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章 (1)

關燈
濃煙密布、高溫灼人,聞東方站在烈焰當中,思緒遠飄,渾然忘記自己身處險境。

眼前的他仿佛只有五歲,夜裏發起高燒吵著要母妃,鬧著不睡,張嬤嬤拗不過他便將他送至母妃的寢殿……母妃唱曲哄著他睡,歌聲輕柔,聽著聽著,他終於慢慢闔上眼了,可不久後,他讓爭吵聲吵醒。

迷糊中見到母妃正與母後在吵架,母後怪母妃不該獨占父皇的寵愛,母妃反唇要她有本事也讓父皇喜愛,母後因此怒打了母妃一巴掌。

等母後走後,母妃坐在一旁哭了起來,見母妃受辱哭泣,他也跟著哭,母妃聞聲忙上前哄他別哭,他哭了一會,燒得更厲害了,母妃想喊人去喚太醫過來,但因母後先前來時已讓伺候的人退下,免得後妃間的爭鬧讓人聽見,徒增笑話,此時寢內無人可喚,母妃只好自己到殿外去找人。

只是母妃剛走,寢殿內便起了火,大火熊熊片刻便讓四周火焰沖天,他嚇得放聲大哭,母妃聽見哭聲趕回來,可火已燒至他的床前,母妃為了救他沖進火裏,身子一瞬間便著火了,他哭著要去抱母妃,母妃怕將火引到他身上,不敢讓他靠近,自己忍著火燒的疼痛還哄他別怕。

這時候張嬤嬤聞訊趕來,見到母妃浴火,大驚失色,母妃自知自己活不了了,朝她大喊,“張嬤嬤,替我照顧東方,別讓奸人傷害他!”接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他拋出火海。

張嬤嬤倉皇中接住了他,但他身上也燃了火,張嬤嬤徒手幫他滅火,他在劇痛中親眼看著母妃被火焰吞噬,那淒厲的叫聲總在午夜夢回時在他耳邊響起……

“母妃……”他陷入一片沈痛中走不出來。

“東方……咳……東方……咳咳、咳咳……”塗白陽被濃煙嗆傷,癱軟在寢殿內無力動彈,見到他恍神的模樣忙焦急呼喚。他怎麽了,為何突然失常?四周不斷竄出兇猛火光,他若再不回神,連他自己都逃不出去的。

“聞東方!”忽然,見一根火柱朝他倒下,他卻渾然未覺,避也不避,她心驚的大吼一聲。

他身子猛然一震,這一震,讓他避開了倒下的火柱,但他的人仍神智不清,眸底像是一片縱谷深壑。

她害怕至極。“老公,我快死了,你救還是不救?!”她提氣大聲問。

迷蒙黑陣在聽見“老公”兩字後霎時驚醒,見她倒在地上,身旁大火即將燒至,他一驚,快步上前去抱住她。“陽兒!”

“我以為你失常了,還好醒過來了!”見他恢覆,她籲口氣,方才嚇壞她了。

“失常?”

“沒錯,你方才任我怎麽呼喚都不理。”她說著說著又哭出聲。

他眼睛倏然湧出了悟,自己剛才又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中。“對不起,我……”

“咳咳……別說對不起,咳咳……你能沖進來救我就代表你不是無情之人,我沒有看錯你。”

他目光覆雜的看著她,似苦又似喜,再裝不出冷酷的表情,他方才一見她消失在火海中,哪還能維持鎮定,便不顧一切的沖進火窟了。“走吧,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眼前已是火海煉獄,他們的衣角已有火苗,兩人得先逃離這裏再說,但她被煙嗆得站不直身,他橫抱起她在烈焰中奔跑,火勢越來越大,四周倒落的墻柱越來越多,他們幾度險些讓火柱砸中,可他將她牢牢護在懷裏,不讓任何火苗傷到她。

當他們來到門邊時發現門被堵死了,沒有通道出去,火苗不斷竄向他們,他們只得退到角落去,那裏是僅剩未被火焰完全吞沒的地方,不過要不了多久連這塊地方也會保不住的。

兩人相視後一陣悲笑。“當初母妃舍命護我免於火焚,想不到今日我仍避不掉這一劫。”他說。

她極為愧疚。“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進到火場裏來。”

他無悔的朝她一笑。“母妃當明白我這二十年來活得艱苦孤獨,你是我多年來唯一的光,唯一的熱,唯一驅走我孤寒的人,為你而死,沒有不值,母妃會諒解的。”

她哽咽。“你既然為了我連死都可以,那為何同意放棄我,與我和離?”

他淒然解釋。“我能為你死,但不願見你為我而亡,若你嫁的人不是我,又怎會成為皇後的目標。然而,你以為我真放棄你了?那又錯了!我是被逼下懸崖才學會飛的人,知道如何隱忍為將來,我放棄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最後的慈心,倘若今日我能不死,那將來死的必會是皇後母子!”

她杏目微瞪。“莫非,你計劃了什麽才肯暫時讓我離開?”

他薄唇逸出森然的笑。“當然,若不然,殺了我,都不可能令我讓出妻。”

她胸口震動,雙目發熱。“果然如此。”

“而且你可知,放火燒宸悅宮的人正是皇後。”他說出驚人之語。

“你說什麽?!”她倏然心驚起來。

“當日張嬤嬤見母妃已死,抱著我奔出火場。逃出宸悅宮後,我因為過度驚嚇,癱軟的躺在地上,所有人都以為我昏厥了,可我親耳聽見皇後痛斥宋松林辦事不力,竟然沒有連我也一起燒死。”

她震驚不已,原來妍貴妃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

明知殺母仇人是誰,還能每次面對這人時冷靜自持,忍人所不能忍,這樣的男人不求安逸,刻苦自勉,到底是怎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對不起,對付馬鳳芝母子的計劃沒有事先對你提,那是因為怕你事先知情,棄婦的角色演來不夠逼真,讓皇後母子看出端倪。可惜,我千算萬算,終究算不過天,不管計劃如何的好仍逃不了今日火劫,咱們得比皇後母子先死一步。”他口氣有幾分遺憾的說。

她不舍他壯志未酬身先死,尤其馬鳳芝作惡多端,沒能親眼見她遭受報應著實可恨。

“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只是,時、時候未到……咳咳咳……”她本就嗆傷,一直強忍著,這會心中憤怒再加上四周火勢越燒越旺,她再也撐不住,重咳起來。

他將她緊抱著,打算護她到最後一刻,驀地一陣巨響,他們身後的墻倒了,火舌燒進來,轉眼他們已被大火包圍……

太和殿上,氣氛凝重,聞彥祥神情嚴肅的站在大殿上。

他下頭站著一票朝臣以及所有皇親,地上還跪著延壽宮的太監與宮女們。

“說,延壽宮是怎麽起火的?”大火熄滅後,聞彥祥開始究責,怒問延壽宮的奴才。

這些奴才們個個慌張顫抖。“奴才們不知……”眾人齊聲道。

“好個不知,那總該知道要忠心護主吧,大火一來,你們所有奴才跑得一個不剩,竟留太後一個人在火中,你們該死!”聞彥祥怒發沖冠。

“咱們不是有意棄太後不顧的,是因為太後在大火前把咱們全趕出去了,說是要與人私下說話,這才誤了救人的時間。”說話的是董太後的貼身宮女芙蓉。

聞彥祥聞言眼一瞇。“大火之前是誰與太後私下說話?”

芙蓉目光往馬鳳芝瞥去,眾人一驚。難道皇後在大火後自顧自的逃生將太後扔下不管?

聞彥祥正要質問馬鳳芝這事時,芙蓉居然頭一扭,改而怒視塗白陽。“是她,最後與太後單獨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塗白陽與聞東方剛從火場中死裏逃生,在大火即將吞噬他們前,李駱與小君領著聞彥祥的貼身侍衛將他們及時救下了。

此刻兩人雖形容狼狽,所幸傷勢不重,聞彥祥見兩人沒有大礙也讓他們一起到殿前來,而其他人都站著,唯賜坐給他們兩人,讓他們得以暫時休息喘氣。

見芙蓉竟指著自己說最後與董太後在一起的人是她,塗白陽一時錯愕了。“你沒指錯人吧?”

“沒有,奴婢沒指錯人,求見太後的人就是您,而且奴婢們雖然離開寢殿,但在外寢時還是聽見您向太後告饒,請她原諒您放生地黃之事,太後不肯原諒,嚴厲斥罵了您,並要您去向皇後娘娘認罪,且再關押回大牢。太後才剛說完,寢殿就起大火了。”

芙蓉這話已不是說塗白陽對董太後棄之不顧而已,而是直接指控她縱火殺人!

塗白陽聽了怒不可遏,這芙蓉根本滿嘴胡說八道,她何時去延壽宮又何時做過這些事了?!

她正要駁斥,馬鳳芝馬上一棒又打來。“好啊,塗白陽,秀兒早上才帶著你給她的密函去延壽宮向太後揭發你的惡行,晚上你就放火了,你這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太後連同告發你的秀兒一塊燒死,好保全自己!你心腸未免太狠毒了!”馬鳳芝罵說。

那芙蓉是她的人,而秀兒已死,死無對證下,故事當然能隨她編派,再加上董太後未醒,趁這時機先弄死塗白陽,回頭再另想法子對付董太後,殺那老太婆滅口。

殿上塗家父子聽了馬鳳芝的話,三人氣得握拳。

“皇後娘娘此言差矣,陽兒若是狠毒之人,又何必沖回火場救太後。”塗興怒道。

“沒錯,延壽宮大火,外頭一幹皇子皇孫可有誰有勇氣與孝心沖進去救太後的?包過朕在內都怕死,唯有塗白陽不同,是她救了太後,這不只是朕親眼所見,也是眾人都目睹的事,皇後這話連朕也覺得不妥。”聞彥祥同樣反駁了馬鳳芝的話,他是相信塗白陽的。

塗白陽高興與聞彥祥是清明之人,總算沒讓她被冤枉了。

馬鳳芝冷笑。“那恐怕只是假裝的孝心,做樣子沖回火場圖的也是脫罪,如此一來誰會相信縱火的是她?”

“沒錯,我瞧你自火場出來,身上也沒怎麽傷到,這不是過場演戲是什麽?”一旁的馬幕兒也道。

婆媳倆這是硬要將罪名扣在塗白陽頭上就是了。

塗白陽臉色大變。“皇後娘娘和太子妃為何要含血噴人?”

“哼,你遭三皇子離棄,本宮還請求皇上將你續留在宮中由本宮親自照看,太子妃見你可憐,說情讓你保住司膳一職,本宮與太子妃待你仁慈為懷,豈有害你之理。”

“母後好似說得有理,仿佛人證物證都有了,但母後確定那秀兒帶著密函去見皇祖母,所揭發的人是陽兒嗎?”聞東方上前,驀然問馬鳳芝。

馬鳳芝被這一問,臉色略白。“怎不是,芙蓉剛不是都說了,塗白陽去向太後求饒,那必定是惡行被揭才會如此。”

“是嗎?此事原該由皇祖母親自說明,可惜她老人家此刻昏迷不醒,發不了話,不過倘若是讓秀兒自己來說,也許就能真相大白了。”

“讓秀兒自己來說?她不是已經被燒成焦屍了?”馬鳳芝心驚。

“她有沒有死,讓她出來不就清楚了。”聞東方陰冷的笑說。

馬鳳芝心一抽,赫然見到秀兒竟活生生的走出來了!“你……沒死?!”她錯愕。

秀兒馬上跪下。“皇後娘娘,請放過奴婢吧!”她淚流滿面的道。

馬鳳芝驚住。“你說什麽?又要本宮原諒你什麽?”

“是皇後娘娘指使秀兒將生地黃放進素膳裏讓太後吃下去的,奴婢這麽做了,您卻反而要置奴婢於死地,將奴婢關押至大牢,奴婢為求生才會去求太後救命的,可您怎能為了滅口,連太後都不放過。”

“你給本宮住口,你說這什麽話,怎能如此誣陷本宮?!”馬鳳芝急忙喝斥,但轉頭見聞彥祥的臉色丕變,心一慌,忙對聞彥祥道:“皇上莫信這丫頭的胡言,她是南宮的人,必定受到唆使才會誣陷臣妾丨”

“南宮的人?當初是你告訴朕,生地黃是秀兒放的與塗白陽無關,這會又說是塗白陽為脫罪才找秀兒來頂罪,這秀兒雖是南宮的人,卻像是由你來操控,而今她沒死,親口說唆使放生地黃的人是你,你要朕相信誰?”聞彥祥沈著臉問馬鳳芝。

“當然是相信臣妾的話,臣妾之前出面是因為秀兒說事情是她幹的,臣妾為免誤殺了塗白陽才請您放人的,但妾現在想想,她是南宮的人,當然視為自己的主子搛罪,所以說謊。此刻也一樣,見自己主子辯解不了,便轉而誣陷臣妾。”馬鳳芝善於狡辯,馬上又將事情說得合理。

“既是如此,我已被釋放,那秀兒為何還去找太後指控我才是真正放生地黃的人?”塗白陽沈聲問。

任馬鳳芝口才再好,謊言還是難圓,只因她沒想到秀兒沒死,眼看自己的瞞天計就要被戳破了,她心惶不已。

“父皇,這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喜歡塗白陽,為替她脫罪才讓秀兒說謊的,可秀兒後來反悔,因此逃出大牢去請皇祖母做主。”

聞見月本不讚成馬鳳芝陷害塗白陽,但此刻見馬鳳芝被逼進墻角了,她若垮臺,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只得放棄塗白曝為馬鳳芝解圍。

況且,搶兄嫂的事即使讓父皇知道了也頂多被斥責幾句,還不至於有什麽大難,總比母後幹的事被拆穿的好,兩相權衡下,他才決定說出這些。

他的話一落,朝臣嘩然,議論紛紛,紫周是倫理之邦,對這等弟奪兄嫂之事多所鄙夷,這時瞧他的目光便帶上不齒了。

聞見月見了大家的眼神,惱怒不已,但既說出來了也只能隱忍,先讓母後渡過這關再說。

一旁的馬幕兒倍感丟臉,只能恨恨的瞪著塗白陽,怪她紅顏禍水,招惹聞見月,讓自己擡不起頭來。

“塗白陽,太子所言可是屬實?”聞彥祥顏面掃地,立即向她求證此事。

塗白陽臉色一白,無法不點頭。“是的,太子是來糾纏過我。”她承認有此事。

“混賬,你竟然覬覦兄嫂,你還是人嗎!”聞彥祥一聽,回頭大罵聞見月。“兒臣知錯了,請父皇原諒。”聞見月低著頭假裝認錯。

聞彥祥仍是怒極,想再罵下去。

但聞東方不願讓馬鳳芝母子成功脫罪,便道:“父皇,太子喜歡陽兒一事,只能證明是他讓秀兒說謊頂罪,並不足以厘清所有事情的真相,兒臣聽說秀兒手上有指使者的密函,不如讓秀兒拿出來。”

“有密函,那還不拿出來!”聞彥祥立刻道。

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婦心驚,忘了這東西還在秀兒手上,這下糟了!

“秀兒,請將密函拿出來吧。”塗白陽催促她,有了這樣東西,馬鳳芝母子就不能再狡辯了。

秀兒露出愧疚的神色。“奴婢該死,密函……密函在大火中不慎燒掉了。”

眾人愕然,燒掉了?那就是沒有證據了!

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妻由驚轉喜,當真天要相助,讓他們命不該絕!

“如此,事實擺在眼前,真相就如本宮說的,塗白陽用生地黃存心暗害太後,並且放火燒延壽宮意欲讓太後死於非命。”馬鳳芝當下乘勝追擊的說。

“真相要由哀家說了算,還輪不到你馬鳳芝來說!”豈料,董太後竟然清醒的出現在大殿之上了。

馬鳳芝三人見了,三張臉孔瞬間慘白下來。

聞彥祥見董太後現身,吃驚的連忙上前去迎她。

“母後,您的身子還好嗎?”“哀家只是受驚罷了,身子沒事。”她說。

讓聞彥祥攙扶著,經過芙蓉身邊時,見芙蓉臉上血色全無,她用力哼一聲,芙蓉嚇得趴在地上顫抖不已。董太後冷笑,這丫頭枉她疼了多年,原來是個狼心狗肺的,不過這小人物待會再治,先來治最該死的!

她坐到椅子上後,立刻目光犀利的朝馬鳳芝瞪去。

馬鳳芝一瞬間魂飛魄散,幾乎站不住身子,還是站在身旁的馬幕兒扶著腿才沒軟。

“母……母後……”

“別喊,你沒資格!”董太後啐道。

她一窒,雙腿當真撐不住,跪了下來。

董太後見狀,朝她吐出八個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一臉的慘淡。

“母後,這是怎麽回事?”聞彥祥瞧這情形,忍不住問。

“你的皇後闖下大禍了!”董太後怒氣騰騰的說。

聞彥祥當下抿唇。“請母後將事情明說。”他正色道。

“哼,你這皇後與兒媳為了教訓陽兒,壓制東方,故意讓哀家吃下生地黃引發痼疾,東方由秀兒那邊提前知曉後便私下來告訴哀家,讓哀家別吃下那些東西。哀家本想瞧皇後與太子妃是否真敢這麽做,當日便虛應的吃了兩口,沒想到她們真的要哀家的命!

“之後,太子因為想搶東方的媳婦,便說動皇後讓秀兒背黑鍋,讓東方同意和離,就連塗家人也上你那兒去要回女兒。哀家瞧皇後母子越來越荒唐便找來秀兒要皇後給的密函,這是治皇後罪的鐵證,哀家念在皇後也許一時走錯,本不與她計較,只讓她自己去找你認罪,由你處置這些事。

“哪裏知道這女人心狠手辣,不願事情被你知道,居然放火想將哀家燒死好將事情隱瞞下來,哀家沒教生地黃害死卻差點讓火燒死,這次當真是九死一生!”董太後氣憤的說出一切,方才她剛剛匯醒就聽聞馬鳳芝在大殿上大放厥詞的狡辯,評陷旁人,一怒之下顧不得什麽便趕過來了。

聞彥祥震驚至極,沒想過自己的皇後會如此狠毒!

塗白陽由愕然中回神,這下清楚所有的事了,秀兒是馬鳳芝放在南宮監視他們的人,聞東方早已知曉秀兒的身份,對她平日所做的事更是了如指掌,只是沒有說破,這回發現馬鳳芝與馬幕兒的計謀後便對秀兒曉以大義,讓她倒戈。

那馬鳳芝婆媳存心要她死,聞見月則無恥要奪她,三人步步相逼,聞東方忍無可忍,這才假意表現得絕情寡義、貪生怕死的與她仳離,這件事連她父兄都幫上一把,將計就計就等馬鳳芝他們闖下大禍自食惡果。而這次,馬鳳芝竟連太後也敢下手,犯下了滔天大罪,小命休想保住。

難怪聞東方會說他是被逼下懸崖後才學會飛的人,他被迫放棄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最後的慈心,他對馬鳳芝三人是萬不得心軟的。

“皇、皇上……這不是真的,臣妾和幕兒沒、沒有做這些事……這些不是咱們做的……”馬鳳芝設計害人卻反入圈套,明知大勢已去仍做垂死掙紮。

“對……不是母後和幕兒做的,請父皇明監!”聞見月急道,他與馬幕兒也知事態嚴重,兩人趕忙跪下。

“太後面前你們還敢睜眼說瞎話?”聞彥祥大怒。

“延壽宮大火狂燒時,朕就見到你母後在笑,等救出太後,太醫說太後不是讓火嗆昏的,是氣厥的!你們還有什麽話說?!你們這惡妻、逆子、逆媳,朕饒不得你們!”聞彥祥怒道。

聞見月夫婦說不出話了,馬鳳芝面上更是慘無血色。

這時久不聞聲的書紹瑋突然上前對聞彥祥再道:“皇上,既然事情都說開了,皇後娘娘等人罪無可逭,但延壽宮大火不知是否讓您聯想到另一件事?”

“另一件什麽事?”聞彥祥問。

“聯想起當年宸悅宮的火。”

那書紹瑋話一落,馬鳳芝立即睜大眼了。這人想說什麽?!

“這話什麽意思?”聞彥祥神色大變。

“太後教訓了皇後娘娘後,皇後娘娘就放火燒了延壽宮,聽說當年皇後娘娘也與妍貴妃在宸悅宮起了爭執,之後宸悅宮就起火了,皇上難道不覺得這有可疑之處嗎?”書紹瑋語調極慢的說。

這話不只聞彥祥驚訝,聞東方亦是沈下臉來,塗白陽則是握緊了拳頭,沒錯,聞東方才告訴她,當年的火是馬鳳芝放的,只是苦無證據不能辦她,如今書紹瑋提起,正是追究馬鳳芝罪行的好時機。

“書尚書這話……可有證據?”聞彥祥心情激動,聲音都顫了。

書紹瑋冷眼瞧向馬鳳芝,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就等她落難!“臣有。”

“快拿出來!”聞彥祥激切的說。

書紹瑋瞧向聞東方,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沈痛,在這時候忽然讓大家看出兩人血脈相連、密不可分的一面。

聞東方臉色一斂,喝道:“小駱子,將人帶上來!”

在殿外等候已久的李駱立刻揪著宋松林的後領進到殿中,宋松林身上都是黑灰,臉上明顯有炸傷的痕跡。

“讓這奴才上來能證明什麽?”聞彥祥問。

書紹瑋再看了一眼聞東方,見他頷首後,才對聞彥祥道:“啟稟皇上,延壽宮之所以會燒得這麽迅速猛烈,那是因為除了寢殿內被放火外,延壽宮周圍也被放置了炸藥,這才能烈焰沖天,阻止旁人進到延壽宮內救人,而負責幫皇後娘娘放置炸藥的就是他。”

“什麽,延壽宮是這奴才炸毀的?!”聞彥祥怒火中燒。

“沒錯,就是他幹的,但他幹的不只這件,當年宸悅宮會燒得一發不可收拾,也是他所為。”

“不、不是奴才、奴才是無辜的……”宋松林喊冤。

李駱狠狠朝他揮拳。“皇上面前你還敢說假話,你這張臉都說明一切了,今日你是死定了!”

宋松林被打得眼冒金星,仍不忘否認。

“胡說……我這張臉怎麽了,你、你含血噴人!”

“皇上,請您傳張太醫,張太醫能證明宋公公與當年的事有關。”書紹瑋要求道。

聞彥祥馬上就讓張太醫上殿,張太醫年約六十,已在宮中待了幾十年,但相較於其他太醫,他的醫術普通,平日只能醫治宮中的太監或宮女,沒能接近皇族,替皇族的人看病。

此時張太醫有些戰戰兢兢,不敢隨意擡頭見人。

“張太醫來了,他如何證明宸悅宮失火與這奴才有關?”聞彥祥催問書紹瑋。

書紹瑋走向張太醫,指著宋松林問道:“你且瞧瞧這人,他二十年前是否也曾因同樣的傷去找你醫治過?”

張太醫瞧向宋松林,這人他認得的,這奴才平常仗著是皇後的心腹,在宮中狐假虎威,頗惹人嫌。

“二十年前……有的,那時宸悅宮起火不久後,他就來找過老臣,說是幫忙滅火所以受傷了,老臣瞧那傷分明是炸藥所傷,但他既這麽說,老臣也不與他分辯,只替他上了藥,還拿了瓶止痛消炎的金創藥給他帶走。”張太醫對這段往事印象深刻,仔細說道。

聽完這話,聞彥祥馬上大怒了,誰都知道宋松林是鳳宮的大太監,伺候皇後超過三十年,當年他若也有與今日同樣的傷,那表示皇後也指使了他做一樣的事,那妍貴妃的慘死就是皇後所為!

“馬鳳芝,朕要將你千刀萬剮!”他指著馬鳳芝,怒不可抑。

馬鳳芝膽子都要嚇破了。“臣妾沒有指使他,是這奴才自己……自己……”

“皇後娘娘莫要再狡辯,當年的事東方都親耳聽見了,是您讓宋公公這麽做的。”塗白陽忍無可忍的說。

聞彥祥目光迅速看向聞東方。“這事你早知道?”

聞東方悲痛的點首。“兒臣二十年前就已知情。”

“你為何不說?!”

“兒臣當年只有五歲,說出這話誰相信?再加上她聯合國師對外放話,道兒臣是禍源,兒臣不僅不覆您的疼愛,連太子身份都保不住了,如何能為母妃申冤。”

“您乃厄星轉世之事也是皇後造謠?”聞彥祥錯愕。

“皇上,當年被皇後收買的國師已過世,但他的兒子尚在,也知情這段秘密,臣已經將此人找來,就候在殿外。”書紹瑋快速說。

馬鳳芝臉都綠了,這書紹瑋分明是為姊報仇,他過去對妍貴妃的死始終冷漠以對,又從未在皇上面前進言過,哪料此刻竟像條毒蛇一口就想咬死她!

她懊悔難當,想當初她一心只想著壓制妍貴妃的兒子,卻輕忽了書紹瑋,若早知書紹偉有此居心,不管用任何手段都得滅了這人!

而塗白陽也對書紹瑋刮目相看,心中有數自己誤會他了,這兩甥舅過去不是不親,而是為避人耳目刻意裝得疏離,他們隱忍一切就是為了今日,一鼓作氣一起為妍貴妃覆仇。

“讓國師的兒子進來!”聞彥祥臉色已是無比的陰沈了。

國師的兒子進殿後,得知事情東窗事發瞞不住了便老實承認了,並將當年的種種說出來——

“妍貴妃當年艷冠群芳,十分得寵,所生的三皇子三歲即被立為太子,當時皇後娘娘也有身孕,雖還不知男女,但她不甘心妍貴妃的兒子當太子,便與家父設計一連串禍事,並把責任推到太子身上,有些甚至是穿鑿附會而來的。

“之後皇後娘娘如願產下皇子,便更容不下妍貴妃母子,這才設計宮殿走水事件,不僅宸悅宮大半宮殿被毀,妍貴妃更因此喪命,父親借機宣稱太子為厄星轉世,要賤養方能平息禍端。這才讓皇上痛下決心,廢除三皇子的太子封號,改立皇後娘娘之子為太子。”

聽完後聞彥祥面如槁灰,半晌後竟然流下淚來,驀然一個轉身朝馬鳳芝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你這賤人!”

馬鳳芝被打得齒落,一旁的聞見月夫妻見狀更是魂都嚇飛了。

他們從未見過聞彥祥如此暴怒,甚至發狂的親自動手打人。

馬鳳芝捂著滿口鮮血的嘴,淒厲的道:“您怪臣妾做什麽,是您偏心,是您有眼無珠,是您不肯憐惜臣妾,臣妾才會殺了那女人,臣妾沒有錯,臣妾沒有錯!”

“你……你……”聞彥祥愴然涕下。“你殺了朕此生最愛的女人,讓朕郁郁寡歡了二十年,甚至誤以為與她生的兒子不祥克死了她,朕因此怨恨東方,與之疏離不肯親近,哪知事情全然不是這麽回事,你害妍貴妃慘死,害我兒背負厄星之名,壓抑過了二十年,你讓朕如何對得起妍貴妃,對得起東方?!你、你……朕就算殺了你都不足以洩恨!”他悲憤難當。

他一生的愛都在妍貴妃身上,她的死對他打擊極大,還因此恨上聞東方,對他冷落漠視,他太對不起兒子了。

“眾人聽好,朕在此宣告,廢了皇後馬氏以及太子聞見月,馬氏即日起住進廢宮宸悅宮,擇日處死,聞見月夫婦遷出東宮,軟禁於宮外,無詔不得進宮面聖!”

皇後一派一夕全倒下,朝臣愕然,馬鳳芝聽見自己要住進當年火災後已半倒,又因皇上生怕睹物思情故而未重建的宸悅宮便嚇得昏厥過去。

聞見月與馬幕兒聽見自己封號、地位被奪,則是驚呆了。

塗白陽握住聞東方的手,發現他的手心極熱,得知他的心情也極為沸騰,不如表面的鎮定。

熬了多年,他終於為母妃報仇雪恨,且發現父皇至今仍是對母妃念念不忘,用情極深,明白父皇的疏離全是因愛生恨,以為他克母,害自己失去心愛之人才會如此,這一刻,多年來他心中對父皇冷待的怨恨也瞬間煙消雲散。

塗白陽紅了眼眶,替他歡喜。

他低下首來瞧她握緊自己的手,笑了。那是一個異場N爛炫目的笑容,已將往日的陰霾全一掃而空。

聞彥祥再不想見到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婦,三人立刻被帶走,而為虎作偎的宋松林也被下令處以極刑,芙蓉則讓董太後教人拖下去杖責一百大板,這打完也沒命了,形同杖斃。秀兒因為及時悔改,免去一死,但被逐出宮去,至於國師雖已亡故,仍取消其國師名號且株連九族,一族全眨為奴隸流放邊疆。

聞彥祥發落完一幹人,聞東方立刻牽著塗白陽上前朝聞彥祥跪下。“請求父皇收回兒臣與陽兒的和離詔書,讓兒臣與陽兒能繼續做夫妻。”聞東方懇求的說。

“朕欠你最多,就連你們夫妻都差點拆散,朕會好好補償你們的。”聞彥祥嘆氣,再度落下愧疚的眼淚。

董太後卻眉頭一皺。“但是詔書不是已經送至塗府了,送出去的詔書如何收得回來?”君王的詔書何等威信,既送出去就不能說收就收,如此有失君威。

聞彥祥雖有心成全,但太後說得沒錯,詔書即是君王之威,若貿然收回只怕會傷及皇室顏面,當下為難起來。

“皇上,塗家至今並未收到和離詔書,請問詔書在哪裏?”塗亞安問。

“塗家未收到?”聞彥祥訝然。“書尚書,是你來向朕請纓說自願送詔書至塗府,你沒送去嗎?”

書紹瑋不疾不徐的上前兩步。“回皇上,臣白日時要送過去,但忽然頭疼這才給耽擱了,本來打算晚些再去送,卻發生了火燒延壽宮的事,所以至今詔書還在臣手上,沒有送出去。”他說。

塗白陽疑惑,他白天至鳳宮時分明道是皇上讓他送詔書,可沒說是他自己請纓的,再說,她瞧他那時談笑風生,哪有身子不適之狀,且後來他要領她回塗家送詔書,但人都還沒走出宮門就因臨時有事將她丟下了,此刻想想,原來是他幫了她一把,拖延了詔書送達的時間。

“若是這般,詔書既是還沒送到塗家人手中那便無效,朕收回了。”聞彥祥笑起來,立即爽快的說。

聞東方與塗白曝大喜,忙跪下謝恩。

董太後也滿意的笑了。

唯有在場眾皇親群臣們對這場宮廷巨變仍有些吃不消,眾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