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慕看到張閑的瞳孔裏面，全都是自己。

他的眼睛，仍是猩紅的，更像是被纏住的惡鬼，放不過他自己，也放不過簡慕。

人死的時候，腦子裏會想些什麽？

簡慕此時滿腦子全都是陸修繁。

他會不會過來？

兩刀之後，張閑安靜了下來，他像是突然清醒了，好似又突然明白過來簡慕的疼，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肩，將她狠狠的摟在懷裏。

“簡慕，簡慕你怎麽了？”他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簡慕細弱的聲音，也緩緩的叫他的名字，“張閑——”

這大概是她的劫數，學不會拒絕張閑的劫數。她始終無法傷害他，最後就只能慣著他傷害自己，不遺餘力的傷害。

張閑抱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十分明顯。

而林旭十分意外這樣的場景，意外到無法相信。

當初拉攏到張閑，用的就是陸修繁叫他吃醋，不停的提醒他，簡慕深愛陸修繁，卻將他當做備胎，為什麽不把簡慕搶回來。

可是現在，張閑竟然捅傷了簡慕。

他臉上已經有些失常的影子。

這是始料未及的事，也脫出了她的控制之外。

簡慕對陸修繁來說意味著什麽，林旭很清楚。

如果簡慕死在這裏，可能他們都得陪葬。

林旭叫鄧周將張閑扔在床上的刀拿過來。

可是他剛剛靠近張閑，張閑就將刀又一次撿了起來。

“別過來！”

鄧周只好小心翼翼的說好，“你別激動，我不會過去。”

簡慕喘息著平覆自己的氣息，她側臉靠在張閑的肩上。

她真的挺舍不得張閑的。

不是愛情，是舍不得那個像極了自己的男人。

在他身上，全都是從前的自己。

愛而不得，忘不掉的過去。

可是那又怎樣？

這社會沒有人會為了你停下來，沒有人會因為你悲慘的過去就給與你額外的恩典。

最後的一切，還需要你自己努力。

不努力的人，也是叫人討厭的。

簡慕又一次叫他的名字，“張閑，對不起。我以為我跟你說的很清楚了，可最後還是鬧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愛的那個人，只有他。我什麽都給不了你。你應該去找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我。”

她強撐著一口氣，這一句話說完，就好似被抽空了力氣，最後疲憊的暈了過去。

張閑只是堪堪的抱著她，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

陸修繁始終在繁說修簡的大樓上。

此時鄧周將照片和文件全都傳到了他的郵箱，一張是簡慕被控制的照片，一張是承認陸家受賄的自檢書。

林旭是在要陸修繁做選擇。

陸修繁轉身看向窗外。

樓下是車水馬龍，樓上則全都是人。

從簡世被判刑那天開始，陸家就被工商局紀檢局的都查了。

繁說修簡的所有漏洞都跟著一窩蜂的出來了，陸家為官兩人，算是庇佑了一部分陸家的生意，但是陸家的生意並不是因為在朝為官的兩個人而風生水起，反而這兩個為官的沒少借陸家生意的光。

對此林旭並不是不清楚。

可是林旭太了解陸修繁了，她跟陸修繁從小學時候就在一個班，初中高中。跳樓沒死之後，她就關註陸修繁的所有動向，了解陸修繁所有的生活和習慣。

林旭比簡慕要了解陸修繁的多的多。

林旭瘋狂的將繁說修簡所有的投資同時扯斷，逼迫陸修繁選擇最後一項資金鏈，也就是鄧家支撐的一家銀行。

陸修繁被逼到這個時候，已經就猜測有人作梗。但是他並不確認林旭還活著。

他叫王挺調查鄧莎莎，卻始終沒有調查出鄧莎莎半點問題來。

查到陸修繁已經跟鄧家提出資金貸款了之後，王挺無意間查出鄧爸爸不孕，鄧媽媽也從沒有領養過孩子。

那麽鄧莎莎和鄧周是哪來的呢？

僅隔著的第二天，陸家的兩個官員的證據被羅列出來，一下子人心惶惶，整個陸家都陷入了危機。包括陸德明經營的幾家企業。

鄧家財大氣粗，林旭的娘家林家，也是非常的有本事，算是一方財閥。陸修繁當時就知道這件事，絕對是在報覆，不僅僅是陸澤陽出賣陸家那麽簡單。

簡德破產之後，陸修繁發現他跟鄧莎莎有過來往。

陸修繁找尋遍鄧家林家以及冉孟曉的冉家所有的人，都沒找到自己對立的人，甚至王挺懷疑不是陸修繁得罪的人。

但是陸修繁感覺到就是自己得罪的。

他這一輩子愧疚過兩個人，一個是林旭，一個是簡慕。

所以，他開始猜測，林旭還活著。

這就好辦多了，如果林旭還活著，那麽鄧莎莎跟鄧周好解釋，很可能就是林旭當年被強奸留下的孩子。林旭當年正面觸地，臉上肯定是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疤痕，所以不會輕易出現。雖說樓層很高，沒有生還可能，但是她意外被救就算是奇跡好了，她就是這麽活下來了。

林旭活下來之後，想要報覆，先挑撥陸澤陽在前，後來則親自出面。

陸修繁的猜測，也是全對。之後，他給出了相應的方式，那就是釜底抽薪。

他跟在林旭身後去支撐鄧家的銀行說教，叫幾家銀行改投陸家，而說服他們的方式，是欺騙，騙他們繁說修簡和陸德明的公司都有了更大的投資，並且擺明了要跟鄧家直接對峙。

陸家的能力，眾所周知，當時倒戈的就不少。

接著陸修繁棄卒保車，只留了一個當官的。他不急，另外一個，可以後期再去撈出來。放棄其中一個之後，就變得好對付多了。

林旭當時就亂了手腳，選擇綁架簡慕。陸修繁也早在簡慕被綁架之前，就摸到了簡慕的位置。

可是陸修繁算錯了張閑。他以為張閑這樣深愛簡慕，怎麽可能傷害她？

偏偏綁架簡慕的就是張閑。

張閑綁架簡慕之後，就勸慰林旭換個地方，說簡慕身上肯定有定位。林旭當時也信了。

換了地方之後，張閑則抓狂刺了簡慕兩刀。

陸修繁的眼光重新回到電腦上。

簡慕虛弱的靠著張閑的肩，她臉上毫無血色，就像是受了傷。

辦公室裏其他的陸家人都急了，追問他，林旭還在玩什麽花招。

陸修繁將電腦合上，對他們說：“她玩什麽，也只是強弩之末，鄧家今天晚上就會倒，林家明天。他們倒了之後，陸家的人就會被撈出來。你們耐心等候就行了。”

說完，他直接穿著衣服出去了。王挺緊跟其後。

一直走出很遠，陸修繁才對王挺說：“之前簡慕身上的定位被幹擾了？”

王挺點頭說是。

陸修繁站立許久，將電腦打開，然後給鄧周發了消息，“我選簡慕。”

這就意味著他要放棄陸家的一顆棋子，這一顆棋子的放棄也意味著陸家會腹背受敵。

鄧周收到消息也很快，他收到消息之後，就直接將東西摧毀扔掉了。

之後，他附身在林旭身邊說：“夫人，他選簡慕。”

林旭眼神露出一絲黑暗，看著張閑說：“張先生，你想不想知道陸少選擇的是誰？”

張閑空洞的眼神回過一絲光芒，他問，“誰？”

“他選擇陸家。”

張閑低頭朝簡慕看過去，十分憐憫，“你聽見了嗎？他沒有選擇你。簡慕，你以為你留在他身邊就等來了愛情，你想錯了！跟我一起，我們死在一起。至少還拉著他的孩子墊背，你說是不是？”

簡慕知道張閑的那兩刀避開了肚子裏的孩子，刺中的是腰身以上的位置，他並不是真的想傷害無辜。他眼裏，簡慕並不無故。她此時持續失血，雖然動得少減少了失血量，但並不代表長期這樣不會受到影響。

她昏昏沈沈的躺著，能清楚的聽見他們說話，但是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張閑此時就像是瘋了一樣，他抱著簡慕對林旭說：“你們做你們的，我管不著，但是簡慕，是我的。就算是她死，也絕不可以死在你們手裏。”

鄧周的表情變了變。林旭則看著他笑了起來，“那你就這麽耗著，等著陸修繁找到我們幾個，都玩完！”

“那就玩完！你們當初想到這個方法逼迫陸修繁放棄的時候，就該想到玩完這個結果。”

鄧周指著張閑說：“你還上癮了是吧！”

張閑說著將刀拿出來，架在簡慕的脖子上，“你們最好別逼我，大不了，我們一刀三命。”

之後，所有人都沒再說話。

他們都在等，等陸修繁，等他能不能救了簡慕。林旭則在等著陸家的自檢書，只要這自檢書出現在指定要求的網站，就一定能被她看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漫長的等待叫人發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鄧周指著網站低聲說：“已經有人上傳了自檢書！”

林旭慌忙招手說：“拿過來我看看。陸修繁不值得信，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

鄧周將電腦遞過去，林旭看到頁面的確上傳了一則新的新聞。

標題是承認受賄，等待法律制裁。

林旭看著電腦當時就笑了，低聲對鄧周說：“真是可笑，陸修繁原來也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這大好河山。”但是網頁卻並沒有打開，只是一直在跳轉。

鄧周覺得十分奇怪，又刷新了幾遍頁面，卻始終沒有彈出全部消息，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陸家幾個字。

倒是張閑這時候問她，“怎麽，等到了你們要等的東西？”

林旭沒說話，鄧周則笑著站起來說：“只是覺得你們的確可以死了，因為你們沒用了。”

有了自檢書，就根本不用管簡慕死活。就算是陸修繁找他們算賬，怕是官司纏身，也沒有那個能力了。

鄧周跟林旭打的都是這個算盤。

但是他們的如意算盤，還是落空了。

陸修繁就在鄧周說簡慕他們沒有用的下一刻，撞開了這廢棄工廠的門。

屋子裏灰塵肆意，所有人都朝門口看了過去。

陸修繁風塵仆仆，像是一尊雕像。

張閑則抱緊了簡慕，用刀繼續抵住了簡慕的脖子。

陸修繁身後的王挺先一步闖進來，跟著的人，直接將林旭和鄧周抓了起來。

鄧周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不可能這麽快！”

陸修繁薄唇微抿，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沒有什麽不能這麽快。你們不好猜，可是張閑很好猜。”

屋子裏，只剩下張閑陸修繁和簡慕三個人。

床下一直在滴著血，滴答滴答的，一聲聲落在地上。

陸修繁走到張閑的正對面，看著他，還有臉色蒼白的簡慕。

他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她了。

不是不想見，而是不能見。他猜到是林旭那一刻開始就不敢見她，生怕跟簡慕見到的次數太多，激起林旭的嫉恨。

可惜，林旭還是嫉恨著簡慕。她似乎很清楚簡慕在陸修繁心目中的分量。

“你不要過來，如果再走一步，我就跟她一起死。”

陸修繁看著他的動作和他手裏的刀，“張閑，薛瑩死了。在簡德公司的門前被發現的。當然了，是已經廢棄的簡氏企業大樓。”

他說著，指著簡慕說：“我相信，她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開心。比你還要開心。”

張閑的手抖了抖，“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修繁說：“也沒什麽意思。你自己算算清楚，簡慕因為薛瑩家破人亡，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三，破壞了簡慕的家庭，叫簡慕痛不欲生，最後自己的親弟弟還覆仇要被槍斃。”

“你說，她是不是比你還要開心？”

“你不用特別來告訴我，薛瑩該死。就算是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聽你的。”張閑呸了一口，“陸修繁，我絕不會把簡慕交給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陸修繁問他，“那你說說看，你現在什麽打算？”

張閑被問楞住了。

他真的不知道怎麽打算。

這話像是刺激到了他，他的刀哐啷一聲落了地，“我要殺了她嗎？我是不是應該殺了她？”

之後，他重覆這句話沒有停過。

陸修繁沒想到，張閑真的瘋了。

他來的時候，王挺就跟他說：“那個張閑好像有些精神疾病，去看過醫生，因為心裏問題，一直睡眠不好。後來醫生透漏給我，說張閑一看就瀕臨精神失常，很快就會有結果。”

如今看來，張閑被張嵩的死刺激的真的精神失常了。

所以，陸修繁順水推舟，順勢將薛瑩的死也告訴他。

陸修繁緩慢走到他眼前去，他就那麽原地站著，像是失去了糖果的小孩子，等著人哄著他。

陸修繁並不想哄他，他拿起地上的刀，割破簡慕的繩子，然後將簡慕從床上抱了起來。

整個過程中，張閑都沒有說話，直到陸修繁走到門口了，他才說，“她沒有愛過我。”

陸修繁冰冷的回覆他，“對，她從來都沒愛過你，只有憐憫。同命相連的憐憫。”

然後他直接走出了工廠的門。

抱著她，才感覺到懼怕。

這麽久的不見面，不知道，此時一股腦的變成了恐懼。

她怎麽好像又瘦了？

只要她活下來，他願意放棄這個孩子，只要她能活下來。

醫院冗長的走廊，陸修繁安靜的坐在椅子上。

那個時候，沒有他的陪伴，她似乎並不慌張。他突然後悔了，為什麽沒有好好的叫她嘗一嘗失去自己的滋味，為什麽自己沒有嘗到她那麽濃烈的愛著張閑的感覺？

她的手術時間很長，因為肚子裏的孩子並沒有被傷害到，所以醫生在救兩個人。

那手術室三個字通體的亮著。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滅了。

醫生幾乎是被架出來的，他花費了所有的力氣，才拖到了陸修繁的身邊。

是孟澤主刀。

他坐在陸修繁身邊，疲憊的摘掉自己的口罩，對他說：“鋌而走險用了一款特殊的麻醉藥，但估計還是會影響一部分孩子，會比其他藥小很多。”

陸修繁並不想聽這些廢話，“到底什麽結果，直接說。”

孟澤說：“副作用對孩子很少，卻會影響到大人。簡慕可能徹底瘋了，或者失憶，或者進入植物人的狀態。”

陸修繁一把抓住他的領子，“你說什麽？副作用這麽大？”

孟澤推開他，“但是沒有問題的話，她會很健康。副作用是因為她之前的用的抗精神抑郁的藥。如果不用這個麻醉劑，而是用普通麻醉劑，她會直接瘋掉，連其他可能都沒有。”

陸修繁松了手，絕望之色溢於言表。

他已經不知道這是誰的過錯，到了這個地步，又應該去怪誰。

如今，他哪還有什麽資格，責怪任何人。

很快，簡慕就被推了出來，送進了病房。

她肚子裏的孩子很健康，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是陸修繁沒有想到的事。

簡慕被安排進了病房之後，又是漫長的等候。

術後24小時如果她還不清醒，那麽就會進入觀察期，到底她會腦死亡植物人，還是瘋了或者遺忘。

而24小時之後，簡慕果然沒有醒過來。

這好似是寫好的故事，知道會變成這樣的結局。

48小時之後，簡慕仍是昏迷。

被宣布腦死亡的時候，陸修繁一直坐在床沿，看著簡慕。

她十分安靜的躺著，像是根本不會說話的蠟像，栩栩如生。

孟澤拍著陸修繁的肩說：“現在，我可以確認，是她自己不想醒過來。大概，需要你耐心的呼喚她了。”

這話像是在安慰他給他希望似的。

從來這喚醒植物人都是一件奇跡滿滿的事情。

而簡慕，需要的就是這一場奇跡。

在簡慕昏迷的冗長的時間裏，陸修繁去找過沈眉過來，找過被關押的簡世，可是簡慕都沒有好轉的樣子。

倒是這期間發生了不少事。

張閑徹底的瘋了，被關在療養院裏，餘生都不會出來了。

簡世因為情節嚴重，不知悔改，被判刑立即執行。執行日在一個月後。

簡慕則仍是沒有醒過來。

這眼見著就要入了深冬，天氣會越來越冷了。

陸修繁握著簡慕的手，呵著氣說：“你說，你怎麽舍得我呢？”

簡世被判刑之前，特赦來看了簡慕最後一面。

他拉著簡慕的手說：“有生之年，見不到你的孩子了。但是姐，你得活下去，你得醒過來。因為媽還需要你。你終於學會了堅強，就不要停下來，我會在天堂祈禱你的安好。”

他突然覺得簡慕昏迷不醒也是件好事，至少，她不會哭的那麽撕心裂肺了。

簡世被執行死刑，那天的天氣格外的好。他心裏默默的念想著，來世，請讓他投胎一個好人家，不求富貴，只求幸福。

這輩子，幸福太遠了。

簡慕昏迷的第三個月，沈眉意外墜樓身亡。同時林旭被判刑，鄧周被判刑，在牢裏度過一陣子了。陸家危機成功解除。

那個所謂上傳的自檢書，不過是個幌子，一個動態的圖片而已，永遠都不可能刷出真正的那一封信。畢竟王挺也是IT高手。

簡慕昏迷的第四個月，簡衡不堪壓力，跳樓身亡。簡衡什麽都沒有留下，每一分錢都禍害光了，才去死的，他的遺言是恨透了他的孩子，他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東西。

簡慕昏迷的第五個月，陸澤陽被陸修繁送了進去。那是他罪有應得。

而薛瑩沒有死這是陸修繁欺騙了張閑。

同一個月，簡慕肚子裏的孩子，仍是健康的生長，也面臨臨產。

陸修繁不知道這算不算殘忍，母親的身體日漸消瘦，而孩子，卻仍是健康的生長。

孟澤說這是個奇跡，多少年都沒有見到這樣的情景了。

簡慕卻始終沈睡著不肯醒來。

臨產的時候，選擇了剖腹產。

陸修繁站在走廊外面一直抽煙，他許久都沒有抽煙了，這是他難得的一次想要放縱。

孩子不生，簡慕會死，孩子生下來，簡慕還是有可能會死。

陸修繁第一次選擇了貪心，想要留下一點簡慕的孩子，希望她能留點東西給他。因為他怕等不到簡慕醒過來了。

剖腹產很快就結束了，拿出來的孩子錄下第一聲啼哭，他是個像極了簡慕的男孩。

孩子被送出來的那一刻，陸修繁的眼淚流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好似看到了年輕的簡慕一樣。

可是不論如何，這的的確確是他生命唯一的寄托了。

陸修繁看過孩子之後，詢問醫生孟澤為什麽沒出來。

“簡慕呢？她還活著嗎？”

他剛剛不是不想問，只是太害怕失望，萬一她已經挺不住了，他又該如何？

醫生看了陸修繁一眼，嘟囔著，“有點奇怪，你先等著吧。”

孩子被送下去了，楊慧清他們在就夠了。

他就在門前坐著。

很快，手術室的燈又一次亮了起來。

陸修繁擦了擦眼淚，忍不住站了起來。

怎麽回事？

他突然變得焦躁起來，為什麽突然又一次亮了？

不安和煩躁在心底不停的打架，他一邊撕扯自己的領帶，一邊宣洩自己的情緒。

這一次，等待了兩個小時。

出來的是孟澤。

孟澤看到陸修繁那一刻，眼睛跟著紅了，他對陸修繁說：“你大概沒想過，簡慕她醒了。”

陸修繁當時的心跳就漏了半拍，“什麽？”

孟澤說：“很快就會被推出來，你放心。”

接著，病床就被推了出來。

簡慕睜大了眼睛四處探望，好似不知道自己在哪。

陸修繁跪過去，握住她的手，“簡慕！簡慕，你怎麽樣？”

簡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瞧著陸修繁，像是十分膽怯，“你叫我什麽？你剛叫我什麽？”

陸修繁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包括孟澤。

孟澤低頭在她的眼睛照了照，“沒有問題，可能是許久未醒，不記得了吧。”

過一會，他又說：“還有一種可能，是她失憶了。”

陸修繁看向孟澤，“什麽？”

簡慕這時候低聲喃喃，“我是誰？我在哪啊？你們又是誰？你們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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