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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但願衛衍能一直護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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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的冊封大典就在年後的二月初四,北周皇帝衛衍大婚,對於周邊諸國而言皆是大事,盡管諸國之間暗潮雲湧,但從不會在禮節上出差錯,南方十六國且不說,皆為北周屬國,國君自當親自前來赴宴道賀,北方三國自然也收到國書邀帖,冉魏王年紀大了,不便遠行,由太子與部下親自遠赴北周國都來賀,作為冉魏屬國的西梁,聽說是掌權的趙公陵將會親自隨冉魏太子一同前來。至於北越……

聽聞北越三皇子妃與雲朝歌素有交情,三皇子聞人嘆與衛衍及雲朝歌皆打過交道,自然由三皇子攜妻兒赴鄴康來賀,從身份上看,雖比不上冉魏太子尊貴,但誰都知道,如今的北越,無論是那位尚且在位的北越王,抑或是北越不中用的太子,這聞人嘆,才算得上是當今的北越真真正正的掌權人,他的排場,可不低於那位冉魏太子。

諸國來賓均在大典前半個月便陸陸續續抵達鄴康,入住國賓館,冊封大典他們是不參加的,只有北周朝臣與公親貴胄會在太和殿天子壇拜見新後,見證整個冊封典儀,國師雲裏霧請天意,念福報,供奉寶印,以顯皇後之正統,乃天命之所授,必將母儀天下,福澤百姓。太皇太後請香供奉北周皇室宗廟,親自將所供奉的皇後寶印請下,並連同金冊一同賜予新後。

絲竹鐘鼓響起,太皇太後已焚香祭告祖先,請下寶印金冊,太和殿之上設節案東西肆,左右又各設案一,南北肆。百官立於殿下百階,聽到那莊嚴而又令人肅然起敬的鐘鼓聲響,便知是帝後來了,百官身形略動,恭敬而默契地退至兩側,由帝後之輦行來,那後輦之上已隱約可見新後的身影,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首飾花十二樹,並兩博鬢,著素紗中單,黼領,羅縠褾、襈,褾、襈加金飾,白玉雙佩,盡是高貴端肅的大氣,但仔細一看,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丹唇外朗,皓齒內鮮,儀敬體嫻,十分像模像樣,只見她忽然擡手露出纖腕,輕輕扶了扶那略有些沈重的發飾,這一小小的動作,還是流露出少女的輕盈與窈窕來。

後輦在百階之下止步,專司典儀的女官恭敬地請朝歌下輦:“皇後,陛下在等您。”

朝歌今日衣飾繁華,但實在是沈重得很,這冊封大典才剛開始,就已疲累得不行,方才一路走來,只顧著扶那沈重的發髻與鳳釵頭面,哪裏曾顧及周遭,此時鐘鼓未停,女官提了衛衍,朝歌才擡眸,看到衛衍也方才乘帝王之輦入太和殿,他的帝袍倒是與平日的朝服無異,赤金為主,帝冠垂珠,群臣百官下跪叩首,衛衍氣宇軒昂,高大而俊雅,卻又給人以無形的威壓,朝歌一時有些發怔,只覺恍若不太真實。

她與衛衍相識多年,她曾年少大膽,人人都畏懼衛衍,唯獨她不畏懼,也曾因年歲漸長而和衛衍生出疏遠間隙,近來因種種原因這疏遠間隙似在悄無聲息地淡化,但此時衛衍正向她走來,鳳眸星目輕輕一掃,他看她的目光絕無半分散漫,反倒溫柔得有點……讓人覺得危險,勾魂攝魄的危險,豈不讓人失魂落魄?

身邊的女官也不敢再催促,朝歌只失神地看著他親自來到她的輦前,他衣冠莊重威嚴,群臣跪伏相應,不敢有半分逾越偷視,他腳下走過的地方,朝歌都能明顯地看到那側的臣子身子越發低了些,這是君主的威風,王者的氣魄,可朝歌分明看得清楚,他眼中溫柔,嘴角含笑,向她伸出手來:“皇後。”

朝歌怔了一怔,似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看著他看得出了神,以至於女官頻頻催促,而自己置若罔聞,也令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久久不得令起身,朝歌的面色驀地一紅,有些猶豫,但還是在衛衍循循善誘的目光之下,將手擡起,輕輕地落在了衛衍手中……

“天子惟德,母儀用式於家邦,芳流彤史,乃立國師雲氏之女朝歌為後,系出高閣,祥鐘戚裏,矢勤儉於蘭掖,展孝誠於蒣闈。欽哉!”

高亢的聲音響起,鐘鼓之聲愈發大作,群臣跪曰:“陛下聖明,娘娘千秋!”

朝歌能感覺到衛衍手中的溫度,並不溫暖,甚至還帶了幾許涼意,可他的手很大,很寬厚,能將朝歌的小手幾乎含於掌心之中,帝後二人的寬袖垂下,那百步階梯層層而上,跪伏的臣子只見群裾與衣角浮動,卻不見那寬袖之下,衛衍微微用勁的大手將朝歌的小手握緊了。

朝歌只覺得心頭撲通撲通跳得飛快,腦中有什麽似曾相識的畫面飛速地閃過,心頭澎湃而震撼,心尖卻莫名地湧上微微地酸澀刺痛,這樣的場景,似見過,又似不曾見過,身邊的人,是他,又似不是他……

朝歌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層層衣服之下,心口處殷紅的胎印,似會灼燒。

國師雲裏霧將太皇太後請下的寶印與金冊奉至他二人面前,衛衍執起那寶印與金冊賜予朝歌,朝歌茫然接過,轉過身來,看著百階之下臣子浩浩蕩蕩,眾人再次跪地叩首,而她的父親和兄長,也在那跪地叩首的人之中……

……

冊封大典持續到申時,宮宴之上,朝歌為新後,隨衛衍坐上座,接受諸國使臣道賀,南方十六屬國,皆君主親自來賀,他們雖是國君,但他們與北周畢竟是屬國和宗主國的關系,奉北周皇帝為天子,向衛衍與朝歌行半禮,並奉上國中寓意極好的珍寶道賀,朝歌待他們之禮須得如同對待北周貴臣,更有甚者攜新生的皇子請朝歌賜名,以示對母儀天下、福澤百姓的朝歌的尊重。

朝歌一一受了他們的禮,衛衍也會各有重賞,減稅輕役都不會讓十六屬國的國君白跑一趟。

冉魏太子與使臣也獻了重禮,只是那冉魏太子行事荒唐,尚未開宴便已醉得不省人事,聽聞來鄴康的這半月,冉魏太子更是如同他父親年輕時那般貪戀酒色,成日沈迷聲色之中,但在北周帝後冊封盛宴之前便醉得一塌糊塗,若不是這冉魏太子行事不知輕重,便是他根本囂張跋扈慣了以至於目中無人,同行的使臣既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敢得罪北周皇帝陛下,好在同行的還有冉魏屬國西梁的掌權人趙公陵,再怎麽掌權,西梁也不過是冉魏的屬國,趙公陵如同冉魏的臣子,代太子獻禮也不算不符合規矩,從身份上看,也比尋常使臣要高貴些。

趙公陵代冉魏太子賠了罪,又略一低頭擡手道:“西梁攝政趙公陵,代公主與國君前來獻上賀禮。”

西梁公主也是今年及笄,因此未行加冠之禮,稱不上國君,西梁上下仍以公主稱之,趙公陵掌權,便又稱之為攝政王,在場的都是諸國權貴,這趙公陵和北周的淵源可不淺,而今竟能與北周帝後二人同殿而談,在場之人有面面相覷似有百般感嘆在心的,也有面露詫異鄙夷之色,不知這叛了趙氏與北周的罪臣趙公陵是有何顏面竟這般厚顏無恥地以冉魏屬國和西梁攝政的身份站在這向帝後獻禮道賀。

衛衍的面色倒是平靜,鳳眸微瞇,似還有幾分玩味之色,朝歌心中難免還是有幾分忐忑,但無數雙眼睛看著,她只得穩住聲線,只作不識得公陵哥哥那般道:“攝政王一路辛勞,來人,迎禮。”

趙公陵亦是不動聲色,仿佛從前與朝歌並無交情那般,只淡漠疏遠道:“皇後恐怕要親自接過我們西梁的禮,此物乃烽火鷹,可飛躍千裏,勝過千裏馬,烽火鷹認主,若嗅得皇後氣息,便可認皇後為主。”

此時朝歌才察覺到,趙公陵身後的使臣捧著一個以黑布蓋之的物體,目的似就是為了隔絕氣味,而捧著它的使臣,手上袖上皆有同樣的黑布裹著。

趙公陵的心意她是知道的,多年前,趙公陵送她尋風,意在盼著她此生能如尋風那般過得瀟灑恣意,只是她身份如此,主動不可能瀟灑恣意,游歷山川,多年來,她甚至連離開鄴康都極少,尋風被養尊處優於北周宮中,郁郁寡歡,直至如今早已消磨了昔日的放蕩不羈,是她辜負了尋風,也辜負了趙公陵的好意。

如今趙公陵送她烽火鷹,卻比任何奇珍異寶都要珍貴,烽火鷹極烈,但卻烽火不懼,可馳騁飛躍千裏,即便她不能到達的地方,烽火鷹卻能當她的眼睛,當她的嘴,傳達她的聲音,帶來遙遠的消息。

朝歌下意識地看了眼衛衍,只見衛衍略微點頭,朝歌方才親自起身,走下臺階,來到趙公陵的面前,趙公陵這才方才垂眸看她,將掌心中可控制烽火鷹的銀哨交給朝歌,朝歌將銀哨掛在腕間,使臣將黑布微微掀起一角,朝歌將那戴著銀哨的手探進了黑布之中,很快,她便感覺到有尖尖的嘴在輕輕地啄她的手,還是只幼鷹,並不疼,那幼鷹似很快熟悉了朝歌的氣息,便將柔軟的腦袋往朝歌的掌心蹭了蹭。

朝歌收回了手,看著掌心那被烽火鷹啄出了一道口子的銀哨,因為那道口子,銀哨也將吹出獨有的聲音,為烽火鷹所熟悉,朝歌擡頭,心中百感交集,看向趙公陵:“謝謝你……”

此時的趙公陵眸中忽明忽暗,似雜糅著極其覆雜的情緒,但那寵膩和憐惜卻很快被他刻意斂了下去,良久,只低聲說了句:“它長得很快,也活得很久,無論大風起兮,它能逆風而上,實現你的心意。”

朝歌似懂非懂,末了,只聽得趙公陵輕嘆了口氣:“但願衛衍能一直護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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