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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賜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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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言進宮時,皇帝與恭親王正在勤政殿外的長廊下說話。

皇帝問他:“查出前兩日進出甘泉宮的都是些什麽人了?”

恭親王管著內務府的大小事宜,於這些事情一查便知,宮中什麽時候有人進出,進出的都是什麽人,統統記錄在檔。

他皺眉道:“除了佟貴妃自己的宮人以外,並無外人進出甘泉宮。”

皇帝頓了頓:“無人進出甘泉宮?那斷腸散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出現在那裏,宮中斷然沒有這等東西,必有外人私相授受。”

“是,臣弟也是這樣想。因此臣弟將這幾日甘泉宮中的大小宮人外出記錄一並翻查了,發現有三名太監與一名宮女都有於宮門口與家人傳話,只是那三名太監不夠資格,都只能用錢財托位高些的宦官代為傳話、遞銀兩——這是宮中私底下的慣例了,送多少出宮去,就得扣兩成給遞東西的太監。他們都只有出,沒有進,能把那東西帶進宮的幾率不大。另外那名宮女是佟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名叫如意,她是貴妃身邊的大紅人,侍衛那邊也打點得好,親自去宮門口和她娘家表妹見了一面。據當日值守的侍衛說,她娘家表妹送了一只荷包給她。”

皇帝心裏咯噔一下,眼神一沈:“荷包?”

“是,侍衛也按例檢查過了,那荷包是空的,上面繡的並蒂蓮,確實是嶄新的東西。”

午後的日頭很大,曬得人心浮氣躁,皇帝笑了兩聲,冷冷道:“宮中的宮女太監一年到頭沒幾次見親的機會,她好不容易和娘家人見上一面,就只為了拿一只荷包?那荷包繡什麽不好,偏偏繡並蒂蓮。她一個沒嫁沒娶的女子,要並蒂蓮的東西做什麽?”

恭親王也頓了頓,擡頭看他:“皇兄的意思是——”

“你去甘泉宮讓人把那只荷包給搜出來,朕倒要看看那裏頭到底有什麽稀奇。”皇帝走了幾步,對不遠處守著的人說,“德安,你去把太醫院的人傳來。”

那荷包大有蹊蹺,須得仔細查。

又想到什麽,皇帝低聲囑咐恭親王:“嚴琛,你再派人去把那宮女的表妹給看好了,把話都問清楚,不拘用什麽手段,朕只要真相。”

恭親王領命,臨走前卻沒忍住,擡頭望著他說:“皇兄,按理說有些話不當我來多嘴的,可那位畢竟是您親自冊封的貴妃,她與一個小小的宮女置氣,有失大度是真,可您這樣較真,那就是不給她留後路了……”

“是她自己不給自己留後路。”皇帝平靜地說,負手立在那裏的模樣看不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她這樣放肆,把朕的後宮攪得雞犬不寧,朕不殺一儆百,難平眾怨。不過你放心,她也在宮裏這麽多年了,出格的事做得不多,朕不至於對她毫不留情,只是也該壓壓她的氣焰了。”

哪裏把後宮攪得雞犬不寧了?分明就只是把那個叫昭陽的宮女給害得慘了點。

“您是真的看上了那個宮女?”恭親王遲疑著,還是問出了這一句。

皇帝答得沒有半分猶豫:“不是看上,是愛上。”

他那樣子太坦然,平素裏嚴厲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不少,而且愛這個字居然從他嘴裏說出來……恭親王倒是有些楞楞地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點什麽。

皇帝沒忍住笑了笑,在恭親王的肩上捶了兩拳,斜眼看他:“怎麽,朕就不能愛上誰嗎?”

“不是,只是——”恭親王斟酌片刻,也笑了,“只是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事還多了去了,就好像你那王妃,當初朕賜婚的時候,你還不冷不熱的。朕問你到底樂不樂意,你說反正都要娶妻,娶誰都一回事。可如今呢?朕聽說她要給你納側妃,你死活不同意,還領著你那小子去莊子上置氣。真是奇了,古往今來多少正妻因為丈夫要納妾鬧得雞犬不寧的,反倒是你,人家要做賢妻給你納小的,你這還慪上了——”

皇帝話還沒說完,就被恭親王打斷:“皇兄,甘泉宮那邊的事還急著處理,臣弟先行告退!”

他與皇帝有六七分像,只是矮上一點,模樣也是標準的顧家人。此刻皺眉急著走,卻無論如何藏不住面上的懊惱與尷尬,一張白凈的俊容漲得通紅。

皇帝哈哈大笑:“怎麽,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了?朕就說了兩句——哎,你別跑啊,朕又不會吃了你,你跑什麽跑?”

那個素日從容不迫的三王爺此刻就跟屁股著火似的,壓根不理會皇帝在後頭說些什麽,只一個勁往外走。

當晚,他就帶著五歲的兒子從城北的莊子上回府了。

小兒子坐在馬車裏奶聲奶氣地問他:“父王,咱們這是去哪裏啊?”

他說:“回府,見你母親去。”

“噢……”小男孩似懂非懂點點頭,“你昨日還說咱們不回去了,怎麽今日就要回去了呢?是你想母親了嗎?”

恭親王頓了頓,大言不慚:“不,是你母親想我了。”

駕車的小廝沒忍住,咧嘴無聲笑了起來。

當夜,他牽著兒子的手回府了,花廳裏的王妃一個人吃著滿桌的菜,食欲還挺好,那只烤鴨都下去三分之一了。

他一見,胸口有些悶,板著臉踏進屋:“看來本王不在,你食欲大增啊!”

王爺板著臉,看樣子來者不善。

王妃孫氏趕緊站起來,笑盈盈地迎過來:“呀,王爺回來了。”

嘴裏是這麽說,手上卻抱起了兒子,在他白嫩嫩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小寶,想我了沒?”

“想。”小寶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嗯,母親也想你了。”她笑吟吟地再親親他,兒子就是好,從來不跟她慪氣,哪裏像那個大的。

恭親王一見她跟沒事人似的,見面了不上來撒嬌求饒,居然還抱著兒子親個不停,當他是什麽了?擺設不成?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小寶牽著母親的手,指指恭親王:“父王說母親也想他了。”

恭親王:……

這賣父求榮的小兔崽子!!!

卻見融融燭火裏,他的王妃眉眼彎彎地朝他看過來,對小寶篤定地點點頭:“對,母親也想你父王了呢。”

那樣含嬌帶嗔的一眼,那樣淺笑吟吟的聲氣兒,恭親王心裏一下子就不氣了。

他勉為其難坐了下來,板著臉說:“既然你想本王了,還不快叫人添副碗筷?”

碗筷很快來了,他一邊拿起筷子夾烤鴨腿,一邊大言不慚:“是你想我了,所以我才回來,不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孫氏連連點頭,笑得甜甜的:“是,是我想王爺了,王爺一點也不想我。”

恭親王頓了頓,咬了一口酥脆的烤鴨,含含糊糊說:“也不是一點也不想,有那麽一點吧。”末了再強調了一遍,“也只有那麽一點,多的就沒了。”

小寶坐在一邊看看父王,又看看母親,疑惑地抓抓小腦袋,心想怎麽一到私底下,母親和父王就好像身份互換了?

扭扭捏捏的是父王。

落落大方的是母親。

真奇怪。

趙孟言又進宮了,前日是皇帝叫他來的,今日卻是他自己頂著大太陽要來的。

皇帝正召見軍機大臣議事,黃河一帶的洪澇災害已然發生,賑災之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緩。議到差不多時,就聽見小春子來通傳,說是趙侍郎求見。

他頓了頓,說:“傳。”

那家夥一向點子多,有他參與,大概也能幫不少忙。

他這麽想著,那頭的人穿著寶藍色掐金袍子,就這麽迫不及待地大步走了進來,見他行了個禮:“臣參見皇上。”

他平素是那種不拘小節的人,行禮從來都是表面功夫,皇帝還沒喊起呢,他自個兒就起來了。可今日,他就這樣弓著腰抱著拳,皇帝沒發話,他就一直這樣。

皇帝奇了:“你今兒吃錯藥了?行個禮還突然走心了。”

幾個軍機大臣都笑了,心下卻明白得很,皇帝能這麽調侃,那調侃的對象可不是輕易來個人就有這份待遇的。

趙孟言沒動,只不動聲色地說:“臣今日進宮來,是有一事相求,請皇上成全我。”

“你有何事相求?”皇帝挑眉,趙孟言從來不求人,王孫貴族就是這點傲氣,輕易不開口說求這個字,今日卻不知為何一來就這副架勢。

哪知道趙孟言掀開衣衫下擺,鏗鏘有力地跪了下去,拱手朗聲道:“臣今年二十七了,尚未娶親。家中父母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臣在外頭胡來了這麽多年,一直以為這輩子大約就這個樣子,哪知道今日卻找到了想要安定下來的港灣。臣特來懇請皇上,將臣心儀之人賜婚與我,臣願結草銜環,以報皇恩浩蕩!”

此言一出,皇帝臉色驟變,大殿裏的幾位軍機大臣不知他們二人腹中官司,還言笑晏晏地望著這終於想要安定下來的趙侍郎呢。

皇帝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你起來,有事私底下說,朕在議事,這種事情不要拿到勤政殿來耽誤正事!”

趙孟言不肯起來,只繼續跪在那裏不卑不亢道:“皇上不答應,臣就一直不起來。臣此生別無他求,只求皇上將心上人賜婚與我。”

皇帝真想一腳把他給踹出去,可這當頭還有軍機大臣在這裏。好啊,這個趙孟言是要逼他就範了?他以為這點小伎倆就能把自己給嚇到了?

皇帝勃然大怒,冷聲道:“好,既然你要說此事,朕就同你好生說道!”他扭頭對幾位大臣說,“你們先退下去吧,洪災之事也已議得差不多了,該怎麽辦,照今日的幾點一一執行。”

那幾位大臣都看出來情況不對勁了,趕忙拱手見禮,這就退出了大殿。

勤政殿裏又空曠下來,殿門關了,皇帝指著趙孟言的鼻子罵道:“你失心瘋了不成?昨日朕與你說得還不夠清楚?你這又是在鬧哪一出?”

趙孟言擡頭望著他:“臣沒有鬧,是昨日說得還不夠清楚。皇上,臣有一事要奏,請您聽仔細了。昭陽本不叫昭陽,原名陸簌錦,十二年前家破人亡,入宮為奴。她的祖父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害得太傅慘死,皇後受人侮辱的定國公!是您親手流放了陸家滿門,讓她走到了今日這一步,讓她成了今天這個舉目無親、無依無靠的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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