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媽沒說話，但她的手放在我胳膊上，緊緊的，特別用力，無言的在說明什麽。

吸口氣，就算我和齊雪嬌之間的賬早晚都要算清楚，但卻不是現在。

接下來我們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晚上九點多姑媽終於從急救室推出來，臉色蒼白，嘴上戴著氧氣罩，緊緊皺著眉頭，整個人說不出的憔悴。

“媽，媽，你怎麽樣了，別嚇我。”

齊雪嬌站在病床的右側，姑媽把頭偏向左。當她走向左側時，姑媽又把頭偏向右，自始到終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直到那一刻，我才在齊雪嬌眼中看到失落。

最終我媽看不下去，拉著姑媽的手，嘆氣的說：“兒女長大了，自有兒女福，我們都老了，沒有辦法，沒有能力再去多管兒女的事情，保重身體要緊。”

姑媽張了張嘴，看樣子是想跟我說什麽。

“姑媽，有什麽話等你好了，再說晚不了。”

“不，小琪，姑媽，對不起你。不求你原諒，姑媽希望，你開心，就好！”

“媽，你憑什麽跟她道歉？她就是一個賤女人，一個不下蛋的雞！你又沒做錯什麽，你憑什麽跟她道歉？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難道這件事，就是我的不對嗎？她汪小琪沒有一點錯嗎？我就是愛明軒，明軒也愛我，怎麽了？她不是就是有兩個破網店嗎？除了這個還有什麽？五年生不下個孩子，還有臉得瑟，有臉委屈？ 怎麽不去死呢！”

“你……你……”

姑媽突然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像呼吸不暢一樣。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看著醫療機械快速跳動的數據，我心慌了，我不能讓姑媽有事。那一刻我什麽都顧不上了，倉惶的跑出去，我不知道中途撞了幾個路人，只知道快點去找醫生。

此時此刻，我多麽恨自己無能，多麽恨自己無力，如果我是醫生，或許就不像現在這般的無助。

“醫生，快點，救救，救救我姑媽，快！”

我不管醫生在忙什麽，我只知道他必須放下一切，去救我的姑媽。

當我再一次看到姑媽被推進急救室，聽著醫生說什麽準備電擊。 說不清為什麽，下意識我總有一種感覺，姑媽這次進去，不會再出來了。

我再也不能冷靜了，我沖到病房。不管齊雪嬌是不是孕婦，更不管她肚子的孩子是不是無辜，我知道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讓姑媽犯病！

見我怒氣沖沖出現，齊雪嬌一臉警惕，有些結巴的說：“你，你要做什麽？你這個不……”

啪啪啪！

我一連三個巴掌抽下去，我知道她沒說完的話，一定是“不下蛋的雞”！

“齊雪嬌，我打你，不是因為你毀了我的家！更不是因為你卑鄙無恥的掏空我的網店！而且因為姑媽！你明明知道她有心臟病，你氣她一次不夠，還要氣第二次？是，你住院的時候，我接她來的時候，的確有別的想法，可是最後是你。不但把真相告訴她，就連現在，她剛剛被救過來，你再次氣她！你有什麽話不能以後再說？自私！卑鄙！無恥！就憑你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說‘愛’這個字？”

我以為齊雪嬌會再反駁什麽，沒想到她居然只是木然的跌坐在地上。完全就是一副沒有生機的在布娃娃，淚水更是嘩嘩的流下來，我卻沒有半絲可憐之心。

如果有把刀，我想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只是那樣會解除我心底的狠意嗎？

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口，我祈禱著上天可以保佑我的姑媽。不要讓她有事，如果姑媽能不救過來，我願意放棄一切的仇恨。

放開陸明軒的欺騙和無情，放開齊雪嬌的插足，給齊雪嬌和她肚子孩子一個機會，讓他們一家三口，不，是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

只希望，姑媽，千萬不要有事。

我特別用力的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默默的祈禱。希望上天可能給姑媽一次機會，更希望上天能聽到我的哀求。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及了，一切都晚了，就算我折壽換姑媽十年，不，換她一年的壽命都來不及了。

姑媽跟我說的那句話，成了永遠的遺言。

急診室的大門，一點一點被推開。越過層層醫療機械，我看到姑媽靜靜的躺在那裏，上衣因為搶救而被剪碎。

胸口未消退的紅腫，跟她那蒼白的身體相比，看起來特別的刺目，刺痛著我的眼睛。

許久未有過的憋悶感在一刻突然襲擊著，我使勁喘著粗氣，試圖讓自己舒服一些，可是我發現根本得不到任何緩解。

隱約間我好像聽到齊雪痛苦萬分的嚎哭，更加聽到耳邊纏繞著媽媽擔憂的聲音。我焦急，特別的焦急，我想告訴媽媽我沒事。可是越想開口，越說不出話來，淚水的打濕眼框，視線越來越模糊……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中我和齊雪嬌親如姐妹，沒有陸明軒，更沒有婆婆，有的只是親情。

歡笑不曾斷過，但是突然一個天雷，驚醒了所有的美夢。

陸明軒突然出現了，他擁抱著小露，牽著大肚的齊雪嬌，笑咪咪的跟我說再見。

我哭，我喊，我不甘心。

我開始想象著各種各樣歹毒的辦法，我像去理智一樣，只知道報覆。最後當我拿著刀子捅向齊雪嬌的時候，姑媽突然出現了，她跪在我面前，希望得我看在她的面子，繞過齊雪嬌。

我想讓姑媽站起來，可是張不開嘴，說不出話，只能看著姑媽一點一滴倒在血泊裏。

“不……”

我大叫了一聲，猛然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頓時舒了口氣。還好，還好，還好一切只是個夢。

還好我汪小琪還沒變成一個魔鬼，還好姑媽沒事，不然她萬一……

想到這裏，我抓著媽媽的手，迫切的希望看到她點頭：“姑媽呢，她呢？她救過來對不對，她沒事對不對？”

“孩子，你姑媽沒白疼你。”

我咀嚼著媽媽的這句話，壓根不想去相信姑媽已經離開事實，只是現實卻如此殘酷，此時墻上的鐘表顯示淩晨5點，我想姑媽一定還沒走完。

“姑媽，姑媽，姑媽，你回來好不好，你回來，回來！”

我用拼命的納喊，可是卻發出蚊聲蟻氣的音量，原本嬌柔的嗓音早已經沙啞無比。

這一切我都沒有在意，我就是像沒了主心骨那樣，滑坐在地板上，擡頭的時候剛好撞上媽媽悲痛萬分的樣子。

汪小琪，你都做了些什麽？

姑媽發生意外的事情，你不擔不去分擔什麽，反而添亂學人家暈倒，昏迷？憑什麽？

你以為痛苦只有你一個人會有嗎？難道除了你之外，再沒有難過的人了嗎？

我卻怎麽也沒想到，天亮後，警察會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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