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明白，有些人逃不開。

***

鐘梓涵不再是女大學生的模樣，她穿著一身月光紫色長裙，肩膀處系著的帶子像流水墜在她的腰際。這身Armani的限定款不僅價值不菲，也並非尋常人家能買到。紀裴想起前段時間的偶遇，心中有了不好的聯想。

“江先生怎麽不陪著江太太。”鐘梓涵笑語晏晏，只是神情比從前的溫柔多了一些嬌艷。

紀裴指了指江沈驀的方向，有些無奈地答道：“生意重要。”

“江太太不問問我怎麽樣？”鐘梓涵挑出自己的一絲頭發，勾在手裏繞啊繞的，卻被紀裴一句“不需要”氣得變了臉色。只不過鐘梓涵如今沈得住氣，不像過去那麽容易被紀裴擊潰防線。她往江沈驀旁邊的方向看了看，在紀裴耳邊輕聲說：“看見那個老男人了嗎？他是我幹爹。別驚訝地看著我，就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知道為什麽嗎？”鐘梓涵自嘲地笑了下，“因為你說得對，我賤。”

紀裴記得自己當初的氣急敗壞，這句話確實是她說的。“你知道他是我的丈夫嗎？你怎麽可以那麽賤！”她當時坐在鐘梓涵的對面，打扮地高貴合體，卻用最惡毒的話羞辱著鐘梓涵。只是她忘了，或許錯的是江沈驀。

紀裴有些可惜，她看著鐘梓涵，主動拿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她的，輕輕說了一句：“祝你幸福。對不起。”

對不起，因為她愛江沈驀，只能是鐘梓涵勾引江沈驀。

鐘梓涵想過很多次再見面的場景，卻沒有想到紀裴比過去平靜。她還想說些什麽，江沈驀便和郎大齊一同走了過來。

“原來梓涵和江太太認識。”這個男人紀裴隱約有些印象，是那天摟著鐘梓涵吃飯的人，“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幹女兒鐘梓涵。這個是江畔集團的總經理江沈驀。”

“江總好。”鐘梓涵大方地伸出手，江沈驀往紀裴方向看了一眼才禮貌地回握了一下。紀裴嘴角的笑容讓他看不透，是在諷刺他還是偽裝而已。

“江太太，我們也握個手吧。”郎大齊約莫也有五十多歲了，在商場上叱咤風雲，做人精打細算，唯一的愛好便是對各色美女來者不拒，這讓紀裴有些反胃。

“郎總客氣。”紀裴很快地把自己的手抽離開，江沈驀意識到紀裴的不舒服，摟住她的手變緊了。

郎大齊開起兩人的玩笑：“江先生江太太真是恩愛。不過這個角度看，江太太倒和我們小涵有幾分像呢。”

“幹爹別開玩笑。我哪有江太太氣質這麽好。你說對嗎，江先生。”鐘梓涵嬌羞地看著江沈驀，他仍舊是記憶裏那張臉，仿佛昨天還枕著他的肩膀和他看著電影吃著爆米花。

“哪有，還是你比較年輕。”紀裴笑著替江沈驀擋掉了這個問題。

鐘梓涵拉著郎大齊的手，撒嬌道：“幹爹，既然都認識，不如我們交換舞伴吧。剛好你可以看看我和江太太誰更美。”

“好，都聽小涵的。”郎大齊捏了捏鐘梓涵的手臂，一副寵溺的模樣讓江氏夫婦不知如何是好。

“我……”江沈驀如果知道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寧願一個人來。如今他好不容易掩飾的回憶又被牽扯開，不知道紀裴會怎麽想，會不會又提起離婚。

“那就走吧，郎總。”紀裴把自己的手遞給郎大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沖動，可她就是不願意去看江沈驀和鐘梓涵的眉目傳情，在他們身邊多待一秒她都會整個人炸開。雖然郎大齊不安分的手讓她後悔不已，可是能怎麽辦呢，她依舊要保持微笑維護上層社會的禮儀。

其實往往越高不可攀的地方，越是骯臟吧。

“江沈驀。你還喜歡我嗎？”鐘梓涵毫不避諱地望著江沈驀的眼睛，這雙眼睛曾經陪她看過星星躲過雨的眼睛，如今依舊充滿著光…

江沈驀心不在焉，他懊悔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和鐘梓涵開始，明明是兩個完全不像的人，他卻差點為此犯了大忌。“鐘小姐，我們還是跳舞吧。”

鐘梓涵緊貼著她的身體，質問道：“你是害怕紀裴所以不敢說喜歡我嗎？”

“我很愛我的妻子！”江沈驀將兩人的距離拉開，無比嚴肅的看著鐘梓涵，“當年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你約會。”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我希望你幸福，小涵。”

“呵，又祝我幸福。”鐘梓涵想他們果然是夫妻，連結束語都能說得一模一樣。可是她已經不可能幸福了，她想要的不過就是江沈驀給的愛情罷了。只要江沈驀一句話我愛你，她可以無所謂名分地做他的情人，可他現在卻說他愛他的妻子。那他們一起度過的浪漫夜晚，又算是什麽呢？

江沈驀不得不說鐘梓涵比以前更像一個女人，她身上的清新氣質已經變得嫵媚而濃烈，可他現在只關心這支舞何時結束。如果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他絕對不會放任紀裴被郎大齊這種人摟著。看來蔣晚豐的這個岳父，確實是個大麻煩。

一支舞結束，紀裴解脫般地躲到了角落裏，她現在只想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突然一股力把自己往游艇外拽去，紀裴還來不及叫，就被江沈驀的吻封住了嘴。

紀裴用手推、用腳踹，都不管用，還是江沈驀發現紀裴喘不過氣了才把她放開。

“你發什麽瘋？”紀裴擦著自己的嘴巴，看向江沈驀，發現他的嘴唇上也都染上了自己的口紅。

江沈驀把紀裴抱入自己的懷裏，像小孩子一樣鬧著脾氣：“我不喜歡你被別人碰。”

“哼，你那還去碰別人？”冬夜的江風灌進紀裴的禮服，還好江沈驀抱著自己，否則她一定會發抖。

“我沒碰過她！”江沈驀有些生氣了，盯著紀裴認真地解釋起來。

紀裴倒覺得他這個樣子很是搞笑，孩子氣的模樣還有被口紅暈開的嘴唇，竟然不自覺地笑了一聲。

“讓你笑！”江沈驀把她緊緊貼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惡狠狠地親吻著她的鎖骨。紀裴當然知道他要做什麽，她才不要被那麽多人發現自己被種了“草莓”。

她躲在江沈驀的懷裏，悶悶地求饒起來：“江沈驀不要，待會兒別人都發現了。”

過了一會兒，江沈驀才饜足地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他突然想通了，紀裴喜歡嚷著要離婚就嚷吧，反正他只要能每天抱著她親親她就很滿意了，隨便她怎麽折騰。不過紀裴才沒有心思和他你儂我儂，一副緊張兮兮的的樣子，映著岸邊的燈光查看自己鎖骨上深紅色的印記，她真是討厭死這個男人了。

宴會結束的時候，自然有人發現了兩個人的小秘密，都調笑起兩人的夫妻情深，江沈驀倒是對這些話很是享受，可是紀裴快要臉紅到鉆地洞了，小手一直擰著江沈驀的手臂。回去的路上，紀裴礙著司機的面子沒有發火，賭氣一樣地不說話。

直到接到陸子繪的電話。

“紀裴，我明天可以來上班了。”陸子繪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她害怕紀裴的懷疑。

紀裴“哦”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好說：“明天是聖誕夜前夕，可能會很忙，你不要累到自己。”

兩個各有心思的人講起話來總是容易陷入尷尬，這個短暫的電話很快就結束了。紀裴看著窗外的燈光被拉成一片，安靜地發起呆。

“工作室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江沈驀不想去回避這些問題，他希望紀裴明白無論發生什麽，他這個丈夫都會是他的支撐。

紀裴不願意回答，故意裝傻，跑到廚房去熱牛奶。

“裴裴。”江沈驀靠在門邊低聲叫著紀裴。

為什麽過去她從沒發現江沈驀的控制欲呢，紀裴有一點點後悔。她轉過身，盡量讓自己平靜地回答江沈驀：“我自己可以處理，江沈驀。”

江沈驀走近她，從背後把她抱住：“你何必讓自己這麽累，我幫你處理不就好了。”

“可我不想一輩子都靠在你身上。”紀裴不敢說的很大聲，好像犯了錯的小女孩低著腦袋。可江沈驀還是聽清了，他拉起紀裴的手，玩弄著紀裴的手指：“你知道的，我願意讓你靠著。”

紀裴離開江沈驀懷抱的動作，反而讓江沈驀措手不及。無論分開還是在一起，她都不想活在江沈驀的庇護下，畢竟她有手有腳有思想，不是瑪麗蘇小說裏的女主角。她直直地看向江沈驀，捧著他的臉，不希望再跟他爭吵。“再過幾年我也要三十歲了，不想所有事情都讓你幫我做，好不好？”她故意放軟的聲音讓江沈驀很是受用，可江沈驀並不喜歡她說的話。

“紀裴，我是你老公！”

紀裴想，為什麽這個男人突然變得這麽執拗。突然，小腹的陣痛傳來，比宴會上的隱痛更甚。她一下子煩躁起來，索性也發了脾氣：“是我老公又怎麽樣！”

紀裴和紀爸爸關系不好的最大原因，就是紀爸爸喜歡替紀裴安排一切。念什麽學校，讀什麽專業，去哪裏上班，和誰結婚，紀爸爸都提前好幾年給紀裴鋪好路，就等著紀裴自己一步步走過。紀裴和爸爸吵得最兇的時候，紀爸爸就說：“我是你爸，你能怎麽樣！”沒想到現在江沈驀也學會這一招了，紀裴不喜歡，一點兒都不喜歡。

江沈驀本來想回書房，可是視線落在紀裴的手上。她捂著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將牛奶從奶鍋裏倒出，隔著廚房的黃色燈光，她的臉色竟然有些發白。“怎麽了？”江沈驀橫抱起紀裴，不管她揮舞的爪子，大步走進臥室。他把她放到貴妃椅上，拿了條毛毯給她蓋好。

“乖。”江沈驀再回來的時候，拿了一碗黑糖牛奶。他蹲在紀裴的身邊，把調羹送到紀裴的嘴邊。

紀裴恨自己不爭氣，每次一來姨媽就會變得虛弱又暴躁，一點兒也不可愛。她張開嘴巴，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

“你怎麽不跟我說，你來那個了。”江沈驀替她拿了個墊子放在脖子下面，如果他知道紀裴身體不舒服，怎麽會把她拉去宴會，更不會去游艇外吹冷風。

紀裴“哼唧”了一聲不說話，她的手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自從孩子沒有了以後，她痛經的問題竟然愈發嚴重了，這算不算是他們寶寶給她的懲罰呢。

“江沈驀，我想要個寶寶。”

江沈驀正在離開的身影因為她一句話凝固了，他不敢回頭，說了一個“好”字便落荒而逃。

紀裴想要一個孩子，在這種脆弱無助的夜晚，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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