會後悔的。”

義均將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淒然收在眼裏,卻什麽也沒說。亂神弓從他手上消失,轉而出現在韓蒼雪面前。韓蒼雪猶疑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它,亂神弓在一瞬間化為流光隱匿,一陣灼燒的疼痛頓時從掌間竄起,她攤開手心一看,一個咒印顯現出來。韓蒼雪茫然地看向義均。

“這是神契,一旦你使用了亂神弓,你我之間的契約就會生效,老夫就會得到你的玲瓏心。”

韓蒼雪低頭看著掌心的印記,手指在上面摩挲著,手上的刺痛感轉瞬而逝,心裏卻仿佛也被狠狠的燙印過一般難受。

“你要記住,這亂神弓,只能發一箭。”

韓蒼雪立時擡頭問:“為什麽?”

“玲瓏心只有一顆,老夫也只能給你一支箭。”他的臉色頗為平靜,又伸出手捋了捋胡子,淡然道:“怎麽,後悔嗎?”

韓蒼雪微微苦笑,輕輕搖了下頭,“不,一支箭也足夠了。”她拱手向對方做了個禮,再無多話,轉身離去。

義均望著空蕩蕩的院子,目光漸漸深邃,似是沈思,直至身後傳來動靜,他才緩緩回過身去,看著站在廊上的玉魂珞說道:“你認識那個丫頭?”他知道對方站在屋後聽了許久的話,才會問出這一句來。

“上神為何要答應她?”玉魂珞冷冷地看著對方,臉上不帶任何情緒。

義均轉身望著竹林的方向,意味深長地回道:“老夫只是成全她罷了。”

成全?

玉魂珞雙眸一低,視線飄落下來,一顆心也跟著沈下去。

屋前的竹林又在沙沙作響了,輕風攪動起一片嘈雜,而她的心卻在經歷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腦海裏什麽也沒有,只有無比清晰的兩個字——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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