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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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沈珺只摔破了自己的額頭。她在醫院縫補了四五針，便冷冷地發話，說要回家休息。

紀裴擔心她的貧血會引起其他癥狀，苦口婆心地在一旁勸著。她說得口幹舌燥，可江沈珺卻固執得很，絲毫沒有被說服的傾向。

“姐，你就聽裴裴一次。”江沈驀剛和醫生聊完，拿著江沈珺的檢查報告一邊走一邊看。雖然她的各項指標顯示正常，但江沈驀看她的臉色蒼白，始終放不下心。

“沒什麽事的。”江沈珺安慰一般地笑了笑。她撐起身子準備起來，卻挨不住身體的虛弱，又躺了回去。她望著天花板一閃一閃的白熾燈，心裏有些發澀。

紀裴覺得江沈珺的這幅樣子尤其可憐，但她知道江沈珺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同情。於是她扯了扯江沈驀的衣角，把病房留給江沈珺一個人。

走廊裏雖然開著暖氣，但偶爾也會飄進幾縷寒風，江沈驀怕紀裴著涼，貼心地把自己的圍巾給她裹上。

“怎麽了？”江沈驀看著紀裴欲言又止的樣子，疑惑地詢問道。

“你知道你姐姐和你姐夫的事情嗎？”紀裴還是沒忍住，畢竟這件事情太大了，關乎江沈珺的終身幸福。

“恩，最近查到一些。”江沈驀從小習慣了江沈珺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性格，常常忘了他的姐姐也是一個需要被保護被愛的女人。要不是郎大齊的案子裏扯出嚴光的事情，恐怕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過著怎樣的生活。

可他沒想到，他還沒出手，江沈珺就和嚴光鬧到了這個地步。

“那，那要怎麽辦啊？”紀裴覺得抱歉。如果不是自己，陸子繪的愛情不會被牽連，江沈珺的婚姻不會再次受挫。自己就像是蝴蝶效應最開始的那一道關卡，引發了後面一長串的故事。

“看姐姐怎麽想吧。畢竟是她的私事，我們不好幹涉太多。”江沈驀往病房裏頭探了探腦袋，還是覺得把事情的主動權交給江沈珺。不過無論江沈珺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他想他都會全力以赴地配合。

“傻瓜，你哭什麽？”江沈驀再看紀裴的時候，紀裴的眼睛裏竟然已經蓄滿了晶瑩的淚水，好像隨時眨一眨就會落下來。他拿了張餐巾紙替紀裴把眼淚拭幹，安慰道：“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就算你沒有讓陸子繪回來，嚴光總有一天也會露出真面目。長痛不如短痛。”

紀裴有些傷心，她知道江沈驀說得沒有錯，但就是做不到置身事外。難過的她索性趴在江沈驀的胸口小聲嗚咽起來，她其實忍了很久。只要一想到陸子繪被嚴光強迫著在一起，她就感到無比痛心，就像是看了一本悲劇結尾的小說，遲遲走不出困境。

“裴裴乖，不哭了。你再哭下去，寶寶會以為我在欺負你的。”

“都怪你，就是你欺負我，嗚嗚嗚。”紀裴不好對別人發火，不好對命運發火，只好苦了江沈驀。

“好好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江沈驀撫摸著紀裴的後背，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替她梳理好情緒。他看著紀裴那張哭皺的臉，不由想著肚子裏的那個小朋友會不會也是一個小哭包。要是到時候兩個一起哭，那他就麻煩了。

江沈珺比想象中的更要殺伐決斷。她不僅迅速地和嚴光結束了婚姻關系，還在撤出嚴光的投資公司前埋下了一顆無形的炸彈。

有好幾天，嚴光都來老宅求江沈珺的原諒，或吵或鬧或撒潑，和在資本市場叱咤風雲的時候判若兩人。

紀裴看嚴光一個人演了好幾天的獨角戲，不免好奇地問江沈珺為什麽不直接挑明。江沈珺卻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明著來太掉價，背地裏插一刀才不枉費我和他夫妻一場。”

這句話聽得紀裴不明覺厲，深深覺得自己以往和江沈驀鬧離婚的手段實在太幼稚。

關於那顆無形的炸彈，紀裴也是到東窗事發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江民豐和關怡車禍的背後兇手竟然就是嚴光，難為江沈珺沈得住氣，一個人壓了那麽久。

紀裴自從有了身孕，大部分時間都窩在了床上，除了吃就是睡，體重也一路飆升，以至於徐翩翩接她去試伴娘紗的時候，拉鏈完全拉不上。

“怎麽會，我也沒吃多少啊！為什麽拉不上了！”紀裴被自己逐漸發胖的身材弄得一度崩潰，“一定是我們家寶寶胖！”唔，她怎麽可能胖呢。

徐翩翩在一旁偷偷地笑了起來：“真的，以前別人跟我說心寬體胖，我現在終於信了！”

“哪有胖！江沈驀都說我沒怎麽變的。”所以她才會乖乖地把江沈驀打包回家的點心都吃了。

“你們家江先生的話，我看你還是少信！”徐翩翩瞥了她一眼，看著可憐的裙子被紀裴攥得都要化成粉了，連忙讓工作人員替她換下。

“哼，氣死我了！”穿回孕婦裙的紀裴看著徐翩翩那一身主婚紗，羨慕得快要紅了眼。無論是胸線還是腰線，都被改得剛剛好，完全把徐翩翩的玲瓏有致襯托了出來。

“Tomas真的是撿到寶了！”

“你怎麽不說他一個沒結過婚的娶了我這麽個未婚媽媽呢？明明是我撿到寶了。”徐翩翩正在和造型師商量發型的問題，她看著鏡子裏的紀裴維護起Tomas。

“看來最近你們感情磨合得很不錯哦，都會替他說話了！”紀裴壞壞地朝徐翩翩拋了個媚眼，明明是個有孕在身的媽媽，卻一點兒正形都沒有。

“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眼神很少兒不宜啊？”徐翩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朝她狠狠瞪了一眼。

紀裴做了個鬼臉，就跑去一邊繼續挑禮服了。這一季新進了好幾個牌子的秀場款，只是大多都對身材有很高的要求，紀裴望著試衣鏡的自己，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和愈發圓潤的小臉，垂著腦袋嘆了口氣。

都是江沈驀的錯，就知道天天餵她吃這個吃那個。

等等，鏡子裏的這個人是——蔣晚豐！他怎麽來了！

很顯然，對於蔣晚豐的出現，徐翩翩更加驚慌失措。她做好了嫁人的十萬分準備，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她曾經無比想嫁的人。

“妝畫好了嗎？介不介意聊聊？”蔣晚豐自然地虛靠在徐翩翩的肩旁，他溫柔起來的樣子簡直讓幾米開外的紀裴都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徐翩翩和他拉開了距離，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紀裴識相地離開了這間屋子，一邊走一邊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連著給江沈驀發了一堆信息。

“不得了了，蔣晚豐回來搶婚了。好可怕！”

“你別摻和，別嚇著寶寶！”

“你說怎麽這麽狗血，蔣晚豐失蹤那麽久，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你激動什麽，寶寶會不舒服的。”

“要是待會兒Tomas來了怎麽辦，天吶，感覺要上微博熱搜了！”

“裴裴，你自己休息下，讓寶寶平靜點。”

“整天寶寶寶寶的，你有沒有其他的話！”

“……”

“江沈驀！”

“好了裴裴。他們自己會處理好的，雖然當局者迷，但旁觀者明顯更迷。要是這婚真的結不了，也不算是壞事吧。”

“唔。”

“你乖點，老公做完事就來接你吃晚飯。”

“不要吃！”

“又怎麽了？”

“我胖了好多，改好的禮服穿不下去了。嗚嗚嗚！”

“不哭，我們換一條嘛。老公來了陪你選好不好，實在不行我們去訂做！”

“恩，還是老公最好。”

“那當然了。”

聊天的結尾，江沈驀還愛意滿滿地發了好幾個親吻的表情。紀裴隔著手機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愛意，想到這，她又朝裏頭的那個房間瞄了幾眼，也不知道徐翩翩的愛情究竟會花落誰家。

蔣晚豐看著眼前穿著白色婚紗的徐翩翩，漸漸地把她和四年前的那個女孩重疊。那時候他要結婚，徐翩翩花了手裏僅剩的錢借了一套最貴的婚紗，想要把他從婚禮現場帶走。

她堵上了最後一點尊嚴，卻也逃不過被他踩碎真心的下場。

從此以後，徐翩翩再沒有這麽恨過一個人。

蔣晚豐沒想過有一天搶婚的情景會再次出現，只是角色對調了。

他無數次夢見的穿著婚紗的女孩就站在她的面前，可這一次，她的婚紗不是為了他而穿的。他甚至沒有徐翩翩當年的勇氣，問不出那一句“你願意跟我走嗎”。

“你想說什麽？”徐翩翩大方地看著蔣晚豐。直到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原來年少時的執迷不悟也不過如此。

蔣晚豐把自己手上的禮物盒遞給她，咳了好幾聲才把自己的千言萬語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所有深藏在黑夜裏的愛到這一秒只化成一句：“新婚快樂。”

“謝謝。”徐翩翩笑了，她的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蔣晚豐很久沒見過她的笑，竟然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不拆開看看嗎？”蔣晚豐指了指被她放在一邊的禮物盒。

徐翩翩搖了搖頭：“那麽好看的包裝，我回家拍個照再拆。”

“嗯，希望你喜歡。”蔣晚豐的語氣平平，可他的情緒卻被自己的苦笑完全出賣。畢竟是他花了好大力氣才找來的天然紅寶石，天知道他有多希望看見徐翩翩拆開禮物那一刻的表情。

記得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很喜歡給彼此送禮物，每次不管蔣晚豐送什麽，徐翩翩都會開心地鉆進他的懷抱，親昵地往他身上亂蹭。

但原來越甜蜜就會越短暫。

“翩翩，其實我……”

“是元寶的事情嗎？以後我們商定下時間，我會讓元寶定期去你那裏。”因為Tomas的開導，徐翩翩也開始理解蔣晚豐作為親生父親的感受，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激烈地防備他。

“不是的，我是說……”

“蔣晚豐，不要再說了。”她不是他要的那個人，他也一樣。

“是……嗎？”蔣晚豐覺得希望的潘多拉之盒還沒有打開，就被徐翩翩扔進了太平洋。他失神地喃喃自語，想到過去的一錯再錯，想到自己為了替徐翩翩的父親、替自己報仇犧牲了徐翩翩最好的年華。

他不甘心，恐怕此生都無法甘心。

紀裴一直候在外面，她看見蔣晚豐離開時的背影，蕭瑟淒涼。她知道，這一段漫長的感情，終於畫下了最後一個標點符號。

“翩翩，你沒事吧。”紀裴小心翼翼地出聲，她望見徐翩翩泛紅的眼眶和呼之欲出的淚水，生怕哪句話刺激到她。

徐翩翩安靜地坐在化妝臺前，她緊緊攥著自己的拳頭，長長的指甲刻進自己的掌心。

都過去了，他們之間再也不是未完待續的情節。徐翩翩伸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濕潤，沖著紀裴擺了擺手。

紀裴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雙手撐在徐翩翩的肩膀上，她對著鏡子裏的徐翩翩撫慰地笑了以下：“多好看的新娘子，就等著幸福地出嫁吧。至於以前那些事情，翻篇了翻篇了，以後都不準再想。”

“嗯！”徐翩翩點了點頭。她本來還想要回給紀裴一個微笑，結果太用力，兩行清淚直直地流了下來。

“翩翩。”紀裴心疼地抱了抱自己最好的朋友，她知道把蔣晚豐從心底徹底剜去有多麽難。可要是不這樣，蔣晚豐就會像一顆毒瘤永遠地活在徐翩翩的生命裏，不聲不響卻害人不淺。

“為什麽我還會難過，為什麽？”徐翩翩趴在了梳妝臺上，她顧不上精致的妝容和昂貴的婚紗，只想要把自己心裏的苦痛都哭出來。

她恨蔣晚豐太執拗。她根本不想要報仇，只想兩個人一起打拼、過柴米油鹽的普通生活。可偏偏蔣晚豐不願意，他以為他現在功成身退可以從頭再來，卻忘了他和徐翩翩之間隔了多少無法彌補的時光。

深愛在命運面前，永遠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還沒走遠，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了，到此為止吧。”徐翩翩收起自己的悲傷情緒，決心不再留戀。她答應過Tomas，也答應過自己，她要努力地邁向新的人生。

人們都說斷舍離，對於感情，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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