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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117|1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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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雜草叢生。腥風血氣在風中飄到鼻端,山下已經死了不少人了。活著的人,要麽不要命地逃跑不見蹤跡,要麽強撐著提著武器、顫巍巍地指著那名青年。

他衣上血漬更多,長發淩亂,拂在面上。風吹著他寬大的衣袍,衣袍好幾處被挑破,那上面濺的血,不知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這個青年抱著女郎,坐在地上,神色略微倉皇困惑,又有幾分空茫。他看著受著重傷,像個失敗者;但他那渾身散發的氣勢,卻像王者一樣冷傲狷狂。

明明他現在什麽也沒做,四周還活著的弟子和掌門,也只是敢和他拉開一段距離,不靠近不遠離,提防這個人再次瘋起來。

外界那些人的警惕,原映星也不放在眼中。他只是垂著頭,將手從女郎胸口取出。他看著自己手上濕淋淋的黏稠血液,慢半拍地發現,原來他真的殺了她啊。

他的頭,一下子又如爆炸般疼起來。

姚芙緊抓住他的手,兩人手上的血滴答答,誰也不比誰好一些。

沒時間了。

姚芙清晰地聽到系統滴滴滴的急促警報聲——

【最高警告。宿主生命受到威脅,公司強制返回。世界窗口即將關閉,倒計時開始。十、九、八……】這個是不由姚芙控制的。

她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她作為公司實驗的員工,生命狀態實時受到監控。這次和上次還不一樣,上次她有十五分鐘的選擇時間,只因上次的威脅,在系統的預判中,並不屬於讓她即刻喪命的程度。但是這一次,系統是預判是即死狀態。於是,公司上層是不可能真的讓員工在異世界死亡,於是才有“強制返回”這一項。

姚芙無權選擇,無權距離!

姚芙心中,在一瞬間湧上迷茫:結束了嗎?

她在這個世界,呆了十年之久。她也曾想過自己的家鄉,也曾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回去。最後,她是以這種方式回去嗎?

那她要回去,這個身體怎麽辦?是會立刻消失,還是系統在之後消無聲息地處理掉?

她走了……原映星怎麽辦?!

世界會在她離開後,消除掉她的一切痕跡,讓原映星恢覆正常嗎?

姚芙當然希望這樣。但是,她覺得……以她多年在這個世界存活的經驗來說,系統是外來戶,在某方面欺騙了這個世界。但是痕跡並不會消除。否則,在劇情大綱結束後,原映星就不會是精神分裂狀態……

她看著原映星臉色蒼白,眸子晦暗,他頭又開始疼了……

她看著他的狀態,心臟便持續性地抽搐。

她結束了,那麽他呢?他會好起來嗎?如果她死了,他就可以恢覆正常,她是願意的啊。

十。

姚芙用力拉住原映星的手。

九。

她與他對視。

八。

姚芙道,“阿星,你頭還疼麽?”

七。

姚芙已經很吃力了,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已經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她卻仍努力睜著眼,一眼都不敢錯,想要把他的模樣,深深地記住,“我對不住你。你有想對我說的話嗎?”

六。

原映星輕聲,“阿姚……”他的表情,幾分空白。

五。

原映星說,“對不住,阿姚。”

四。

“還有……”

三。

“還有……”他低頭,看著她的面孔。他用鮮血淋淋的手,想擦幹凈她的臉。女子的面孔沒有擦幹凈,他卻摸到了她眼中的潮濕。她在他懷中微微顫抖,似在壓抑著哭泣的沖動。

姚芙想,他要對我說“愛”了嗎?

他從來沒對我說過。

以前我們最好的時候,他沒有說過。後來他特別恨我,他更不會這麽說了。

現在我要死了,他可以說了麽?

二。

原映星看著她。他已經感覺到了她生命的流逝,她抓著他的手,非常的用力。他的嘴動了動,聲音在喉嚨裏滾動,那種灼燙,那種蒼涼,那個“愛”字,他試了試,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身體裏的另一個人,在他大慟之時,微微露出笑。在他的體內,在幽暗中,嘲諷的、冰冷的,看著他——說啊,怎麽不說啊?

一。

原映星伸手,蓋住了她的眼睛。他輕聲,“還有……我對你……無話可說。”

他話音落的時候,她眼中的潮熱,覆在了他遮眼的手上。他摸到了她的淚意,在他那句“無話可說”後,噴薄而出。強烈的感情,到最後,只剩下了這一個宣洩口。

她的身體,在他懷中冷下去。

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

姚芙為他來到這個世界,攻略了他六七年,讓他對她好感度好無可好。

然最後,他留給她的話,僅僅是“無話可說”。

是啊。

無話可說。

姚芙流下眼淚,想著原映星。想她做了多少傷害他的事,他又喜歡她,又厭惡她,又眷戀她,又利用她……確實,無話可說啊。

雖心中千萬愛,可是姚芙等不到那個結果。

她再次看到自己與原映星相愛的悲劇。她和這個世界的人相愛,如月亮照在水上,影子明藍。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而已,水波晃開,他們臨水而立,便被分開了。

縱千千萬萬的遺憾,縱有許多想補償他,姚芙都沒有了辦法。

她不該用這種方式死的。她死在他手裏,對原映星來說,只會是傷害,沈重的傷害。

如有可能、如有可能……但是也沒有可能了。

她要被迫離開這個世界,而在她愛人的世界中,她已經死亡。

偶爾想著,覺得雖然沒能看到他的精神好轉,但是他如果不看到她,會不會好一些呢?他忘掉她,會不會更好一些呢?

然而,姚芙縱是想的再多,遺憾再多,也都沒什麽用了。

天地空茫,風聲寥落,懷中女子的屍體已經冰涼,青年卻還抱著她,癡癡地坐著。

冬天已經過去了很久,在此一刻,原映星再次感到寒冷。他坐在這裏,頭很疼,心口卻像是破了大洞,血淋淋地向外。世界在他眼中,像是冰雪山川一樣。她踏冰而來,解救他心中的倉皇,卻又將他推入更深的淵涯去。

他想到第一次見她。

想到第二次見她。

想她……

一年多了吧。

原映星避免去回想過去,回想姚芙。

他覺得她背叛了他,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被她玩弄。他恨不得殺了她。可是他又去給自己找很多借口,不殺她,讓她活著。

他想要折磨她。

而姚芙多麽幸運,死在他手裏。

結束一切。欺騙,憤恨,她用這種方式結束了。

他覺得世界,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不。

他也沒有特別地恨自己,恨自己怎麽就失去了心智,殺了她。

他只是覺得……能證明他的唯一一個人,也沒有了。

這世上,好像除了姚芙,沒有人能分清兩個原映星,誰是誰。只有姚芙能一眼認出來。

當她面對自己的時候,她小心陪不是。當她面對另一個原映星的時候,她警醒而沈默。她從來沒有分不清兩人過。

姚芙身上謎團太多,至今原映星都解不開。不過也無所謂了,今後,誰又能認出他的兩個意識,哪個是哪個呢?哪怕是在月芽兒眼中,他們都是一樣的,沒什麽區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意識為什麽會產生,但是他真實存在。他真實存在,卻在另一個意識出現來,越來越懷疑自己的存在。他像是被另一個自己創造出來的,像是替補一樣……因為有些事,另一個他脆弱得承受不了,他就要來承受。

另一個他不想背負的東西,就交給他了。

他們所有的東西都是共享的,只有感情不共享。

而姚芙走了。

那麽……原映星,還有不共享的必要嗎?

他做什麽,都還有什麽意義嗎?

在他疲憊的時候,身體中的另一個意識,緩緩開口,“那麽,把身體交給我吧。”

青年俊容繃緊,沈默著。

太累了。

他一眼一眼地看懷中冰冷的屍體,越是看,越是受不了。那種空洞和寂寥,天地的清冷,都讓他難以忍受。情緒在胸口積聚,將他往深淵推去。他心中的悲觀和失意,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是一樣的。

不想要活了。

很沒有意思。

那麽,就這樣吧。

他累了。他不想管這些了。

既然另一個想接手,那就接手吧。

青年閉上了眼,對另一個自己讓路。他從前方走向後方,走向冰湖,將自己沈睡進去。很長的時間,他都不想再清醒過來了。

泰山腳下發生這種慘案,碧落谷的谷主剛下山,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被魔教教主原映星斬殺。上山急報的碧落谷弟子再顧不上對雲門的提防,如今大部分掌門都被原魔頭牽制在山下,泰山上還能主持大局的,只剩下一個雲門掌門。

呃,武林盟盟主也算吧。

雲門的風行雲風掌門還在廂房中徘徊,徘徊又仿徨,思索著怎麽把自家長老悄無聲息地派下山。他胡子揪了一把又一把,還暗自咬牙,楊清那個小混蛋,下了山就跟丟了似的,也不知道跟自己傳傳信。就是在這樣的時候,碧落谷弟子哭跪在他門口,啞著聲音開口,聲聲帶血,“求風掌門為我家谷主做主報仇!”

風行雲眼皮重重一跳。

那不好的預感,又到來了。

……

雲門掌門和武林盟盟主帶路在前,數名長老並弟子在後,急匆匆下了山。之前碧落谷谷主上躥下跳折騰得太厲害,把泰山上停留的幾派弟子都鼓動得熱潮澎湃,紛紛組隊下山,去追殺江巖和楊望月。礙於沒證據,風掌門也只能默認。

接著碧落谷谷主還嫌不夠,自己親自下山,打算從大後方偷襲魔教。

還沒有成功,風掌門就接到了碧落谷谷主慘死於魔教教主之手的噩耗。

聽別派弟子描述山下是如何腥風血雨,魔教教主手段是如何殘酷陰狠……風掌門打個冷戰,覺得這真是不好。

他和盟主趕到事發之地時,正看到青年緩緩起身,並隨手把懷中抱著的女郎丟到了一邊,垂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女郎。風掌門一看,差點吐血,“姚、姚、姚丫頭?!”

原映星回頭,看到是風掌門。他瞇了瞇眼,沒說什麽,反是目光四梭,看了看四面圍著自己的大派弟子們。

原映星心神有些錯亂,他的記憶有些亂,讓他理不太清。經常意識轉換,原映星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他只感受了一下另一個意識的脆弱狀態,短期內,應該都無法恢覆了。

多好啊。

就這麽睡下去吧。

反正……姚芙已經死了,他的精神問題,其實沒那麽重要了,應該是吧?

不過眼下……原映星暫時沒看明白這種狀況。於是他也就什麽都不說,等著別人牽引。

風掌門只恍了一下,就鎮定下來,向前走去,“原教主……上山吧,有些事,我們得談談了。”

原映星冷眼瞥過四周對他忌憚無比的人,露出笑容,輕聲,“好啊。”

他毒蛇一樣的目光,掃過那些人。每個碰到他目光的人,都像是被蛇刺了一樣,往後退去。心中忐忐忑忑,風掌門什麽意思?

糟了,幾大掌門現在不死也半傷,完好無損的,只有風掌門一人了。風掌門還要繼續偏向魔教的話,那他們……金城派掌門和蒼桐派掌門蒼白著臉,互相看一眼,苦笑連連。

四大門派。

一掌門死,兩掌門重傷。只剩下風掌門無損傷。

幾乎可見日後雲門獨大的時候。

另外……原映星瘋起來,殺傷力,原來比他正常狀態下,要可怕這麽多嗎?

雙方互打交道這麽多年,恩恩怨怨無數,但是今日狀態下的原映星,大家也是第一次見到。心中唏噓:魔教教主原映星,原來是這麽個人啊。

大家垂頭喪氣地跟著風掌門、武林盟盟主,還有原教主身後,往山上走去。

這一談,便是很久沒下山。

山下的屍體,弟子們開始清掃。

無人註意,或者說是被動忽略下,姚芙的屍體,無聲無息的,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原映星的意識已經交換過來,他沒有在意姚芙的生死。等他下了泰山後,該做什麽做什麽,他也不會記得去看姚芙的屍體。

雲門自然會發現姚芙的屍體不見了。然雲門其實對姚芙和魔教教主的恩怨糾纏知道一些,會認為是魔教帶走了人,雖然憤然,卻也不便追問。

這件事,正常狀態下,會這麽悄無聲息地被掩蓋下去。

姚芙這個不屬於此世界的人,會以這種方式消失在眾人眼中。

她被愛。

然她也被遺忘。

和另一個原映星,是一樣的。

……

泰山腳下發生大戰,死傷半數,慘烈無比。

望月這邊,也在經歷大戰。

她再次與大批討伐她的弟子們在山上相遇。

然這一次跟以往都不一樣,她遇到了楊清。她收到了原映星的信號,她其實已經打算打完這一架,或許應該先離開。她總也見不到楊清,白道和魔教之間,卻已經勢如水火了。

命運卻在她已經想要放棄的時候,跟她開了玩笑。

當再一次與這幫弟子周旋,在山中借地勢布下陷阱,打算坑殺這批弟子時,望月站在樹上,看到了人群中的青年。

他一身月白衣衫,腰間配著和其他同行弟子們一樣的劍。不顯山不露水地與弟子們同行,面容溫潤有光,悠悠閑閑地行走,在人群中,看著就和其他弟子們不一樣。

大家都在熱烈討論著如何殺了江巖、望月二人,給碧落谷的師兄弟們報仇,楊清在一邊默然而走。他的氣質像水一樣,溫和包容,易讓人生好感。然同時,水也有清冷淡泊的一面。就像此刻,楊清走在人中,就自動與身邊弟子分開了一道無形的界限。

以前望月常看到不論男女,都喜歡親近楊清。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楊清走在人中,居然像被孤立一樣,沒有人過去找他說話……

不。

望月微恍神。

其實不是第一次。

她應該有見過這樣子的楊清的……少女在樹上,癡癡然看著人中美玉般熠熠生光的青年。

她有見過自帶距離感的楊清,在他化名“山秀”,隱進聖教的時候。

那時候,他的存在感便很低。如果不是他時而出現在她面前,因為各種原因出現在她面前,昔日的聖女望月,根本不會註意到這麽個人。

在聖教中面具都不肯摘下,還不說話。完完全全的啞巴。

那時候的楊清,本就是不該被望月註意到的。

望月也忘了山秀的樣子。

她從來就沒見過他的臉,光記得他高高大大,身形秀頎挺拔,沈坐的樣子靜謐安然,很是好看。

然記憶中,其實只有這麽個感覺。

望月不記得“山秀”,不記得她和他之間的大部分相處片段。她也沒有試圖去想過那時候的楊清是什麽樣,遙遠的記憶,繼續遙遠下去,也沒什麽……然而這一刻,當少女低頭,無意間看到人中的青年,大腦轟的一下,昔日“山秀”的風采,乍然從她記憶中蹦了出來。

望月被激得大腦空白,身子一抖,從樹上掉了下去……一眾白道弟子憤憤的喊打喊殺聲中,忽聽到動靜。眾人正在盤旋曲折的山路上行走,擡起頭,便看到高出一段山路的斜坡峭壁上叢密樹間,落下來一個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在半空中趔趄下落,又很快調整了姿勢,手中長刀刺啦插入土壁上,緩了她不雅的落姿。她在空中翻個圈,平衡了身體,最終,如輕盈紅蝶般,踩在了高處的巨石上。

望月長刀插在山石上,在眾人沒反應過來前,對著前方,露出一個笑容。

在漸落的金黃夕陽中,少女的笑,明眸皓齒,鮮明無比。

不合時宜,偏偏又正當其時。

明明知道她是魔教妖女,然而在看到她從天而降、對人盈盈而笑時,人還是不由被她的笑容感染,覺得她是多麽幹凈明朗的小姑娘。

她看著是對所有人笑,其實是對楊清一個人。

楊清仰起頭,長眉秀目,睫毛濃密,金色陽光落在他的眼中。他在金光中,神情有些縹緲,看不清楚。

望月還想再說些話,這幫弟子們的素質還挺高的,在短暫的失神後,立刻回了神,“她就是楊望月!師兄師弟們,快殺了她!好為碧落谷慘死的師弟師妹們報仇!”

雙方還沒說話,就開打了。

望月灑然一笑,迎了上去。

她與那些弟子們先糾纏,根本沒對楊清。然才對上一名弟子,身後劍鳴,有危機感當頭襲來。她閃身躲開,身子斜躍向上,在半空中一旋一擰,回身一刀,與楊清手中的劍,對在了一起。刀劍橫劈而出的火花,映亮了兩人的眼睛。

望月握著刀的手顫抖,不敢置信,“楊清!”

一刀重重劈向楊清。

他要殺她麽?!

身後有人呃一聲,望月扭頭,看到一個躲在叢木後的人射出的筒針,被青年飛出的劍氣掃了開。那針往四面分散而去,望月身邊的弟子們,全都看到這肉眼可見的小針,怕是有毒,紛紛躲避。

望月得到安慰:她清哥哥不是要殺她。

望月砍出去的一刀,被楊清以劍相抵。

哢擦一聲。

他手裏的劍斷了。

兩人來不及交流,四面才散開的人,重新圍了上來。望月也沒心神去看楊清,反正他的武功比她好,打鬥中,比較危險的,是她。

然望月很快發現不是這麽回事。

一,楊清用的招式武功,全不是雲門的。他用起來有些艱澀,不太習慣;二,楊清不殺人,手上不見血。他與四面弟子相打,也只肯把人弄暈、點了穴道。這種方式,在生死搏殺中,真是大忌。

楊清到底是雲門的柃木長老,他既然隱瞞身份下山,當然不能在打鬥中,被人發現自己是雲門人了。他現在使用的這套武功,都是一路上隨便學的,沒有心法,完全是應付著學的。

打起來,自然會吃些虧。

可是楊清不下殺手,不代表那幫弟子們不下殺手啊。原本這個跟他們走一路的青年,就不跟他們交談,平時也無聲無息的。大家本就覺得他奇怪,他臨時叛變,眾人只吃驚了一下,就很快接受——

“山秀叛敵了!大家小心!把他和妖女一起殺了!”

“我早覺得這個山秀有問題了!”

望月在打鬥中,聽到那邊的嚷嚷聲,腳下一滑:……居然還真的化名是“山秀”啊。

她一趔趄,楊清便拉住了她的手,帶她向一個方向縱去。兩人一邊退,一邊打。望月很久以前和楊清合作過,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時隔多年,兩人再次並肩而戰,境況卻已經很不同了。望月心神晃一下,壓下心頭的失落,哎一聲,“這樣不是辦法啊!我在山上埋了陷阱,你等著!”推開楊清。

楊清上前,又是弟子們圍上來。

望月很快發現自己大意了,也許是他們在山下早得了情報,來殺她的,根本不止一批。

刀劍相揮,人越來越多,把兩人往後逼退,根本打不過來。

望月之前幾天就與眾人大戰,真氣耗損嚴重。此時人數眾多,她打鬥不過,只能在楊清身後,看楊清為她擋掉刀劍。

然這樣根本不是辦法。

還是那個問題!

楊清不殺人!

他堅持著這個原則,人數只會越打越多,他們遲早被人困住!

而且在楊清的眼皮下,望月也不好殺人。雖然楊清沒說什麽,她也不想把自己殘酷的那一面,暴露給他看。這些人終究到底,都是白道的弟子,都是受碧落谷的欺騙才來追殺她的。楊清不在,望月殺起來無顧忌。楊清在,望月總要給他個面子。

如此,兩人且戰且退,最後到懸崖邊,簡直退無可退。

望月站在山石前,腳下就是懸崖蒼雲,後方,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被楊清一力擋在身後。

他不能用雲門的武功,不能暴露雲門的心法。他打起來,顧忌萬千,招式不暢,束手束腳下,肩上、臂上、腰上等處,都有了傷口。望月眼睜睜看著他身上的傷越來越重,心急如焚。

低頭,看眼懸崖。

回頭,再看一眼楊清。

他以一人之力,擋在她面前。

望月的眼眸,有一瞬間變得迷惑。看著這個身上血跡越來越多的青年,不明白他在堅持什麽。

有些看不清他。

又有些看得更清楚。

她沒有力氣,風將衣衫吹得飄起來,長發拂面。她就站在他身後,看著楊清。

眼中,變得有些潮濕。因為潮濕,世界更加鮮明。

天色漸漸暗了,在昏暗的光線中,望月看到楊清的背影。

她癡癡地看他許久。

看他面色蒼白,看他身上的血,在一點點流失,看他擡臂的動作變得遲緩,看他眉目在夕陽下,變得幾多沈郁。

望月安靜地看著他,忽然想到,其實,如果她和楊清就死在這裏,好像也沒什麽。

他成全她的固執,她也成全他的堅持。

也許死在這裏比較好。

之前,望月已經看到了原映星發出來的命令。魔教對白道,宣戰了。

那麽天下,千千萬萬的地方,這時候,魔教和正道,必然已經戰得不死不休了。望月看到那道命令時,很是迷茫。她躲在山中,手抓著原映星給她的聖火令,描摹著上面的花紋圖案。

她無數次想發命令出去,阻了原映星的這道命令。

但是理智又在提醒她:不行,她不可以這樣。

聖教是原映星的,不是她的。

原映星是教主,她不能用原映星給她的權力,在大事上,和原映星對立而戰。

哪怕……是為了楊清。

也不可以。

現在,看著身前的楊清,望月心想,他們自從見面後,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立場的問題,就已經逼到了眼前。

是不是,這就是結局了呢?

魔教和雲門始終對立,她和楊清,花了那麽大的力氣,也走不到一起去。

望月產生深深的疑惑和懷疑。她少有悲觀的時候,可是現在,看著身前獨力支撐的青年,她真的產生了這種是不是自己才是錯的念頭。

陡看到刀光劍影中,一道暗器,從一個古怪的角落裏,發出刺向楊清。望月心裏一寒,叫了一聲“清哥哥”,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從後飛撲。她將青年撲倒在地,無數刀光砍過來時,望月便尋了一個刁鉆的角度,想替了楊清。

然楊清武功高於她啊。

她才有那個念頭,身子就被抱住,青年翻身在上,摟抱著她幾番翻滾,躲開砍來的無眼刀劍。

望月咬牙,想要再次反抗。

再次被楊清壓了下去。

眾人已包圍上來,青年撲在她身上,將她壓在身下。望月仰著臉,眼睜睜看著那些冷兵器,重重地刺向她身上的男人。

望月怒道,“滾開!”

楊清幾下點住了她的穴道,讓她無法起身。

他貼著她的耳,輕聲,“你相信我嗎?”

望月淚盈於睫,“不信!解開老娘穴道!滾開!”

楊清怔了一下,沒想到小姑娘這麽個性。

他有些無奈地一笑,也不問懷裏猛烈掙紮的少女了。拉著她的手腕,他咬下牙,突然反身而縱,一手向後,拖拽出劈在他後肩後背上的武器,往身後揮去。冷風伴著血腥味,身後人倉皇幾步退。

青年的強勢,讓人心悸。

接著,眾人便眼睜睜看著,借著這個力,這個一身傷的青年,拽著那個少女,跳下了懸崖。

眾人急急往下看,只看到兩道衣衫飛入層雲中,極快的速度,便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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