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M總部。

清晨例會上，四個氣勢赫然，容貌卓越的男人圍著一張長方形大理石餐桌靜靜的用餐，偶爾的，只有總裁墨城翻閱報紙的聲音，而其他幾個總經理都是默不作聲。

這樣氣氛有一段時間了，墨城放下報紙微微皺了眉，幾不可聞的嘆口氣，看向老二顧設央，“平時挺活躍的一個人，如今是怎麽了？”

顧設央優雅的用餐巾擦了餐嘴，笑得邪魅且沒心沒肺，“我可能是婚前抑郁癥。償”

墨城淡淡的瞥他一眼，“是該抑郁的，流連花叢這麽久，突然就得圍著一朵花轉了，估計你也受不了。”

這句話說到了顧設央的心窩裏，他悵然道，“誰說不是呢。”說完，又開始神游了攖。

墨城又看向老三和老四。

這兩個人就像比賽沈默一般，誰都不多說一句話，老三情有可原，畢竟……之後，他就仿佛成了一個冷冰冰的行屍，也就在哥幾個身邊，才能有個正常人的狀態。

而老四……喬汐在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那麽奪目，但是自從五年前喬汐所在的飛機墜毀後，就再難從他的臉上看見一個笑。

比起老三，老四更讓人心疼一些，尤其是這五年的轉變，簡直不再是他。

“老四。”墨城為這幾個弟弟頭痛萬分，為了不讓他們就這麽淡漠下去，只得沒事找事的讓他們做，“娛樂部那邊策劃的活動怎麽樣了？”

“海選快收尾了。”秦天時放下刀叉，深邃的眼眸好似一汪死海，不見絲毫的起伏。

只是，提到“海選”兩個字時，表面上雲淡風輕，內心卻狠狠的被刺一下。

這幾年，但凡跟那個小女人有關的東西，只要提及，他都不可抑制的痛苦，哪怕只是這麽簡單的兩個字。

“你們吃，我去看看。”他起身，離開。

明明寬闊、裝修舒適的屋子，他卻越呆越覺得憋悶的慌，看來，今晚又要靠以酒度過漫漫長夜了。

胃病一而再的犯，他已痛到麻木了，這副身軀每日只是在機械的活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強撐著繼續往下走。

就為了那幾乎不可能的一個渺小希望嗎？

走廊深處，他挺拔落寞的身影迎窗而立，可縱使外面陽光再暖，死了的心依舊不能隨著萬物一起覆蘇。

小寶，五年了，沒你在身邊，我還是不習慣。

他漠漠的發呆，忽然的手機鈴聲擾亂了他一時的心靜。

眉頭，頓時擰的緊緊的，他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流逝反而愈加的煩躁，有時上來那股勁兒，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電話，是司時閱打的。

他接起，“餵？”語氣涼薄。

按理說，司時閱在他身邊這麽久應該早已習慣，但是每次聽到老大的聲音時，還是心頭一揪。

以前的老大，雖然寡言沈默，但是性子極善，又單純直來直去的，所以相處起來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麽難，尤其是認識喬汐後，甚至哪怕是緊繃著臉，也由心往外的散發著暖暖的光。

但是現在，真的不一樣的。

冷，眼角眉梢，內心體外無不深深的透著冷。

但是他不怕，只是心疼。

對於喬汐那個小太陽，連他到現在都無法接受那個噩耗，更何況把她愛到骨子裏的老大。

咽下了喉嚨裏湧上來的哽灼，他盡量正常的匯報，“顏顏聯系我，說那位這兩天不是很安分。”

“過來接我。”秦天時吩咐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緊接著，眼睛裏漫上了一層風霜，冰凍豈止三尺。

——

司時閱將車緩緩停在距離春城邊緣還有十多裏的地方，這裏荒無人煙，但是卻在一片枯林子裏佇立著一棟三層樓。

墻皮子上爬滿了藤蔓，幾乎看不見窗戶，而樓房四周則是用鐵墻死死的圍著，幾乎不漏一絲縫隙。

司時閱每次來這兒，都覺得陰森，但看走在他前面的老大，步子沈穩，眉眼淡定，好像不管處於什麽樣的環境，都無法撼動他那顆冷凍的心一般。

門口有守衛，見是秦天時，忙開門讓他和司時閱進去，進到樓裏，越往裏走，越是膽寒，四周墻壁處掛的是看不懂的黑暗系列的畫作，地面鋪的也是黑色的、凹凸不平的磚。

司時閱暗想，這種地方，他呆一天就會瘋。

而有這種想法的絕不是他一個人，比如三樓最深處那個房間裏的人，就更有體會。

開門進去，濃濃的黴味兒散發出來，司時閱皺了皺眉，倒是沒有掩鼻，而是態度依舊恭敬的向坐在床上的人問好，“老爺。”

沒錯，呆在這座枯樓裏的是前秦氏集團的創始人，秦敖。

之所以成為“前”，是因為五年前，秦氏經歷了一場大變故，被M收購，秦敖也因涉嫌故意殺人而被帶走，自此之後，再無音訊。

他沒有蹲到監獄裏，卻蹲到了由他的親生兒子為他專門打造的地獄之中。

屋裏設施簡單，一張床而已，木板還搖搖晃晃。

床上的被褥因為常年不曬太陽已經潮濕，秦敖下半身已經完全癱瘓，只能坐在床上，離不開半步。

五年的時光，他老了不止十五歲，頭發灰白，那雙往日如鷹般的眼睛也混濁不堪，整個人消瘦脆弱，咳嗽聲從早到晚都沒斷過。

但是他卻遲遲死不了。

因為秦天時不允許他死，每天都有專業醫生來查探他的體征，顏桐和盛朋然更是半月來一回，他們都是業界佼佼者，經由他們的手，想死很難。

秦敖就這樣的茍延殘喘的，此時手腕上包紮著厚厚的白紗布，隱隱透著紅血絲。

這是他第幾次求死失敗了。已經數不清。

饒是他再破敗，見到秦天時的時候，還是強撐著一口惡氣對他破口大罵，“你這畜生！”剛罵一句，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翻來覆去，只罵他是畜生，腦袋嗡嗡作響，已經想不到別的言詞。

秦天時站在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房間裏，背影挺拔淡漠，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看著他的國土裏一只螞蟻。

看秦敖罵夠了，粗喘著氣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他才慢慢的笑了。

對，笑了。

但是那笑冷的人渾身顫抖。

“我若不畜生，怎麽對得起你擱在我身上一半的血液？”他語氣似寒風，嘲諷之意明顯。

秦敖死死的瞪著他，像是在瞪仇人。

秦天時溫雅的五官抿緊了冷厲，“從你害死我母親，害死我的妻子孩子開始，就應該想到會有這天……”

司時閱閉了眼，實在不忍看老大此時的模樣。

確實，他看起來似乎沒什麽事，但是司時閱知道，他內心的痛苦煎熬早已化為一團火焰，燒的他魂魄都在扭曲。

喬汐所乘飛機失事後，當新聞廣播一次次的播報沒有生還人員時，老大，徹底崩潰了。

那段時間，他真的不願再回想。

後來，還是秦宅的管家王兆澤來找他，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那幾句話，卻讓他震驚。

他不敢耽誤的去找老大，把王兆澤的話跟他說了，他記得，當時老大表情的陰騖和煞氣，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順著王兆澤說的幾個疑點順藤摸瓜，很快查明白了秦敖，老大的生父就是導致喬汐和森則死亡的直接兇手，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他不懂。

後來，又有一些證據擺在面前，原來，老大那溫柔的母親也是因為被他逼上了絕路才……

他不敢再猜測老大心中是怎麽想的，只知道那一刻開始，老大揣著一顆鮮血淋淋的心臟站了起來。

他雷厲風行的解決了秦氏，將秦敖畢生心血在他面前徹底摧毀，讓他無能為力，又將他送進警局，再帶了出來，然後就是這個地方，一關五年……

在老大眼裏，秦敖再也不是那個可以稱作山一樣的父親，他也不願如小時候一樣卑微討好，這樣的人，他不配！

他摯愛的三條性命都因為秦敖而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他對秦敖，再沒有一絲的心慈。

“好好在這兒呆著吧，我會給你養老送終的，等你死的那天，還能餵飽幾只真正的牲口，也算你積了德。”

臨走前，秦天時這樣說，他來的快，離開的也快，好像來一次，就是為了再給秦敖添一次堵而已。

——

回去的路上，司時閱看著坐在後座的老大閉眼休憩，沒再打擾他。

但是他懂事，不代表別人懂事，比如老大正好不容易有時間瞇一會兒，他那神經活躍的小秘書就打電話來，還吵吵嚷嚷著，“老大，快回來，有人砸場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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