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孟聰與安倩再次來到林副局長辦公室門口，在推門進入的時候，眼看一疊資料從林副局長手中扔向半空。無論是一旁的秘書，還是門口的孟聰和安倩，都被驚嚇到了，一向溫文儒雅的林副局長，到底因何事而如此不淡定。當資料以清脆的聲音落入地面時，映入眼簾的《西郊開發案》幾個字著實再一次狠狠的敲擊了孟聰，今天過來，本就是為這開發案而來，看這情形，是無法交談了。辦公室的氣憤頃刻間被冰點凝聚，所有人都進退兩難，走與留在他們之間不斷徘徊，最終還是林副局長打破這僵局。

“孟聰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淡淡的一句話，卻讓眾人疑雲重重，他並沒有向以前一樣叫他孟總，剛才的語氣也並不像是要談論開發案的事情。雖然帶著眾多疑問，但是既然話已開口，那只能繼續，孟聰示意安倩出去。

若大的辦公室裏，孟聰已經坐在林然的對面，兩人就這樣沈默許久，這種安靜的氣憤，孟聰曾經不止一次感受過。只是眼前的人並不是默然，所以他無法打破這安靜。

“記得上次你曾問我，認識一個叫廖默然的女孩嗎？”林顯情緒漸漸平覆的說著

孟聰依然沈默，不是在努力的回憶當初是否問過，而是越發不能理解，為何和他相處時的氣憤，竟然有默然的影子，而此時在這個辦公室裏，又一次提到廖默然這個名字。清楚記得上次提起這個名字時，眼前的林副局長當時的情緒，只是為何今日他會主動提起，即使如此疑問，孟聰也只能如實回答：“是的，您說不認識”

聽到孟聰提起這三個字，林然的臉上頓時愧疚成分，他再一次需要平覆情緒才能繼續交談：“你真的愛她嗎？”

林然的話讓孟聰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擡眼疑惑的看著林然，直到他再次重覆那個名字“你真的愛默然嗎？”

“林副局長，這是我和默然的私事，您無須知道”

“我必須知道”林然的話咄咄逼人

“林副局長，您確實無權知道”

“我當然有權知道，因為我是他父親”

林顯的話說出的那一刻，孟聰徹底恍惚了，而林然卻如釋重負的靠在了工作椅上，悔恨的淚水也隨之滑下。他問過他，認識一個叫廖默然的女孩嗎？他回答過，不認識。作為一個父親，卻說不認識自己的女兒，孟聰疑惑著原因，而林然卻回憶著痛苦。房間裏又恢覆了死一般的寂靜，或許男人占據理性的優勢，所以才能打破謎一樣的問題。孟聰無法再呼吸這種安靜的氣息，他一字一句的問著林然：“默然知道你是他父親嗎？”

“她只知道我是林顯的哥哥，並末見過我，或許她根本不會見我”

“林副院長？”

“對，他是我弟弟”

“你認識秦姨，認識王叔”

“我們是舊識”

“所以你早就知道默然的存在”

“是”

“那你為何忍心和她分開，把她托付給秦姨，你知不知道她身體不好，需要更好的環境”孟聰情緒激動的質問著，剛才的平靜也在他的質問中消失。而林然對於他的質問卻沒有半句的反駁，有的只是後面所有的請求。

“如果只是托付給秦姨，我的悔恨就沒有這般深了，她是被遺棄，她的母親被我遺棄，她也被我遺棄，遺棄在孤兒院裏，是遺棄不是托付，默然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院。”林顯的情緒與淚水已經不受控制，20多年壓抑的情緒，也在這一刻爆發。

“默然不是秦姨帶大的嗎？怎麽會是孤兒院？”孟聰帶著滿臉的疑問看著林然，想得到他的解答，可是他的心中，卻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孤兒院，秦姨，他第一眼見到秦姨時，就有種熟悉感，只是因為過於擔心默然，才沒有細細深究，現在想起，心中不僅有些慌張。

“善慈孤兒院，你應該很熟悉吧！”

林然脫口而出的解答，讓孟聰徹底的無言以對，腦海裏瘋狂的循環著當日會議室屏幕上的照片，那道長長的墻，那個舊舊的鐵門，還有那張秦舒的照片，還有那清晰的標語“關愛孤兒，獻出愛心”。想到這些，他不禁自言自語起來，剛才激動的情緒在慢慢消失，憐惜的心在慢慢糾痛著他。

“怪不得她每次都不願讓我送她回家，原來，她根本沒有家。她在書裏說過，那個院子，院子裏有很多的小朋友，她們的媽媽都變成了星星。”

林然聽到孟聰的話，淚水又一次落下，她重覆著孟聰的話，他整個人都靠在了椅子上，努力的平覆心情，因為他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了。

“墨雨，變成了最亮的星星，默然很喜歡擡頭望著星空，花上很長時間去尋找她。我這一生只有墨雨一個女人，只有默然一個孩子，可是我卻無法給鐘愛的女人一個名分，給心愛的孩子一個家。”

“以你的身份地位，你完全可以做到”

“身份地位，我的身份地位是墨雨用自己的身體換來的。我痛恨這身份地位，如果不是為了保住孤兒院，我早就把這身骯臟的身份燒成灰燼”林然反駁著孟聰的話，其實他內心是在為過去痛恨自己。

“所以你嫌棄她，利用完之後遺棄了她？”孟聰帶著憤憤不平的心句句逼迫著林然，從他的憤怒中，可以深深體會到他愛默然有多深。

“她懷了默然之後，我本打算結婚，和她組建一個家庭，可是當時局裏正在面臨職位調動，我無權無勢，需要資金疏通關系，整天愁眉不展，她為了我的前途，選擇答應那個禽獸的要求，誰知……誰知……”林然哽咽著平覆了一會情緒繼續著：“誰知，那禽獸竟然有愛滋病，墨雨知道之後，就偷偷離開了，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面，直到……”。

說到這裏時，林然停頓了許久，保持著熟悉的沈默。只是他的沈默，讓孟聰無法淡定下來，他有不祥的預感，想去求證，又無限畏懼。林然直視著孟聰，欲言又止，其實他的內心也想求證，也想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最終林然又一次打破這沈默：“直到林顯給我打來電話，在醫院的監護室裏，見到默然。她無法逃脫命運，她是在替我領受上天的懲罰，所以才會一出生就成了愛滋病攜帶者。”

最後的秘密正在被一一揭開，此時在孟聰的臉上已看不出激動或者緊張，他靜靜的坐在那裏，猶如當初冰冷的默然，這一刻他無法表達自己的任何想法，也不知如何表達。直到林然繼續揭開深埋著的秘密：“秦舒告訴過外界善慈孤兒院拆遷時間末到，你們都死死的盯著那塊地，大家都想知道為什麽，想必此刻你更想知道吧！”

“和默然有關”孟聰冷冷的說

林然突然苦笑著：“是的，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因為時間快到了”

“你說清楚，什麽無所謂，什麽時間快到了”孟聰突然站起來，直視著林然，急切的想得到答案。

“默然16歲的時候許下願望，要在善慈孤兒院善始善終，你以為這段時間她為何三番五次暈倒，發燒不止，因為她時間不多了。”林然望著孟聰從未停止過的淚水繼續泛濫著，她同樣滿心疑問的望著孟聰：“難道你從來都不好奇她的身份嗎？從來沒有想探究過她的秘密嗎？從來不想知道她為何進出醫院嗎？”

“我想，我想知道她的一切，但我每次看到她小小的身體孤單恐懼的卷縮一團的時候，我就害怕，害怕她會離開，會消失。我知道她身體狀況不好。她躲避任何人，我以為她有潔癖。我以為她只是生病，我可以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給她最好的療養環境，我堅定她不會變成星星。”

孟聰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他平覆著自己的情緒，即使無法制止淚水滑落，他依然對著默然的父親做出最後的承諾：“沒有人可以動善慈孤兒院，她會安安靜靜的住在那裏。”

說完之後，他便快步的走出了林然的辦公室，他努力的使自己身體不失去重心，努力的尋找堅強的力量支撐著身體，她扶著墻壁走在長長的走廊上，一點點的回憶著與她的相識，相知，和現在的相愛。那清晰的畫面，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腦海裏播放著。低頭拉著箱子，目無旁人的走著，那箱子磨砂地面的聲音還依然在回響；白色涼亭裏的背影，畫板上獨一無二的色彩；電梯裏的擁抱，還有她的第一次暈到，還有對不起，無數次對不起；還有抗拒，無數次抗拒；還有逃避，無數次逃避。默然，為何上天讓你承受這殘酷的事實，每一句的對不起的背後，你該是如何的心痛，每一次的抗拒與逃避，你要付出何等的勇氣。還有我，明明愛著我，你卻小心翼翼的隱藏，明明愛著我，還要違心的拒絕，而我卻無法幫到你，讓你獨自承受那份煎熬與誤解。我曾經有那麽一瞬間責怪過你，既然決定與我相愛，為何要隱瞞我你的秘密；對不起，我竟不知道你的這個選擇已經超出你所能承受的範圍。對不起，因為隱瞞我，你一定自責難過吧；對不起，因為不能和一起承擔秘密，你一定痛苦萬分吧；對不起，因為我的愚笨，讓你糾結悲傷；對不起，一千次一萬次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愛上你，原諒我讓你愛上我。默然此刻的你如果知道病情，會如何，還會像以前一樣淡然處之，無所畏懼的接受命運嗎？

走出土地局大門，孟聰沒有理會一旁的安倩，問司機拿了鑰匙，便疾馳而去。直到車子停在善慈孤兒院那條長長的路上，清楚的看到 36路公交總站，還有孤兒院那長長的墻壁，清晰的標語，還有那破舊的鐵門，孟聰註視著這裏的一切。這裏就是默然出生的地方，成長的地方，這裏和她的病情就是不能告訴我的秘密，對不起，我說過不去逼問，不去探究，我還是違背了諾言。但是默然你可曾知道，即使你告訴我這些秘密，我也不會離開你，一顆交出去的心，怎會因為這些而收回，即使收得回來，他也不會是溫暖的了。你放心，我不會打開你的秘密，更不會允許任何人破滅你的願望，這裏永遠都是你的，我會盡我所能，守護它，也守護你。

☆、我女朋友---廖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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