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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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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帶著蓋了玉璽的詔書,鳳取月與一幹黑衣手下走出了甘露殿,夕陽才剛露了臉,照著他俊美偉岸的身影,經過未央池畔時,很倒黴的遇見了走出采薇宮的公主蕭銀珠。

女扮男裝的遼夢扯了扯嘴角。「瞧那女人一副高興又要故作高傲的樣子,真是惡心。」

一旁的小七笑嘻嘻地道:「天下間哪個女人見了咱們爺不是那個樣?你敢說你不是?」

遼夢狠狠瞪了小七一眼。「閉上你的臭嘴!」

她是愛慕著鳳取月,但那是她的事,要誰多嘴?

小七吊兒郎當地說:「好好,我閉上我的臭嘴,這就閉上,不過奇怪了,你又沒親過我的嘴,怎地知道它是臭的?」

他生就一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巴,打小在惠王府裏便是服侍五爺鳳取月的小廝,鳳取月「出來混」後,他也明正言順的跟了出來。

「小七,你這真真是討打了。」承撼笑道:「等出了宮,被人蓋了布袋不要喊救命,咱們鳳凰商會的第一悍婦可不會輕饒你。」

遼夢氣得漲紅了臉。「你說誰悍婦?」

哪個女人想在心上人面前被稱悍婦?

她本是江湖俠女,被仇家追殺,倒臥在血泊中,是鳳取月救了她,在鳳凰商會養傷養了大半年,傷好了,她也不走了,如今是鳳取月的左右手。

「我想他多半是在說你。」小七火上加油地說,說完便一溜煙的躲到鳳取月身後去「避難」。

遼夢個性火爆,瞬間氣得跺腳。「鳳小七!你是不是找死?有種到我面前來說,不要當縮頭烏龜!」

小七幼稚的朝她吐吐舌頭。「我偏要當縮頭烏龜。」

「大膽!」那蕭銀珠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串宮女內監,她冷著俏臉道:「皇宮是什麽地方,由得你們在這裏嬉笑怒罵?見了本公主還不叩首問安?」

「草民見過公主。」鳳取月說是這樣說,但他也不施禮,只直勾勾的看著蕭銀珠,一派的淡定,唇邊還有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笑容。

蕭銀珠猛然心跳,臉頰如火在燒。

那低沈悅耳的微微笑聲是為她而發出的吧?是見了她之後,發自內心的微笑,是得償所願的表現……

她揚起頭傲意十足。

這人——這人太討厭了,竟是不得到她便誓不甘休……

「你這次進宮來又是為了什麽?」蕭銀珠凝視著他,有些惱怒的攏起了眉心。「若不是在這裏遇到,你也不會到采薇宮見本公主一眼再走吧?」

鳳取月故作高深地一笑。「那是當然,公主千金之軀,金枝玉葉,草民怎麽可以輕易去見公主,汙了公主的眼?」

蕭銀珠略略紅了臉,語帶惱意地道:「你你——你這真真是要氣死本公主了。」

她早傾慕於鳳取月,老早決定「下嫁」於他,他「明明也知道」,卻苦於他商人的身份,不敢向她求親,卻又時時進宮來「巴結」她父皇,便是「希望得到她」,這些她都明白。

她會讓他如願以償的……因為,那也是她的心願。

她高傲地從鳳取月身邊走過,相信他灼灼目光定然是留連在她身上久久不放,她壓抑著一顆怦怦狂跳的心,沒回頭,微微顫抖地解下腰際一個香囊往後扔去。

「接著!」蕭銀珠已是羞得滿臉酡紅,她相信以鳳取月的武功,必然接得到她的香囊。

鳳取月是精準的接到了,他看了手中那意味著傳情的香囊一眼,好笑地道:「繡的可真醜,竟分不清繡的是鳳凰還是烏鴉了。」

武振一本正經地道:「看起來是烏鴉。」

他為人嚴肅謹慎,平日不茍言笑,這麽正經八百的回答分外引人發噱,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小七還在那裏補一刀,「公主怎地不扔個錢袋過來也好,這香囊是能換個包子吃嗎?」

遼夢不以為然地道:「竟有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這番下作行徑還能稱得上是公主嗎?」

鳳取月隨手將香囊扔進了未央池中,不知道此時公主正在鳳儀宮裏死纏活著皇後。

「我不管!我要嫁給鳳取月!」蕭銀珠此刻是使潑耍蠻什麽都來,已經足足在鳳儀宮裏鬧騰了一個時辰。

「胡鬧!」皇後直想把自己的閨女給掐死,她沈著臉,「鳳取月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竟然說出這種話?」

蕭銀珠不服氣。「鳳取月怎麽了?他很好啊!氣宇軒昂、一表人材,還是個狀元郎……」

「他是商人!」皇後怪叫了起來。「若他守本分做王府子弟也罷,偏生去從商,商人是多麽低賤,你父皇不會把你嫁給一個商人,本宮也不會!」

蕭銀珠又哭鬧了起來。「若是不讓我嫁給他,我就一生不嫁!」

「那你就一生都不要嫁!」皇後沒好氣地說:「本宮寧可你一生不嫁,也絕不能將你嫁給一個商人!」

「皇上駕到!」一聲聲的通傳之後,蕭明帝走進大殿來,皇後連忙接駕,蕭銀珠卻是賴在榻上哭,不肯起來。

蕭明帝也不以為意,也不理皇後還半福著身子,忙走過去表達關切。「這是怎麽了?朕的寶貝怎麽了?怎麽哭哭啼啼的?是誰欺負你了,告訴父皇,父皇為你做主。」

蕭明帝雖有無數嬪妃為他生下許多皇子,但公主卻只有一個,他把那些異母妹妹一個個都送去和親了,唯有女兒絕不能和親,他將唯一的女兒捧在手掌心裏,幾乎是有求必應,自然也是寵得無法無天。

蕭銀珠見得逞了,馬上收住淚水,她可是「會吵的孩子有糖吃」的高手。「是父皇說的,要為女兒做主,您可不能反悔。」

蕭明帝點了點頭。「那是自然的,君無戲言。」

蕭銀珠馬上大聲地說:「女兒要嫁給鳳取月!」

蕭明帝一楞。「什麽?」

蕭銀珠天不怕地不怕,再度重覆,「我、要、嫁、給、鳳、取、月!」

皇後瞪了蕭銀珠一眼,趕忙對蕭明帝道:「公主還不懂事,皇上當做沒聽見就是,不需放在心上。」

蕭明帝卻沈吟了起來。

他一直擔心哪天鳳取月會棄他而去,到時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如今公主卻說傾心於他,豈不是美事一樁?可以將鳳取月牢牢地綁在身邊,等他成了駙馬,再跟公主生下自己的小外孫,到時他就插翅難飛。

至於他那商人身份……說穿了,商人又如何,他大可封鳳取月一個什麽侯什麽王的做做,掩蓋掉他商人的身份不就好了?

蕭明帝越想越興奮,好像鳳取月的財富都屬於他的了,他忙對公主道:「朕的寶貝快別哭了,朕答應你就是。」

「皇上!」皇後霍地站了起來,她瞪著蕭明帝,一臉的「你瘋了」。

蕭明帝對皇後的反應視若無睹,他只顧著哄公主。

「朕這就去下達賜婚的詔書,能夠娶到朕的寶貝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想來那鳳取月定會高興的立即進宮來謝恩!」

一紙賜婚的詔書到了惠王府,震驚了整個惠王府。

「皇上竟要將公主嫁給取月?」惠王實在無法理解這個狀況,鳳取月雖然是他的兒子,卻是商人身份,而且只是姨娘所出,皇帝怎麽可能讓寶貝公主嫁給一個低賤的商人?

惠王妃更是恨得快咬碎了牙。「要賜婚也該是雲兒才對,皇上是不是老糊塗了?」

她所出的鳳取雲是惠王府嫡長子,也是世子,將來可襲爵,目前還沒議親,但皇上卻把她的兒子晾在一邊,將最疼愛的公主賜婚給了鳳取月那娼婦養的下作之人,那娼婦在擡為姨娘之前不過是個小妾,叫她怎能平衡?

惠王為了此事,特地將平時不太回來的兒子叫回王府裏來,仔細詢問賜婚之事。

隔日,鳳取月是進宮了,但並不是來謝恩的,蕭明帝恰恰和幾個後妃在甘露殿中玩賞他昨日送來的那些玉石,而鳳取月竟是也不管皇帝在與嬪妃們話家常便闖了進來。

蕭明帝著實一楞。「取月怎麽來了?」

他是不滿鳳取月要來就來,說走就走的作派,真是的,把皇宮內院當什麽了?根本沒把他這個皇帝給看在眼裏嘛。

蕭明帝的心裏雖然多有埋怨,但嘴上卻是親切溫和地問道:「已經收到聖旨了?是來謝恩的吧?」

「不是!」鳳取月冷然道:「恕草民不知好歹,皇上請收回成命,草民這種下作之人要是真娶了公主,那可就是千古罪過了。」

蕭明帝被這麽明顯的拒絕,臉上掛不住了,強笑道:「取月何必過謙?是公主她傾慕於你……」

鳳取月一張俊臉冷冽陰鷙。「必須請皇上收回成命,草民無福消受刁蠻公主。」

「你說什麽?」皇後差點沒氣得跳起來,竟然說她的女兒刁蠻?

是刁蠻沒錯,但也由不得他說。

何況刁蠻又怎麽了?身為堂堂大蕭國的公主,難道連刁蠻些也不行嗎?

柔妃寬袖掩口,風情萬種地輕笑了起來。「月哥兒的意思是,僅僅不要銀珠公主,其他女子,即使是乞兒也無妨嗎?」

她故意拿乞丐跟公主相比,看皇後咬著牙隱忍,簡直快氣瘋了,真是痛快啊痛快!

公主跟皇後根本是一個樣,都是不可理喻的草包,也同是宮裏的井底之蛙,不知道如今這時局變得如何,還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以為賜婚對鳳取月而言是天大的餡餅砸下來,殊不知人家還不屑一顧呢!

也難怪鳳取月敬謝不敏了,這銀珠公主嬌生慣養,自幼蠻橫,性情殘暴早傳遍了宮中,恐怕是指給誰,誰都不要,只是鳳取月甘冒得罪皇上皇後的風險說出來罷了,看皇後氣到臉如鍋底般黑,她真的想拍手叫好啊!

「月哥兒,你倒是說說,當真如柔妃所說,只要不是銀珠公主便成嗎?」德貴妃翹起小指,欣賞著那長長的璀璨指套,惡意地微微一笑。

她同樣很討厭無知的皇後和公主,此時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她很樂意讓皇後和公主沒臉。

皇後瞪著柔妃和德貴妃,眼中恨不得噴出火來。

好啊!這兩個賤人竟然在那裏和稀泥?聯合起來給她上眼藥!哼,等著,看日後她怎麽收拾她們兩個!

鳳取月還未回答,蕭明帝索性借坡下驢,連忙抓住了保住他皇帝顏面的機會說道:「收回成命可以,既然不是公主便成,那麽朕再為你指的婚事,你不可再拒絕。」

鳳取月面上不置可否。

不管再指的是什麽人,他都大可把人晾在某個莊子裏不聞不問,只要不是蕭銀珠就好,因為蕭銀珠非但無法讓他晾著,還會把惠王府鬧得天翻地覆,眼下亂世是累積財富的時機,他沒那閑功夫安撫野蠻公主,就算是休了她,他都嫌浪費那寫休書的時間。

「不知好歹的下作東西,竟敢拒絕公主的美意……」皇後忍無可忍的嚷了起來。

鳳取月這個人是有些邪門的,有些亦正亦邪,蕭明帝生怕皇後說什麽難聽話惹到了金主,趕忙對鳳取月道:「朕就當你同意了,快退下吧!」

他那恨不得摀住皇後嘴巴的模樣讓柔妃又是噗哧一笑,這下,皇後可是徹底沒臉了。

蕭明帝這決定讓皇後嘔得快吐血了,整整一天一夜,她纏著蕭明帝,使出她的拿手絕活——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蕭明帝把那再度指婚的權力交給她。

「算朕怕了你,你想指什麽人就指什麽人吧!」蕭明帝被皇後折磨得一個頭兩個大,只盼把那指婚權交出去,耳根子可以清靜。

然而,八卦消息卻迅速如野火燎原般的傳遍了京城,說銀珠公主被鳳取月拒婚了,這自然是柔妃和德貴妃幹的好事,她們派人在京裏散播八卦,說公主「癡心妄想」,說鳳取月壓根瞧不上公主,把皇後氣得病倒,而蕭銀珠因為臉上無光,便把采薇宮中擺設的物件都摔得粉碎,憋了一肚子的氣沒處洩火,便拿宮女太監作筏子,狠狠打殘了幾個宮女,這還不撒氣,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未央池裏上百條無辜的錦鯉都給毒死了。

尹氏與皇後向來交好,聽到皇後病倒的消息,便風風火火地進宮來探病了。

兩個人的母親是手帕交,她們打小便認識,自姑娘時起便是閨中密友,在人後說話也就不拘禮節了。

「我說娘娘也當真太胡塗了,公主胡鬧,怎麽也要擋著,怎麽可以讓皇上當真下了那賜婚的詔書呢?」尹氏一直嘖嘖嘖的數落。

「你以為本宮沒擋著嗎?」皇後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沒說出皇上不把她放在眼裏,根本不聽她的,只避重就輕地道:「皇上就是太寵公主了,才會凡事都依著她,見公主哭個不休便什麽都允了。」

「既然那鳳取月不知好歹,我有主意,娘娘覺得如何?」尹氏眼眸一轉,計上心頭。

「就知道你不是單純來看本宮的。」皇後笑罵。

她自然知道尹氏的手段有多毒辣,否則怎麽在長安侯府屹立不搖?若那杜姨娘沒有如嬪當靠山,怕早就被尹氏弄死了。

一直以來,尹氏弄死長安侯的女人不計其數,高明之處就在那長安侯都天真的以為那些女人是病死的。

想到尹氏可能真有整死鳳取月的主意,皇後不由得興奮起來。「你的主意定然是好的,快說來給本宮聽聽。」

「娘娘知道侯府那娼婦養的小賤人吧?」提到琴羽杉,尹氏的嘴臉便有了幾分扭曲,當恨極了一個人,便是無時無刻恨著,沒有一時半刻的松懈。

皇後自然知道能讓尹氏如此恨的女人是誰。「你是說藺姨娘生的那個女兒?」

藺氏出身低微,長安侯卻執意納為小妾,後又擡為姨娘,就像在尹氏心上插了把刀。

尹氏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就是那個小賤人。」

皇後不解:「她怎麽了?」

尹氏咬牙切齒地道:「那小賤人跟她娘一樣下賤,骨子裏就是下作胚子,竟偷偷摸摸的往那媚香樓去,還不知羞恥的當起了鴇娘,以為鬼祟行事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繼續做她那下三濫的事兒,殊不知我早派人盯死她的一舉一動,她做什麽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有這種事?」皇後越聽越稀奇。「她為何要那麽做?」

「還有為什麽?」尹氏冷笑。「還不就是賤骨頭,堂堂侯府千金是缺她吃還是少她穿了,竟想著靠妓坊跟賭坊賺錢,骨子裏流的就是下等人的血,做出來的事真真是提起都臟了我的嘴。」

連皇後也匪夷所思的瞪大了眼。「你說她當老鴇是為了賺錢?」

尹氏撇著唇。「哼哼,這件事我還沒告訴侯爺,就等著那小賤人把她那不要臉的事業做大了,到時我再揭了出來,讓侯爺看看那娼婦養的好女兒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皇後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輕皺眉頭。「我說心怡,這都什麽時候了,你跟本宮講這些做什麽?

你認為本宮眼下有心情聽你怎麽對付情敵的女兒嗎?」

尹氏把茶杯往幾上重重一放,氣急敗壞地嚷,「什麽情敵?藺氏那娼婦也配當我的情敵嗎?」

皇後在心裏不以為然的撇撇唇。

長安侯喜歡藺氏、憐惜藺氏,她在世時為她梳頭,為她畫眉,親自挑選衣裳送給她,而他對尹氏可是從沒那麽做過,誰不配當誰的情敵不是一目了然?

尹氏仿似看穿了皇後腦中不以為然的想法,她的臉色陰沈沈的說道:「總之,娘娘把那娼婦生的小賤人指給鳳取月,等他發現自己妻子竟是媚香樓的老鴇,還有那不足之癥,豈不晴天霹靂,悔不當初?既可替娘娘、公主報仇,又可讓那鳳取月從此擡不起頭來做人,而那小賤人嫁給區區一介低下的商人,她還有什麽臉面敢到侯府走動?怕是侯爺和那袒護她的老太君都會忙不疊和她撇清!侯爺向來自認才子,哼,我就不信了,他們會不怕和一個商人扯上關系!」

皇後聽得喜形於色,頻頻點頭,眼裏放出興奮的光芒。

「好一個一石三鳥之計!我說心怡,這侯府有多深,從你這日益精進的心機便可得知,侯爺那些女人怎麽鬥得過你?怕是都在你手裏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指婚的聖旨再度送到了惠王府,也再度令惠王如墜五裏迷霧,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這長安侯府他是知道的,與長安侯在下了朝後也一起與其他大臣把酒論詩過幾回,但長安侯府的六姑娘是誰?

惠王妃這下頭上的烏雲盡去了,她幸災樂禍地道:「是侯府過世的藺姨娘生的女兒。」

惠王眉頭深鎖。「藺姨娘?」

長安侯府的杜姨娘是聖眷正隆的如嬪的姊姊,這他是知道的,至於那藺姨娘……

惠王忽地大驚失色。「藺姨娘莫非是長安侯在媚香樓結識的那個藺氏?」

多情的長安侯偏要納黑道頭子藺大聲之女為妾,在當年是京城裏一樁茶餘飯後的風流話題,鬧得轟轟烈烈,他還有印象。

惠王妃神清氣爽地一笑。「就是她。」

皇後的心眼有多小,怕是只比那鳥屎大了那麽一點點,這不是人人知道的事嗎?偏偏鳳取月那小子就得罪了皇後,瞧,這不就馬上被報覆回來了?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他不吃,偏要丟掉,眼下只能將那餿掉的包子吃下去,真是痛快啊痛快!

惠王眉頭深鎖,臉色極不好看。「怎麽會……怎麽會指了侯府那姑娘給取月?」

「這就要問你那好兒子了。」惠王妃眼裏露出了一絲快意。

由於鳳取月平日並不住在王府裏,那來宣旨的公公又不耐煩再跑一趟,因此惠王命人快馬加鞭地將指婚的聖旨送到鳳凰商會。

他自然是大力反對兒子從商的,所謂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還不如農民,況且「無奸不成商、無毒不丈夫」,兒子開牙行,成了柴米油鹽、官役仆人什麽都賣的商會巨賈,又被人稱為狐商,對他是很大的打擊啊!他可是堂堂惠王,是貴族中的貴族,一個王爺的兒子竟成了商人,這是家門不幸,也是極大的恥辱!

然而,隨著大蕭國力漸衰,國庫見底,各個王府即便是有幾萬畝封地有佃戶又如何?連年天災,根本什麽也種不出來,各王府都面臨了坐吃山空的窘境,這時候供應整個惠王府開支的就是他那個令惠王府蒙羞的兒子鳳取月,於是他也不得不對現實低頭,承認有一個商人兒子其實也沒那麽可恥,不過為了保留尊嚴,他沒將此事告訴王妃和側妃。

惠王府的護院快馬到了城郊的鳳凰商會,然而聖旨不是送到鳳取月手上,而是送到了鳳取月的貼身小廝小七手上,因為剛剛取得荼葉壟斷權的鳳取月正在公會堂見那些各地來拜會的茶商,沒空看聖旨。

大蕭國的聖旨不值錢,那是因為蕭明帝沒實權的關系,一個不能為百姓帶來安定生活的皇帝,又怎麽能奢望他的聖旨受到重視?

鳳取月見完茶商已是兩個時辰後的事了,各方角力拉扯,都想分到一塊最大的餅,會議自然是沒那麽快了結了。

「爺,指婚的聖旨又來了。」小七樂顛顛的迎上來,臉上寫著「我看過了」。

鳳取月開了一個冗長的會議,已經有些疲憊了,他回到抱廈,懶洋洋的坐了下來,揉著太陽穴。

「指了什麽人?」

小七呵呵笑道:「回爺的話,指了長安侯府的六姑娘琴羽杉。」

「你那是什麽笑?」鳳取月微挑劍眉。「你查過了?」

小七嬉皮笑臉地道:「什麽都瞞不過爺。」

兩個時辰,足夠他把什麽都查清楚了,鳳凰商會的人脈網錯綜覆雜,各行各業都有他們的人,要查一個人的底,太簡單了。

鳳取月不動聲色。「查到了什麽?」

小七賊賊地笑了笑。「怕是爺知道了之後會再度進宮請皇上再另外指婚。」

鳳取月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個硯臺扔向小七。「還賣關子?是活夠了嗎?仔細你的皮。」

小七驚險地閃過了那硯臺,嘴裏誇張的嚷道:「哎唷,君子動口,小人動手,爺是小人……」

鳳取月咧嘴一笑。「你也知道爺素來不怕當個小人,只要有錢賺,當什麽都無所謂。」他又是一笑。「何況,對付小人自然要用小人招數了。」

小七不怕死地說:「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難怪小的感覺那六姑娘和爺會很合。」

「哦?怎麽個合法?」鳳取月不置可否。

「爺,那六姑娘可以說是膽大包天的女中丈夫。」小七豎起了大拇指。「她堂堂一個侯府千金竟在媚香樓兼差當鴇娘。」

鳳取月只當自己太累了,聽錯了,他眼睛一瞇。「你說當什麽?」

小七中氣十足,很響亮地答道:「鴇娘!」

「鴇娘?」鳳取月慢慢地重覆這兩個字,面上表情不顯山不顯水的,半晌之後,他會心地微微邪笑。

「爺,您這是怎麽著?是不高興嗎?」小七自顧自地道:「自然了,自然是不高興了,怎麽可以指個老鴇給您當正室妻子,這事太出格了,您就抗旨吧!想來您就算抗旨,皇上也會睜只眼閉只眼揭過。」

「不,我很滿意。」鳳取月緩緩漾起魅惑十足的笑臉。「皇帝老頭這次倒是讓我刮目相看,竟能找出這麽一個『良配』來指給我。」

小七不解了。「人都還沒見過呢,您怎麽知道是良配還是烏龍配?」

鳳取月笑了笑,嘴角更往上揚了。「狐商配老鴇,這不是絕配是什麽?」

小七抓抓後腦杓,嘀嘀咕咕,「沒見過要娶一個鴇娘做正室妻子還這麽高興的,難道您就不擔心那位姑娘不清不白啥的。」

「所以了——」鳳取月俊美的臉上咧出一道邪惡的笑容。「你去調查她!」

指婚的聖旨同樣到了長安侯府,宣旨的太監公公一走,老太君便唉聲嘆氣地由檀雲扶著回花明院去了,她自然也對商人的身份多所在意,但那是皇上指的婚,她又能說什麽?

這邊廳裏,不敢面對女兒反應的長安侯也很沒用的迅速閃人,世子琴修禾和弟弟琴修苗與他們的爹長安侯是一模一樣的德性,說不了冠冕堂皇的場面話,也安慰不了人,索性跟著長安侯一起閃人,把場子留給家裏的女人們。

一時間,廳裏只剩女眷,頓時灑落了滿廳的奚落聲。

「琴羽杉,皇上怎麽會想到把你指給那鳳五爺呢?」琴羽秋冷言冷語地道:「可見你是多下作之人,皇上才會將你指給一個商人。」

她自恃是侯府嫡長女,性格隨了尹氏的高高在上,看人用鼻子看的,眼高於頂,對琴羽杉這個出身卑賤的幼妹最是瞧不起。

「我倒覺得皇上英明,這真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啊!」杜姨娘眉飛色舞地說道。「承蒙皇上指婚,咱們家六姑娘出頭了,給侯府爭臉面了。」

她的四個女兒被琴羽杉拖累得乏人問津,她早把琴羽杉恨上了,如今聽到她被指給惠王府那最最沒出息去當了商人的鳳取月,還不額手稱慶?

「姨娘說的是,皇上指婚自然是莫大的榮光,羽杉真是有福氣。」琴羽杉低眉順眼地道。

「什麽福氣?」琴羽梅睨著琴羽杉。「要是我知道自己要嫁給一個商人,不如找根小繩吊死算了。」

琴羽蘭嗤地一聲。「還找小繩呢,早一頭撞死了。」

「就是就是。」琴羽竹、琴羽菊年紀比較小,但也在一旁幫姊姊們的腔。

尹氏暗自得意事情的發展都按著她的腳本走,皇後那草包果然稱了她的意,把那娼婦養的小賤人指給了鳳取月,她等著看小賤人怎麽承受這個晴天霹靂,要嫁給身份最最低下的商人,還怕她不尋死覓活,再投一次池塘嗎?

「兩位姊姊說的是什麽話?」琴羽杉詫異的一揚眉。「妹妹要提醒諸位姊姊,要是妹妹一根繩子吊死,那可是抗旨的行為,妹妹死了倒幹凈,沒得連累各位姊姊和母親姨娘被問斬,那就罪過了。」

琴羽蘭一楞,頓時氣急敗壞地拿眼瞪著琴羽杉。「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

琴羽杉忙伏低做小地垂下眼眸。「妹妹絕無此意,三姊可別跟妹妹置氣,妹妹是為了合府的安全才說的肺腑之言,請姊姊明察,莫要錯怪了好心人。」

琴羽梅沒好氣地道:「你會好心,那豬都會爬樹了。」

琴羽杉一本正經地道:「二姊莫說,妹妹還真看過豬爬樹呢,在夢裏看到的,夢裏二姊拿了條柳鞭不斷趕豬上樹,還不斷地哄豬只道:『乖,你們快上樹,娘親回頭給你們買好吃的。』聽到這話,那些豬只便一只只地乖乖爬上樹了。」

琴羽菊畢竟年紀小,她才大了琴羽杉兩個月,也就是才十五歲,不似琴羽杉是穿越魂般的成熟,嬌滴滴的還很天真,她聽琴羽杉講完便忍俊不住噗哧一笑,還指著琴羽梅道:「哈,說二姊是母豬呢!」

「你這笨蛋!給我住口!」琴羽梅怒極攻心,破口喝斥自己的妹妹,那潑婦的模樣嚇得琴羽菊趕忙躲到杜姨娘身邊去,嘴裏還喊著姨娘我怕,偏偏躲過去後杜姨娘又戳她腦門子,罵道:「你傻乎乎的摻和什麽?活該被二姑娘罵。」

「五姊只是說玩笑話,二姊又何必當真還動怒呢?」琴羽杉見好不收,又「真心誠意」地說道:「眼下這亂世,將來的事還說不準兒,但料想鳳五爺那商人定然是財力雄厚的,諸位姊姊要是將來有急用,妹妹可以算一個親友價,只要二分利就好。」

琴羽梅氣得柳眉倒豎,恨恨道:「笑話!我們為什麽要跟商人借錢?我們是什麽人?我們可是堂堂長安侯府!」

琴羽杉在心裏嘆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國勢衰敗,等胡人攻進來,什麽府也沒有用。

琴羽秋冷著臉。「果真是什麽人養什麽人,這下作的樣子怎麽就跟藺姨娘一個貨色呢。」

琴羽杉一笑。「大姊說的是,難怪呢,我瞧著大姊也跟母親一個貨色……哦,真是對不住,妹妹一時嘴快了,應該是一個樣才是,我怎麽會說出貨色這兩個字來呢?我可是堂堂侯府的千金哪。」

琴羽秋聽了臉都綠了。

自己母親尹氏的風評不好,琴羽秋自然也是知道的,加上琴羽杉說話時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分明是在嘲笑她跟尹氏一樣的不討喜,叫她怎能不惱怒?

眼見自己女兒吃癟,讓琴羽杉占了上風,尹氏沖動的就想大聲揭了琴羽杉那厚顏無恥的行徑,但她勉強忍住了。

要揭也得待她嫁給鳳取月之後再揭,到時鳳取月知道自己娶的何只是一個侯府的小小庶女而已,發妻還是個鴇娘呢!那一怒之下,會給那小賤人好日子過嗎?怕是洞房那天就把她給掐死了吧!

回到了落幽院,除了琴羽杉之外,桂娘等人全都愁雲慘霧。

「一個商人!一個商人耶!」桃雨一直在鬼叫。

「別叫了。」琴羽杉不甚在意。「商人又如何?我外家不也是商家嗎?我倒覺得商人挺好,若是嫁給王公貴族,少不得同剛剛那些人一般,將我看得低下無比,嫁給商人,至少可以平起平坐。」

桂娘大驚失色。「什麽平起平坐啊!姑娘千萬不能再說這種話了,婦人當以夫為天。」

琴羽杉撇撇唇。「他若值得我敬,我便會敬,若他是個混賬王八蛋,我也不會與他客氣。」

桂娘聽得目瞪口呆,桃雨卻哈哈大笑,還豎起了大姆指。「我家姑娘好氣魄,想來是這些日子在媚香樓練出膽子來了。」

竹韻憂心地道:「姑娘,關於那位鳳五爺,傳聞可不少。」

琴羽杉對這個倒是有興趣。「哦?什麽樣的傳聞?」

她的認知裏,傳聞等於傳奇,一個沒有任何傳聞的人就代表著平淡無奇四個字,不管那傳聞是好是壞,至少表示著鳳取月不是一個乏味的人。

她正等著聽鳳取月的傳聞,哪知竹韻卻道:「具體的,婢子也不知道。」

琴羽杉頓時有種「歪腰」的感覺,真是令人想跌倒啊!

她嘆口氣看著竹韻,真服了你啊,小姐,你這有說跟沒說不是一樣?

所謂求人不如求己,她對桃雨使個眼色。「桃雨,讓沐陽給彩姨傳個口信,請她查查鳳五爺。」

「婢子這就去!」

見桃雨興匆匆地去了,桂娘嘆氣道:「查出來了又如何?是皇上指的婚,姑娘不想嫁也得嫁啊……」

琴羽杉倒不擔心那個,她轉著手裏的茶杯,沈思了起來。

自己在侯府是個透明的存在,怎麽忽然會被皇上搬了出來指婚,她心中也不是沒數,也不必多想,那尹氏與皇後是手帕交,肯定是尹氏搞的鬼。

既然她那麽愛給自己搞鬼,那自己不回送她一只鬼,怎麽對得起她這番給自己找夫家的「美意」?

計上心頭,她眼中瞬間射出神采,高聲喊道:「含煙!」

含煙就守在寢房外,主子一叫,馬上打了簾子進來,施了一個萬福,柔聲細氣地道:「奴婢在,姑娘有何吩咐?」

桂娘、竹韻都不知道她突然喊含煙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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