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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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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坐擁著太清大陸最富庶的土地,又正值郭富力強, 白象部和騰蛇部若無妖族撐腰, 斷然不敢在大齊國祚穩定之時貿然作亂。

然而他們本身還是有些底子的,尤其在山林之中,有熟悉地形的便利, 卻被別國直接打的潰不成軍, 其中不知藏著多少詭異之事。

荀畑剛剛登基, 萬事求穩, 得了白卿的支持,便派使臣八百裏加急,將議和建交的書信送去了南疆。

原本這一來一回沒個十來日是不會有消息的,結果在九天之後,那多摩國的使臣便到了安陽,一路還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多摩信使本人似乎沒什麽特別,然而他胯下坐騎乃是包裹在黑霧之中的異獸,任誰都看不清那東西究竟什麽模樣, 只能大約估計其是高逾一丈, 雙足踏地,且生有兩翼的巨獸, 顯然無法和百姓認知中的任何一種獸類吻合。

而且這異獸的速度之快,就算是最好的馬匹都不及其一半,作為信使還只能令人驚嘆,若是在戰時承載了騎兵該是何等光景,簡直讓人想也不敢想。

而被“邀請”同乘了這坐騎一同歸來的大齊信使, 則是神志不清,也不知是被做了什麽手腳,高燒不退,根本無法說明內情。

於是那深夜到訪的多摩使臣被大齊官員如臨大敵地安排住在距離皇宮頗有一段距離的別院裏,第二日一大清早,便巴巴地來請白卿去主持大局。

高奐活了五十來年,還沒見過這種陣仗,天沒亮就來到國師府,這回白卿倒是很給面子,沒叫他等到日上三竿,但是卻一口回絕了他先去救治那昏迷不醒的使臣的建議。

“哪有什麽邪術,就是被嚇的。”白卿如是說。

高奐瞪大了眼睛,心道這是得看著了什麽能嚇成這樣兒啊!這可比被人下了咒術還讓人心裏沒底。

鈴仙見他這般窘迫,笑著安慰道:“沒事,估計就是被那坐騎嚇的。所以待會兒我們過去,你就別跟來了,不然萬一也被嚇壞,皇帝身邊可不是又少了個得用的人?”

然而老太監不僅沒被安慰道,反而更害怕了。

暫時哪來接待多摩使臣的地方,乃是幾年前一個罪臣家中充公了的別院,本就是金屋藏嬌給一個外室住著,所以位置偏僻,也不甚華麗,說起來實在不夠體面。但為了烏衣巷那些權貴們不至於被嚇得夜不能寐,也少不得暫且不顧這面子了。

白卿自來沒有穿朝服出門的習慣,鈴仙也還是一如往常,二人出了國師府正門,外頭早有馬車候著。這幾日官道上不許百姓往來,很快便到了那別院門口。

隨著馬蹄放緩了速度,車簾子都未掀開,鈴仙就皺起了眉道:“離著大老遠,這屍臭味都遮不住了。”

“畢竟是戰場上下來的,一旦破過殺戒,這種氣息就消不掉了。”白卿素日最愛潔凈,此刻卻沒什麽反應。

鈴仙口中的屍臭味,並不當真是腐敗的氣息,而是一種死氣,若無靈力的話根本感受不到,只是長年累月浸潤其中,不論是身體還是神魂都會隨之衰敗。

白卿之前占蔔大齊的國運,恐怕其中這一場劫難,便是指向了會攜帶這種氣息的獸類——神代遺留下來,如今不常現於人前,但仍舊棲息在各種隱秘角落的神獸。

上古時天地混沌,連大地都在不斷變換著形狀,人類尚且無法生存,那個年代的神獸,其形其態,自然不是如今的人類所能理解。

白卿於象山開裂的峽谷之中看到那山神之女,便是一只神代之獸,但與如今這別院中的不同,並未沾染過血腥,所以純粹潔凈。殺過生的神代之獸會變得暴戾嗜血,但若是一直純潔無垢,反倒可以滋養一方生靈。

總而言之,神代之獸的思維模式和形態,人類是別想著能理解了,就連鈴仙都是一知半解。

她是天道,道即是有序,是規則。而那些誕生於混沌的獸類,偏偏是最混亂無序的,是讓鈴仙最為頭疼的東西。

順便一提,之所以安王會應在這劫難上,是因為……在白卿的卦象中,會給大齊帶來霍亂的那一只神代之獸,會是自他所出。

通俗點說,就是他生的孩子。

今日白卿仍舊是一身白衣,從前九燁控制身體的時候,中指上帶著一枚暗藏陣法的戒指,在他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扔了,如今倒是在拇指上帶著一枚暗紅色的扳指,一打眼看上去像是木刻的,卻不帶木紋,顏色仿若是在血液中浸泡了多年一般。

別院中根本就沒有多少下人,冷冷清清,二人根本不需要通報,循著那氣息便來到了內院的花園裏。

只見花園正中一只通體棕黑的巨獸,用形似蝠翼的兩只前爪蓋著自己的頭,蜷曲著酣睡。而在他身邊不遠,一個穿著灰色麻衣鬥篷的人感受到了訪客的到來,正轉身看過來。

寬大的兜帽下,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只是捧著一本羊皮卷的手上帶滿了各色戒指,手背上布滿形狀規則的傷疤,看上去十足詭異,仿若是在自己身上銘刻了咒文。

“呵呵,我還當大齊皇帝會找怎樣的人來招待我,原來是兩位異界旅客嗎?”那人的表情在鬥篷的陰影中仍舊晦暗不明,聲音有些沙啞,但總算是能聽出來,是個年輕女子的嗓音,大約是說漢化並不習慣,所以咬字的韻律十分奇異。

“算不上,搬了個家而已。”鈴仙笑道。

聽到動靜,那巨獸仿佛被吵醒,嗚咽了一聲換了個姿勢側躺下來,露出了本來面目。一張看起來仿若生了容貌的螞蟻臉上口器尖銳,腹部生著一排只有翅膀一半長的勾爪,不自覺地顫動,活像一只蝦子。

只是那仿若腐敗多時的顏色和體味,讓它看上去一點都不好吃。

“不好意思,讓二位見笑了,咱們還是去客廳慢慢談罷。”雖然才來了不足一日,但她似乎已經駕輕就熟地以主人身份自居了。

不卑不亢,自帶一身氣度,明顯是個上位者。

即使到了廳堂裏,死氣仍舊濃郁,但周邊的盆景反而生長的越發茂盛了,只是枝條尖端新生出來的嫩芽不是純然的綠色,而是夾雜著黑色的油光。

那女子仍是不摘帽子,擡手請來訪的二人落了坐。白卿一邊把玩著手上的扳指一邊道:“既然閣下在接到議和的書信後便快馬加鞭來了安陽,想必是讚同的罷,只不過……還有些條件要提?”

那女子失笑道:“國師大人快人快語,但在下不過一介信使,究竟能不能和談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她的目光在白卿手中那十分明顯的暗紅色戒指上劃過,接著道:“多摩自來沒有侵占他國領土的野心,只要大齊不強行出兵阻攔我們對於那兩個部族的制裁,我們就絕對不會踏過邊境半步。”

“制裁?”鈴仙很給面子的追問道。

“不錯,那兩個部族之人,不論男女老幼,身上都背負著罪孽,只有鮮血能夠洗清。”

鈴仙瞇起眼睛,不再追問。國與國之間沒有通用的律法,就連殺人償命都不是普世的公理,其中尤其這多摩國,格格不入,與世隔絕,偏偏又讓誰都難以忽視。

多摩國的原名冗長難記,摩原本該是魔字,後來為了防止文書交涉時太過難看才改了。

因著他們總是在戰場上驅使異獸,或者使用詭譎的法術,所以其他人都對其敬而遠之,就連玄門中人都幾次三番誤以為他們是和魔族勾結。

但事實並非如此。

這多摩國其實和大齊的南疆十二部一樣,都是由分散的氏族構成,而這些氏族的生活習慣各異,信仰的圖騰也千差萬別,雖然名義上各氏族會每年派出一名長老去參加議會來決定整個多摩國未來一年的策略,但多年來內戰不斷。鈴仙自來到這太清大陸二十餘年,這還是頭一回看到多摩國對外用兵。

寬大的兜帽轉向鈴仙的方向,似乎對她十分感興趣,半晌之後似乎並不能通過觀察得到想要的結論,便接著道:“白象部和騰蛇部,常年游移在大齊邊境,他們的習俗二位該有所耳聞罷。”

“暴戾狡詐,野心勃勃。”白卿這樣評價道。

“呵,若他們只是這般,倒和我們多摩無關了。可是那兩個部族會在女嬰降生時將其溺斃,久而久之男多女少,又從其他地方擄掠女子做奴隸來生育子嗣。我國邊境的幾個氏族,便深受其擾。”

鈴仙靜待著她的後文,這太清大陸民風同大世界的隋唐時期相仿,玄門內因著資質差異同男女無關,倒是極少有重男子而看輕女兒的世家,但民間便不是這般。特別是以務農漁獵為生的貧瘠之地,連著剩下女嬰的,拋棄或者賣掉都屢見不鮮,親手殺死的也不在少數。

那南疆的兩個部族,常年來在邊境游蕩,以其生存環境之惡劣,這種情況只會更加嚴重。

若說是原罪,卻也不是誇大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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