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35)

關燈
今日當平此恨!”

田豫猶豫了片刻,說道,“請左將軍入內,由豫慢慢道來。”

劉備忙是點頭,又轉頭對我說,“如今已晚,書鳳還是趕緊回去歇著;有什麽言語留待日後再說。快去。”

看他們兩似乎都好了,我總算是稍稍舒了口氣,忙點了點頭,幾乎是溜一般地走了。田豫反正是當我不存在,也省得尷尬。

待我回到郡守府的客房,我竟覺得累得站不起身來,雖然其實我什麽也沒做。

其實真說起來,打仗能打得像諸葛亮這般仁義厚道當真很稀奇了。我們一路打過去,總是和周圍百姓打成一片,這就足夠說明諸葛亮的風格了。可是這總歸是打仗;總有死傷,總有破裂,總有對不起的人!打仗這破事,就算是計謀百施幾乎兵不血刃,還是無奈糾結得仿佛八點檔肥皂劇啊!

也不知道今後還有多少爛攤子需要主公收拾的…

☆、結尾和開始

直到我第二天睡醒了爬起來了,劉備才終於回到郡守府中;他一臉疲憊,但表情頗是欣慰。我雖然好奇他最後和田豫談得怎麽樣了,但也不敢打擾他休息。結果下午他又出去了,只因公安還有個讓人頭疼無比的人物——於禁。希望關羽對付戰俘比我和諸葛亮厚道一點,不然又是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一直到了兩天後,劉備才又把我叫了去見他。我還沒等他開口說正事,就忍不住先問田豫最後到底怎麽說。劉備靜了片刻,說道,“書鳳也莫再煩憂此事了,國讓並不是記仇的人。”

“那田先生是答應投效主公了?”我滿懷希望地問道。

劉備微微一笑,笑得卻有些苦澀。“國讓說,階下之囚不敢受高官厚祿;若備看在當年舊情的分上能饒他一命,他願去南中墾田。”

聽了這話我也是無語。這田豫果然脾氣大;寧可放逐自己到蠻荒之地去種地也不願意老老實實地給劉備做事——他還真能折騰的!

“於是主公你真答應讓他去墾田了?”

劉備嘆道,“備本想,他就是要去南中,至少領一郡一縣;只是國讓固執得很,備也不好勉強他。不過他至少答應收下備的錢財,將來便是到了南中,卻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窮困潦倒。他也應了將於文則一並帶去南中,算是為備解了又一樁頭疼事。”

我於是真什麽話也沒了:這個田豫還真夠別扭的。不過我當初這樣對他,如今他還能幫我們解決問題,我實在連腹誹的資格都沒有。

說完田豫,劉備便告訴我該準備啟程了:江東那邊已經來信,兩家說好在柴桑見面,共同商討淮南的歸屬。諸葛亮如今正和魯肅一路趕往柴桑,而我們也要不日啟程東去。

這次柴桑的談判感覺遠沒有上次周瑜死後的談判掐得嚴重。我們很大方地將整個淮南郡一起讓給孫權了。我不知道劉備和諸葛亮怎麽想的,但我自己是頗有些心疼的。想當初江東那幫家夥在廬江連個只有不足兩千人的張遼都攔不住,居然讓他一路殺到淮南;安城是我冒著多大危險才從張遼手下保回來的!更別說諸葛亮圍壽春耗費的心血了。結果千辛萬苦殺回來的地盤,卻轉手就送給了江東!當然,我也知道壽春不是什麽好守的地方,我們在淮河上又沒有足夠的船拉防線;如今把壽春轉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我只是純粹地感情上覺得有點不爽。

當然,大半個淮南郡的地盤也不能白送!我們逼著孫權確定了現存的荊州邊境,承諾互不相犯。我對這個合約頗有點不以為然;我比誰都清楚孫權才不會在意我們之間是否有一紙合約,他隨時都能背後捅刀子。但是劉備和諸葛亮似乎很滿意我們終於把這事給弄了個說法出來。諸葛亮解釋給我聽,如今孫權手上有淮南一郡,又有和我們的這個盟約,短期間他就無法倒向曹操;他就是有背盟的心思曹操也信不過他。我們這一步棋意在把孫權和我們綁綁牢。除了這一紙合約,我們還問孫權一口氣要了戰艦八十艘,艨艟一百二十艘,用來建造我們的淮河水軍,鞏固淮河防線。

船有了,可總還得有人接著造船,招兵,訓練,整一支像樣的軍隊出來。而如今能勝任這份工作的,左看右看都只有諸葛亮一人。只是現在川漢方定,成都全是虎視眈眈盯著我們的門閥勢力,急需盡快拖點我們的人入川鎮住政局。雖然已有龐統劉巴荀諶趙雲陳到一眾人,但劉備是恨不得把徐庶諸葛亮關羽張飛一起拽到四川去管事。所以當諸葛亮請職弋陽郡守的時候,劉備顯得頗是幾分猶豫。他們兩個討論了很久,最後劉備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淮河水軍更需要諸葛亮。

攻淮河的時候諸葛亮已經前前後後問關羽一共要了三千水軍,如今劉備又撥了四千江夏、弋陽兩郡的降軍給關羽,從他那裏換來三千水軍交給諸葛亮,用來擴充淮河水軍。諸葛亮帶出來的八千人中,大部分仍是各回駐地,至於諸葛亮的本部則是和他一起留在了弋陽郡。劉備請張飛為安豐郡守,讓他暫時在安豐先呆上一段日子;原本安豐的兵力也一並劃到張飛麾下。於是如今淮河南面江夏、弋陽、安豐三郡我們一共屯了六千水軍,一萬四千步兵。關羽在襄陽和漢水一帶還有水軍步兵各八千。別看這一共才三萬六人,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很大一筆很大的兵力了。要知道漢淮一仗之前,因為劉備入川,整個荊州的常規軍還剩不到四萬,導致我們想出兵還要求五溪支援,並且讓士武分兵看著長沙;如今吸收了襄陽、江夏、弋陽、安豐的曹操降兵,荊州的兵力也才剛到五萬。如今我們將偌大個荊州的兵的百分之七十放在北面防範曹操,東面一線頓時覺得懸乎;只能指望江東還是有譜的,不至於和我們過不去,莫名其妙地來犯荊州。

於是談判的這半個月中我們差點沒忙死。劉備和諸葛亮兩人平日裏要出席談判,應酬江東,還得同時忙著調兵遣將,安排防務。每日裏光來來去去的書信就是十數封。理所當然的,我一天到晚就撲在物流裏了;成天我只是拼命讀各地的庫存、稅收清單,算能駐多少軍隊,不夠的怎麽補,從哪裏補,運輸周期…任務太忙太急,我都來不得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瑣,每天只要能把手頭的任務忙完就謝天謝地了。

九月就在忙碌中飛一樣地過去了。十月初五,諸葛亮啟程返弋陽,我跟著劉備回到了公安。在公安我們停了些日子;劉備有意把兩位夫人和兩個小鬼一起帶回成都。糜夫人和尚香早就開始忙著收拾東西了,不過到底是大搬家,我們到公安的時候她們還在收拾。我已經太久沒有見到她們了,自是天天同她們泡在一處。

當年的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阿鬥已經七歲,鬼靈精的,一天到晚黏在我身邊叫姐姐,嘴甜得嚇人,直讓我又是驚訝又是感慨。尚香的兒子劉禮也一歲半了,成天瞪著一雙大眼睛,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可愛極了。鵑兒個子高了許多,身材也長出來了,一張臉和母親像極,當真成了一個小美女。只是不知怎的,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問過她幾次有什麽事,她總是欲言又止。

直到終於有一次糜夫人和尚香都不在,只有我們兩人在屋裏疊衣服,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姐姐,我...我不想嫁人。”

我呆了一呆,手裏頓時停下了。我擡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問道,“你說什麽?”

“我不想嫁人,”鵑兒漲紅了臉,急急地說道,“爹給我找的那人我從未見過,我不要嫁給他!姐姐,爹最聽你的話,你去跟爹說說,別讓我嫁給他,可好?你告訴爹,我不想嫁人;我想像姐姐一樣,就跟在爹娘的身邊。我不要嫁出去!”

☆、婚姻大事

“五月的時候爹爹從成都給娘來信,之後娘便給我說了,說是爹給我說了門親事,到成都後便要準備成親了,”鵑兒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娘說,我要嫁的是位馬將軍,叫馬岱…”

“馬岱?你爹讓你嫁給仲山?”乍聽這個消息,我楞著有點反應不過來。待好不容易腦子又開始轉了,我居然只是想:馬岱倒還算是適合;劉備顯然沒有孫權那麽過分。

“姐姐…”鵑兒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眶裏泛著淚光,卻又滿臉的期望。而我只能傻楞楞地看她,完全不知所措。“姐姐,你去求爹爹,好不好?他一定會聽你的!”鵑兒又是哀求道。

我突然覺得心裏堵得厲害。老天,鵑兒她才多大?不過十二三歲!她還小的時候沒人理她;如今她步入青春期了,可以出手了,於是一轉身就送給了投效不久、需要拉攏的小將。她身邊所有人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也從未想過她自己是否願意嫁,於是她在自己的親生母親面前噤若寒蟬,只能悄悄地來向我哭訴。尚香不也是這樣被送給了一個比她父親還老的男人?當初的燕子也是這樣才嫁給了徐庶吧?就連我,這才在公元三世紀呆了四五年,乍一聽聞此事都幾乎條件反射地接受了這個安排!突然之間我更是覺得恐懼;即恐懼將來這樣的事會不會終於將臨到我自己的頭上,也恐懼自己的麻木不仁。

“鵑兒你放心,”於是我說,“我一定會去跟你爹爹說這事。”

只是最近劉備忙得人都見不著;我知道他正忙著安排田豫和於禁啟程去南中,一邊又在準備秘密車隊送荀彧入蜀,所以根本沒心思煩神其他事情。等他終於忙完,我們便出發上路趕往成都了。雖然劉備就在身邊,可我還是找不到能獨處的機會和場合。偶爾和劉備搭上話,卻也有一大堆公事要先處理——他丟了《蜀科》還有諸葛亮的一大堆筆記給我,讓我看了之後分析給他聽,提些意見;另外還有仿佛永遠沒底的賬單稅表信件,反正總有東西要看。我心裏清楚,若是到了成都,劉備只會更忙;於是我想盡辦法,終於在入成都之前找到機會堵截了劉備跟他說鵑兒的事。

我剛開口,劉備顯得有些茫然,好半天才想起來,這才笑了笑道,“原來書鳳說鵑兒。書鳳從前幾乎從未與備說過什麽私事,乍一提起鵑兒,備一時之間竟不知書鳳意指何事。正是,備已將將鵑兒許給仲山了;到來年成婚,書鳳這個姐姐可得送份體面的賀禮啊!”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理所當然無甚在乎,我只覺一口氣塞在喉嚨裏,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句。靜了好半天,我才終於鼓起勇氣說道,“主公,可是鵑兒她還那麽小,現在嫁人,合適麽?再說仲山...”

“鵑兒哪裏還小,都十四了,也確實該嫁人了,”劉備說著,又頓了頓,幾分疑惑地看著我,問道,“書鳳可是覺得仲山有何不妥?”

“仲山沒什麽不妥的;他很實在,很穩重,我相信他也能做個好丈夫,”我悶悶不樂地說道,“可是,無論仲山有多好,鵑兒連他的面都沒見過。怎麽說,嫁人到底是一輩子的事情;總得鵑兒她願意。就這樣讓她嫁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實在有些,有些不公平。”

“哦?”劉備顯得幾分驚詫,轉過頭來仔細打量著我。許久他嘆了口氣,說道,“可是鵑兒對你說了什麽?”

我點頭,“是,鵑兒告訴我她不想嫁...”

“哼!”劉備拂袖,面容明顯幾分不悅,“這丫頭也太沒規矩;她娘是怎麽教她的!”

“主公,你別怪鵑兒,”我忙道,“她到底還只是一個孩子,怕也是自然的。主公為何急著讓她嫁出去?或許再過個兩三年,說不準她自己也想通了,又或者自己看上了誰...主公,這事當真沒有再議的餘地?”

劉備又是沈默半天,最後平靜幾乎帶著幾分好整以暇地說道,“在成都安定了之後,孟起便來尋備求親。他說仲山已然二十過半,當成家立業了,希望備能做主。不過,孟起可未曾提起鵑兒;就算他知道備有個小女兒,鵑兒卻也不是什麽聲名在外的美人才女。須知孟起當初請備將書鳳許給仲山。”

我的腦子裏“哄”的一下整個炸了。這...這怎麽可能!!馬超他怎麽可能想要我當他的弟媳?為了荀諫的事我們兩鬧得還不夠僵麽?雖然最後算是和解了,但我寧可沒事躲他遠些;他卻想要我當他的弟媳?更絕的是,劉備根本未曾跟我提起過這件事,反而轉手就將鵑兒配給馬岱了。這算什麽?!

“主公為什麽從未跟我提起這件事?”我的聲音都在發抖,“難道...難道鵑兒是代替我嫁出去的?主公你想告訴我這一切其實都是我的錯麽?老天...”我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備猜書鳳當不會願意嫁於仲山,但也不能拒了孟起聯姻之求,便將鵑兒許給仲山。”

“主公你至少可以跟我說一聲!”我剛才還覺啞了,這回卻忍不住吼了出來,“你怎麽知道我一定不願意?!仲山又不是他哥,我們兩也算得上是好友啊。至少,你也別轉手就將鵑兒送出去!你早些告訴我,或許我還能幫著想辦法。我...我就算再不願意也不能就這樣讓鵑兒當我的擋箭牌。主公你當真要我背一輩子害鵑兒所嫁非人的愧疚?”

劉備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份銳利;他說,“書鳳無需自擾;便是你當真願意,備也不能容你嫁給仲山。”

我又是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劉備,這回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看見我那副呆樣,劉備又是嘆了口氣,說道,“書鳳是個聰明人,這其中的道理你自然能想透。”

我仍然是傻不楞登地看著劉備,好半天說道,“主公你是信不過馬孟起,還是信不過我賀書鳳?”

劉備居然笑了,仿佛我剛才那句話很搞笑一般。他拍了拍我的頭,笑著說道,“怎能信不過書鳳?備可是知道書鳳的身份來歷,卻有什麽好信不過書鳳的?至於孟起,哎...”他長長地嘆了一聲,又是頓了許久,才說道,“孟起投效於備當是真心,然他重出隴上,一統雍涼的野心卻也假不了。背盟逆主之事並非取決於心志,往往有一個機遇卻也足矣。不錯,備既然用他,便不該疑他;只是有呂奉先的前車之鑒,備還是放不下這心病啊!備自不會讓書鳳陷於馬家,將來既是有變,卻也不至於牽累了書鳳。”

“若是有變,牽累鵑兒就沒事?”我低聲說道,“主公你不光是怕如果有變會牽累我;你恐怕還要防著如果有變,我會推波助瀾,是不是?你也說了,背盟逆主和心志無關。你是怕如果我真嫁給了仲山,說不定有一天也會把丈夫家人放在了你這個主公之上。你嫁了鵑兒,不過是因為我對你的大業來說更值錢,而且值錢的地方並不是在於政治聯姻。我應該慶幸的不是麽?幸好當初我沒有動之於情求你看在燕子的份上收留我這個孤女,而是帶著正兒八經的謀略來找工作的。要不然我豈不是也就像鵑兒和尚香一樣,轉手就可以拿出去送人?”

其實我這又是何必呢?劉備是什麽人我能不清楚?再怎麽愛民如子禮賢下士,再怎麽仁德厚義,他仍然是一個封建時代的君王。他若是不知道如何同時拉攏防備平衡手下的臣子,他也不會混到今天這個位置。而我說到底也只是一個臣子;他一樣需要拉攏著我,防備著我,把我用出最大價值來。其實到哪個君主手下打工不是這麽一回事?劉備顯然已經比孫權、曹操兩人好多了。如今我何必跟他說這麽多有的沒的,反而讓他更加提防於我?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開了口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劈裏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一堆話。待我終於說完了,我們兩誰都沒有再出聲,周圍一片死靜。

最後劉備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仲山青年才俊,於鵑兒來說也算得上良配。鵑兒將及笄,總是要嫁人的。”

我“嗯”了一聲,因為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書鳳說過,你的朝代沒有帝王將相,”劉備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又是緩緩說道,“而備終究是為將相的人,只怕還是叫書鳳失望了,可是?”

我頓覺周圍連氣壓都低了兩分;一種陌生的恐懼突然從心底冒了出來。我忙跪了下來,說道,“主公,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知道我說話從來都是這樣...”

劉備笑了笑,伸手將我拉了起來,溫和地說道,“書鳳啊,備知道你的來歷,自然不會為了這些個為難你。你若是不想嫁人,備答應,定不會迫你嫁人;你若是想嫁人,除非你想嫁到江東或是曹公治下,亦或是孟起這樣叫備頭疼的人,備也不會攔你。私底下你也無需擔心說錯話惹備生氣,備不是這般聽不得壞話的人。備會盡量護著你,卻也得請你讓著備些;至少在外人面前說話時卻要小心,也莫要心存怨念,可好?”我不說話,只能默默點頭。劉備又是拍了拍我的頭,說,“好了,天色已晚,書鳳去歇著吧;還有幾日才入成都,就麻煩書鳳開解鵑兒了。”

我又是點頭,然後默然行禮告辭。剛想走,我突然又忍不住轉回身來,對劉備說道,“主公,對不起,我不該這般胡言亂語的。就算主公做的有些事情我不認同,但我知道主公也有自己的難處;我,我當真沒有別的心思。我是一心一意想要輔佐主公,只是我...”

話說到這裏,我突然覺得有點想哭。我在三國呆了五年多了,只是悶頭做事,卻完全忘了基本的為人處世之道。我憑著自己是女兒身,是後世之人,憑著有劉備寵有同僚關照,常常把人臣守則丟到腦後。我老是要說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插手不該插手的麻煩!有些東西,就算我再看不慣,也總得去適應的,不是麽?就是為了我自己的身家性命著想,我也不能接著任性下去。劉備是明君,是好人,但他也不是能跨越時代的人;他也不會永遠無條件容忍我的亂七八糟大逆不道。

也不知怎的,我居然開口道,“主公,如果我嫁給你,你是不是會放心一些?”這句話出口,我自己都徹底震呆了。

饒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劉備,也被我這句話嚇了一大跳;他瞪了我半分鐘,然後猛地哈哈大笑起來。“你這丫頭,腦子裏想些什麽東西!”他掐了掐我的臉,大笑著說道,“書鳳好歹是個聰明人,怎麽會有此等笨主意?看來當真是被備嚇著了!快歇著去,別在這杞人憂天!”

☆、賀氏統計局

入了成都後,還沒歇上兩天,劉備就把我叫去了,指著房間裏幾大箱子的賬本對我說,“這是益州這三年的戶籍、地稅、鹽鐵、州府食貨等等,”劉備說,“季玉手下的人記賬倒是勤快,只是所錄繁瑣混亂,不成章法,不成體系,也無甚大用。幼宰說,當請人錄出一份總目,刪夷繁亂;一來便於查閱,二來對於斧正《蜀科》定有幫助,三來金曹,倉曹那邊也有個數。這事交給書鳳如何?”

我看著那幾大箱子,頓覺一個頭有兩個大。不錯,我大概是劉備手下最管用的會計,可讓我統計整個益州的經濟資料和財政收支?先別說這話有多累人,就光此事的重要性已經足以讓我血壓上升了。我猶豫了片刻,然後說,“主公,這件事這麽重要,交給我妥當麽?為何不把此事交給劉子初先生?我可以給他打下手。”

劉備嘆了口氣道,“若是子初在,備定能省了很多頭疼,只是漢中卻又要交與何人?漢中五鬥米教橫行,義舍習俗已久,如今吾等欲去義舍,重置賦稅,卻不是什麽易事。元直駐紮江陵,孔明又要守淮河,必得子初坐守漢中,前些日子書鳳也不在。本想既然是幼宰提的建議,不如請他忙著,只是他坦言此事非其所長;再者,他統管將軍府文書,平日裏也是忙碌,備只好等書鳳來。書鳳長於精算,這點賬目當難不倒書鳳。”

“這點賬目?!”我幾分幽怨地看著他,小聲說,“主公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指望我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月之內,我就可以完工。”這可是三年益州所有的經濟資料;他把我一個人當一個統計局用啊。

劉備笑了笑,說道,“這些賬目備可不太明白;既然將事情交給了書鳳,就自然由書鳳自己決策。還有,先前給書鳳的《蜀科》和孔明所書,你可都讀完了?”

我尷尬地幹笑一聲,小聲答道,“看是看完了,不過我很誠實地說,大半都沒看懂。主公你知道我的;這個年代的文書對我來說真得很困難。”雖說當掛牌書吏已經五年多了,但我的文言文還是夠嗆。平日裏和別人說話寫信我還勉強能湊合,賬本大多是數字資料,也沒什麽問題,了真要看正兒八經的政府文書,我頓時就頭大了。《蜀科》不愧是大才們搞出來的東西,我看得簡直要吐血。

“再看,”劉備蹬了我一眼,說道,“《蜀科》試用不足半年,孝直嫌其嚴苛,欲下月再議其中諸事;下次書鳳且隨備同往。其中有幾條關系商務稅利,備想聽聽書鳳的。”

我忙應下了,心下卻忍不住哀嚎。諸葛亮一個工作狂還不夠麽?為什麽如今連主公也成了奴隸主!

待我回到我的房間時,府中的親兵已經將十二箱亂七八糟的資料送到我屋子裏了。不錯,整整十二箱!我的房間裏根本沒地方放十二個大箱子;於是好幾個箱子都只能放在我隔壁的鵑兒還有糜夫人房間裏。一開始我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掃資料。這些資料本已經按照各個司曹分類了,可是我只略微掃了兩箱就知道我完全得重新分類整理。雖然我早知道這個年代的人們沒有系統的統計學,但是劉璋的手下連邏輯都沒有!戶籍的資料和人頭稅的混在一起也說得過去,可逃戶的追查統計全部和舊年的刑事檔案混在一處卻是什麽道理?就算原始數據歸刑事部門管,難道管戶籍的都不知道追錄一份備案?難道說為了找逃戶數據我還得翻遍各郡縣偷雞摸狗的報告?同是三世紀,荊州的資料數據連我這個學過現代統計學的都幾乎無法挑剔。難怪劉璋坐不住西川;他缺一個諸葛亮!或者說,他就算有可比諸葛亮的人才,卻也不會用。

掃了兩箱子書之後,我有點老虎吃天無從下口的感覺。我在將軍府裏晃了半天,然後找了一間偏院裏空置的大屋子當工作室。我把所有文書全部拖了出來,在房間排開一圈。我一卷卷地讀過去,一一分類,並用木片標上關鍵字,插入書卷中做標簽;同時我還得理出清單,寫明白各種資料。這活實在太讓人頭疼了,又想到將來還要清算錄出這麽多數據,我幾乎想開電腦用MS Office了。可是轉念一想,我的電腦到底已經五年老了,現在雖還能用,但說不準哪一天就要整個報銷;於是如今我只能回歸原始方法了。只是就算沒有Encoder也沒有Excel,要是能有幾本像樣的書,粘紙,彩筆也行啊!這一堆堆的竹簡、絹帛,還有裝訂得搖搖欲墜的本子,當真讓本就頭疼無比的工作更加頭疼。

之後我就差不多整天泡在工作間裏了。後來我幹脆搬了兩床被子毛毯到工作間裏;若是忙得晚了,便幹脆睡在工作間裏。這架勢,幾乎可比當年我突擊本科榮譽論文的時候。於是那天荀諶帶人來找我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文書紙張的戰場。我打開門的那一瞬間,荀諶先是一楞,然後忙擡手以袖掩面,省得笑得太明顯。我乍見荀諶,也是又驚又喜。我已經整整一年半沒見到他了,難免想念;若不是邊上還有人,我幾乎就要忍不住沖上去給他一個擁抱。

“荀先生!”我激動地喊了一聲,然後忍不住打趣道,“你這幅巾當真漂亮啊,謝天謝地。”看他綸巾鶴髦的瀟灑樣子,大概也只有我會揣測他的頭發還沒夠長度,束不出樣子來,所以才得用綸巾掩飾。

他斜了我一眼,仍是微笑著說道,“彼此,彼此。”

我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就笑我吧。話說,我都快幾天沒出過門了。若不是你們幾個推脫,我也不會這麽慘,一個人攬下這麽大一份賬本活!”

荀諶微笑道,“書鳳當知若論算術,吾不及書鳳矣;此事交於書鳳,當使才得其用。”

“說我好話一點都不管用,真的,”我嘀咕著,“不過你不會就來看我的狼狽樣這麽簡單吧?你想要什麽資料,說。”

荀諶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指了指他身邊的那人,問道,“書鳳可曾見過幼宰?”

“是董先生?”我奇道

荀諶身邊那人大約三十五六歲,面目清秀,一聲墨綠色衣服,顯得溫文爾雅。他一揖禮道,“賀小姐,在下董和,字幼宰,掌軍中郎將署左將軍府事。”

果然是董和!這也是蜀漢內政人才的佼佼者,更養了一個好兒子董允,將來能與諸葛亮、蔣琬、費祎共稱蜀漢四英相的一個人物。我好奇地打量著他,差點忘了還禮。“不知董先生所需何事?”我又問。

“伯苗與和商量,欲修繕都江堰,便想查閱舊年郡志,以便估算所需,”董和答道,“只是和翻遍水文地理志,卻無甚所獲,伯苗兄也道汶山郡志中只有寥寥數筆。和想煩小姐告知可有其餘文書內中言及都江堰。”

“伯苗?你是說鄧芝鄧先生?”

“正是;如今他任汶山郡守。”

哈,又一個蜀中俊傑!不過都江堰可是個至關重要的地方,就算有牛人在也不能馬虎。“你們稍等片刻,”我到裏面拿了自己編的目錄出來,看了幾眼最後說道,“我有汶山郡前兩年的幾筆收支報告,還有一些關於修路造橋開渠的文書,應該有些數據。只是這些我還未曾看過。你若是需要,我今晚便整理這些數據,最多後天便可以把東西給你送到。”

董和忙謝過,又說,“賀小姐,有一事…”說了幾個字他有停下了,顯得兩分猶豫。

“董先生有什麽事盡管講。”

“和見小姐一人統算這許多賬目,為何不見小姐請一兩書吏相助?”董和問我道。

“這我倒還真沒想過,”我想了片刻,笑著說, “我自己不過掛個書吏的名分,以前總是給幾位軍師或是荀先生打打下手;如今若請書吏,也不知他們可否能聽我管?再說,這些賬務很是繁瑣,必得是算數極好的人才幫得上忙。”

董和點頭道,“小姐所言有理;不過和倒是知曉一人,或許能助小姐。”

“哦?什麽人?”

“他姓費名祎,江夏人,兩年前隨叔父入蜀。他年方十七,但博學多才,尤擅數學。他曾與犬子同在許老先生處求學,因此與犬子友善;和見過他幾次,確實是難得的年輕人。”

“費祎?”我頓時驚了。把這種人拿來給我當下手?

董和卻會錯了意,忙道,“費祎雖年幼,但確實學識淵博,當能助小姐。”

“我當然知道他博學多才,我只是覺得,讓他來給我打下手算賬,卻是有點屈才了…”我扭頭看了看身後的戰場,想了想還是加道,“當然,他如果真得願意,我歡迎之至!一個人忙真得累死我了。我只是怕耽誤了他正經讀書。”

董和笑道,“和定將所言帶到,請他親自來向小姐請教。”

討論完正事,董和隨便寒暄了兩句,便告辭離去,唯獨留下荀諶。他對我說,“可否請書鳳同去品茶?”

“品茶?”我奇怪地看著他,“你這麽想起來請我喝茶?我們又要到哪裏喝茶去?”

荀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道,“淮南之事,吾還未向書鳳道謝。”我突然覺得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荀諶接著說道,“書鳳可還記得番禹的那出影戲?當年書鳳言道,總可以做些什麽。吾雖覺安慰,卻並未抱何念想。不想書鳳當真未曾食言。”

我聽了這話只覺心下難過極了,小聲道,“若是我能…能早點想起來這件事,請先生給令君寫信,說不定他就不用在壽春等我們的大軍到臨了。”我哪裏還記得當初一時熱血對荀諶說的話?一直到了兵臨壽春,我才終於想到荀彧。如果,如果我能及時想起來,早早地讓荀諶給鄴城的家人寫信,或許能拉下荀彧,也不至於讓他一如史書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