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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瑩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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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七星外表看似淡定,心中其實忐忑。因為他不知道關山越在不在,也不知道會不會見他,更不知道見了關山越又該怎麽說話。

他正在胡思亂想,卻見門裏奔出一個人來,這人四十來歲年紀,三縷短須,青袍長衫,戴著一頂文士巾,一副儒雅之氣,若換在其他地方,定會以為他是飽讀詩書的文人士子。只見這人一臉急切之色,還在門裏便叫:“五哥!我五哥在哪兒?”此人正是關山越。

陳七星猛一下跪倒在地,號啕大哭:“胡大伯過世了——”

“什麽?”陳七星的身子一下子給揪了起來,關山越犀利的眼光幾乎要射到他身體裏去,“你說什麽?你是誰?”

“我叫陳七星,是胡大伯的鄰居,胡大伯就是為救我而遇害的。”他那眼光實在太亮,陳七星嚇得一閉眼,勉力睜開眼睛,把狗肉胡的事大致說了一下,只是記著狗肉胡的話,只說是與桑八擔舊冤相遇,不提謝三。

隨著陳七星的敘說,關山越揪著陳七星的手越抓越緊,他的眼光雖然很鎮定,手卻在顫抖:“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的話?”

“我有胡大伯臨去時給我寫的信。”陳七星拿出狗肉胡寫的血書。

關山越抓著血書,看了一遍,仰頭向天:“五哥,五哥!”眼中淚水滾滾而下,身子也搖搖欲墜。

“爹,你怎麽了?”一個女孩子從門裏飛步出來,一把扶住了關山越,卻正是先前酒樓上見到的那女孩子。很顯然,她就是小二口中所說的松濤城的公主,關山越的女兒關瑩瑩,兇丫頭荷葉跟在後面。

“我沒事。”關山越定了定神,把手中的血書再看一遍,一把抓緊,對陳七星道,“你跟我來。”

他快步向門裏走去,陳七星緊緊跟上,關瑩瑩反倒落在了後面。她看向陳七星的眼神裏滿是詫異,對陳七星的身份顯然非常好奇。

祝五福這宅子大得驚人,幾乎就是一座小型城池,關山越在前面快步疾走,陳七星幾乎是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差不多一炷香時間,關山越才在一個院子外停住。他一進院子,“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口中哭叫:“師父,師父!”

“難道這是祝宗主住的地方?”陳七星心下猜疑,便也在一邊悄悄跪下了。

“怎麽了?”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老者走了出來,顯然就是祝五福。

祝五福六十餘歲年紀,頭發半灰半白,身量不高,甚至有些略顯矮小。他眼睛雖不大,卻是驚人的亮,就像閃耀的晨星,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一代宗主,果是不凡——陳七星暗嘆道。

“師父,五哥沒了。”關山越哭拜在地。

“什麽?”祝五福楞了一下,眉頭隨即一凝,“你是說胡文慶那孽畜死了?”

“師父,”關山越哭叫,“五哥已去,你就別罵他了。”

祝五福“哼”了一聲:“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他叫陳七星,五哥臨去時托他帶了信來。”關山越向陳七星一指,托起狗肉胡的血書,膝行向前。

祝五福瞟了一眼血書,背著手,卻不肯接,看向陳七星:“你是他什麽人?他怎麽死的?”

“祝宗主對胡大伯成見極深,一條狗嘛,有什麽了不起的。”陳七星心下嘀咕,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把先前對關山越說過的話又對祝五福說了一遍,這些話他在路上想了千百遍的,倒是極為順溜。

“難怪十來年不聞這孽畜興風作浪,卻原來是躲在了一個小街市上殺肉賣肉!好、好、好,可真是出息了。”祝五福“嘿嘿”冷笑。

“師父,你別罵五哥了。”關山越哭叫,“他當年也是另有苦衷。”

“什麽狗屁苦衷!”祝五福暴叫,“不要以為只有你們聰明,你師父我就是傻的。他為什麽那麽做我當然知道,可就是知道才越不可原諒。他倒是快意恩仇了,那師門怎麽辦?我教了他二十年,他屁股一拍,就恩斷義絕了。我告訴你,到死我也不會原諒他,絕不。”

“原來胡大伯打師父的狗吃是另有苦衷。奇怪了,打條狗吃有什麽苦衷啊?不過這苦衷好像不但關三爺知道,祝宗主其實也知道,倒是怪了。”陳七星心中暗轉念頭,看著祝五福暴怒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縮了縮頭。祝五福身子矮瘦,可發起怒來,卻如山洪暴發,驚天動地,腦後五道魄光,隨著他的暴怒而時伸時縮,更增威勢,無法想象,若是他的敵人對上盛怒中的他,會是怎樣一種情形?

“師父……”

“你不必說了,滾回去!”祝五福一甩袖子,回了房裏,“砰”一下關上了門。

“師父。”關山越拜倒在地,並不起身,陳七星也陪著跪著。跪了有小半個時辰,門裏傳出一聲怒哼:“帶這小子滾,這小子測魄若能過關,你便收了他做徒弟。”

先前關山越托著血書,祝五福雖沒接,卻已看清了書上內容。此時他認同了狗肉胡信上的內容,也算是勉強原諒了狗肉胡。

“多謝師父!”關山越知道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叩了頭,又讓陳七星叩了頭,這才帶著他出來。

關山越住得離祝五福倒是不遠,一個獨立的院子,三進的院落,後面還帶一個花園,花園中有一幢小樓。陳七星後來才知道,那幢小樓是關瑩瑩的香閨。她愛花,花園裏種有無數奇花異草,一年四季花開不斷。

陳七星給安排住在前院左手的廂房裏,有一個小丫環服侍。讓他洗了臉,換了衣服,關山越便遣人叫他過去,細細問起狗肉胡的情況。這樣的詢問其實花了好幾天時間,關山越對狗肉胡的一點一滴都非常關心。有時聽陳七星說著,他半天不說一句話;有時會倒了酒來,喝著酒,久久沈思。陳七星感覺得出來,他和狗肉胡的感情非常深,不過他不敢問。

陳七星說著狗肉胡的事,連帶著也把他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雖然測魄還要到明年二月,但沖著狗肉胡,關山越鐵定是要收陳七星做弟子的。因此關山越也不避諱陳七星與他女兒相見,反是主動發話,讓關瑩瑩多關照點兒陳七星。

因著萬松城裏的一幕,陳七星先有些兒擔心,怕關瑩瑩另眼看他,但實際相處下來,還算好。關瑩瑩有些驕傲,也有些小心眼兒,但並不無事生非,人也極聰明,除非你惹著她或者她反感你這個人,否則還算好相處。陳七星與人打交道多,心思細,反應靈活,幾次相處下來,關瑩瑩倒是不覺得他討厭,甚至因為他是關山越唯一收下的弟子,還有幾分親近。在陳七星給她壓著乖乖地叫了聲師姐後,她立即就把陳七星當做自己人了,有事沒事,總把他帶上,以至到後來陳七星幾乎身兼多職,馬夫、跑腿、出氣筒、搬運工。

陳七星倒也樂意,反是關山越有幾次看不下去,說了兩句,關瑩瑩每次吐吐可愛的小舌頭,過後又是一樣。

測魄要到明年二月,過關之前,不能教魄術,關山越便讓陳七星先練武功。在魄術面前,武功沒什麽大用,但身手練活了,氣血充沛了,對以後修煉魄術也有好處。

陳七星從小到大一切靠自己,於是養成了極為勤儉的性子,只要能拿到手的,便極為珍惜,絕不放過任何機會。雖然說武功在魄術面前沒多少用,但只要能學就是好的,因此他學得認真,練得也刻苦。只要關瑩瑩不使喚他,抓住機會他就練功,加之他腦袋瓜子也好使,進步飛快。

剛來松濤城時,陳七星又黑又瘦。你想啊,從小到大一個人照顧自己,能胖起來嗎?太陽底下賣水,能不黑嗎?住在關家就不一樣了,一天三餐,好吃好喝,再加上練武活絡了氣血,一個冬天過去,陳七星猛然就躥高了一大截,身板也壯實起來了。從背後看去,赫然已是一條健壯漢子了,其實他還不到十七歲。

待了半年,對松濤宗上下,陳七星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也見過了尚方義和包勇。尚方義年近五十,個子高大威猛,性格暴烈,一句話不對頭,便要動手。他早年在江湖上闖蕩,手上著實沾了不少血腥,當然也吃了不少苦頭。他修出了四個魄,可腦後卻只有三道魄光,就是因為他的第二個魄給人打滅了。近十年,他的性子才有所收斂。松濤城附近,各種門店鋪面,還有周圍的田產山莊,差不多都是松濤宗的產業,祝五福把這些都交給了他管,算是松濤宗的大管家。

包勇也年近五十,個子不高,皮膚白凈,圓臉大肚子,看人總是瞇瞇笑。若放在哪個店鋪裏,就是個和氣生財的小店東。事實上他還真是個很成功的商人,松濤宗有幾個商隊,在外地也還有不少產業買賣,這些祝五福都交給了他,自他接手,松濤宗外面的產業增長了好幾倍,商隊的收入也是不斷攀升。

只有關山越是個甩手大掌櫃。他為人清雅,不喜俗務,修煉魄術之餘,多是讀書練字,或與左近一些文人墨客詩酒唱和,全不像個魄師。然而陳七星從背後的一些議論卻知道,三大弟子中,以關山越功力最高。尚方義限於天性,包勇耽於俗務,修到第四個魄,差不多已是極致了,唯獨關山越有可能修成第五個魄,成為繼祝五福後松濤宗的第二位降靈師。也有傳言,祝五福百年後的宗主位置,十有八九會交給關山越。

陳七星也聽到了一些關於狗肉胡的議論。對狗肉胡的看法,分為截然不同的兩種:一種是,放蕩不羈的浪子,沒出息的家夥;另一種是,外表不羈,內心火熱,聰明絕頂,少見的天才。後一種評價是關山越偶爾跟陳七星說的。尚方義腦後三道魄光,其中的器物魄其實是第四個魄修成的,而狗肉胡卻是真真實實地以第三個魄修成了至少要四魄才能修成的器物魄,如此逆天的家夥,松濤宗創派千年也沒見過幾個。

而從對狗肉胡的議論中,陳七星也解開了一個個疑團:尚方義、包勇、關山越三個,再加上狗肉胡,祝五福也只有四個徒弟,可狗肉胡為什麽卻叫關山越小六子?原來祝五福總共是收了六個徒弟的,只不過死了一個、趕走一個,還有一個不知所蹤,只剩下了尚方義、包勇、關山越三個。

雖然是同門師兄弟,尚方義與包勇的關系並不是很好,或者說包括關山越在內,師兄弟三個的關系都不是太好。關山越還好點兒,不爭權不攬事,但是尚方義、包勇兩個,卻明爭暗鬥,關系相當僵。兩人的門人弟子都有上百個,也是爭來鬥去。

尚方義、包勇兩人不但門人弟子多,妻妾子女也多。尚方義正出的、旁出的,共有三子三女;包勇還要厲害些,四子五女。對關瑩瑩這個小公主,尚方義、包勇兩人的兒子自然是竭力巴結,但女兒就不同了。尚方義、包勇都各有一個十五六歲沒出閣的小女兒,一個叫尚蓓,一個叫包麗麗。說起來,她們也是要長相有長相,要家世有家世,可偏偏松濤城裏有個關瑩瑩,她們與關瑩瑩一比,長相不如,聰明不如,受祝五福寵愛的程度也不如。這兩人又都是小心眼兒,對關瑩瑩心生忌恨也就免不了。雖然不至於仇人也似的,但平日裏相處,爭風吃醋、冷嘲熱諷便是常事。關瑩瑩驕傲得很,不太與她們計較,可丫頭荷葉卻是個急性子,又最是維護自家小姐,因此養成了一個兇丫頭的性子。陳七星先前對被她罵成窩囊廢的事,心裏還是有點兒疙瘩的,但相處久了知道了荷葉的性情,倒是不介意了。

就這麽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天陳七星一早醒來,推開窗子,但見天地皆白,原來一夜大雪,地上已是厚厚一層。

他到院子裏,打了一趟拳,又練了一趟劍,正自起興,忽聽得側院關瑩瑩大唿小叫:“七星懶烏龜,起來了沒有?快來,快來!”

陳七星打拳舞劍唿唿生風,關瑩瑩魄術又已入門,年前便修成了一魂一魄,哪會聽不到,她是存心要叫陳七星懶烏龜吧。

“這丫頭!”陳七星嘀咕一聲,卻不敢遲疑,飛步出去。

關瑩瑩站在院門外,外披銀狐鬥篷,下面是石榴紅撒花裙子,遠遠看去,俏生生恰如雪裏紅梅。兇丫頭荷葉站在她後面,手裏捧著個花瓶兒。

一見陳七星,關瑩瑩便跳著腳叫:“懶烏龜師弟,這會兒才起來,人家都在雪地裏站半天了。”

要罵人就罵人唄,什麽叫雪地裏站半天,陳七星心下腹誹,嘴上賠笑:“師姐早,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這是要到哪兒去摘花?”

“說是要到後山的姑子庵去看梅花的,看那墻角處一朵花兒,倒生得好,你先摘來給我。”她明媚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著旋兒,食指兒伸出來,白嫩嫩脆生生,微微往上翹,便如一根新掐的蔥管兒。

陳七星順著她手指看去,十餘步外的墻角,雪堆之上,果然生著一朵兒怪花,有酒杯兒大小,含著個蕊兒,花瓣兒好像還在動,怕冷似的。

陳七星為人小心精細,可不是別人說一句就聽一句的那種人。為什麽說是怪花呢?因為他留意過,那地方生著的是一蓬不知名的小矮樹,葉子落盡了,沒下雪時,枝枝丫丫光著個膀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怎麽突然一夜之間生出這麽大一朵花兒出來,而且就這麽一朵,葉子都不見一片,不是怪花是什麽?

陳七星知道,關瑩瑩是修成了一魂一魄的,第一魄肯定是個草頭魄,以她愛花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一株什麽奇花異草。陳七星雖然從來沒見過,但幾乎可以肯定,面前這朵花,必是關瑩瑩的魄在作怪。只是關瑩瑩把魄光隱在了鬥篷後面,沒讓他看見而已。不過呢,小公主大清早又是落雪天的,不怕冷不怕凍地來跟他開這個玩笑,不湊趣可不行。

“真的哎,那是什麽花,這麽漂亮?小師姐,我跟你說,我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花呢。”湊著趣,陳七星一驚一乍地便叫了起來。他走過去,作勢伸手要摘,還裝出小心翼翼生怕碰壞了花瓣兒的樣子,戲要演就要演全套不是。

他指尖方要觸著花瓣兒,那花忽然開了,花瓣兒中裹著一物,“噗”的一下,打在了陳七星臉上。

陳七星“啊”的一聲大叫,踉蹌後退。這個他是演戲,關瑩瑩要捉弄他,那就順著她的意思讓她捉弄,逗她開開心好了,但有一點兒卻出乎陳七星的意料。打在他臉上的,既不是花瓣兒,也不是水珠兒或雪團兒,而是一團霧氣,或者說是一團香氣,香噴噴的,還帶著一抹淡粉的顏色。這香卻又不是一般的花香,似乎是很多種花湊在一起,香氣兒一股腦兒撲過來,而最奇怪的是這花香裏帶著酒味兒。陳七星不提防吸了口氣,只覺腦中一暈,頓時就迷迷糊糊的。有一回他陪狗肉胡喝酒,不提防喝多了點兒,喝醉了,就是這種感覺。

他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先一驚踉蹌後退是演戲,這會兒卻是真的撐不住了,他一個屁股墩跌坐在雪地上,手撐著地,閉著眼睛在那兒發暈,倒還有一點兒清醒,只是叫:“啊呀,這是什麽,醉死我了。”

“我的醉芙蓉練成了!我的醉芙蓉練成了!”關瑩瑩拍著小手歡叫起來。

“瑩瑩!”是關山越的聲音,“又在捉弄你師弟了?”

“爹。”關瑩瑩吐了吐舌頭,花雀兒般撲過去,雙手吊在關山越的脖子上,整個人跳了起來,“爹,告訴你,我的醉芙蓉練成了呢。你看,你看,小師弟那傻樣兒。”

“這麽大姑娘了,還這麽皮!”關山越捏捏她粉嫩的臉蛋兒,似嗔實憐。關瑩瑩親生母親死得早,關山越雖收了幾房姬妾,但為怕她受後母的氣,便沒扶正。而在陳七星之前,他也從沒打算收徒,這個女兒,可算是傾註了他全部的心血,而關瑩瑩也確實是聰明乖巧惹人愛,就只一點,老愛捉弄陳七星,讓他有點兒惱不得氣不得。

“七星小師弟,師姐這裏給你道歉了!”關瑩瑩“咯咯”笑,卻又道,“感覺怎麽樣?”

“啊呀,醉死我了。”陳七星苦著臉叫,一半兒裝的,一半兒卻也是真的。關瑩瑩不知鬧的什麽鬼,那花香確實醉死個人,他想撐起來,卻只覺天旋地轉。沒法子,他抓了把雪,在臉上擦了兩把,腦袋這才沒那麽暈了。他勉力站起來,卻還有些兒踉蹌,叫r聲“師父”,身子卻還又歪了一下,關瑩瑩越發笑得歡暢了。

“整天就只見你捉弄你師弟,沒個正形兒。”關山越點點關瑩瑩鼻尖兒。

關瑩瑩“咯咯”笑:“爹,我跳舞給你看。”

她脫了鬥篷給荷葉拿著,就在雪地上跳起舞來,舞姿歡快飄逸,如雪地上跳躍的紅狐。她舞到極處,腦後忽地現出一道魄光,四下一散,化出數十朵花兒。花兒在空中綻放,飄飄灑灑落下,有的落在雪地上,有的落在她身上,一觸即滅,空中卻又有花兒飄落。無數朵花兒圍著她,花在飄蕩,人在舞蹈,一時間競分不清哪是花,哪是人。陳七星半張著嘴,全然看傻了。

忽然眼前一花,一朵花疾射到陳七星面前,瞬間綻開,卻是關瑩瑩看他傻得討厭,又打花戲弄。陳七星猝不及防,往後一退,倒是記得屏住唿吸,卻不防後面一塊石頭,腳下一絆,仰天一跤,摔了個烏龜翻背。

“咯、咯、咯……”看他摔得狼狽,關瑩瑩“咯咯”嬌笑,便是關山越也忍不住笑了。

“爹爹,你再看。”關瑩瑩一聲嬌叫,所有的花突地消失,卻在她腳底下生出一朵花來。關瑩瑩一腳獨立,雙手合掌,由下向上,身子急速旋轉,腳下的花也飛速地生長。她越旋越快,腳下的花則越長越大,眨眼間長得有大腳盆大小,每一片花瓣兒都有一人多高。

關瑩瑩雙掌伸到極處,緩緩放下,在胸前合十做拜佛之姿。她盤膝坐下,那朵巨大的花也緩緩閉合,越縮越小,直小到圓凳大小,卻又忽地一炸。花瓣兒紛飛中,關瑩瑩如脫殼的紅蝴蝶般飄出來,那一剎那的她,是如此的美麗,天地為之失色。

“爹爹,我跳得好嗎?”關瑩瑩跳到關山越身邊撒嬌地倚在他身上。

“跳得好!我女兒跳舞,百花也要為之失色啊。”關山越刮刮她的鼻子,“來,快穿上衣服,出了汗,小心著涼。”他一眼看到陳七星,還傻呆呆地撐坐在地上呢,又道,“下次不許這麽捉弄你師弟了!”

“就他那傻樣兒。”看著陳七星狼狽地爬起來,關瑩瑩“撲哧”一笑。

陳七星“嘿嘿”笑,關瑩瑩舞姿雖逝,他眼前卻全是她舞動的身影,心想:“小師姐修的這醉芙蓉真的很好看。那醉酒的花香最奇怪,這要是用來對敵,突然放出來,敵人聞著醉倒,可收奇效。不過她把那股醉花香藏在魄中,自己豈非先醉翻了?難道她幹杯不醉?可也沒見她喝過酒啊?奇怪,奇怪!”

雖然一魂之魄只能形變,可看過關瑩瑩的醉芙蓉和狗肉胡的向日葵後,陳七星覺得,形變也非常神奇,對魄術也更加向往起來。而眨眼間,二月二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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