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時候，總會有人歡喜有人憂。想走的人走不了，不想走的人偏偏留不住。

胡楊打電話來，周五幾個戰友想在家裏聚餐，要她準備。她最近忙著盯店鋪裝修，到周五的時候幹脆就歇一天。

除了梧桐、白樺，還有高志國和萬春明。白露一個人在廚房洗洗切切，忙得不可開交，幾個大男人則在客廳裏抽煙聊天，胡楊都不肯進廚房幫她。

今天這樣的聚餐，按常理谷雨也是會來的。直到端菜上桌了，也沒見她人影。白露弄了兩個海鮮，兩個肉菜，兩個素菜，一個湯，幾個男人喝酒喝得歡快，梧桐雖然也喝酒，不過臉色暗沈，話也不多，很是反常。

九點半過，谷雨找上門來。也不顧得上跟白露打招呼，開口就嚷：“梧桐，長本事了，不回家連個招呼也不打。”

“打招呼？你做事情跟我打招呼了嗎？”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為了我們的孩子著想嗎？”

“別說這些廢話了，讓你爸趕緊退休養老吧！不用再替我操心。”

“你真是，哪裏來的驕傲勁？你以為我替你擔心嗎？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出來了，我想讓整個家庭過得安穩一些，有錯嗎？”

“我們海軍有一條潛艇，父親在潛艇上，兒子也跟著在潛艇上了，別人都過得好好的，為什麽到你這兒就不像是人過的日子？”

“別人是別人，我的心沒那麽寬。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覺得我有什麽錯，你要還是這樣矯情別扭，隨你便。”說完扭頭出門。

白露連忙追上去：“怎的這麽生氣？小心別動了胎氣。”

“我沒事，就是想出出氣，讓你見笑了。孕婦的脾氣總不夠穩定，你多寬容。”谷雨無奈地笑笑。

看她不願意多說，白露也不好追著問：“那進屋坐坐，等梧桐一塊兒回去？或者，我進去叫他送你回去？”

“不了，我先自己回去。有空再找你。”

送她到樓下，看她的車子駛出了家屬院，白露才上樓進屋。梧桐晉升之時，基地政治部也下了一紙調令，將他從潛艇調至機關，做一名作戰參謀。這事讓許多人羨慕忌妒，誰都知道這一定是他在省委工作的岳父替他走關系運作，多少人想上岸還沒有門路。調令傳到梧桐這裏，他都要氣得跳腳：一定是谷雨不想讓他再在潛艇上幹。谷雨的想法他可以理解，甚至還會因為不能照顧到家庭而感到愧疚，問題是谷雨做這樣的決定根本就沒跟他商量，甚至都沒知會一聲。所以他會如此生氣。

白露說：“恐怕是因為懷孕的關系，所以她做事情才會這樣沒有章法。你就別跟他計較了。”

“這就是她的做事風格，跟懷孕沒關系。她要占主導地位，工作上如此，生活上也是如此。工作遲早是要調，只不過現在拿著懷孕當借口罷了。”他無奈：“許多人都覺得我有個當領導的岳父，仕途坦蕩。你看我這個人，平時吊兒啷當沒個正形，事實上我也沒多大的理想抱負，只是想在潛艇上幹到部隊不願意要我為止。憑自己的業務能力，當艇長也是沒有問題的，岳父的關系純粹是錦上添花。娶谷雨不是因為他是谷部長的女兒。”

在座的幾個人聽完他這一番話，大家都沈默。

過一刻，白露嘆了口氣，幽幽地說：“看來，豪門女婿也不好當啊！”

眾人暴笑。

展翅飛（二）

白露選用了熱帶海洋風情的裝飾風格，地板是蔚藍色的海平面，墻壁請人畫了海灘圖，有細白的沙子，高大的椰樹，五彩的貝殼，還有爬上岸的小蟹。在卷簾門裏另外裝了玻璃門，這樣即使是開了空調需要將門關起，路過的人也可以看到游泳館裏的風景。室內布局上，除了游泳室和等候廳，她又額外隔出了一個哺乳室，粉紅色的調子溫馨又漂亮，提供給有餵養需要的媽媽。這是別人所沒有的。

聽說她想要貼息貸款，部隊很是重視。很快就給她開好了所需要的證明，後勤部長甚至動用了自己的私人關系，讓她便捷地辦理了營業執照和稅務登記證，還享受到軍嫂創業免稅兩年的待遇。後勤部當初培養出來的一顆獨苗如今準備要結果了，自然得加倍支持，她要是做得起來，可以帶動更多的人。以後軍屬安置就有更多的出路，後勤工作總結中又有一件可以記功的事。

付凝霜有個遠房的表妹駱雪，衛校護理專業畢業，原來在鎮上的私人診所工作，不願在小鎮上呆了，想到江灣來，托她給留意工作。如此一來，付凝霜幹脆將她介紹給白露。駱雪剛20歲出頭，長得白凈，小有氣質，幹活麻利，很是滿意。在沒開張之前自掏腰包送她去參加培訓。

等店面裝修完成時，已到年關。

白露將開張定在年後，年前的時間她已經計劃好了。她和胡楊的婚紗照還沒拍，跟影樓約過幾次時間，都因為他的工作改了又改。客服倒是客客氣氣，說沒關系沒關系，只要提前一天預約都會給他們安排，白露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她跟家屬們打聽過往常春節放假情況，原則上只要沒有任務，沒有值班安排的是可以有一個星期左右的假期。這一個星期的假，她要拍婚紗照，餘下的時間，回一趟陽州娘家。

胡楊沒給她一個準確的時間表，只是說：“沒下通知，不知道有沒有假。不要太樂觀就是了，什麽都照簡單弄。”

饒是如此，她還是興致勃勃去布置了，打掃衛生，買年貨，給父母買陽州的海產品。突發情況要有就有吧，大不了她一個人回陽州。

到了臘月二十九，白露拉著凝霜到海產品批發市場買東西。來江灣差不多一年，她還沒學會看海貨，不知道怎樣區分優等和次品。這一天哪裏都是人，大家都抓緊年前不多的時間大肆采購。倆人艱難地在人群裏穿梭，她快要被嘈雜的人聲和厚重的海腥熏暈了。還是凝霜提醒她：“你手機響了。”

她趕緊騰出手來掏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她並不熟悉，但內心的直覺告訴她可能會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但願不是糟糕的。

“是胡楊的家屬白露嗎？”雄渾的男聲。

“是的。”

“白露，你好。我是基地副政委。胡楊的身體現在出現了一些狀況，急送廣州海軍醫院。你回家裏收拾些日常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基地派車送你過去。”

“很嚴重嗎？”白露心下一沈，覺得有些冷。

“老毛病，不嚴重，但是比較麻煩，要耽誤一些時間治療。放松些。一小時以後車子去家屬院接你。”

一個小時以後，白露拎著收拾好的東西站在家屬院門口等車。

胡楊這次住院是由長期的風濕引發的關節疼通，雙腿膝關節浮腫，並有積水。已不能自行走動。醫院采用保守治療方案，用西藥消炎，配合中醫的針疚和中藥，治療過程相對漫長。聽完醫生的診斷，白露長籲一口氣：“還好不是致命的病痛。”

她沒能體會到猶如千萬只螞蚊吞噬的那種痛已經將胡楊折磨得完全沒了脾氣。

白露萬萬想不到，她與胡楊婚後的第一個春節，竟然是在醫院裏度過。醫院安排胡楊早上輸液，下午去中醫治療室做理療。他行動不方便，白露給他餵飯擦身子，協助醫護人員送他做各項檢查。春節了，住院的如果不是下不了床，基本上都回家休養，整個醫院值班的醫生護士比病人還多。

晚上，白露將胡楊換下來的衣服洗好，切了兩個蘋果，坐在躺椅上，準備看春晚。

胡楊在病床上挪動，她立馬緊張地跳起來：“怎麽了？不舒服？我給你叫醫生。”說完伸手到床頭就要按呼叫鈴。

胡楊拉住她的手：“不是，去把門關上鎖好。”

白露帶著疑惑去關門。

回來看到胡楊已經將身子側著，空出一點位置來。他拍拍床單：“上來。”

“這樣不好吧，這可是在醫院，等會兒護士會來查房的。”兩個大人擠在一張病床上，想想都知道多不舒服。

“今天除夕，他們值班多半兒是不情願的，不會有誰那麽積極跑來查房了。我要抱著你說會兒話，這樣就不覺得疼了。來，快過來。”

白露依他所言，床真是太小了，兩個人只能面對面側身躺著。

胡楊伸出他的大手掌，摸摸她的頭發，再摸摸她的臉：“今天把你忙壞了，我真心疼。白天人多，想跟你好好說話都沒機會。這大過年了，我們要在醫院呆，年夜飯只能吃醫院食堂，委屈你了。”

“你好了，我就沒什麽委屈。也怪我太粗心，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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