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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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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怎麽辦啊……”楚湉湉揪住顧顯的衣襟, 嗓音帶著哽咽, “找不到, 怎麽辦……”

是啊,他該怎麽辦……

各種念頭在顧顯心中撕扯,如果這是一盤棋局, 不論他怎麽考慮,下一步如何動,這都是個必死之局。諷刺的是,步步錯招, 把棋走入這樣一個僵局的執棋人, 不是別人, 就是他自己。

然而輸棋的後果, 他承擔不起。

清早她害羞愛嬌的可愛模樣, 在他眼前晃悠, 晃得他忍不住收緊手臂, 將她牢牢按在胸口。他才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

這時,朱嫂上來敲了敲門框, 面帶疑惑,“小顧,今天是修剪草坪的日子嗎?園丁來了。”

顧顯暗松一口氣。終於來了。

他故作不經意,“來了就來了吧,讓他仔細些。”

屋外,園丁非常仔細,在修剪之前, 還一塊一塊仔細清理了草坪,那認真的架勢,大有不放過一塊小石子的意思。雇主剛才發信息吩咐過,如果找到一枚白金鉆戒,私下交給他,可以得到戒指價值雙倍的獎金。

屋內,顧顯好容易哄得楚湉湉不哭了,分出半分精力關註著外面的情況,一面絞盡腦汁,盡力轉移她的註意力。

然而穩住她又談何容易?這一陣的沮喪過去,她就打算重整旗鼓,“不行,我要從頭再找一遍,我就不信了……”

“湉湉,”顧顯按住她的肩膀,指腹撫過她泛紅的眼梢,強迫自己直視她水光盈盈的眼眸,艱難地咽了咽,“那個戒指……可能,也許,是被我不小心丟到後院草坪裏了。”

“……哈?”

“你不要著急,應該一會兒就能找到了。”

“……”

楚湉湉張著嘴巴,仿佛他說的是火星文,大腦需要半天的翻譯轉換,才終於理解他的意思——

“你再說一遍?”

顧顯揉著太陽穴,半掩住臉,避開她清亮的目光,“昨晚,我見你手上多了個戒指,一時……一時好奇,就摘下來想看看。然後……嗯,房間裏太黑,我怕開燈吵到你,就去了露臺,想借月光仔細觀察一下,目的是……是了解你喜歡什麽樣的戒指。”

他越說越順,“然後我不小心沒捏牢,戒指掉了,應該是掉到下面草坪裏了。夜裏太黑不方便尋找,我安排了園丁一早過來,地毯式搜索,一定把它找出來。”

這故事太曲折離奇,楚湉湉聽得一楞一楞的,張著的小嘴半天合不上。

她很快發現了疑點,“那我剛才問你,你為什麽說沒有見過?”

“因為……因為很丟臉啊。”這話發自肺腑。顧顯編出這樣一個故事,自覺把二十八年的臉面全都丟盡了,簡直是把自尊摁在地上摩擦。

楚湉湉還是覺得不對,“那你幹嘛兇我?還鄙視我的戒指?”

顧顯面不改色:“我惱羞成怒。”

楚湉湉:“……”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顧顯。

顧顯覷著她的臉色,胸口提著的那口氣微微松了松。應該是險險過關了……

絕地逢生的慶幸還沒湧上心頭,楚湉湉跳了起來,摩拳擦掌,“我也去找!這樣更快一些。”

夏日驕陽毒辣,顧顯阻攔未果,只得喚朱嫂拿來遮陽帽,給她戴上,又撐著遮陽傘,遮住她頭頂,一邊和她一起頂著高溫的炙烤,在草坪中仔細尋找。園丁怕戒指被雇主自己找到,獎金就泡湯了,找得更加仔細賣力。朱嫂了解了情況,也加入搜尋大軍。

不一會兒,楚湉湉細嫩的臉蛋便熱得通紅,顧顯心疼不已,勸她到室內等著,可是她倔脾氣上來,完全不肯聽。

“站在露臺上,不小心掉下來,難道不是應該落在離房子近的這一片?”楚湉湉疑惑,“就算戒指滾走,也滾不了多遠,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吧?”

朱嫂也點頭,“是這個理。”

顧顯心裏直打鼓。他當時妒火攻心,只想遠遠把這礙眼的東西丟來,隨手的一拋,哪裏還會註意拋向哪個方向、又扔了多遠?反而是落在最近的區域,可能性最小……

無論如何,整塊草坪被仔仔細細,地毯式翻找了一遍。

然而……完全不見鉆戒的蹤影。

楚湉湉不肯相信,“……你不是說掉在草坪裏了嗎?怎麽會沒有?”

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已經過去,正午的驕陽酷烈灼人,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被烤得通紅,發絲浸著汗,貼在頸間,白嫩的脖頸也紅成一片。顧顯看得心疼,怕她這樣下去會中暑,不由分說扛起她,長腿大跨步走到室內陰涼裏,才放下她。

“朱嫂,倒杯水過來,”他按住兀自抗議掙紮的楚湉湉,嚴肅道,“你需要補充水分。”

一枚鉆戒,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會細小到趴在草坪上找也找不到的地步。如此詳盡的搜尋,卻依然不見蹤影,他不得不考慮更壞的可能。

上回深夜裏的突然崩潰,她顯然還沒完全從喪父的悲痛中走出來。這樣的她,對亡父留下的任何東西都無比珍視,一個與記憶中的父親有關的無關緊要的小細節,都有可能勾起她的哀痛,讓她情緒崩潰。

萬一……最壞的情況,真的找不到了……

他才剛能確認,湉湉對他,應該確然是真心實意的喜歡,而他對她亦然。這認知猶如世間最甘醇的蜜糖,可是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就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這份喜歡,足以讓她原諒他嗎?

顧顯不敢賭。

楚湉湉就著顧顯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乖乖由著他給她擦汗。一抹疑惑在她心頭盤桓,揮之不去,她瞟向顧顯,欲言又止。

她不想懷疑他,只是……太可疑了啊。

她終是忍不住,“你確定,戒指是被你‘一不小心’,從那裏,”她指了指露臺,“‘掉下去’的?”

顧顯咬定:“是的。”必須是,不是也得是。

“我那天看法制節目,裏面有這樣一個案子。”楚湉湉垂眸,盯著自己的指尖,“一個小區裏,妻子墜樓而亡,丈夫的說法,是兩人發生了爭執,不歡而散。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生悶氣,沒成想到,妻子會想不開,竟然爬陽臺跳樓自殺了。但是警察認為丈夫是兇手,你知道為什麽嗎?”

顧顯一點也不想知道。心虛使然,她說“兇手”二字時,他總覺得有根銳箭射向他的膝蓋。

楚湉湉徑自繼續,“妻子墜落的地點,離樓太近了。跳樓的人,會往前一躍,呈拋物線下落,摔著地上時,離樓房會有一段距離。而妻子的屍體,幾乎挨著墻,就像是從陽臺上直直墜落的一樣。”

“後來警察勘探陽臺,在欄桿找到了一些痕跡。其實是兩人爭執,丈夫試圖將妻子丟下陽臺,妻子死死抓住了欄桿,而丈夫狠心掰開了她的手——這樣的墜落,是自由落體,沒有拋物線,才會那麽近。”

顧顯握住她的手指,“我……”

“所以,能告訴我嗎,”楚湉湉沒有抽開手,也沒有擡眸看他,“為什麽戒指不在近處的草叢裏?這個範圍並不大,按理不難找才對。又是為什麽,要連遠處都找一遍?”

她越是平靜,顧顯就越是心慌。一個謊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他強自鎮定,大腦飛速轉動,“掉應該是掉在了這附近,只是遲遲找不到,我想院子裏經常會有些小動物出沒,會不會是小動物頑皮,把它叼走了?有可能會掉落在別處,也說不定。”

“啊——!”

楚湉湉卒然驚呼一聲,猛地擡頭,雙眸瑩亮,“烏鴉!!”

“……烏鴉?”顧顯有些摸不著頭腦。

楚湉湉反手緊抓住他,激動得就要站起來,“朱嫂說,這附近綠化好,所以各種鳥類一直很多,還有幾只烏鴉,經常飛到後院裏來找吃的。昨天有只小貓溜進來,還跟他們打了一架!”

見顧顯仍是不解,她晃晃他的手,“烏鴉最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啊!鉆石那麽亮晶晶!”

她拔腿就要往外跑,“如果是烏鴉,說不定是叼回巢裏了。得找找他們的家在哪兒……”

“等等……”顧顯拉住她,“太陽這麽大,你還是別出去了,我派人到這附近找。”

忙活了大半天,從找戒指變成了找烏鴉窩,饒是顧顯再處變不驚,也不免有一絲崩潰。這還是自己作的孽,簡直可以列為他人生中重大失誤榜首。

無論如何,有個目標,總比沒有頭緒強。

楚湉湉被顧顯哄勸著,勉強吃了幾口飯。不久,小區裏來了一隊林業人員,帶著專業的工具,說是來為樹木生長狀況做檢查記錄,他們分外關註鳥類的生存棲息,還會爬到樹上,細心觀察巢穴。

“……是不是太勞師動眾了啊?”楚湉湉有些不好意思,“請這麽多人,很貴的吧?而且,這樣會不會驚擾到小鳥?”

顧顯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他們都是專業人員。樹木原本就需要定期維護,只是周期稍微提前幾天而已。”

楚湉湉這才略微放下心,旋即又是一驚,“啊!完蛋了,我忘記請假了!”

完蛋了完蛋了!無故曠工!

“……”顧顯按下她,“我回來的時候,已經讓朱嫂幫你打電話請假了,說你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一天。”

楚湉湉:“……”

他為她考慮得如此周詳,事務那麽繁忙,還陪著她一起曠工,不遺餘力地尋找戒指……想想她剛才還懷疑他,楚湉湉愧疚不已,主動倚進他懷裏,在他下巴上輕啄一記,“對不起啊,剛剛是我太急了。”

冷靜下來再一想,無緣無故,又無仇無怨的,顧顯怎麽會隨便把戒指扔得遠遠的呢?他可不是那麽幼稚無聊的人。

顧顯摸摸她的頭發,“傻瓜。本來就是我不慎弄掉的,你不怪我就行了。”

“你說……”楚湉湉摳著他襯衫上的紐扣,羞赧地垂著睫毛,“你看戒指,是想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

她乖順地靠在他身上,小貓一樣柔軟,顧顯的心都要融化了,捉住她的小手,揉著她纖細的指根,“是啊,我們湉湉喜歡什麽樣的戒指?”

楚湉湉眼珠一轉,柳眉豎起,“連我喜歡什麽樣的戒指都不知道,還好意思來問我?哼,偏不告訴你!”

嗔完,推開他就跑。

她的註意力總算暫時從丟失的鉆戒上移開,顧顯巴不得遠離“戒指”這個關鍵詞,追上前去,故意轉開話題,“不告訴我也行,那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楚湉湉被他攔腰捉住,紅著臉奮力掙紮,“哎呀……反正不喜歡一身臭汗的人,臭死了,快去洗澡啦!放開放開,我也要去洗個澡……”

她身材嬌小,嵌在他懷裏正正好,仿佛上帝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顧顯在她頸間一陣亂蹭,使勁嗅了嗅,“我聞聞……嗯,哪裏臭了?明明這麽香,”他壞心地含住她白玉般的耳垂,舌尖輕舔,又以牙齒微微碾磨那塊軟肉,含混著唔了一聲,“人如其名,甜甜的,想吃……”

楚湉湉一顫,尖叫,“……臭流氓!”

大半天翻找草坪,出了一身的汗,渾身上下黏膩膩的,她自己都嫌臟,他居然還下得了口……

想到他天天到家就洗澡,總是幹幹凈凈一絲不茍,對儀表嚴苛得幾乎像是有潔癖一樣,她不禁懷疑,這個抱著一身臭汗的自己不撒手的顧顯……是不是撞壞了腦子,還是吃錯了藥?

顧顯故意癡纏了她半天,把她纏得面紅耳赤,跺著腳嗔罵他。註意力完全被轉移,她的情緒總算大有好轉,顧顯才就勢被她推出浴室,看著大門拍在自己鼻尖上。稍傾,他轉身去了書房,拿起手機,“怎麽樣?”

“……”他揉著額角,“找,給我接著找,所有的鳥窩松鼠洞,一個都不許放過,一定要找到!”

“嘟嘟”的插播電話聲響起,顧顯掃了眼來電ID,立刻切換過去,“告訴我你那邊有好消息。”

他在回來的路上,就聯系了認識的珠寶專家,向對方盡量詳細地描述了那枚戒指。聽完專家的回話,他翻看她剛發送過來的幾張圖片,反覆回憶,最後圈出其中一張,吩咐道,“把這個盡快送過來,交給林業的章隊長。還有……弄臟一點。”

湉湉接過那枚戒指,應該沒多久,又並不經常佩戴。他得做最壞的打算,萬一實在找不到,如果有一個足夠相似的,或許可以李代桃僵?

***

戰略投資部裏,又是繁忙的一天。對於楚湉湉的缺席,俞天嬌頗有微詞。

“說請假就請假,這是什麽工作態度?事情都堆到我們頭上,”她撇撇嘴,“還不是仗著背後有人撐腰……”

羅意向來是個鋸嘴葫蘆,言語上謹慎得不得了,她也沒指望他有什麽反應,純粹發洩一下不滿。不想這回羅意接了話,好奇問,“楚同學很有背景嗎?”

“鬼的背景,還不是……”俞天嬌想起上回楚湉湉瞥她的那一眼,不情不願閉了嘴。從短信聊天記錄裏看,楚湉湉明顯是在給哪個有錢老男人當小三,估計權力還不小。可惜,那人的備註只寫了個“X”,僅憑三言兩語,根本猜不出是誰。

這麽小心隱蔽,反偵查經驗豐富,一看就是個慣三。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說不定哪天大奶就打上門來,撓花她那張假清純的臉蛋!

羅意面上有幾分猶豫,“背景很強的話,這個offer,她是不是穩拿了?”又像自知失言,趕忙道,“不過我覺得楚同學不會的,她那麽努力……”

俞天嬌一僵。對啊,差點忘記只有一個人能拿offer了……

她家裏算得上顧氏員工家庭,父親不高不低,也是個中層管理,往來的叔伯阿姨,也多在顧氏旗下的企業就職。即便如此,她也不覺得自家人能幫忙扭轉HR已下達的拒絕決定。

原本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再加上內部推薦,這個offer應該是她的囊中物。可如果楚湉湉那個神秘金主插手保她的話……

“Hi,你們好,”這時,一個富態男人敲了敲門框,笑瞇瞇道,“鄙姓趙,部門經理。前段時間在外出差,沒趕上歡迎團隊新成員。怎麽樣,年輕人,在這裏還習慣嗎?”

趙經理態度平易近人,兩個實習生忙上前握手,自我介紹,表示一切都好,自己會發奮努力。

趙經理笑呵呵,誇獎了幾句年輕人有幹勁,又疑惑,“怎麽沒見楚湉湉?有事出去了嗎?”

俞天嬌心頭微動。趙經理連他倆叫什麽都不知道,卻指名道姓關心楚湉湉……

“湉湉身體不太好,”俞天嬌笑著答,“今天請了病假。”

趙經理皺了皺眉,很快松開,諄諄囑咐,“天氣炎熱,你們更要註意身體,尤其是女孩子,待在空調房裏穿暖一點,別凍著了。”

他走後,俞天嬌感慨,“趙經理人真好啊。”

羅意回想趙經理掛在臉上的笑,心道,那可未必。趙經理和善圓融,是人人稱讚的老好人,在公司裏風評非常好。據說,他其實是某位老董事帶出來的嫡系,跟董事會的幾個老頭子關系匪淺。

戰投部作為核心部門,現在的總監自然是顧總的親信,然而顧總畢竟接手才兩三年時間,顧老爺子人雖退了,可影響根深蒂固,老臣們勢力盤根錯節。趙經理看似全無野心,可安知不是會叫的狗不咬人?

顧氏這潭水,深著呢。

另一邊,俞天嬌為查詢同事的郵件地址,打開內網通訊錄。鼠標劃過一個名字,她的手猛然頓住,把頁面往上拖。

趙經理的名字,叫趙向新。

向,新……

……“X”?

***

夕陽西下,晚霞像一片燃燒的火,映紅了天際。天光逐漸黯淡下來,黃昏時分,正是倦鳥返巢時。

對在周邊落戶的鳥兒進行過挨家挨戶的走訪後,林業人員終於收工,送來一枚沾著泥土的鉆戒。

作者有話要說: 顧總: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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