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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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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由鳳衛出去那麽一說,紅顏有孕之事可謂人盡皆知。瀟瀟知道了頭一個便撂下手中收拾著去邊關的活計,趕來林府賀喜。才進了門,便發現紅顏大大咧咧地歪在那裏看書,急忙便把紅顏架起來、硬是塞到床上,摁住她躺下。紅顏苦不堪言,無言以對,拉著瀟瀟的手兒,只管道:“瀟兒我的好妹妹,切莫為難我躺著,我因著夫君不在,好容易下來自由歪會子看點書消遣,你偏生又二話不說把我架回來。不過懷孕罷了,哪裏要這麽嬌貴?“

瀟瀟在床邊坐下,忍不住捏捏紅顏的臉:“怪不得姐夫總是放心不下姐姐,單我都看不出姐姐是這樣的姐姐呢!如何便不嬌貴了?姐姐也是心忒大。”

紅顏哭笑不得:“我娘懷玉兒之時也是這般悠哉,我也沒見我娘有多緊張。之前家中的姬妾,懷個孕便唧唧歪歪似乎整個天下都是她的似的,我娘挺著肚子倒是愈挫愈勇,像個馳騁沙場的女將軍,****在府中腳不沾地,若非過於勇猛見了紅,娘也不會歇著,將任家放給我。”

瀟瀟見紅顏仍舊無所謂,開始進行語重心長地說教:“姐姐,姨母尚且如此,何況你?姨母已然生育過孩兒,自然知道度,你不可妄自邯鄲學步。這次第來得不易,切要珍惜。”

紅顏無語。

她的孩子大概都是堅強的,在她肚子裏也乖覺,並不讓她難受,孕吐反應什麽的也並無出現,她好得很,但是王瀟瀟畢竟是一片好意,而且她將要遠去、也不知何時再見,說一句少一句的,紅顏心中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因此紅顏縱有萬般推辭,此刻也僅僅只有一個字:“好。”

瀟瀟見紅顏聽話,也不再過多糾纏,只撿了書,看了一眼便笑了,瀟瀟晃著書,道:“你不是素厭孔孟之道?如何倒看起《荀子》來了?”

紅顏伸手撩撩頭發,無限風情:“孔孟之道的確是胡言亂語,儒家學說自董仲舒起便是帝王之術、愈發愚民,前朝又來了二程,還有什麽朱夫子,歪曲《詩經》,好好的書非說什麽淫詞艷曲,還開學布道、妖言惑眾,直教癡情男兒揮劍斷情根,真是孽障!我便不明白:程氏兄弟和朱夫子是否情路坎坷?否則如何凈做欺負女兒家之事?我看儒家之中,也便荀子的‘性惡論’還能嚼吧嚼吧,其他的都是權術,給明小公子和夫君那種癡漢看著笨腦子的。“

瀟瀟忍不住笑了,伸手在紅顏手臂上輕掐了一把:“你如何歪理一套一套的?照你說,這世間該奉行什麽準則信條?儒家能存著必是大勢所趨,你何苦冒天下之大不韙。”

紅顏一咕嚕坐直,擼起袖子、露出手兒戳戳瀟瀟的腦門兒跟她辯:“你看你,嫁了人便變成死魚眼珠子了。女兒家最忌諱無腦,成天圍著家裏相夫教子變得無想頭,和背著磨盤磨豆漿的驢子有何區別?你家裏白讓你讀書了。如今風俗不比之前,記得隋朝有王子藏嬌,還被正牌王妃下毒,隋文帝知曉後,非但未曾責罰王妃,反而痛打親子,這才是女子該有的志氣!你看先帝嫡妹,溫柔賢淑、有容乃大,結果駙馬爺在外頭妻妾成群,婆母不善也就罷了,駙馬爺還拳打腳踢的。“

瀟瀟無語:“你這嘴也不怕禍從口出,竟然敢妄議王親貴胄。”

紅顏不是很在意這些:“你是我的姊妹,我也只和你說,難不成你是那等愛捕風捉影的?”

瀟瀟無言以對。

她總不能承認她是吧?再說紅顏說的也沒錯啊。只是紅顏這樣子去噎別人,自己是舒坦了,不熟悉之人真的是要記恨上了。

紅顏見瀟瀟安靜下來,便伸手推推她:“這次第又有什麽事來勞煩我?我不信你單純來看我的。“

瀟瀟一笑:“原本還真是單純來看姐姐的,姐姐如若非要我給姐姐找事做,瀟兒還真有事求姐姐。”

紅顏一臉揶揄地撇著嘴角:“我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說罷,又有什麽事?”

瀟瀟有些羞赫地笑了,她拘謹地搓著手,有些忸怩:“也沒什麽,就是芳古已然拿到了外放的批文,過幾日便去了,太師也請辭要隨行,便想一家人聚一聚。”

紅顏審視地看了瀟瀟一會兒,問:“是想金覺了罷?”

瀟瀟拿手捂住通紅的臉兒:“什麽都瞞不過姐姐。”

紅顏十分無語,她揮揮手:“我當什麽事呢!金覺是你親子,你要見他不是天經地義?還這般跟我說話,真心是生分了。”

瀟瀟搖搖頭:“姐姐,不是誰人都如你心寬。不然那買了被拐孩兒的家裏如何不肯放孩兒認祖歸宗?不僅是覺得虧,還是因著養出感情來了。”

紅顏無奈地拿手指著瀟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瀟瀟垂首,一臉愧疚,但眼裏的堅強卻也不後悔自己的作為。

紅顏無奈地嘆口氣,這個瀟瀟,就是小心思多,不是說白瓷心不好,白瓷心反而能讓人多幾個心眼子,不至於在不必要的事上得罪了不必要的小人,但白瓷心卻能讓自己難過、也會傷了周邊之人。

紅顏對外喚道:“陽媽,把金覺帶來。”

陽媽應了下去,少頃,陽媽便抱了金覺上來,瀟瀟一見,便立刻站起,將兒子抱過來,在懷裏哄著,一臉慈母的善良模樣兒,讓紅顏看著也為之動容,竟然不由自主也憧憬起當母親來,也希望日後能在房中這般抱著自己的孩兒哄著、笑著。紅顏的手撫上小腹,嘴角勾起一抹異樣的光彩。

陽媽原本在窗根底下聽著恨不能拿手裏的針戳瀟瀟的嘴,自家小姐做事是狠絕了些,但並非小人,乃心懷天下之大丈夫,被人這麽說道那人還全無愧色,身為忠仆,主子不氣她快氣死了——人的固有觀念很是可怕,有時他們寧願生活在自己編織的世界裏,用自己狹隘的目光去看人,也不願去欣賞一個人的多面性——但她後來見瀟瀟是因著兒子才這般,且瀟瀟也的確帶給紅顏一些轉變:至少之前還不上心、只求有個孩子就心滿意足的紅顏開始對孩子也有了期待,陽媽便勉為其難地把這歸功於瀟瀟,讓她今日功過相抵。

紅顏看著瀟瀟不肯撒手的疼愛勁兒,便道:“你的孩兒你便抱回去罷,在我這兒我如今也難以分神照顧他。你要去邊關了,天高皇帝遠,蒙家人還能跑去邊關搶孩子不成?母養子天經地義,何況那人......”紅顏伸手指了指天:

“那人原本便不想對太師大人如何,只是裝了這麽些年的仁君,總不能碌碌無為。有些人是滑頭,至高無上的不出力打壓,他是動也不會動一下的,這些事這些鍋不能都丟給太師大人去背,自己卻落得平庸。何況有些事,太師大人真的做不來——說到底是他虧了明家,你帶著金覺去,他必保你無虞。明小公子也不會讓你煩憂。”

瀟瀟的臉色有些晦暗:“若果真如此便好。”

紅顏不明白她是即將新婚燕爾之人,為何卻如此低迷。莫非越是喜歡便越患得患失麽?那她婚前莫非對鳳衛完全無愛?否則怎的平靜得可以還在婚前看市井小畫冊、批判畫工粗糙,情節濫造。紅顏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搞懂過什麽是愛,什麽是情。

瀟瀟看著兒子可愛的臉,眼中的柔情含著幾分悲憫。那日收拾東西,芳古突然躥進來,硬是幫她收拾東西,在看見她珍藏的兩方帕子之後,臉色突然變不好了,雖然他不直說,瀟瀟也猜到,當初這兩方帕子並非明芳古贈她的,真正的贈送對象應該是自己的姐姐。也是,如若他真的屬意她,何必通過姐姐來當中間人?姐姐對她實在太好,她不能直接說什麽,何況芳古也真是把她當夫人來看待,她也不能說什麽,只能將這份傷痛埋在心底。無形的傷害最為可怕,因為傷害者不知自己何時傷害了人而被傷害之人也有苦說不出。

瀟瀟又說了一會子便告辭離去,鳳衛在瀟瀟前腳走後腳便踏進房門,直撲倒桌邊猛灌水。

紅顏無語:“你又躲到書房去,你便進來大聲招呼也不少你塊肉。書房沒水,來這裏喝我的。”

鳳衛解渴了,這才有嘴說話:“打什麽招呼?麻煩!不如這般,幹幹凈凈兩袖清風。”

鳳衛坐到她身邊:“她來幹嘛?”

紅顏真想打開鳳衛的腦袋、看看裏頭裝的是什麽。一般男子見有姿容的女子來都是十分歡愉的,唯獨鳳衛對女子敬而遠之,若非和他成親,真是懷疑他是否真的是好男風還是對女子要求太高、過於專一。

紅顏道:“過幾日要走了,讓我們一家人跟他們聚一聚。”

鳳衛伸了個懶腰躺在紅顏腿上:“不聚也罷。”

反正瀟瀟是做面子工程,明太師是巴望人妻,明小公子也一個德性,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都是一丘之貉。

紅顏扯著他的袖子,輕輕晃著撒嬌。鳳衛被她這招纏得無奈,只好轉頭看她,一眼無奈、寵溺和施舍的同意。紅顏又是很想擡腳把他踹到床尾,這居高臨下的態度是怎麽回事啊?這個人是有多自戀啊!分明是調、情的樂趣,偏偏被他看成哀求,紅顏現在只想學市井無賴爆粗......

紅顏見他十分疲累,便問:“你如何這般早回來還這般累?出何事了?”

鳳衛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看便是忙碌一日而沒有午睡的結果;鳳衛懶惰,能躺著絕不坐著,不重要的公務便拖著過幾日再處理,能讓他放棄午睡的,一定是大事,但大事又怎麽會這麽早便歸家?

鳳衛揉著酸澀的眼睛:“知道漢朝梁氏麽?嚴冪饒是恭謹,禁不住陛下防他,今日我看了一日的罪證,明貴妃產期臨近,怕是為著明貴妃也要把皇後撤下來。”

紅顏一嘆。

紅顏薄命,後宮之中更是殺人不見血。可憐嚴清卿為他殫精竭慮一世,落得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毒人”下場、終身不育還是讓宋璨不能動惻隱之心。明凝安和宋璨是合作關系,原本各自有人,如今也能同仇敵愾。只是不知嚴清卿心中作何感想?午夜夢回,她可曾後悔?紅顏有些感謝她的命運多舛,如此她才擁有了平淡的人生,安寧喜樂、知足是福;記得幼年時關老時常撫著哥哥的頭對著自己念叨:“這麽漂亮,若是進宮,該能幫你多少啊!”爹爹也不是沒有動過將她送入宮中、女妹兩嬪妃來鞏固勢力的念頭,只能說,上天到底還待她不薄,在拆了她一座廟之時,還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鳳衛突然坐起:“其實我還有一件事。”

紅顏看他:“嗯?”

鳳衛湊近了些:“我這些日子和鑫沄見過了,她把柳如瑰和他手上的眼線交給了我。你猜怎麽著?那日我們在鬼樓遇見的人,不是別的,正是柳氏一家人和出逃許久的尤噬餘。”

“他們?!”紅顏震驚。

柳如瑰還好說,尤噬餘是怎麽入夥的?

鳳衛勾唇一笑:“或許,我們可以看看,這個陛下,是不是大趙的真龍天子。若非,我想,我們可以早做打算。”

紅顏油然而生一股緊張,她不由自主地抱住鳳衛的手臂、尋找安全感,下巴夠上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呵氣如蘭:“你打算如何?”

鳳衛側首,雖然仍舊驚艷,卻因著他的壞笑帶了一股子邪魅,讓人覺得汗毛倒豎,他擡手將紅顏的下巴擱在自己的食指上:“或許要委屈夫人跟為夫演一場戲。”

紅顏眉頭皺起,手緊緊護住小腹:“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但她是尤噬餘,我又有著孩兒,我怕......”

“莫慌,”鳳衛將她攬進懷裏,摸著她披散的頭發,嗅著其中的幽香,“有太後呢,還有我。只消委屈幾日便好,我怕林家樹大招風,屆時連我們自己也非完卵。”

紅顏無言,雖然心中不願,卻仍舊默認,心中的不詳卻愈演愈烈。鳳衛不會知道,就是這個決定,害他差點失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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