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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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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魔殺人,似乎從來不需要什麽理由,隨心所欲,視人命如草芥;能者誅魔,替天行道,就更是理所當然。

但如果魔殺的都是惡人呢?強|暴弱女的靈使,助紂為虐的鎮民……

葉開帶來的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是回光鎮兇案現場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唯一一個目擊者。

幸好還有這麽一個證人,讓神光教的人羞得滿面通紅。回光鎮為了獲得庇佑,每年都向神光教繳納大量的銀錢糧草,可那幾個駐守回光鎮的靈使仗著天高神輔遠,在鎮裏欺男霸女作威作福,這麽多年下來,鎮民敢怒不敢言,甚至有些人索性就投靠了靈使,為虎作倀,那幾個靈使愈發猖狂,直到昨日……撞上了心情不好的心魔。

心魔並沒殺錯人——雖然他的初衷只是嫌那個小姑娘(眉眼長得有點像小蟬)哭得鬧心,才隨手殺了那群人面獸心的靈使還有鎮民,但從結果來看,他挽救了一個姑娘的一生。

真相大白,靈術師們夾著尾巴羞愧退去。

一直被忽視的見習神輔揚眉吐氣地說道:“我就說嘛,他的眼睛幹幹凈凈,不可能是壞人。”

說心魔的眼睛幹凈,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會這麽說了。

沒有心魔不嗜殺,就算這次他是清白的,可是下一次呢?其實不必說下次,單說十年前,他便毫不手軟地屠了整個村落的村民。——宮小蟬知道,荊戈、葉開、紅伶……他們一定都是這麽想的。

可是,也許、萬一當年也另有隱情呢?

宮小蟬覺得自己面臨一個分岔路口,向左走是相信心魔,相信他心中其實良善未泯,但這個可能性太小了;向右走,她將和眾人站在同一戰線,討伐心魔……可是她的內心卻在抗拒邁出這一步。

最終她作出了決定,她哪條路都不選,將未來交給真正有選擇權的人……交給這個世界的宮小蟬。

她準備將心魔帶去玲瓏居,為了說服他和自己走,她打好了長長的腹稿,然而最後她發現,其實只需要一句話就足夠了——“我是二十年前的宮小蟬,這個世界的宮小蟬因為你解開了封印,受了很重的內傷,現在還躺在床上。你想見見她嗎?”

……

……

他們抵達玲瓏居的時候,一場春雨剛剛結束,紅土路兩邊的七裏香都開了,雪白碎花妝點在碧葉裏,幽香似一只細膩纖長的手,輕輕撫摸遠客綴了雨珠的發梢。

這個世界的宮小蟬正立在石橋前,她還是那身輕薄的藍衣,花香裏裙裾飄揚,仿佛一小片碧空飄落人間。

她神情淺淡,微微虛著眼眸,似乎陷入某種悠遠的回憶,然後飛劍破空的風聲讓她擡起頭,一眼就看到了從空裏降落的男男女女,看到了如今已經成為心魔的南珂。

從二十年前穿來的宮小蟬站在飛劍上,看著二十年後的自己,她料想了許多種藍衣小蟬可能的表情,最可能的是她紅了眼眶,卻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但藍衣小蟬沒有哭。她沒哭,站在飛劍卷起的微塵裏,額發在風中飄動,唇角揚起,擡手輕輕一揮……

像個普通的、為見到故友而高興的女孩子。

宮小蟬他們落在地面,宮小蟬快走幾步,來到她面前,有點心虛地小聲道:“我實在不知道拿他怎麽辦好,只好把他帶來了……”

藍衣小蟬看著她,彎了眼角:“謝謝。”

一瞬間,宮小蟬有種感覺,似乎藍衣小蟬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刻,她帶著心魔出現在玲瓏居前。

藍衣小蟬環視眾人,看到紅伶和葉開的時候笑了一笑,看到荊戈和南珂的時候眨了眨眼,最後視線落到心魔身上。

“敘舊還是打一場?”她淡淡問。

宮小蟬倒抽口氣,卻聽心魔含笑道:“我是來拿東西的,拿到就走。”

“……這裏沒有你要的。”

“或許吧,那也得看了才知道。”心魔說完,相當自來熟地往裏走,路過正門時還順手摸了摸門板,然後搖搖頭:“酸枝木在這種潮濕的地方很容易腐壞,換成沈香木吧。”

黑袍的男人以一副即將常住在此的口吻點評完別人家的門板,施施然進了正門。

藍衣小蟬:“……”

宮小蟬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總覺得,變成心魔的師父,臉皮厚了好多……

……

莫名其妙的,心魔就在玲瓏居住下來了。

宮小蟬和南珂住在玲瓏居的西廂。四天過去,宮小蟬在這裏受到了極好的款待(燕朝虛),極大的鄙視(單潺潺),極大的漠視(荊戈)……

如今她只有一個想法:快讓她回二十年前吧拜托!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就在昨天,她突破了築基初階進入中階,她也不知道怎麽靈氣就滿了,明明沒有吃什麽靈藥,修煉也落下了……難道是這個世界的靈氣特別適合她?

距離回去還有一天,宮小蟬心頭越來越沈重——過去四天,她每天都去找聖慕瑪雅解咒,然而次次都失敗……

今天也是,在見習神輔大人拿出一個白色海螺,對著她神神秘秘地念了一大段的咒語後,宮小蟬痛苦地發現咒術根本沒有任何解除的跡象。

“到底行不行啊!我明天就要走了啊!”真是被她坑死了!宮小蟬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我拜托你仔細想想用心想想解咒的方法好不好!自從中了這個什麽一見鐘情咒我每天都比昨天更蠢蠢欲動,到了現在我只要看到師父就想撲過去抱摸蹭舔啊!很困擾的啊啊啊!”

“就算你這麽說,”小姑娘也很委屈,“這個咒我也是第一次用,之前根本沒留意過解咒的方法……只能一次次的試,直到瞎貓碰到死耗子啊!”

無辜的小白鼠:“……”

宮小蟬真心想跪,可她還不知道,真正讓她要跪碎膝蓋的事情正發生在不遠處的一間議事廳裏。

單潺潺是被藍衣小蟬叫過來的,當他到議事廳的時候發現廳裏已經坐了好幾只他不待見的麻煩精……他眉毛一揚就要習慣性毒舌,可腰間那個從見習神輔手裏討來研究的白色傳音螺突然發出“嚓嚓嚓”的噪音,接著見習神輔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她似乎正在練習什麽教內咒語),然後是宮小蟬的抱怨聲,再之後……

“……自從中了這個什麽一見鐘情咒我每天都比昨天更蠢蠢欲動,到了現在我只要看到師父就想撲過去抱摸蹭舔啊!”

廳裏所有的男人都楞了。

——恭喜本年度最強倒黴蛋宮小蟬,在她自以為秘密藏得很嚴實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現在對南珂一見鐘情(豎拇指)。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發重覆了,刪除重覆內容…

☆、讓我們聊聊人生

明天就要回二十年前了,宮小蟬懇求見習神輔大人務必要好好回憶解咒的方法,哪怕只是一絲蛛絲馬跡也好。

“這是我一生的請求,拜托了!”她抓著聖慕瑪雅的肩膀,後者撓撓脖子,“就算你這麽說……但我連明法螺都用了,竟然一點效果都沒有……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宮小蟬看看她手裏海螺狀的法器,靜了一陣,死氣沈沈的眼睛移回某人臉上,抓著肩膀的手指用力:“拜托了。”

“……我盡力……”

……

送走了史上最不靠譜的見習神輔,宮小蟬木著臉往自己的臥房走。

推開房門,地上東一堆西一簇堆著各種“特產”,一些是紅伶和葉開特地從東海帶給她的,另一些是燕朝虛和藍衣小蟬的“關愛”……

屋頂傳來晨鳥的啁啾,春日陽光照在楓木地板上,白瓷瓶裏的海棠被風吹動,宮小蟬轉頭,恰好看到一片淺粉色的花瓣跌落枝頭。

在這個世界,海棠在秋天開花,現在玲瓏居裏栽種的海棠,全是燕朝虛花大力氣弄出的新品種,花期和青空大陸一樣,早春開到春暮。

宮小蟬望著那瓣海棠出神。

這裏不是青空大陸,同樣是藍色的天空,黃色的土地,乍一看相似,但細節處處不同,那無處不在的違和感,她這個外界來客最清楚不過。

青空大陸是她的家,最重要的是覆活父親的關鍵也在那裏,可是未來的自己,竟然在異世界定居了……

未來的她,究竟怎麽想的?

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她轉身走出臥房,足下生風,奔向藍衣小蟬最常出現的聽雨樓。

聽雨樓空無一人,宮小蟬憋著一口氣,旋風似的又找了好幾處建築,一無所獲,她頓住步子,微微蹙眉,忽地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女音:“原來你在這裏。”

宮小蟬猛地回頭,就看到藍衣小蟬正站在廊橋對面,兩人對視兩秒,對方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建築:“你找荊戈?他現在大概還在議事廳。”

“……不是。”

藍衣小蟬看著她,慢慢的,眼裏掠過一抹了然。

她微微彎了眉眼:“和我聊聊吧。”

聽雨樓共有七層,是玲瓏居建築群中最高的建築,在頂層倚欄向外望,地上的景色盡收眼底。

若此刻有人能坐在雲裏朝這兒看,就能看到兩個面容一模一樣的女郎,隔著一張茶幾相對而坐,身著藍裙的看起來心平氣和,梳著雙螺髻則抿著唇,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然後雙螺髻沈默了。

茶香在小小的空間裏氤氳。

宮小蟬坐在藍衣小蟬對面,茶壺裏的茶已經涼了,她的情緒也如同這茶湯一般,在經過沸點之後,緩緩冷卻,終於她能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問出那句話:“所以,你已經放棄了嗎?”

藍衣小蟬摩挲茶盞,擡眼,微微一笑:“比起過去,我更在乎現在。”

宮小蟬盯著她,卻只在那雙眼裏看到一片安靜寧和,像無垠的平湖。看不透她,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時間讓她們變成了不同的個體。

她說比起過去她更看中現在,也就是說,在親人和情人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不敢相信……

“說什麽‘過去’……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找過回去的辦法?”她壓抑地低喊,“離開丹岐峯時發的誓,你都忘了嗎?!”

“有啊,最初十年我一直在找哦。”

她譏諷地看著她:“‘十年’就滿足了嗎?”

藍衣小蟬眉眼彎彎:“嗯!滿足了。”

宮小蟬啞然,藍衣小蟬卻好笑似的摸摸她的頭,被她拍開也不生氣,笑瞇瞇的:“人最怕的就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我已經努力過了,無愧於心,接下來的時間我想為自己而活,我要向前看~”

宮小蟬靜了靜,說:“我最後問一個問題。”

“問吧。”

“如果,現在有了回去的辦法,你會不會回去?”

藍衣小蟬笑容微微收斂,在宮小蟬的盯視中,她緩慢卻堅定地搖頭:“十年前我就想清楚了,人不能奢求太多。彼岸的完整,要靠此岸的殘缺來成全。”

宮小蟬沈默著,將杯中的冷茶一飲而盡,起身,藍衣小蟬在她轉身時淡淡地道:“你在怪我?”

宮小蟬頓住,沒有回頭,說:“你說得對,人總要為自己而活,我想覆活爹,也是因為了我自己。”

藍衣小蟬怔住,宮小蟬偏過頭來,眼神平靜:“小時候,我在丹岐峯的後山用泥巴堆了一個小閣樓,還記得嗎?”

怎麽會不記得。那座閣樓被突然而至的暴風雨碾平了,她蹲在已經看不出痕跡的土包前傷心了好久,是爹將她抱了回去,承諾等天晴了重新給她蓋一座。

後來他果然蓋了座小樓,三面環湖,風信子在樓前搖曳,藤蔓爬在黑色瓦片上,鳳凰木和石榴的清香,是盛夏的味道。

他說,這是給乖蟬的禮物。

他說,當然,爹和娘都會陪你的,我們都住在這裏,等夏天結束了再回去。

可是後來,不僅那座木屋,整個丹岐峯都沒了爹娘的身影。

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丹岐峯,觸目皆是錐心的風景……

如果不是真的痛徹心扉,誰又能舍得離開安穩的故鄉,踏進步步驚心的人間。

“不記得也沒關系。”宮小蟬淺淺地笑,“你現在過得很開心吧,那就可以了。”

藍衣小蟬怔怔地看著她:“你……”

“你要一直像現在這樣開心,因為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宮小蟬深深看她一眼,“而我也會承擔我的後果。”

她毫不留戀地轉身,藍衣小蟬猛地站起來:“等一下!”

宮小蟬停下步子,卻沒回頭。她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麽可以和她說的了,卻聽藍衣小蟬問:“那個‘一見鐘情咒’,你打算怎麽辦?”

宮小蟬一個踉蹌,愕然回頭:“你怎麽知道的?!”

“……你先說你要怎麽辦,”藍衣小蟬堅守話題,“我仔細觀察了聖慕瑪雅,她的靈力非常充沛,她下的咒,即便是四方祭司也未必能成功破解。”

宮小蟬聽得頭皮發麻,卻不得不嘴硬:“總會有辦法的!祭司不行,不是還有神輔嗎?”

藍衣小蟬用看文盲的眼神看她:“神輔歷來只負責觀測天象和蔔算未來,給教宗制定大原則和總方向,她們會的東西裏根本沒有‘咒術’這一項。”

好像一顆隕石砸在頭上,宮小蟬懵了:“可是,聖慕瑪雅她明明懂咒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代的準神輔會懂得咒術……但我要告訴你,如果你想著賭明天那三次機會,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吧,我剛剛收到消息,這位聖慕小姐在過去一年裏正確施術的次數是……”她同情地看著宮小蟬,“零。”

“……”

宮小蟬靜了一會兒,木著臉搖搖晃晃往外走。藍衣小蟬望著她的背影,輕聲說:“‘和南珂師父在一起’,其實這樣的未來也並非不可接受,不是麽?”

宮小蟬像被針紮了一下,刷地回過頭來瞪她:“你胡說什麽?別隨便揣測別人的想法!”

“別人?我們是同一人啊。你想的我全都知道,因為我就是你。”

“哼。”宮小蟬翻個白眼,“得了吧,你已經被安逸的生活養得五谷不分了,還能知道過去的自己在想什麽嗎?”

“是嗎?”藍衣小蟬微微笑,“我的記憶力一直很好,這個時間點,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了,不是因為一見鐘情咒,而是單純的,對某個人有好感……”

“……”宮小蟬用“什麽什麽?這神經病究竟在自以為是什麽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對誰有好感”的眼神瞪她,這眼神單蠢得太真實,以至於藍衣小蟬也忍不住對自己無語了一下。當年她真的這麽遲鈍?

揉揉額頭,藍衣小蟬嘆口氣,“……算了,我現在就算把話給你說明白了、說破天了,你也不會懂。你只要記得這句話就好了——”

【我希望你能勇敢,不要怕,當你真正走進河裏,就會發現河水並不像你想的冰冷又湍急。】

走在廊橋上,宮小蟬耳畔又響起方才藍衣小蟬最後說的話。

“什麽嘛,神神叨叨的,不就是多吃了二十年的飯,真把自己當姐姐了,未來的我怎麽是這個樣子的……”她忿忿的,住了腳,回身望向聽雨樓。

閣樓在日光中怡然得像一位江南女郎,八角形的樓身,屋檐垂掛金鈴,風吹鈴動,一派風流,仔細瞧,依稀還能看到第七層裏坐著的藍衣女郎,仿佛還能聞到從閣樓飄來的茶香。

宮小蟬望著望著,面上漸漸顯出幾許迷茫。

許久,她用力搖搖頭,深吸口氣,轉身,然後睜大了眼。

南珂就站在她身後十步遠的地方。他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了,見她望過來,挑了挑眉:“我還在想,如果你繼續對著那座八角樓發呆,我就……”

宮小蟬豎起耳朵。

南珂卻像是想起了什麽,神情忽然淡了些,沒繼續剛才的話題,卻道:“明日就走了,包袱可都收拾妥了?”

宮小蟬莫名地松了口氣,撒謊:“收好了。”

“真的?”

宮小蟬頓時有些不安,她誠然有過臨走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的前科,但這時也只能把謊言進行到底:“確實收好了。”

“哦……”南珂撣了撣衣袖上粘的柳絮,擡眼悠悠一笑,“那走吧。”

“咦?去哪裏?”

“檢查你的房間。”

“……”

這一秒之前,宮小蟬怎麽也沒想到,她剛和未來的自己聊人生,緊接著就要被師父叫去談理想,而且理想的□□還是她亂糟糟的、沒有一點閨房樣的房間。

可她真正沒想到還在後頭。

南珂竟然也知道她中了一見鐘情咒,而他這次找她,“監督弟子收拾包袱”什麽的都是借口,他真正想強調的是,她現在的異常都是因為中了咒術的緣故,她無需為此困擾。

在宮小蟬聽來,南珂這已經暗示得非常明顯了。

他在告誡她不要多想,他對她沒有超出師徒情分的感情,他希望一切保持原狀。

作者有話要說:

我再一次深深認識到我言情無能,一寫男女主對手戲就卡卡卡卡=_=下一本寫勇者打怪獸女主升級流好了哈哈哈哈ORZ

☆、情咒

宮小蟬兩人回到二十年前的時候,楓林上空正飄著牛毛細雨,他們從虛空裏跌出來,落在法陣裏,宮小蟬還沒站穩,紅伶就嗖地撲過來,給了她一個友情滿滿的擁抱。

四周的神光教弟子眼睛發亮,他們盯著宮小蟬手裏的圖紙,宮小蟬被紅伶摟得緊緊的,胳膊倒還能動,當即配合地揚起圖紙,像揚起勝利的旗幟:“海眼的位置。”

教眾裏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有了海眼的詳細位置,解開封印的事就成功了一半,可當宮小蟬他們前去解開封印,卻差點功敗垂成——誰也沒料到青空大陸的功法竟然對封印不起作用,神光教的靈術也不行,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單潺潺站到了法陣裏。

最後封印是被單潺潺解開的,用的是魔淵門的心法。代表封印破除的金光沖入雲霄的時候,宮小蟬望著那光芒,對魔淵門的來歷更多了幾份把握。

魔淵門十有八|九是公儀厭創立的,經過千年傳承,最後傳到了單潺潺手中。所以單潺潺才懂得瞳術,所以單潺潺才能解開公儀厭親手設下的封印。

可惜封印雖然解了,公儀厭設置的時空傳送法陣卻也碎成了粉末,借助法陣回到青空大陸的盤算徹底落空了。

南珂如今各種看那幾個臭小子不順眼,尤其不待見燕朝虛,一想到那樣的未來就頭疼:他好好的徒兒,都是被這個混小子帶壞了!

即使是“師父”也無權去阻止徒弟出嫁,他當然明白這一點,他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委實古怪,他活了三百餘年,從未聽過一妻多夫的道理。

沒錯,南珂堅定地想,他就是對這點感到不悅!

必須回青空大陸!

必須回青空大陸——這也是宮小蟬內心的吶喊。在把四方祭司求了個遍後,宮小蟬不得不承認藍衣小蟬的烏鴉嘴靈驗了:這世上果然沒有能夠解開聖慕瑪雅的咒術的人,而聖慕瑪雅本人……她的母親現在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最後現任神輔指了一條明路:以靈術為基礎的咒法在異界不起作用,只要回到青空大陸,情咒自然不解自破。

於是問題又回到原點,究竟怎麽回青空大陸?

宮小蟬愁得掉頭發,為了盡可能減少南珂對她的影響,她已經一個人在外頭流浪了六個月,中間特地去西風鎮把那個妖穴費封印了,每天也努力讓自己忙得無暇考慮其他事……

即使這樣,她也感到心裏那種異樣的情緒快壓不住了。

被燕朝虛找到的那天,她正對著湖面感嘆因為連續十天失眠而冒出來的黑眼圈,燕朝虛帶著的消息則讓她差點沒一腳踩進湖裏。

“找到回去的辦法了?!”

在宮小蟬拼死解情咒的半年裏,南珂也沒閑著,當聽說《六十甲子滄海圖》能打開恍惚通道之後,他立刻著手調查《六十甲子滄海圖》的下落,沿著蛛絲馬跡追到最後,卻發現《六十甲子滄海圖》竟然是六十塊(重讀)拼圖,而這些拼圖散布在天南地北犄角旮旯……

所謂有一就有二,南珂很快將腦筋動到了未來的自己身上,如果能穿到未來,不就能立刻知道拼圖的全部位置了麽?

神光教自然願意還南珂一個人情,但因為司靈和祭司們不久前才耗費大量靈力將他和宮小蟬送往二十年後,如今靈力尚未完全恢覆,此番穿越不能將身體一並帶到未來,而且只能穿到十年後。

回到楓林的宮小蟬聽完神光教的解釋,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原本十年後正好是西風鎮妖穴洞開的時間,現在妖穴被她封了,不知這次去了十年後,又是什麽光景……

楓林裏再次設下巨大的法陣,主持法陣的東方祭司一臉嚴肅:“法陣啟動之後,你二人的靈魂會分別進入自己十年後的身體,倘若十年後你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那麽你們的靈魂會感到一股吸力,你們必須立即向這股吸力的反方向逃逸,否則就會被卷進黑暗漩渦,永遠仿徨在時間的碎流裏。”

法陣裏,宮小蟬悄悄看了南珂一眼,仿佛從他的神情中獲得了某種勇氣,她收回視線,鎮定地合上了眼,

宮小蟬很順利地穿到了十年後,然而另一邊,黴運仿佛一直跟著南珂——他的靈魂跌進了自己兩年後的身體裏。

兩年後的南珂在做什麽呢?他在一面收集《六十甲子滄海圖》,一面抵抗徒弟熱情的追求……早在一年前,宮小蟬就拜倒在情咒的魔力下,徹底丟掉了自己的原則和理智,一心一意地跳起雌鳥的求偶舞。

過去一年,這個世界的南珂從驚嚇到無奈再到習慣,現在已經能十分淡定地在徒弟粘過來的時候丟出一塊骨頭,然後在宮汪汪叼回來的時候拍拍她的頭;在雷雨天某人非要賴上他的床的時候把床鋪讓給她,坐在床沿看著她直到她睡著;在他虛弱的時候,默許她“貼身照顧”……

可是這一切,新來的南珂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現在睡的這張床上擺了兩個枕頭,卻只有一張被褥,被褥的另一側還有可疑的餘溫,而他的頭百年難得一見地疼了起來……不是比喻,是真的,太陽穴鈍鈍地疼……

門被推開的時候,南珂還在和被褥面面相覷,然後他聽到一個似乎很熟悉,但是含糖量異常高的嗓音:“師父~你醒啦。”

南珂有些僵硬地轉過頭,正迎上他家徒弟笑得甜甜的臉,她走過來,相當自然地坐在床沿,嗯,和他的小腿只隔著薄薄一層蠶絲被,仿佛抱怨似的說:“你喝了那麽多,我以為你要睡到明年開春。”

南珂:“……我喝酒了?”

南珂對自己一杯就倒的酒量是有自知之明的,雖然用仙力也能逼出酒液,但他討厭酒液灼燙喉間的感覺,所以他很少碰酒。

“裝什麽傻。”宮小蟬睨他一眼,“醒了就起來吧,不是說今天要去白鳥谷?”

南珂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心裏卻微微一沈。宮小蟬對他的態度……太親昵了。這不是徒弟對師父該有的態度。

看了一眼木架上的外衣,他望向宮小蟬:“你先出去。”

宮小蟬一怔,然後問:“怎麽了?頭還在疼嗎?”

她說著就要去探他的額頭,南珂微微一偏避開了她的手,在對方半是驚訝半是不解的眼神裏,說:“我是過去的南珂。”

宮小蟬的手僵住了,她盯著他,慢慢地,眼裏露出十分覆雜的神色,像是看到一座好不容易建起的閣樓,一夜之間突然成了廢墟。

被那種酸楚透著了悟的神情震住了,南珂沒聽清宮小蟬說了什麽,回過神來只捕捉到她最後幾個字:“……你好好休息。”

她起身,南珂鬼使神差地捉住了她的衣袖,在她回過頭來的時候又放開了手,問:“現在是什麽時候?”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了,宮小蟬說。

原本這個世界的南珂和她約好了,秋分這天一起去白鳥谷看海潮,可是現在的南珂不是那個南珂,約定自然也就作廢了。

南珂不知道為何自己穿到了兩年後,他去找東方祭司,卻被告知東方祭司早在一年前就兵解了,不僅如此,這個世界的宮小蟬和南珂一開始就未曾前往十年後,這個世界的南珂選擇帶著宮小蟬一起收集《六十甲子滄海圖》,就在上個月,他們找到了第十八片,再之後,兩年前的南珂來了。

未來改變了,變得令人手足無措。看著宮小蟬的側臉,南珂能清晰感到她的改變。

曾經,他覺得她由琉璃變成了蒙霧的珍珠,還因此暗暗惋惜過,可現在他卻懷念起那粒珍珠。

現在的宮小蟬,仿佛成了望不清的春潭,潭面雨霧迷蒙,他對霧後的景象並非一無所知,正因為清楚,所以才不能撥開那片迷霧……

一個月過去了,南珂還停留在這個身體裏。他常常在想,這個世界的自己究竟是怎麽做到和宮小蟬自然相處的,怎麽無視那灼熱地註視他的目光……

他越來越頭疼,恨不得立刻穿越到正確的年份,他有種預感,如果這個世界的南珂再不回來,宮小蟬就忍不住要對他這個冒牌貨下手了……

這是第一次,南珂真君對女子傾慕的目光避如蛇蠍……每次宮小蟬對他的告白都被他認為是咒術的緣故,他也常常告訴她只是中了咒,等靈術解開,她就會忘了現在的心情。

可他不知道,宮小蟬一刻也不曾忘記自己發過的誓,發誓絕對不要像母親那樣和一個能為他去死的人在一起,然而什麽都不能阻止她的腳步,她只能發抖地看著自己不斷追隨他,像飛蛾永遠向著焰火。

又一次,南珂將宮小蟬交到一個異人手中,這個異人是葉開推薦的,於解咒一道頗有名氣,南珂希望他能名副其實,而宮小蟬……她很順從地松開了牽著南珂衣角的手,朝異人行去。

這天她穿著一件藕荷色的薄裙,風裏青絲微揚,行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靜靜望著他。

南珂驀地有種錯覺,仿佛她是被誤診了的孩子,在她面前等著她的不是良醫,而是即將把她推向深淵的劊子手。

心裏一疼,他定定神,那種錯覺已經消失了,他撐住了表面的鎮定,同時收回了伸出的手。

連他也不知道,那雙伸出去的手究竟是要推開什麽,還是要拉住什麽。

宮小蟬隨著異人走了,南珂久久停在原地,眼前一直浮現那雙黑得安靜的眸子,仿佛在說他對她施加的一切,她都會安然接受。

胸口有種淤塞感,南珂站在原地,忽然揚起一個自嘲的笑。

風拂過,他驀地感到一陣熟悉的失重感,身體似乎脫離地面沖向雲霄,他知道他再次穿越了,但不知道這次是否會順利抵達目的地。

當失重感退去,他睜開眼,看到了一臉緊張的宮小蟬——對她的熟悉讓他立刻知道,這是和他同個時代的宮小蟬。

“這是十年後?”他問。

宮小蟬看起來松了口氣,點點頭:“是。”

他起身,先看了一下床鋪——只容得下一人的玉枕,床褥也是單人份,再看了看弟子——規規矩矩地立在床邊。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問出了口:“十年之後,我們是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趁著清明節多寫一點嗯~雙更!

☆、情愫

《六十甲子滄海圖》就放在楓木方桌上,旁邊還有一封用蜜蠟封口的信。

信是留給十年後的南珂留給十年前的自己的,而《滄海圖》……卻是宮小蟬放到桌上的。

數日前,宮小蟬穿到了十年後,發現南珂竟然沒跟過來,嚇得心臟差點停擺,忙向這個世界的南珂求助,後者卻若有所思:“這麽說我弄錯了……”

嗯,南珂的靈魂沒能順利附身,原因是未來的他以為他(靈體狀態)是奪舍者,也沒細看就一揮袖將他抽回了時空隧道裏……

所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指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不過也幸好那一揮並未用力,十年後的南珂推測靈體南珂要麽直接回到過去的身體裏,要麽不久後還會循著時間洪流漂到未來。

聽說南珂的靈魂安然無恙,宮小蟬總算安了心,這才想起了正事:他們這次過來時為了知道六十塊拼圖的具體位置,但願十年後南珂已經將拼圖收集齊全了。

可當她向南珂說明來意後,他卻略一沈吟,然後說他可以直接將《滄海圖》交給她。

“我用不著。這東西收集起來還頗麻煩,既然你需要就拿去吧。”他說這話的時候親昵地捏捏她的鼻子,然後話鋒一轉,“不過,你應該還要在這裏待上七天吧?”

宮小蟬心跳得飛快,面上倒還勉強維持著鎮定:“嗯。”

他笑了。“那麽,七天後再給你吧。”

其實按十年後的南珂的本意,《滄海圖》這種東西最好永遠埋在地底,至於十年前的南珂和宮小蟬,就讓他們在收集《滄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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