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將鄭先生發來的產品介紹看一遍，怎麽寫就已經心裏有數。

電飯煲，這個簡單。

軟文植入，她寫爛了的東西。

隨便拿個文案套進去，由文中人物誇誇其用處，再私人推薦一下，效果拔群。

【今日，賤賤要跟你們說的故事，關於一個在一線城市拼搏的女孩兒。

每年快到畢業時節，都有許多年輕人懷著夢想湧向b市。

米粒亦是其中之一，

在她的想象之中，b市什麽都有，好吃好玩的，能夠實現夢想，比起老家，好太多太多。】用昵稱來自稱，能夠加深觀眾對自己的印象。

姜綺回想起從前室友於彤去一線城市闖蕩江湖的時候，不時在企鵝通訊軟件上和她抱怨的日常瑣事和難處。大至租房被坑不得不扯下臉皮去跟房東鬥智鬥勇，奔波尋找合適工作，小至沒錢吃不起肉，還得硬撐著跟家裏人說過得可好了，只有在昔日同窗面前，才能將苦水發洩出來。

【米粒每天六點鐘就要起床，雖然上的是八點鐘的班，但起床洗漱化妝，一邊咬著夾了大片黃油的面包沖出門，才能趕上公交車。在這安頓下來一周，她已經學會怎麽掐著點兒趕公交，趕地鐵，吃奶的力氣是擠不上b市高峰期地鐵的，必須要使出殺人一樣的氣勢和勁兒，才能勉強成為車廂中被夾成了鹹魚的沙丁魚之一，在壓迫得半只腳要懸起來的情況下，感受胃裏消化那塊幹巴巴的面包，晃蕩的飽足感。】一個去大城市拼搏的女孩形象，躍於紙上。

直播就是有這點好處，只要寫得夠真，敘事能力好，觀眾就會感興趣。

【難道就不能住得離公司近一點嗎？

租不起，就連合租都遠超米粒的預算，b市又擠又大，好公司都集中在中心地帶，整個城市的人每天嘩啦啦的往中心湧去，下班了，又呼啦啦的潮退。

有時候，米粒下班時還是明朗的晴天，一下地鐵，雨雲已經黑壓壓的沈澱在頭上，下起了無情傾盤大雨，在b市不同的區，有時會有一種自己每天穿梭過兩個城市的錯覺，誤入繁華。】別說，這種類似知音體，又平實一些的文風，其實是很受當時年輕人歡迎的。

存在即合理，就像紅文總有它紅的道理，心靈雞湯和段子體能存在那麽久，正代表著他們有其受眾，例如一些仰慕大城市的學生，或是已經在一線城市拼搏，和米粒處境一樣的年輕男女。

只多不會少。

【奇怪的是，當時也不覺得苦，堅強到不可思議。

惟一讓米粒最難受的，是每個月最後一個星期，交完水電房租，每日必要開銷，她就所剩無幾了，一天只能盛一碗鹹菜小米粥，或者喝開水。她躺在床上，水在胃裏晃蕩，昏昏沈沈之間，會以為自己還在擠地鐵，而醒來之後，還真特麽的又要開始擠了。

她從未如此想念過肉味，餓得雙眼發暈的時候就靠睡過去，只有在早餐那頓會吃帶著黃油的面包，或是從老家裏帶來的辣醬，奇葩，但至少有味道，熱量高──沒力氣，就擠不上地鐵，上班至少得保持清醒。】姜綺回想起來，當時她只艷羨彤彤後來的成功，忘了前面她吃過多少苦。

她甚至還愚蠢地勸她不要吃那麽多垃圾食品，不知道向來越垃圾，越便宜，熱量高，能補充體力，太多事情，經歷過才懂。

這時候，她甚至被自己燉的心靈雞湯感動到了，連植入都差點忘記了。

這始終是一個故事。

米粒在職場上受盡白眼，家裏親戚也看不起她，覺得她不安份，念完大學不好好考公務員相親嫁人，跑去大老遠的b市，都覺得她遲早要被人騙得人財兩失哭著回家，兩老受親戚影響，亦非常擔心。

【人餓久了，聲音就發虛。

每次跟家裏通電話，米粒都會預先燒滿一大壺水，放溫了，擱在電話旁邊，才開始撥回去，每說一句話，就喝一口水，使得聲音穩定清晰。】在經歷一大輪常見的苦盡甘來之後，前面鋪墊的點一下子連成線，米粒有她聰明、機敏以及吃苦耐勞的一面，也是大部份去闖蕩一線城市的年輕人的內心寫照──即使他們實際上不怎麽聰明，也會覺得自己是很聰明的，yy這翻身的一天，便有代入感。

說白了，這種橋段，和男頻都市翻身流爽文沒有分別，只是寫實一些。

很多新人以為，越逆天越爽，其實並不，越接地氣，翻起身來才爽。

於是，在這個吐氣揚眉的時刻！

過年時，米粒將公司最新的產品，xx牌電飯煲帶回老家，送給兩老。

【親戚斜瞥了一眼，嘖嘖：看樣子不像進口牌子呀，大妹，過年不帶點保健品回來孝敬你爸媽？

米粒笑笑，這時候，男友雙手提著滿滿的購物袋走了進來。

“補品當然有，不過這個電飯煲是特別的，”

米粒笑得幸福滿滿，好像每一般早上擠得七葷八素，月尾餓到不成人形，加班加得還真見過早上四點的b市──這些苦，和她手上的成就一比，都不算什麽：“這是我有份設計外形的第一個產品。”

她的笑容很燦爛，甚至無意去踩低別人擡高自己，已經足夠驕傲。】接下來的爽點，就是智障親戚圍著主角，聽她溫和從容地述說自己的工作範圍，將產品資料全塞進去，高大上的詞匯說得沒什麽文化的親戚一臉懵逼，此梗換到小說裏，就像爛大街的‘同學會揚眉吐氣梗’，俗且爽。

追貼的會員看爽了，偶有懷疑這是不是打廣告的，都煙沒在感嘆聲之中。

硬廣，是廣告裏勉強湊個智障故事出來，而軟廣告，姜綺能用生動的套路將它寫活。

在鄭先生收貨的時候，他平實地誇讚了一下宣傳後帶動的效果後，遲疑了一下：“你認識我們公司的員工？”

“怎麽可能，這個公司我惟一認識的就是你了。”

“那，這個米粒是誰？”

“我瞎編的啊，”姜綺好笑：“你不會以為這故事是真的吧？”

對方沈默了一會。

“嗯。”

姜綺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自己唬爛的功力又加深了不少，錢銀到帳，她愉快地給自己的晚飯多加了頓肉，連帶著看老板的目光都愉悅了：“如果滿意的話，下次再來光顧我啊！”

“嗯，你怎麽稱呼？”

她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賤得很耀眼]的確不適合作為私下稱呼，看這鄭先生的嚴肅做派，讓他叫自己做賤賤估計也很難：“你年齡應該比我大，叫我聲小姜吧。”

“好，小姜。”

接著，在姜綺還沒反應過來回一句俏皮話的時候，對方便發來一張表情。

純綠色背景，前面是兩人一對交握的手，底下一串全彩漸變標楷體──感謝網絡讓我們相聚。

另一邊廂，鄭先生久久得不到回應：“怎麽了？請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在床上，姜綺笑得渾身難受，抓起潘達‘餵餵餵地球人，你文明一點，別動不動就抓著老子ok？有話好好說，等等，你笑就笑，捶我幹嗎？？？’抵著墻就捶：‘我不想的潘達……我受不了了……’

片刻，鄭先生收到一張精美的動圖。

[為我們的友誼幹杯.gif]。

潘達覺得自己真特麽巨冤，又或者，它堂堂熊貓，和熊字沾邊的，理應勇猛兇狠，可惜加了個貓字，頓時就萌了起來。它化身為一只毫無還手之力的玩偶，本來就是一個錯誤，而為了安慰這個內疚的地球人，而告訴她自己其實不會多疼……更是親手把自己送上了這個照三餐被捶的不歸路。

‘你他媽笑夠了嗎？’它親切地問候了一下。

‘笑夠了哈哈哈哈哈哈……’

潘達深深覺得這個地球人腦子有問題。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

這段時間，潘達一直在煉化千機盒裏帶出來的氣運，沒再讓姜綺入夢，於是她每天碼碼字，編編料，偶爾過界去娛樂八掛跟粉黑們玩玩，預測一下票房，倒讓她混出個票房神算的名號來了。

原因無它，記性特好，大爆小爆或者撲到地心的電影多少都有些記憶。

鄭先生再次找她的時候，不等她提出，已經將價錢翻了一倍。

“你是我見過利用網絡增值自己最快的人。”

姜綺順手甩了一張會轉動的玫瑰過去[將美好的祝願送給你.gif]，輕笑：“是嗎？可是我覺得還不夠快。”

隨著賤賤哥的名號在海角社區越來越響，偶爾在知否也能看見關於她的問題，姜綺未雨綢繆，註冊了自己的百度id名，免得以後還要跟人搶。

終於，在《以魔證道》到達四十萬字時，她覺得是時候在海角社區和龍的國土帶一波節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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