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犯錯的人才會有不在場證明。

***

工作室的人氣被冬日的夜色點燃，突如其來的熱鬧氣氛讓紀裴出乎意料。她本來還陷在下午慘淡的銷售狀況裏，正心不在焉地坐在右側的工作臺邊和徐翩翩聊天，結果發現顧客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她們也帶上了工作牌，為顧客試包、拿貨。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看見桌上擺好的桂花小圓子和葡萄奶酥，紀裴習慣性地喊出江沈驀的名字。只是叫了兩聲也沒反應，她才想起江沈驀電話裏說的那樁並購案。一通電話過去，江沈驀果然在公司加班加點。

“聖誕夜誒，你不要過，你的下屬也要過。”紀裴替江畔集團的員工打抱不平，怎麽有這麽黑心的老板。

江沈驀停下翻看資料的手，一邊回她，一邊想念起紀裴張牙舞爪的樣子：“誰讓你不在家，找不到人過聖誕，只好讓員工一起加班。”

“哪有，我現在不是回來陪你了嘛。”雖然江沈驀不在身邊，紀裴依舊變成紅撲撲的蘋果臉，只好拿手給自己扇風。

“咳咳。”江沈驀應該是最近著了涼，沒說到三句話就開始咳嗽，只是感冒也擋不住他對紀裴耍流氓的心思，“那你洗幹凈老公現在就回來臨幸你。”

紀裴“哼”了一聲，一本正經地回覆道：“那老公大人還是繼續加班吧。臣妾先睡了。”

“別忘了桌上的點心。”

“嗯，你也記得吃藥。我可不想被你傳染。”

兩個人都舉著手機不肯掛電話，只是聽著對方的呼吸氣息就很安心。江沈驀拉開辦公室的窗簾，望見整座城市的燈火璀璨，對著遠方的小女人溫溫柔柔地說了一句：“乖老婆，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老公。”紀裴“啵”地一聲親了一下自己的手機，然後匆忙地掛斷電話，呼呼呼地吃起酒釀圓子。桂花蜜的味道，還是酒釀的味道，紀裴分不清楚，她只知道今晚這碗小圓子特別的甜，像是能竄進她的心裏，捧著她的心落下一個又一個吻。

念高中的時候，紀裴一直以為江沈驀是校園規範守則裏的三好模範同學，不僅理科一直是年紀前幾，連脾氣都好得不像一個年輕氣盛的男同學。所以即使是同班同學，對江沈驀有一種敬畏感的紀裴也只能從秦觀或者其他女生那裏知道江沈驀的一些小八卦，從不正面和江沈驀交鋒。

大學時代，江沈驀和李姻的校園戀情又成為一眾少女的夢想，這讓紀裴覺得江沈驀是個專一體貼的好好先生。可是輪到自己變成他的江太太時，紀裴忍不住對自己過去腦補出的美好幻想翻起白眼。

明明就是一個小“黃”人嘛。

不對，是又黃又喜歡招蜂引蝶的悶騷怪。

紀裴再次睜眼的時候，江沈驀的臉在她面前放大又放大。

這個混蛋為什麽又把手伸進她的睡衣裏？等下，他不是在公司通宵加班嘛。

江沈驀感受到她的小動作，一只手把她的腦袋摁到了懷裏：“鬧鐘還沒響，再睡會兒。”因為感冒藥的原因，江沈驀昏昏沈沈的，連聲音都變得沙啞。

“嗚，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紀裴的聲音淹沒在江沈驀的胸膛裏，她不規矩的小手撓著江沈驀腰上的軟肉，卻被江沈驀的另一只手抓住不能動彈。

脾氣上來的江沈驀索性把紀裴整個人裹在了自己的身下：“別鬧，困死了。”

昨晚掛下電話，江沈驀就開始後悔，他的江太太這麽喜歡浪漫，他卻連一個聖誕夜的時間都抽不出空。於是他像打了雞血一樣，終於在天亮前和並購案的主要負責人完成了大部分內容。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想讓紀裴醒來的第一眼就能看見他。

愛一個人，恐怕就是希望每一個節日都能擁有彼此，即使什麽都不做都可以心滿意足。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晚上九點，聖誕節日已經過去大半。打烊後的工作室裏，店員們在儲藏室清點完剩餘的包袋，而店長Abby露出了幾天來弧度最大的一個笑容：“Fay，沒想到這次能賣得這麽好。我一直擔心淘寶上假貨會對我們有影響。”

“幸虧現在的小姑娘越來越追求質量啊。”想到自己讀書的時候也買過幾次打著“同款”旗號的仿貨，紀裴覺得格外愧疚，不過眼下她有著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既然貨都理清了，我耽誤大家幾分鐘，所有人都到工作臺集合一下吧。”

明眼人自然知道紀裴想要說什麽。雖然紀裴平日裏嘻嘻哈哈、也很少端出老板架子，但設計圖外洩、包品提前在各大淘寶店銷售這種原則性失誤她是絕對不會任其煙消雲散的。何況那個人的面目一天不被揭穿，工作室的員工難免有互相猜忌的心態。

紀裴坐在所有人的對面，她用眼睛淡淡地掃過每一張臉孔。經歷了兩天的聖誕企劃，他們大多有了些疲倦的神情，紀裴彎了彎嘴角，試圖讓氣氛緩和下來。她並不願意輕易地去懷疑任何一個人。“之前太忙，我一直沒去查是誰洩露的圖紙。不過我也想過，可能是作坊裏的人。所以我就和各位確認一下，如果真的有人做了對不起工作室的事情，能不能自己站出來。我相信其他人和我一樣，願意聽你的解釋。”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倒是店長Abby最直接：“我先說，我沒做過這種事情。”紀裴拋給他一個信任的眼神。事實上Abby是設計院的高材生，如果不是同性戀的身份讓他的求職備受困擾，他也不用屈尊在紀裴的工作室裏。何況他新交的男朋友出手闊綽，似乎沒有需要洩露設計圖的必要。

“我也沒有出賣工作室！”出聲的是負責售後和線上處理的小悠。

“反正不是我做的。”櫃臺結賬的田田也立馬表明態度。

“我也沒……”陸子繪還沒說完，就感受到懷疑的視線，可等她擡頭看的時候卻沒有觸碰到哪個人的眼神。早先給她通風報信的Fiona和她關系還不錯，替她說起話：“這些圖紙也是Alexander的心血好不好？怎麽能隨便懷疑人。”

“一張圖紙兩邊賺錢，這也說不定吧。”

“你這人說話有點難聽啊。”

“要不Alexander給大家解釋一下，為什麽工作室一出事，你就請假好幾天。”

陸子繪感到為難，她不是一個喜歡把自己的家事放在臺面上讓人評價的人，尤其還是母親吞服安眠藥這樣的事情，難免又會被人在私下揣測。可她不說的話，只會讓她坐實惡名。她假裝不經意朝紀裴看了一眼，紀裴正大大方方地等著她的解釋。她的運氣算不上好，但這一次，陸子繪想賭一把，就賭三個字——老同學。

“是我做的！”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煩，陸子繪一句話卻讓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然後“轟”地炸開了鍋。每個人的表情都精彩得像一場戲，可誰都沒有功夫去觀察其他人的。

紀裴的眉毛皺了起來，她微微搖了搖頭，放下茶杯的時候故意落下不大不小的聲響：“既然事情水落石出，我會和Abby商量，如何處理Alexander這次事件。大家放心，我不會讓做錯事情的人逃脫懲罰。”紀裴說話的時候又掃了一下每個人的臉龐，她對上每一雙眼睛，把“懲罰”兩個字加上了重音。

“好了，說點開心的吧。這次的聖誕企劃很成功，我很感激大家的付出。這幾天有空。大家把自己的聖誕願望發到我的郵箱。”紀裴在月初的時候就說起過這件事情，大家都沒想到她當真了，工作室的尷尬氣氛一下子緩和下來。

“對了，田田，你可別寫‘和王俊凱一起去游樂場’這種願望。我也無能為力的。”紀裴走過田田旁邊的時候不忘善意地取笑她，很難想象這只tfboys的迷妹會寫出什麽天馬行空的願望。

“Fay~”被點名的田田一臉無辜，咬了咬嘴唇恨恨地瞪了紀裴一眼。

“江……沈驀！”離開工作室的時候，紀裴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她木木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個的男人映在無邊的夜色裏，街邊閃耀的光暈打在他的西裝外套上。她看見他嘴角上揚的淺淺微笑，自己也笑開了，然後蹬著6厘米的長靴紮進了他的懷抱。

江沈驀把手邊準備好的白色羽絨服給她套上，兩只手蓋在她的耳朵上替她取暖。明明那麽怕冷的一個人，卻因為愛美只肯穿大衣出門。他吩咐李聲和司機師傅把聖誕禮物送給工作室的其他人，等紀裴離開自己的擁抱，他才和工作室的員工一一打起招呼。想到有其他人在場，剛剛還抱著江沈驀的紀裴難為情地躲到了江沈驀的身後。

“大家辛苦了。”

工作室的幾個小姑娘快要為江沈驀酥軟的聲音著迷，連Abby都擠眉弄眼地暗示紀裴，老公選得不是一般的好。紀裴湊近江沈驀的耳朵，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夠了夠了，不要再對我的員工放電了。”再不走，江沈驀不知道又要招引幾只蝴蝶回家。

打發走李聲和司機師傅，兩個人開著紀裴那輛剛從修車廠取回的小破車一起回家。江沈驀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逗她：“江太太現在很容易吃醋嘛。”

“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扔下車。”說完紀裴一個急剎車，嚇得江沈驀趕緊抓住頂上的把手。索性晚上的車子不算太多，紀裴沒有引發不必要的交通事故。

江沈驀驚魂未定，無奈之下只能求饒：“不說了，你認真開車。”看來他最近太寵紀裴了，眼看就要騎到他的頭上。

乘電梯的時候，紀裴無聊，而且確實忍不住好奇心，問出了口：“你不是說還要加班改方案嗎，怎麽去工作室了？”是不是因為想我了？

“怕你的包賣不出去哭太慘。”江沈驀裝出一副可憐紀裴的樣子，想要伸手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可還沒摟到她的腰，反倒被紀裴重重地拍了一記：“烏鴉嘴！你看我們賣了好多！”說話間，她忽然想到什麽，湊到江沈驀面前質問他：“不過，你沒有暗中動手腳吧。”

江沈驀被她的奇特思路打敗，拖著長長的尾音靠近她，再靠近她，直到趁紀裴失神迅速地在她臉上啄了一口，接著躲到電梯的另一角，老實交代起來：“我可不敢，到時候被你發現一定會被罵死。”

房間裏的暖氣開得很足，紀裴只穿了一條睡裙也覺得暖烘烘的。她窩到窗邊的貴妃椅上，忍不住掀起一個裙角。乘著江沈驀洗澡的時候，無所事事的她撥通了徐翩翩的電話。

江沈驀走進臥室的時候，紀裴還在那頭煲電話粥，只是躺姿已經變成四仰八叉型，垂下的另一只手也沒閑下，扯著兔子玩偶的長耳朵轉啊轉的。他幾乎能從這個動作腦補出岳父口中那個從小調皮搗蛋愛捉弄人的紀裴。

不知道聊到了什麽，紀裴把頭點得跟撥浪鼓一樣，然後小聲地笑了起來。

“哎，明天你自己吃晚飯。我約了林蔓，女士之夜。”紀裴把自己的兔子玩偶扔給江沈驀，讓他不要只顧著看手機上的郵件。

“不是徐翩翩嗎？”江沈驀把兔子玩偶的耳朵拉整齊，讓它並排坐在自己的旁邊，相處久了倒覺得這只兔子是挺可愛的。

紀裴起身拉好自己的睡裙，抱怨道：“翩翩要去一趟徐州，老板交給她的重任，不得不從。”她有點慶幸江沈驀早早地把自己娶走，否則現在被老板呼之即來的人可能就是自己，“剛好林蔓回來了，就約給她咯。”

江沈驀聽說過這個女人，不希望紀裴和她牽扯太多，更不希望紀裴被她的事情打動。他想出聲阻止紀裴，不過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紀裴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生氣了，爬到他的身上乖順地哄起來：“反正我們一起跨年，不是嗎？老公不要吃醋嘛~”紀裴撐在江沈驀身上的動作很是暧昧，江沈驀一時情動，捧著紀裴的小臉吻了下去。

“裴裴，不要引火燒身。”江沈驀把她從身上抱了下來，他發誓他很討厭這種人在懷裏卻吃不了的感覺，可紀裴卻總是在姨媽期勾引他犯錯。

“不生氣，好不好嘛？”

“好好好。”反正他本來就沒有生氣，江沈驀刮了一下紀裴的鼻子就沒有再說什麽。

雖然那個孩子還在上帝的懷抱裏，但江沈驀卻發現他和紀裴已經因為寶寶的話題越來越親密。

過去真的可以一筆勾銷嗎。

作者有話要說：

俗話說得好，秀恩愛，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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