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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夜雪探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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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蒼雪百無聊賴地倒在床上,呆呆地望著上方灰白的石壁,眼睛的焦點愈漸模糊,又在石壁的門毫無征兆地轉動之後一瞬間亮了起來,她猛然坐直身子,眼睛一動不動地鎖在夏侯禛身上,表情隨著對方的腳步慢慢由驚喜轉為謹慎。

她看著夏侯禛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開門見山說道:“你和路無塵究竟是什麽關系?”

夏侯禛臉色淡然,投在韓蒼雪身上的視線溫和了不少,“你不先問問我是誰?”

“你先是馭靈殺人,後又將我囚在這裏,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人。”

夏侯禛輕輕一笑,有意調侃道:“我真是不解,像無塵那種溫雅的脾性,怎會喜歡上你這樣伶牙俐齒的女子。”

韓蒼雪面露不悅,低眉瞪了對方一眼,反唇相譏:“我也不明白,像他那般謙謙君子,怎麽與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小人扯上關系。”

夏侯禛對她的反擊不以為意,面色依舊和善,“你堂堂一個大小姐不好好待在你的臥雪莊,跑到這清河鎮來做什麽?”

韓蒼雪不回答他的話,仍舊固執地問:“你到底和路無塵是什麽關系!”在對方沒有告知這個答案之前,她亦拒絕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夏侯禛見她如此急切而執著,最終只是簡短地概括道:“我與無塵,是知交之誼。”

“朋友?”韓蒼雪狐疑。

“先父與雲鶴城城主交好,故我與無塵多有來往……”他說著,特意擡眼瞧她一下,再說道:“他時常向我提起你。”

“你既是他的朋友,為何……”她話至於此,言語間竟漸漸有了顫抖,“為何不救他?”

夏侯禛看著她,雙目隱隱泛起同情,臉上慢慢浮出愧疚之色,“雲鶴遇襲那日,清河鎮突生妖亂,我夏侯家世代駐守此處,我不能棄鎮上百姓於不顧,平定妖亂之後我快馬趕赴雲鶴城,可惜已為時已晚,我到的時候,雲鶴城已經滿目瘡痍,城主身死,無塵亦已下落不明,這兩年來我一直都在找他。”

“你自此……可不必再找了。”韓蒼雪目光低沈,語氣沈重得提不起來。

夏侯禛眸光一亮,問道:“什麽意思?”

“他死了。”她脫口問出,快到捕捉不到任何情感。

“你說無塵他……”夏侯禛見她低垂著腦袋,整個人仿佛在一瞬間失了生氣,好像她也死了一般,他頓時知那個“死”字無論如何也不該說出口,便一句話斷了半句。

“你身在臥雪莊,與雲鶴相去甚遠,是如何得知無塵的下落的?”

韓蒼雪沈默半晌,緩緩看向他,語氣淒然地答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夏侯禛見她無意據實相告,便也不追問,轉而問起她出現在清河的緣由,“你帶著素塵劍,一路從臥雪莊來到此處,從方位看,莫不是想去往雲鶴?”

韓蒼雪默然,夏侯禛見她沒有否認,只當是自己猜對了,又道:“雲鶴城業已覆滅,你現在前去,又有何用?”

“他答應過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到,我怎麽能讓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路無塵是死了,可是覆滅雲鶴城的兇手還未找到,她決不能就這樣善罷甘休!

根據韓硯舟這兩年來的調查所得,屠城之人極有可能屬修羅鬼族,她當日在臥雪莊見到修羅千影,只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偏偏路氏的封靈乾坤囊又出現在鬼面人手中,她千方百計去往雲鶴,就是想要徹底弄清楚修羅千影和鬼面人到底誰才是屠城奪寶的真兇。

夏侯禛隱約感覺她話中別有深意,故問道:“雲鶴覆滅的真相,你究竟知道多少?”

韓蒼雪良久未答,對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話鋒一轉,反問道:“你方才稱自己為‘夏侯氏’,難道……你也是除妖師?”

“你認識夏侯氏的人?”他聯想到出現在清河鎮上的夏侯言,心中不免生疑。

見夏侯禛沒否認,韓蒼雪心內便已確定,同是夏侯氏,眼前這位行事卻不似夏侯言那般正派,她不敢貿然露自己的底細,便若無其事地掩飾道:“天虞夏侯氏在除妖界可是名門,料是尋常百姓也聽說過其名號,我又何必非得和夏侯家的人打交道才能識得?”

且不說信或不信,她這話倒也挑不出毛病,夏侯禛便默然不作語。

“既是除妖師,為何又要做那些殺人取命之事?”

“我無意為自己辯解,你亦無須知道這些。”夏侯禛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什扔給她。

韓蒼雪適時接住,攤開掌心一看,竟是她的流蘇金鈴穗。

“怎麽,不怕有人來救我啦?”

夏侯禛沈默地看著她,眼神頗為不悅。

韓蒼雪一見,心底暗暗松了口氣,臉上頓時眉目舒展,自信說道:“她來找我了是不是?”

“你怎麽知道?”

“你先前奪了我的鈴鐺,不就是怕我利用這同生鈴透露自己的行蹤嘛,現在又突然還我,說明她已經找到我了,是不是?”韓蒼雪說罷,有意朝他晃蕩了兩下手裏的鈴鐺,得意洋洋的模樣頗具挑釁意味。

這兩次的接觸下來,夏侯禛倒是見識了這韓蒼雪的過人之處,怪道當初路無塵說自己是輸給她的,他心中暗想,這丫頭果真不一般。

夏侯禛轉身往石門的方向去,口中冷冷說道:“等過幾日風平浪靜了,我會安排人將你送回臥雪莊去,不過……”,他走到半途停了下來,回身看她,眼神仿佛蒙上一層霜雪,說道:“你若是將那個人招來也好,她將扶風傷得可不輕。”

這筆賬,可不能輕易翻過去!

韓蒼雪望著他漸漸行去的背影,目光游走到夏侯禛的左手上,其掌心上纏著一圈紗布。韓蒼雪眉間一緊,一頭栽倒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看著上面,口中喃喃念道:“珞,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翌日。

天明之際,夏侯言同衛離便親自來到夏侯禛房間處辭行。

二人在琴閣待了一宿,並無發現此處有任何不妥之處,騶虞劍亦是一夜未曾出現異動,夏侯言與夏侯禛雖為同族,但始終生疏,故而不便無故叨擾,加之寄人籬下,行事說話多有不便,遂一大早與衛離商議過後,決定還是親自請辭,回到客棧另行安排。

二人由閣中下人引至夏侯禛處,那婢女上了臺階,輕輕扣響房門,朝裏邊細聲喊道:“閣主。”

三人候在外頭,見房門的另一端毫無動靜,婢女再次敲了一下,動作與神情較之前顯得小心翼翼,夏侯言與衛離對視一眼,兩張臉同時浮現懷疑的神色。

正當婢女欲敲第三下時,房門忽然打開,夏侯禛擋在門口,臉色略顯嚴肅。

“何事?”

婢女側開身子,將臺階下的二人引見與他。

“閣主。”夏侯言微笑道,與衛離雙雙上前去。

夏侯禛見是他二人,臉上揚起一個禮節性的微笑,他退下婢女,邁出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衛離的目光穿過房門愈漸閉合的縫隙,正好可以望見裏邊劍臺上端放著的一把劍。

“宗主有何事?”

“我二人是特意來向閣主請辭的。”

“請辭?”這倒是替自己省去了一番功夫,只是礙於情面,表面上的客套話還是得說:“宗主可是有要事在身?我這琴閣雖比不得天虞山,但還是招呼得下二位的。”

“多謝閣主好意,我二人確實有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

“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好挽留,二位請。”夏侯禛上前一步引路,夏侯言一眼瞧見他左手掌心的紗布,問道:“閣主受傷了?”

夏侯禛收回手,回道:“昨夜交手時受的傷,皮肉之傷,不足為慮。”

夏侯禛一路送他二人至琴閣大門,目送二人走遠後當即折返回房。

夏侯言與衛離離開琴閣,徑直往客棧的方向去。

“你看到了嗎?”衛離問道,眼睛看著前方的路,似乎是漫不經心的一問,語氣卻極為嚴肅。

“嗯,看到了,夏侯禛房間裏的那把劍,確實很像是韓姑娘的佩劍。”

“這個琴閣閣主一定不簡單。”衛離斷言。

“那你打算怎麽辦?”

“夜探琴閣!”

衛離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夏侯言聽到他那簡短的四個字,一時立在原地,依自己和夏侯禛的關系,有些事確實不適合明著來做,思來想去,也只能依衛離所言了。

當夜。

玉魂珞伏在墻頭,細心謹慎地觀察著對面屋內的情況,身邊忽然竄出一個身影來,她看都不看一眼,口中略顯不滿地問道:“你跟著我做什麽?”

修羅千影笑道:“我喜歡你,自然就樂意跟著你。”

玉魂珞皺眉,壓低著聲線說話:“這琴閣閣主並非等閑之輩,今夜我只怕脫不開身,你大可不必盯著我,橫豎我只可能被困在這裏。”

“無論你被困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可你若是散魂了,我是真會難過。”修羅千影說話的口吻總是一貫的調笑意味,與‘認真’二字簡直掛不上鉤。

他總是如此玩笑不恭,玉魂珞自知若是再與對方多說一句,就得被他占盡口頭便宜,故一語不發地盯著屋內的動靜。

書臺後的墻壁一轉動,夏侯禛從密室裏緩緩走出來,又見屋外一婢女神色匆匆地趕到房間外敲了幾下,二人站在門邊交談了幾句,夏侯禛轉身回屋抱出太華琴,隨著婢女神色匆匆地離去。

墻上二人待夏侯禛走遠後,當即翻身下墻,身形敏捷地鉆進屋內。房間看起來沒有不尋常之處,進門左手處就是書臺,書臺旁擱著一張空了的琴臺,玉魂珞徑直往那邊去,一語不發只顧尋找密室的入口機關。

修羅千影倒是悠哉游哉地在屋內東看西顧,見玉魂珞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說道:“你不必如此急切,那個琴閣閣主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什麽意思?”她邊問著,目光仍快速地在四周搜尋。

“既然要夜探琴閣,總得做點準備才行。我已讓青冥給夏侯禛制造了點小麻煩,他短時間內是趕不回來的。”

他這是在幫她嗎?

玉魂珞第一次對修羅千影的行動產生了正面的想法,可是這於情於理也是不通的,她想不明白對方這三番兩次的行為究竟藏著什麽目的,但總歸是敵我雙方,提防是隨時隨地都要放在心上的。

她沒有再說什麽,手試探性地去摸桌上的硯臺。

與此同時,修羅千影留意到了劍臺上端放著的素塵劍,他唇角微微勾起一個笑,似有得意之色,慢慢走到劍臺旁。

另一邊,玉魂珞一個無心之舉竟讓她發現了密室的入口機關,她輕輕轉動桌上的硯臺,書臺後的墻壁果真有了反應,密室的門就在她面前緩緩敞開來。

“玉魂,這把劍是……”修羅千影伸手抓住素塵,還未及拿起,忽感腳下的踏實感驟然消失。

玉魂珞聞聲回頭一看,只見修羅千影腳下忽然現出一條密道,他頃刻反應過來,迅速向旁邊閃退幾步,始料未及的是又一個密道入口在他腳下張開,這次他躲避不及,直直墜落下去,入口亦隨即閉上。

“修羅……!”她語意未絕,眨眼間便不見對方身影,玉魂珞未加猶疑,轉身進了密室。

玉魂珞進入不久,另外兩個黑衣蒙面的身影也鉆進屋內。

夏侯言走到劍臺旁仔細一看,果然沒有認錯。

“這劍確實是韓姑娘之物。”他的手剛剛握住素塵劍,無意間觸發腳下的機關,整個人往下墜落,一旁的衛離見狀欲去拉他,不曾提防自己腳下也出現一個密道口,一瞬間二人便各自跌了下去。

屋內又恢覆寂然,仿佛適才的一系列動靜都不曾存在。

屋外,一點點白色的雪絨花從上方悠悠灑落,夜色隨著這些潔白的身影墜下來,整座清河鎮漸漸在夜雪悠然的黑暗裏陷入沈睡,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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