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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總有一件事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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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腦子?”沈秘書氣得牙齒都發抖:“真的做了我還會好聲好氣坐在這裏和你談?還有保鏢在場,你也覺得有可能?我成什麽了?”

宵山眼睛一亮,精神抖擻:“你把我嚇一跳,我就說怎麽完全沒有感覺。”

“還有理了?喝醉了就可以大晚上亂闖別人房間?”沈儀禎一記眼刀橫過來。

宵將軍賠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不對,我肯定改,我保證。以後要是再發生這種事,你直接讓人把我拉走,你絕對有這個權利!你把他們都叫來,我現在當場說。”

“你自己明白就好。”沈儀禎不想那麽高調。

宵山摸到他漂亮的手,終於有機會一吐真言:“要不,你跟了我吧,儀禎。”

沈儀禎把手縮回來:“你就是想要這個?”

“你看不出來嗎?”宵山很震驚。他自認能給的都給了,多少人巴望著能搭上他這趟車,要前途有前途,要財富有財富,他自認在床上也不是那麽差勁,再加上工作上他也的確是需要沈儀禎。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以為沈儀禎至少能猜出點意思。

沈儀禎不是沒有想過,但他不願意:“那我也明確和你說,我拒絕。”

“你身邊有人?”宵山問。

沈儀禎猶豫了一下:“是,我有女朋友。”雖然芳江還不算,但也是遲早的事。

宵山冷笑:“哪個單位的?叫什麽名字?”

“這是我的私生活!”沈儀禎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話我已經都說了,如果我留在這裏,你就必須尊重我。否則,我會向上一級申請撤銷調崗,再不行,辭職換單位。”他本來想立刻離開,怕態度還不夠明確,厭惡地回看了一眼:“我這個人特別幼稚,特別不成熟,從小是這樣,往後恐怕也改不了。你覺得我清高不要命,我也看你無恥。但即使到了月球上,總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們都有死的那天。等你我死了,人類都死了,月球還會在,太陽還會在,銀河宇宙也還在,咱們誰都活不過頭頂上這片天。”

宵山笑容盡失,表情深沈地看著他離開。

吵架歸吵架,班還是要上。按理說,這是第一天調崗,沈儀禎本來應該去咨詢部報個道,談工作安排。現在也不知道還要不要去報道了,他索性回秘書室坐以待斃,幹脆連辭職書都寫好了只等人事部的驅逐令。幾名同事見他來上班還想道個喜拉扯兩句,見他橫眉冷目、恨不得十米之內生人勿近,也不敢多問,只能在心裏嘀咕。這不是才攀上高枝嗎?

坐了一個上午,總算是冷靜下來。沈儀禎開始懊惱,話說得太絕半點餘地都沒有留,下場恐怕不會好。別說宵山是他上司,是聯軍高級將領、指揮所高層官員,就算是個普通人,被這麽罵一頓心裏肯定也窩火。這位將軍現在勢頭正盛,按照他專恣驕蠻的作風,沒有直接把沈儀禎拖出去軍法處置就已經很好了。

——唉,時運不濟,時運不濟。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終於有電話打進來,沈儀禎正發呆,被鈴音嚇得一哆嗦,慌張接起來。裏頭有個禮貌甜美的女人說:“002465號秘書室沈儀禎?”

“是。我是沈儀禎。”

“請在今天17:30之前到10樓咨詢部報道,謝謝。”

沈儀禎狐疑地揣著工作證下樓,他從來沒有去過10樓。指揮所35層以上是一級部門,統戰部、軍備委員會、太空發展部、安全保密室……都是要一遍遍掃描瞳膜才進得去的地方;20-35層是二級部門,包括秘書室、人事部、工會、財務審計中心等大多數職能管理部門;20層以下是三級部門,測繪、檔案、倉儲、食堂、醫務所……大多數是和後勤保障有關。35層以上的“要地”大部分員工很少有機會去,而20層以下則去得機會多。

只有這個10樓,沈儀禎還真的沒有印象,它就像月海上那些灰不溜秋的石頭,毫不起眼。

電梯沒有要求掃描虹膜,沈儀禎輕易地找到了前臺。門牌上印有“Advisory Department”的字樣,沈儀禎一眼掠過,心想,為什麽用“Advisory”而不是“Consulting”?

前臺讓他去最裏面的辦公室。一位紅發女性在等他,見到他進來站起來和他握手——

“沈秘書,歡迎。”

“您好,002465號秘書室值班秘書,沈儀禎。”

“00021號咨詢部副部長,安。”

她的工號只有十位和個位,說明職位很高,而且高到指揮所只有20個人能排在她前面。沈儀禎很驚訝,這是不正常的,一個三級部門的副部長怎麽可能排到第21名呢?光是35-47層就有12個部門,正副職官員再加特殊顧問、部隊兼職、專家少說起碼有三、四十號人了,怎麽也不會把她排在前面。

除非,咨詢部不是三級部門,它得是一級部門,而且是一級部門裏面的一級部門。

安向他解釋:“咨詢部一向比較低調,這和我們的工作性質是息息相關的,你以後要來這裏工作,事先心裏有個底也是好的。具體的工作內容我想宵將軍應該也和你說了,雖然你還不是核心保密人員,但以後在這裏工作的所有事情最好都少說,能不說就不說。情報工作是統戰工作裏面的重中之重,也是後方保障前線的一道屏障。希望你能明白。”

沈儀禎本來就緊張,被她說得更緊張:“我明白。”

安伸出手來:“很高興秘書室優秀的同事能加入我們,希望以後共事愉快。”

沈儀禎和她握手,腦袋裏還是暈乎的,零散的問題湧到嘴邊上不知道問哪個。宵山這是要留下他的意思嗎?那他人呢?怎麽也沒有一句解釋就讓他報道了呢?他到咨詢部不是當秘書的嗎?也要和搞情報打交道嗎?他能懂什麽搞情報的事情,他只會寫稿子呀!

“安部長,”沈儀禎勉強笑了笑:“您確定宵將軍的意思是調崗嗎?我從前從來沒有關於情報……額,‘咨詢’這方面的工作經驗,我也很少和貴部打交道。老實說把我調過來,是否能夠勝任,我自己心裏都沒有個數。”

安覺得他是謙虛:“將軍看上的人,必定是優秀的。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不需要質疑他。”

他不僅質疑了,還扇人家巴掌、逼得人家下跪呢。

沈儀禎硬著頭皮把這活接下來:“明白,我服從命令。”

安很滿意:“你的工位會搬到部長辦公室隔壁,具體的工作對接我會讓人聯系你,你直接對將軍負責,明白嗎?將軍這個星期的行程一會兒會發到你的郵箱裏,你主要負責辦公管理,接待行程和生活雜事會有另外的助理秘書負責。”

“好的。”

“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關於薪水和假期……”

“調崗後你的薪水按照6級員工來發放。你現在是8級對吧?那就是大概加百分之五十。你的升級申請已經在走程序了,先進入工作,到時候讓人事部安排補一下答辯。其他待遇以及假期也按照同級水平提升,你現在有15天年假以及各項法定節假日,每年安排兩次培訓。除此之外,如果有住房或者交通上的經濟困難,還可以申請額外補助。”

“跨級不是不允許的嗎?”

“規定總是人定的,只要足夠優秀,格外破例也不是不可以。”

這就是事成定局了。但沈儀禎的心情說不上好。

安只當他性格沈穩,不將喜怒形於色:“有一件事現在比較急迫。愛麗絲接下來要面對一系列媒體采訪和全國巡回演講,具體安排哪些媒體、時間怎麽協調、各區演講的行程、各個環節活動……需要你參與到方案策劃中來,公關組會找個時間開會,你也來聽一下。”

沈儀禎沒聽明白。為什麽公關組的會議要找咨詢部的人開?

安耐著性子說:“公關組和情報組本來是兩個獨立部門,受馮總指揮官的考慮,在前幾年並入了情報組,統稱為現在的‘咨詢部’。其他的事情你呆久了就會知道的。”

沈儀禎也不想多問,對於這個神秘的部門恐怕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回到秘書室,其他人已經下班了,沈儀禎盯著空蕩蕩的工位抹了把臉。

他的生活好像突然就發生了極大的轉變,明明上個星期五他還在坐在這裏改稿子。兩、三天的時間他就換了個人似的,調崗、搬家、帶孩子……他從來沒有想過升職,更沒想過會以這種形式升上去。他不知道換了別人會不會高興,反正他沒有很高興。不是秘書室的生活真的有多好,那種穩定、安全、麻煩少,也非常無聊的生活,像這個星球,單調乏味到對心理健康有害。但這棟大樓裏哪種工作是不對心理健康有害的呢?

可以肯定的是,去咨詢部會有意思得多,以後他還能出去吹噓,他好歹也是搞過情報的。

沈儀禎把通訊器打開,給家裏撥電話——

“媽媽,下班了嗎……我在辦公室……沒什麽事情,就是想起來給你打個電話……對,今天沒加班,開完會了……很順利,都好都好……”

沈母說:“你舅舅昨天還問你的情況,他說在會場看到你了,但是沒來得及打招呼,覺得你狀態不錯。你有時間給他打個電話,別生疏了,好歹你這個工作他也是幫過忙的。”

“好,我就是想和您說說工作的事情,”沈儀禎猶豫道:“我升級了。”

沈母很驚喜:“好事呀。升多少級啦?什麽職務?”

“媽媽,您聽我說,情況比較特殊……不是當官,我能當什麽官呀……升了6級,以後就不在秘書室了,要去別的部門,還是幹秘書的活……對,還沒來得及和舅舅說,今天才正式下的命令,我想他也忙,找個周末我再約他吃飯。”

“回家裏來吃吧,你多久沒回來了?”

“也行,那您定吧。”

做母親的敏感地察覺到兒子有不正常情緒:“你不高興呀?是不是遇到困難了,跟媽媽說。”

沈儀禎的聲音聽起來很單薄:“沒有,就是……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怕工作做不好?還是同事不好相處?新領導很嚴厲嗎?”她問。

沈儀禎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又回到五年前,渾身發抖地站在軍用帳篷裏,陌生的醉酒男人把他按在床上撕開衣服,他尖叫、掙紮、哀求,從來沒有那麽害怕過。宵山的臉、宵山的聲音、半夜敲響的房門、所有一切和宵山有關的未來……都讓他無比恐懼。

他說:“勞軍的那一次……那個人,您記得嗎?我以後……我以後要跟著他工作。”

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沈默,緊接著只聽到母親憤怒的聲音:“這怎麽行?媽媽去和舅舅說,這個職咱們不升了,我的孩子憑什麽受這種委屈?太欺負人了,被糟蹋一次還不夠嗎?”

“別告訴舅舅!”還嫌鬧得不夠大嗎?

“那就任人魚肉?萬一他要是再對你那樣,你以後還要不要出去見人?你同事、上下級、朋友鄰居要怎麽看你?你會被人說閑話的知不知道。”

“媽!”沈儀禎說:“他是大會上讓總統頒獎的人。”

沈母一驚,差點沒握穩通訊器跌坐在椅子上。她想,好端端的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惹上這種人呢?他們沈家一輩子清清白白,她和沈儀禎爸爸都是三十幾年的醫院職工,不說功德無量,也是救人性命的,從不多拿一針一線,更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怎麽到了兒子身上就攤上這種事情呢?這些人怎麽能毫無愧疚地把一切施加到無辜的人身上?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她哽咽了:“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去指揮所。我想,你是男孩子,去歷練一下也沒什麽不好,你舅舅又剛好在國務大樓,有這個方便……”

沈儀禎深深地嘆氣:“和您沒有關系。”

“禎禎,你要是不願意媽媽支持你,我們換單位。”

“我去。我只是……想聽聽您的聲音。”

他露出一個苦笑。還要讓老人家來擔心,實在不應該,但他掰著手指頭在心裏算算,竟然除了母親之外,再沒有人能讓他信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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