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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時天色正曉

作者:夏聽音

文案

如果愛真是世間最大的騙局,那麽是什麽令我們放棄世俗羈絆,愛到無怨無悔,只想地老天荒。

等他來時,天自破曉。

內容標簽: 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初依/喬宴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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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小飯館

積了油漬的吊扇懸在半空,蒼蠅嗡嗡嗡盤旋,過塑菜單浮著油膩,第一行,涼拌黃瓜,8元,

一排數字下去,最後的魚香肉絲22元。

四人的長條桌,塑料桌布上,也是滿滿陳年油漬,一邊坐著兩個女人,另一邊,一個面容兇悍的男人,額頭有條刀疤。

年輕女服務員端著盤子來上菜,“涼拌黃瓜,油炸花生米。”

菜放在桌上,男人抽過那油膩的菜單,看著說,“點熱菜。”

服務員看向他,眼神奇怪,又看一眼他對面的女人,開口道,“ 我看不用。”

說完轉身就走。

男人楞了,一拍桌子站起來:“他媽的這什麽態度?”可頭一轉,對上旁邊幾桌,一桌有三個,另一桌五個,都是男人,地痞流氓的樣子。

他忽然心裏有點怵,服務員已經推門進了後廚。

他轉身坐下,低聲罵道,“什麽破地方,服務員都他媽的有病。”夾了塊黃瓜扔進嘴裏,喝了口二鍋頭,心裏有氣沒處撒,夾起一個黃瓜砸向對面的女人,“有話就說,就屁就放,都是你,非要來這破地方。”

對面的女人額頭被黃瓜砸中,她擡起頭,眼圈烏黑,腫的幾乎睜不開,面頰骨上全是青紫,她用一個毛巾捂著眼睛,毛巾上都是幹黑的血跡,她含糊不清地說,“我求……求你,和我離婚吧。”

男人又扔到嘴裏一塊黃瓜,嚼吧了幾下,斜睨著滿臉傷的女人, “沒挨夠是不是?”

女人哭出聲,臉上又疼,哭聲就變得壓抑而詭異。

“哭你媽哭!”男人一雙筷子扔過去,砸在女人受傷的頭上,筷子彈開,掉在地上。他順手撈過女人的筷子,夾著菜說,“哭喪呢,等我一會回去收拾你,有什麽話不能在家裏說,非要來這。”

女人壓抑的有點像斷氣,哽咽畏縮地說,“回家……回家,你又……又打我!”

小飯館瞬間一靜。

男人轉頭對周圍說,“家務事,家務事。”又警告般看著被打的女人,“你皮癢了!”

“不是……這不是家務事,我去了派出所5次,為什麽都要說是家務事……”一臉傷的女人用毛巾捂著臉,想哭,好像臉疼的不敢哭,想說話,又疼的說不出的樣子,就只捂著臉,繼續發出詭異的悶哼。

男人越看越氣,“你等著,沒事找事,知道在這地方吃飯要多少錢?還非要來這裏!”

“是我請你的。”旁邊人冷然地搭話。

男人的視線轉過去,看向他老婆身邊坐的女孩,二十出頭,穿著白色拉鏈帶帽運動衣,幹幹凈凈,又因為太年輕,還漂亮,他就沒好意思罵臟話。

“你坐了半天一句話不說,還以為你不愛說話。”他換了語氣,問他老婆“這是誰,怎麽沒見過?”

被打的女人使勁忍了哭,小聲說,“這是我請來……嗯,我家親戚。”

“親戚?!”男人挑眉,臉上的刀疤動了動,“不是說你父母都死了,什麽時候來的親戚?”他看向穿白運動衣的女孩,“你叫啥名字?”

女孩沒回答,她從包裏掏出一個作業本,作業本對折著,皺巴巴的,她翻開,找到一頁,念道:“劉姍說,你們結婚四年,從來沒有斷過打她。一次比一次重。去年一年,就打了她七次,最後三次,她都住院了。今年年後,你把她關在家裏,整整打了她兩夜,她臉上現在的傷,都是你用鞋底打的,是不是?”

男人臉上那一點點和顏悅色消失,輕蔑望她一眼,“怎麽?就憑你也想和我算賬?”

女孩擡手,把運動衣袖子扯了扯,又問,“是不是?”

“呸!”男人朝地上吐了口痰,“慫玩意!她自己摔的,我不知道!”

“夠膽子做,沒膽子認?!”女孩對旁邊捂著臉的女人說,“我就說,他也會有怕的人。”

“呸!”對面的男人罵道,“把你口氣大的,實話告訴你,白道黑道,你隨便找人。這事情,警察那邊幾次了?人家管不管!管不管我問你?那他媽的是我老婆,我想睡睡,想打打!那是我們家務事!懂不懂家務事!他媽的給誰吹牛逼?”

穿運動衣的女孩臉色一變,“嘴不幹不凈!”拿起面前的茶杯砸了過去。

男人一閃,茶杯飛過他耳側,落在後面。

男人得意笑道,“就憑你!”

厚瓷茶杯哐哐當當地滾向後面那桌。

那桌的幾個男人卻一下站了起來,用河南話罵道,“誰他媽的找事呢?”

一看驚動了那些“地痞”,男人連忙陪笑著說,“不是我扔的,是她!”

他指著對面的女孩。

女孩站了起來,長發,細長的身條,背脊筆直,帶著誓不低頭的挑釁意味。

男人覺得足夠轉移地痞們的憤怒。

誰知地痞們卻看也不看,反而對他喊道,“不是說是你家親戚你媳婦嗎?她們找事當然是你出頭。”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圓凳就砸了下來。

蠻橫粗獷的樣子瞬間嚇蔫了刀疤男,他抱著頭喊,“有話好好——”

“說”字都沒機會出口,就直接被砸倒在地。

女孩拽起來滿臉傷的女人,躲著桌椅板凳亂飛,從門口出去。

下了臺階。

旁邊的門打開,服務員看到她們,走過來對穿白色運動衣的女孩說,“初依,你咋不親自教訓他?”說著話,走過去把門直接給關了。

初依說,“我剛剛看到包間裏好像還有客人?”

“沒事,我問過了,他們說約了等人,不想換地方。”服務員走到劉珊面前,看到那毛巾上幹巴的血跡,面露同情說,“他打你,你怎麽不跑?”

劉珊手上的毛巾松了松,低低地說,“跑過,抓回來,打的更厲害……一說離婚,也會加倍受罪……他愛喝酒,你看早上就開始喝,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她捂上臉,“喝了酒就打我。”

服務員看到那臉上的血跡黑青,恨聲說,“這種人,不見棺材不掉淚。真正的惡人,除非你把他打怕,不然他就會一直欺軟怕硬。”

這個劉珊當然知道,但要找到可以壓住惡人的人何其難。她看向初依,這次要不是社區的好心人點了一條路,找到這個女孩幫忙,她一定是死路一條。

初依還惦記另一件事,擡手敲了敲身後的門,對服務員說,“小紅,怎麽能有客人?說好了午餐前用你們的地方,就是不想被人看見。”

“哎呀,今天是趕上了,人家一來點了一桌子菜,四叔那個人你還不知道,有錢不掙嗎?再說裏面是好事,欺負女人的男人,就是該打。看見就看見了。”

初依說,“不好,萬一被錄像什麽的發網上,又是麻煩事,你還是去看看,把包間的客人請走吧。”

“行。”小紅推門進去,“那我去趕人,先說好,客人要不買單,那一桌的賬也得算你的。”

初依連忙伸手去口袋掏,“讓我看看今天帶了多少錢。”

門開的瞬間,劉珊轉頭偷望過去,看到有人正輪著鞋底在抽地上的男人,那男人捂著臉,痛哭流涕在求饒。

那個兇神惡煞的魔鬼,完全變了個人般。

她看的直了眼睛。

掄鞋底的喊:“你剛不是挺厲害的,打女人,和我們打!”

男人捂著臉,跪在地上喊,“不敢了,不敢了。”

門關上。

劉珊想到自己曾經挨打的夜晚,也是這樣苦苦求他。卻沒有人幫,沒有人相助,絕望,無助,心裏求神拜佛,希望男人早點打完,打累……

角色換位太快,她一時怔忪。

“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初依輕聲安慰。

劉珊收回視線,“都怪我娘家沒人,父母都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敢這麽欺負我。”

“不對。”初依搖頭,“要是有親戚,他正好可以威脅你。你如果有父母,或許還得擔心他去打你的父母。”

劉珊有點楞。

“怎麽?”初依看著她,“我說的是真的,你沒看新聞,有人把女人從娘家抓走,然後打死的事情。”

劉珊捂著臉,蹲在門口的臺階上痛哭起來。

******

小紅進去,一路拐到裏面的包間,

這個小飯店唯一的包間。

她在門口深吸一口氣,覺得很有壓力,裏面的客人,她們這小飯館不常見。

門一推,十人的大圓桌前坐著三個男客人,她和早前一樣,餘光一掃就覺得,都穿的似模似樣,這樣的人,不該屈就在這小飯館,應該去那高墻圍著,傳說中有錢人紮堆的會所。

再一看,桌上的菜竟然沒動!

大方格玻璃上掛著門簾,此時看人家三人坐的淡定,外面打人的聲音好像根本不存在,小紅覺得初依還是多慮了。有錢人,都沒時間管閑事。

看看人家這素質。

小紅說,“客人您還有什麽需要的沒有?”

桌後左邊的客人,拿起一只筷子,點了點中間的水煮魚,“這不會是回鍋油做的吧,剛剛我忘說了,願意多加一倍的錢,你們給我們換新油做。”

小紅的任務是要來趕人的,一聽這話,猶豫說,“外面出點事,有兩桌客人打起來,您不覺影響您用餐嗎?”

“打架了嗎?”左邊的客人穿著黑西裝,很正派地樣子,往外看了一眼說,“會打到包間裏來嗎?”

“啊?!”小紅搖頭,“那絕對不會。”

被打的沒有那個戰鬥力。

“那不就行了。”那客人擡手略不耐,“去上菜吧,怪餓的。等半天也沒人來……”

小紅頓時無語,剛剛是她是跟這客人點菜的沒錯,但那時候另外兩個客人還沒來,現在菜都上齊,正常速度都該吃一半了……她們不來,客人也可以主動叫人的呀。

那客人看她不動,手一擡,搭在旁邊人的椅背上,“我們等的人來了,還要談事。”

這是趕人了,小紅嘴裏也正憋著趕人的話,就好奇看過去,被搭椅背的客人正在聽旁邊的人說話,他側著頭,右手搭在桌上,手裏輕轉著個打火機,旁邊人在他耳邊說著什麽,遞給他一支煙,他露出很淡的笑,右手擡起來,手指一勾,不知怎麽弄的,火苗就“吧嗒”躥了上來,他側頭點了煙。

繾繾綣綣

煙飄上去,時光仿佛按了暫停。

小紅頓時覺得自己失語了!

她連忙拿起茶壺裝著倒茶,又偷偷打量那客人:

淺色的西裝,襯衣是奶油色系的粉,打眼一看,絕對是錦衣玉食養大的那種“社會蛀蟲”或者“紈絝子弟”。

但卻不知為什麽不令人討厭,反而覺得那驕矜流轉著瀟灑倜儻,令人很想探究。

旁邊人說完話,

他望過來,雙眼奇亮,夾著煙擡了擡指說,“我們是來吃飯的,不管閑事。”

那一擡手,一句話,駕輕就熟間全是撩人的神韻。

小紅頓時慌神,扔下茶壺隨便端了兩個菜,“這就給您換。”

另兩個男人卻都看著她,笑了。

小紅覺得莫名其妙,轉身要開門出去。

“新價錢也拿過來看看。”“紈絝子弟”範兒的又說,“一分價錢一分貨,能換的菜也給換好的!就是你端的那些。”他夾著煙隨意點了點。

小紅的心,跟著又亂跳,點頭說,“我們這裏做生意很老實的。”說完她端著菜出去了。

外面人還輪著鞋底抽人,她目不斜視,甚至忘了走後廚,慌不擇路從前門就出去了。

門口的初依正在數錢,一沓零錢,但最大面值的五十,看著她,奇怪道,“小紅,你端著兩盤菜幹什麽?”

小紅低頭一看,糟,端錯了東西!剛剛讓她只換水煮魚,她怎麽胡亂端了別的?

難怪另兩個客人都笑自己。

初依卻很高興,“客人要走?他們自己買單嗎?”

小紅搖頭,又反應過來,那“紈絝子弟”說讓她把菜一起換了,是為了免除她的尷尬吧。就說道,“沒,人家是有檔次的客人,在裏面談事情,根本不管閑事,也沒準備走。”

初依茫然地看著小飯館……

裏面打成那樣,隔著一道門在談事情?這樣的小飯館裏……還有檔次?

******

包間裏。

穿黑西裝的男人一跳而起,幾下躥到大窗前,挑起布簾子,外面跪著的人被抽的嗷嗷直叫,他倒吸氣說,“喬宴,你還沒說,剛剛出去那倆女的,這都是一夥的吧?”

喬宴轉著左手的打火機,右手在煙缸上磕了磕煙灰,咬著煙嘴點頭,“嗯,花了門票錢,你看個夠。”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泥萌呢?

更新時間:每晚7點,我爭取準時哦。

☆、第 2 章

關起門打人,別說那倆女的,顯然飯館都是一夥的。

站在窗口的周策一臉驚訝,挑著那月白色的布簾,再次打量外頭,外面兩桌都上了,一共八個人,有三個年齡稍大,看著有二十六七,還有五個都小。

他有點不能理解,怎麽敢故意設局在固定的地方打人?在他看來,不怕報警,也該怕被打的回頭報覆。

回頭問屋裏的另一個人,“趙亮,這地方怎麽這樣?這樣關起門打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難道不怕那挨打的的回頭報覆?”

“那是你不了解這地方。”趙亮說,“那個挨打的男人,一定不是本地人。這地方現在是好了很多,但九街十六巷,以前是本市最亂的地段,放十年前,晚上出租車都不敢來。”

“出租車都不敢來?”周策又向外偷摸看了兩眼,“不可能吧?”

“你以為呢。”趙亮笑著搖頭,“而且,這幫人一看就是教訓他,沒下狠手。”

喬宴磕了磕煙灰,“怎麽說?”

趙亮說,“這地方以前有個教形意拳的師父特別有名,開了武校。你也知道以前,大家都一般窮,所以就比誰拳頭硬,武校很吃香。所以這片從以前到現在的地痞混混,都是跟著那師父學過幾招的,你想想,練過功夫的要真打人,能用鞋底抽他。”

喬宴慢慢地聽著,點頭,“難怪。”

趙亮說,“不過那師父幾年前車禍死了,學校也關了。”

周策幾步回到桌前坐下。

隨即門上響起輕響。

服務員推門進來,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她又被初依打發來趕人了。

三位客人很默契,都瞧著她。

小紅頓時緊張,被三位在她心裏很有“檔次”的年輕客人萬眾矚目著,小紅是很有壓力的。

那要趕人的話,就覺得說不出口。

周策擺出他外出見人的沈穩樣說,“來收剩下的菜嗎?”

小紅憋了個臉通紅,又端起來兩盤菜出去了。

看到門關上。

喬宴靠向椅背說,“走吧,找個地方吃飯,後面還有事。”

周策說,“我想看個大結局,他們這是為什麽?”

喬宴不再搭理他,轉頭和趙亮聊天,“地痞哪個城市都有。但是舊城改造,沒了歷史條件,也就漸漸消亡了,這地方民風可以保持,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對!”趙亮說,“等會咱們去一逛你就知道。因為有古跡,所以周圍不能拆建。造成這地方流動性特別差。咱們今天約的那人,一準都認識外頭這幫。”

喬宴看了看表,約的一點。

周策說,“還好你說要來看看,找這地方的人去公司,不先來看看怎麽行。不過,可這地方的人敢用嗎?”

喬宴夾著煙,說,“哪個地方都有好人和壞人,打人的也未必都是壞人。”

“那是。”周策說,“我也覺得這個是該打,你們剛沒看,他老婆一臉血。”

說完又看著喬宴問,“不過你來這裏以前,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嗎?”

喬宴想喝水,看著那杯子,又收回手,夾著煙,搖了搖頭。

周策趁機又問,“你猜外面那些人要幹什麽?就為了打人出氣?你早點說了咱們走,我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呆。”

“不知道。”喬宴按熄了煙頭,“我又不愛管閑事。”

周策:“……”

趙亮對周策說,“那你還找個這地方?”

周策拿筷子翻著那依舊在桌中間的水煮魚,“我聽網上人說這地方的水煮魚特別好吃,不然你以為我瘋了。”

趙亮噗嗤笑了,“你真是,好歹大城市過來的,網上的東西怎麽信。”

門外

小紅很煩躁地說,“趕不走,趕不走!”

初依無奈了,把一張紙遞給她,“算了,讓裏面的人簽字吧。”

小紅看也不看,很默契地拿著紙進去。

對其中一個人說,“鐵蛋哥,讓他把這個簽了。”

說完又猛然想起來件事,“對了,挨打的,你把剛剛的飯錢清了。”

被打了一臉血的男人望著她,眼神驚悚。

小紅說,“怎麽了?看什麽看,想到剛剛不讓你點菜是不是?不是為了讓你少花錢,是能吃的就別浪費。”

男人的表情驚悚夾雜著意外,顯然在他的人生中,連一個服務員也不懼他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小紅輕蔑地回視他,那樣子,根本不怕他回頭來報覆的樣子。

“看什麽看?”一個人用鞋底子蓋他,“有本事,去欺負那些比你強的人,欺負女人,還是自己的老婆,你也能叫男人?”

男人連忙含糊不清地說,“不敢……真的……再不敢……”

旁邊人把紙遞過來,“廢那麽多話幹什麽?先把這個簽了。回頭人慢慢收拾!”

男人一聽那“慢慢收拾”四個字,手腳發軟,接過紙,看清上面是“離婚協議書”,他以前怎麽打自己老婆,人家現在怎麽打的他!

還有什麽不明白。

今天就是個局。

什麽都不敢說,拿起筆就簽名。

包間裏。

周策總算看了個大結局,

“原來是為了幫人離婚!幫人離婚搞這麽大動靜的,真開眼。”

喬宴站了起來,“走。”

趙亮對周策說,“開眼就買單,你看戲,你買單。”

周策:“……”

小紅正好推門進來,

周策說,“菜又做了嗎?”

“還……還沒。”

周策表現很淡然地說,“那就算了,上菜太慢,買單吧。”

******

外面,初依一路順著大街往家走,心裏很高興。

劉珊拿到離婚協議書,社區的人陪著她走了,那邊今天就能給辦好。今晚劉珊就能拿到離婚證離開。

太陽當空,中午時分街上開始繁忙,她看了看腕上手表,拔腿向前跑。

身後的帽子一蹦一跳。

遠遠的中學門口,有學生瘋湧出來,推自行車的,三三兩兩,街道擁堵。三輪車左右停了好幾輛,空氣裏是麻辣鮮香。

豆腐皮,牛肚。

串串香。

已經擠滿了學生。

初依露出遺憾的表情,還是遲了些……視線不舍得離開遠處的三輪車。

那邊賣豆腐皮牛肚的阿姨已經看到她,對她招手,“初依!”

初依走過去,那阿姨招呼前面的幾個學生給她讓地方,笑著說,“吃幾串?”

初依說,“不,不吃了……”語氣很猶豫。

“又嫌不好看,”阿姨很善解人意地說,“那我給你涮好,和平時一樣,你站後邊巷子裏吃去,沒人看。”

旁邊幾個都是女孩,頓時哄笑起來。

這樣一笑,初依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了,她說,“那我要多點你秘制的辣椒醬。”

“哄——”旁邊女孩們又笑。

阿姨也笑,對女孩們說,“以前我在小學門口賣,後來那學校拆了,我才來這中學門口賣。她一直吃!”

初依側頭看女孩們,都是花一般的年紀,這阿姨是她小學同學的媽媽,做東西很幹凈,她也就笑說,“等你們上了高中,一定還中午拐彎來吃。”

一個女孩立刻回道,“因為你就是對不對!”

初依被噎,她接過阿姨遞過來的豆腐皮,說,“現在的小孩不得了,反應都快。”

阿姨給她刷上芝麻醬,又打開一個大罐子,倒了秘制辣椒醬出來,一邊說,“不是人家反應快,是你從小就嘴笨,不過現在小孩是聰明,都不知道吃啥長大的。”

“吃這個!”一個女孩晃著手裏的牛肚,話沒說完,忽然臉色一變,推著旁邊人就向旁邊躲。

阿姨和初依都循著視線看去。

正看到幾個年輕男孩從學校揪著個男孩出來,推推搡搡,把人拉到了旁邊的巷子裏。周圍人躲瘟疫般。

幾個女學生都變了臉色,“來劫錢的吧?”

“昨天也來了。”

“昨天打的劉超,劉超今天都沒來上學……”

阿姨轉頭,對初依說,“你吃飯的地方被占了。”

說的是那條巷子。

不過這次再沒人笑。

初依收回視線,問旁邊的女孩,“昨天也來了?那就是說,不是你們學校的人,你們現在也有校園暴力了?”

被問的小女孩點頭,“不知道。”她催促旁邊人,“快點吃,要不咱們走吧。”

大家扔下竹簽子,臉上都是怕被殃及的恐懼,但卻沒有動。

周圍的人,也都不動了。

大家都望著那巷子,不想走,也不敢靠近。

面對暴力,不想屈服,卻又無能為力的時候,大多是這種茫然的樣子。

巷子裏傳出來打人的聲音。

空氣變得稀薄,緊張。

大家都茫茫然地站著,物傷其類,卻又不敢施以援手的鵪鶉樣。

初依擡手,阿姨伸手接過她手裏還沒有吃的竹簽。

阿姨還順手遞給初依一小塊衛生紙。

初依擦著手指,巷子裏打人的聲音更加清晰。

她向那邊走去。

幾個女孩都驚呆了,不敢叫,不敢問,只是沈默緊張地看著。一個女孩推了推,大家挪了幾步,可以遠遠看到巷子裏面。

作為被打的人,

也許,此時只剩下求神拜佛。

少年被打倒在地,已經渾身是土。

另一個人在翻他的書包,書包被抖開,裏面的東西掉出來,書本,卷子。

電話掉出來,砸在地上男孩的臉上,打的生疼。

“錢呢?”

一個人翻遍他的口袋,“錢包裏就一百塊錢!”

“讓你帶的錢呢?”那人一腳踹出去。

少年捂上肚子,倔強地不言不語。

“不是交代你今天帶錢來!”又一個擡腳,一個奔臉直踢在少年臉上。

少年頓時覺得鼻子酸的冒出酸甜苦辣,他捂著臉,蜷縮成一團。

一個人蹲下,是這幫小混混的頭,撥拉著他的腦袋,“家裏那麽有錢,問你要點都不舍得,怎麽那麽自私?做人怎麽能這麽自私?”他站起來,擡腳踩上男孩的頭,“說實話,你是忘了還是不想給?”

“沒有!”地上的少年說,“憑什麽給你們錢?我給了一次,以後你們還會來要!”

“你還挺聰明?”腳上使勁,踩著別人的腦袋像踩一顆足球。小頭目掏出一支煙,旁邊立刻有人狗腿地給他點煙,他看著手裏的煙頭,“今天不給你個教訓不行。”他收回腳,向後一步,“先打!”

五六個人覆又一湧而上,都向地上的男孩子踢。

小頭目狠抽了幾口煙,看著手裏的煙頭,火星已經很旺,“你不聽話,得給你留個紀念……”他說著話,彎腰向下蹲,要拿煙頭去燙地上的少年,卻覺手臂一把被人拽住!

他原本要下蹲,被拉的腳步不穩,險些被拽倒。

“誰他媽——”他一轉頭,剛想輪拳頭,對上一張女孩的臉,好看的。

拳頭停住空中!

他楞楞問,“什麽事?”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應該問,“怎麽?管閑事?”

大家也都詭異地停下。

又都看去地上的少年,這種情況,理所應當是認識被打的。

女孩問,“你們什麽地方來的,敢到這地方來劫錢?”

那語氣像是純粹好奇,“有病!”小頭目猛力一甩,她還抓著他呢,他力氣大,以為這樣一甩,最少會閃對方個跟頭,卻沒想,對方沒動。

他有點驚訝,這證明這女孩比自己勁大。

隨即惱羞成怒,吼道,“放手!”

她放開了手。

小頭目忽又怔忪,幹嘛這麽幹脆?

他一時搞不懂,整了整衣服,還不忘保持形象,“你幹嘛?”

女孩點著地上的人,“先放人,再說話。”

他循著視線看去地上灰頭土臉的人,“你認識?”

初依說,“先放人!”

他有些覺出好笑來,“一個女孩,來美人救英雄,不知道不自量力四個字怎麽寫嗎?”他笑著拇指朝身後幾個人晃了晃,“再說,開的什麽玩笑,說讓我放我就放,那我在我兄弟面前還有面子?!”

初依看著他,糾正的語氣說,“開玩笑的人是你。你都落魄到要當街打劫了,還要什麽面子?”

世界詭異地安靜了。

大家齊刷刷看著他們的“老大”。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 章

小頭目變了臉色,左手一抓初依的手臂,兇巴巴地說,“趕緊走!別以為女孩我就不打你!”

初依看著被抓的地方,還未說話。

“幹嘛呢?”巷口忽然多了幾個男人,從十幾歲到二十多的都有,一看就是“地痞”。

一個男人向這邊走,在家門口一畝三分地,駕輕就熟的姿態,肩上搭著條毛巾,挑著下巴問,“誰找事呢?”又看向初依,“你咋在這兒?”

一聽就是認識的。

初依說,“我路過,看到這幾個小孩在劫錢。外頭的。”

“外頭的來這邊劫錢?”“地痞”看向小頭目,語氣不可思議。

小頭目已經覺出來不對,扔開初依叫了同伴向外跑,一邊跑一邊喊,“你……你們等著!”

還不忘找場子……大家敞開了道給他們。

“馮哥,追不追?”一個小孩問。

馮哥看著初依,“你又來貪嘴?”

初依笑的訕訕地,“你說,這什麽地方跑來的小孩?劫人劫到這地方來了?”

有人把被打的少年扶走。

大家從巷子裏一前一後出來,卻發現長街安靜,應該熱鬧的地方,此時卻連來往車輛都停了。

外頭的學生都看著他們,萬眾矚目。馮哥不明所以,低聲問初依,“這是咋了?”

初依低頭說,“害怕了吧。”

馮哥一想,說,“對,小時候都是咱們這裏的人劫別人,什麽時候被人劫過……”聲音一拔,對著周圍吼道,“怕什麽!這是誰他媽這麽膽肥,我們不去外頭搶他們,外頭人敢來九街十六巷打劫!秩序呢?”

周圍更安靜了。

初依扯了扯他的手臂,是她話沒說清楚,明明更怕的是他們。

馮哥猶自未發覺,頭一轉,對身後人喊,“強子,你們去追上,看看那幾個小孩,到底什麽地方跑來的!給他們一次教個乖!”

身後幾個小孩,拔腿就往前追去。

那速度,那拼勁,那勁頭,一看就是小時候紮過馬步的。

熱鬧的大街,風都停了。

就見幾個少年,追著另幾個少年,如同一陣風追另一陣風。

對面的車裏。

周策眼睛都不眨,他們被迫停了車,離的遠,聽不清那邊的情況,只能看到幾個少年正狂追著前面的少年在跑,有速度有激情,也不知要怎樣,又看向對面穿白運動服的女孩,飯店裏的地痞還沒撤呢,她現在又站在了另一幫“地痞”中間。

周策趴在車窗上不由感慨道,“這地方的人……生活好豐富多彩,午飯都沒吃,架都打了兩場!”

喬宴沈默地把領帶摘了,塞進口袋裏,又解開領口的襯衫紐扣,用行動表示,來這種地方,他們腦抽才穿了西裝。

******

長街又恢覆了熱鬧。

初依和馮哥他們一起往上走。

這片地勢並不平坦,所以準確說來,從第一街到第九街,是一路向上走的。

讓馮哥一攪合,初依沒吃成東西。

阿姨的攤子前,大家又恢覆了熱鬧,來了新人。

大家都在討論剛剛的事情,一個女孩說,“剛剛那女的也太裝逼了,她怎麽敢去,要是沒有這些人來,她一個女孩怎麽辦?”

阿姨接了個電話,隨手拿出一大把豆腐皮牛肚放進鍋裏,聽了這話,擡頭看著說話的女孩,“她就是初依,九街十六巷,如果做了壞事,躲得過十五,躲不過初依。這話你聽過沒有?”

這女孩才初二,又是才轉學過來。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傻楞楞地呆住。

旁邊人拽了拽她,掏了錢說,“阿姨對不起,她才轉學來,不知道。”說話的女孩辮著辮子,乖巧的樣子。

阿姨收了錢,給她們找了零錢說,“見義勇為,鋤強扶弱,現在沒人幹了,自己也可以不幹。可是別人幹的時候,至少可以不說風涼話。不然社會風氣就更壞了。”

梳辮子的女孩接了零錢,低頭數著錢說,“阿姨說的對,形意武校的初依誰不知道。”

阿姨說,“知道就好。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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