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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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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周國宣德二十七年

京城郊區一處簡潔的府邸前,大門上掛著“塗府”兩字。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體型微壯的丫頭飛快沖進屋內,因為力氣過大,房門都被撞壞了,斜斜落到一旁去,可她管不了這麽多,因為有更重要的事得稟報才行。

屋內的女子懶洋洋的躺在床上,日上三竿了,她仍賴在床上懶得起來。

此人白白凈凈,說不上美麗,但鮮眉亮眼,秀麗兩字是一定構得上邊的,此刻她僅穿了件白底綃花的中衣,悠悠坐起身望著十萬火急沖進來的丫頭。

“出什麽事了?”她抓著自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問。瞧了一眼壞掉的門,搖搖頭,都第幾次換門了?想說說小君這丫頭別這樣粗魯,又覺得這是浪費口舌,小君力氣大,一急就控制不住力道,說也是白說。

“您要出嫁了!”小君急驚風的說。她身子比一般女子粗壯些,性子也急,此時這話就這樣直接砸下來,讓床上的人也險些跳起來了。

“你說什麽?誰要娶我”她急急忙忙問。聽說自己傻名在外,且年紀也一把了,沒人要的,怎會突然有人要娶她?

就因為外傳她是傻子兼病殃子,沒人敢來問親她才能這樣舒心愜意的過日子,如果嫁人了,那生活還能這麽順風順水嗎?

自從塗白洋與朱槿達成交易交換人生後,她就成了塗白陽,至今來到這個家已經一年了,因為有塗白陽的記憶,很快就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並且再度擁有一雙靈活的手可以盡情的做菜以及研究料理。而且塗家人從不規範她任何事,她愛睡懶覺就睡懶覺也不會有人管,這樣的好日子才過一年,怎麽這麽快就出現轉折了?

忽然間,她像是想起什麽來,趕緊撥開枕頭拉開床單,在床墊下頭翻出一張紙條。

一年前醒來後發現自己變成了塗白陽,她看看周遭的場景頓時有種被黑店騙了的感覺——她想當廚師,店家卻讓她穿越了!

當時她成了穿著古裝的古代人,醒來後身旁只有一張字條,朱槿簡單在字條上寫著已幫她輸入原主的記憶,但要記得一點,按照販賣約定,她不能更改原主塗白陽的人生重大抉擇——塗白陽與丈夫成親一年後將會愛上丈夫的兄弟而與丈夫和離,若違反此決定,她將會受到懲罰。

當時她搞不懂怎麽回事便將紙條藏起來,並且因為這一年來日子過得太舒爽,根本沒再想過這件事,而今才知道麻煩大了,她真要在古代嫁人嗎?

“皇上下旨,將您指婚給三皇子了!”小君急呼呼的道。

如今已成為塗白陽的她捏著朱槿留給她的紙條一怔,皇子那不就是要嫁入皇家嗎?憑她這個外傳的傻子她有自知之明,塗亞安雖對外聲稱女兒身子弱長年臥病在床,但實際是因為原主兒塗白陽當年難產的關系,生產過程缺氧太久導致智力有問題,這事兒知情人不可能來提親,即便不知道,想提親的人也不可能不打聽,塗白陽因而才會成為大齡剩女,沒想到頭一回出現的對象竟然就是皇家人。

這皇家人甘於娶個傻子為妻嗎?

“小姐,您也嚇到了是吧?這三皇子乃是不祥之人,您嫁給他恐怕……恐怕……”小君露出驚恐的表情。

“恐怕如何?”她才穿越到此一年,每天除了在廚房研究菜色外不是吃就是睡,根本不知外頭是什麽狀況也不了解這個國家,這會聽小君這麽說,顯然自己要嫁的人很不妙……

小君理解她為什麽會這麽問,因為小姐病了多年,一年前才“清醒”,當然不清楚三皇子的事跡,便解釋道:“這個三皇子曾做過太子,傳言因他是厄星轉世才被廢的,他很不得皇寵,弟弟是當今太子,兩個皇兄早就封王了,唯獨他皇上總是不聞不問,是個失勢又失寵的人。”

“那是沒什麽前途的意思?”照小君這說法,她將嫁給一個帶煞的家夥,而且這家夥還是個連自己老爸都嫌棄的人。

她怎麽會這麽倒黴啊!塗白陽內心哀嚎。

“陽兒,我苦命的陽兒,你一年前好不容易才好了,怎麽又遇到這種事,爹情願將你留在身邊一輩子也不想你嫁進宮裏去!”這時,塗亞安悲憤的進屋,身後還有兩個人,即塗白陽的兄長們,大哥塗達與二哥塗興。

塗亞安年近六十歲,乃武將出身,妻子因生女難產早逝後並未再娶,也許是對逝世妻子的移情作用,他特別疼愛小女兒,即便她憨傻時也未嫌棄過,更別提一年前原本連爹都叫不好的女兒像是沈睡已久的孩子般突然“醒”過來了,不僅認得他,連生活能力也與旁人無異了,自然更教他欣喜若狂,高興得三天睡不著覺!

可好不容易才能與女兒享天倫之樂,竟然就接到女兒指婚給三皇子的聖旨,姑且不論三皇子如何,女兒只要一進宮,他們父女要見上一面就困難了,這才是真正讓他百般不願意的原因。

“爹!”塗白陽撲進塗亞安的懷裏,她知道他是真心愛女兒,對癡傻多年的女兒無怨無悔的照顧,好不容女兒不再憨傻了卻又得分離,難怪他會傷心。這讓她想起自己車禍過世的老爸,老爸在世時對她也是呵護備至,失去父母後她才會一蹶不振,此刻她忍不住將塗亞安當成自己真正的爹,也更舍不得離開了。

事實上,換了新人生後她就不再是塗白洋,而是塗白陽,再無回頭路,這人便是她今後的親爹。

不僅如此,過去她沒有兄弟姊妹,現在卻多了兩個兄長,這兩人對她同樣疼到骨子裏。

塗達不管不顧的嚷道:“妹子,你若不想嫁,咱們抗旨也可以,殺頭也不怕,總之不會讓你進宮去吃苦的!”塗達年近三十,身形高壯力大無窮,但個性秉直在軍中常吃悶虧,總被長官分配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建功立業之事又輪不到他。

“抗旨殺頭的事咱們固然不怕,但用點腦子辦事也許就能解決事情,你這樣沖動難怪在軍中常被欺負,照我說,咱們就進宮去稟報妹子忽然病危,不適合侍奉三皇子。皇家總不會真想娶一個即將進棺材的人入宮吧。”塗家二哥塗興開口了。他年二十七,長相斯文,沒有塗達的粗線條,為人聰明狡猾,因為不喜與官場那群混蛋攪和,所以考中狀元證明自己的能力後就開始裝病裝廢當個閑散人,對於妹妹他一樣十分疼愛,極力保護。

“還是老二有點用,外頭誰不曉得陽兒身子不好,這麽一說,皇上總不會硬要陽兒進宮吧,這主意好!”塗亞安讚成這麽做。

塗達雖被二弟罵了一頓,也直點頭附和。老二確實比自己聰穎許多,這番話有道理,自己抗旨不從是蠻幹,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塗家惹上更大的麻煩。“那爹明日就進宮去向皇上稟明這件事,務必讓皇上取消這樁婚事。”

塗白陽聽了這計劃也安心不少,或許自己真可以繼續待在塗家當個快樂的米蟲,不用嫁人了,但是……

手中捏著朱槿留下的紙條,她心中仍是惴惴,紙條上說她會嫁人,而且還是兩嫁,這……

事實證明,嫁人之事真的避不過!

盡管塗亞安進宮說明女兒病重不適合三皇子,但皇帝聞彥祥並未聽進去,而且聽說這是聞東方自己的意思,堅持非塗家女不娶,皇帝就更不可能讓步了。

雖說堅持,可這不代表他們多重視塗家女,聞彥祥似乎擺明不在乎媳婦剛嫁進來就病死在宮裏,說明聞彥祥對這個兒子當真沒什麽親情,因此也不在乎聞東方對象的死活。

塗興也沒想到聞東方居然會對自己妹子這麽情有獨鐘,非卿不娶,這實在匪夷所思,一家人無法可想了,本要偷偷送塗白陽遠離京城躲藏來個抗旨不婚,但這回卻是塗白陽自己同意嫁了。

她會答應這樁婚事,不想連累塗家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非婚不可,而且一年後還得離婚再改嫁否則就要倒大楣了,雖不知將來會與三皇子怎麽個離法,但日子總得過下去,目前先走一步是一步。

於是,在塗家三個面容哀戚的男人護送下,塗白陽嫁進皇宮了,此刻她便坐在喜床上等著自己嫁的男人進喜房來。

然而,她頭頂著沈重的鳳冠,臉上覆著喜氣紅巾,不知呆坐了多久,坐得她腰酸背痛,骨頭都僵了,那家夥卻是連個影子也不見,這是有意折騰人嗎?

還有,本以為今天大婚,宮裏會很熱鬧,但豎耳一聽,整個南宮冷清得不象樣,連半點喧嘩聲也沒有,既是沒有賓客要招呼,那家夥為什麽到現在還不出現?

咕嚕咕嚕。肚子這一叫,塗白陽才想起為了進宮,她除了早上吃過一點小東西外,之後再沒機會吃一丁點食物。偏生宮裏規矩多,陪嫁進宮的小君這會只能在外頭候著,要不也能幫她弄點食物過來填填胃,這下肚子餓扁了。

等等,她記得二哥在她進宮門前塞了個油包給她說是以防萬一用的。塗白陽馬上摸摸懷裏,那油包還在,打開裏頭有幾塊豬腱肉,她立刻開心的將肉塞進嘴裏祭祭她可憐的空肚。

這二哥真是諸葛轉世無誤,怎會這麽神機妙算知道她會挨餓,還貼心幫她準備了“便當”。正當她吃得津津有味,滿嘴油膩時,無預警地,她的紅蓋頭被掀開了,突來的亮光讓塗白陽驚愕住,張大眼睛瞪著眼前的人,一塊豬腱肉還掛在嘴上,樣子著實可笑。

聞東方以為會見到的是個病懨懨的新娘,沒料到見到的竟是這副德性,當下也不禁一楞。

聽聞她因為病重拒婚,可眼前見到的人兒哪有一絲病容,看樣子胃口還好得很,恐怕能吞下整只豬蹄膀了!

他頓時冷笑,原來是裝病不想嫁他!連一個小小六品官的女兒都瞧不起他,避他唯恐不及。

塗白陽回過神後,只見眼前的家夥俊美無雙,在古今中外都堪稱是少見的美男子,只可惜眼神出奇的冰冷無情,看起來不好親近。

“這個……”她正要開口說什麽就被打斷。

“擦了嘴後就出去吧!”他盯著她嘴上的肉,嫌惡的趕人。

“出……出去?”今夜不是洞房夜嗎?真讓她出去?

坦白說,對於要和陌生人行房她也很煩惱,想過要如何才能避過此劫,但盡管想了一百種法子與情況,也沒想過他會不用自己廢話,一開口就讓她滾。

這雖然是好事一件,但自己好像也被嚴重汙辱了,她再怎麽想好像都覺得不太對。

“沒聽我說的嗎?出去!”他再說一遍。

這下子,她慢條斯理的用袖子抹了油嘴,挑了眉,老大不爽了。“顯然三皇子對我印象不怎麽好,才見面就趕人,既是這般那我也不多留,這就告退了。”她丟下手中的油包,不遜的仰起下巴瞪他一眼後才走人。

他瞇起眼,這女子真沒將他放在眼底?“站住!”他叫住人。

她雙眉一豎,大動作的回過身來,本來打算給他好看的,但就在轉身時忽然想起臨進宮前二哥警告她,宮中不比家中,一旦進了宮凡事都得謹言慎行,稍有差池很可能就小命不保。因此,她轉身後硬是改了神情,表情變得諂媚。“敢問三皇子還有什麽吩咐?”她連聲音都恭順了起來。

聞東方仔細審視著她的容貌,不算美人,但皮膚白皙光潔尚稱清秀,一雙大眼骨碌碌很是機靈,並沒有傳說中的憨傻之態,那之前的傳言又是從何而來?

思索起這件事,他不禁對她起了幾分好奇心。

“過來給我斟酒。”他坐下,打算將這人暫時留下解惑。

塗白陽見這家夥挺善變的,竟又改變主意不讓她走了,也好,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兩人不管如何也成了夫妻,是該彼此了解一下比較好。

她走過去,見桌上備有不少瓜果點心還有甜酒,早知房裏有食物,她方才就不用餓肚子拚命吞二哥的豬腱肉了。

她瞧見桌上備有兩個金杯,想也知是讓新人交杯用的,她取了一個杯子斟酒給他後自己也坐下來了,這會肚子還沒填飽,她眼睛盯著桌上的點心垂涎起來。

瞧見她嘴饞的模樣,他嘴一撇,施恩的說:“想吃就吃吧。”

這下她還客氣什麽,馬上就動起筷來大吃特吃了。

他皺眉看著她的吃相,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官家千金,可這模樣哪有半點閨秀之姿?

她狂吃一會後總算發覺他嫌惡的表情,不由尷尬起來,一塊本來要送進口中的糕點只好慢動作的輕輕擱回盤子裏去,不好不顧形象的再吃下去,好歹得給爹留點顏面。

她來自現代,雖然在此已經一年,但塗家人對她都極為放縱,只除了在進宮前給她惡補了一些宮中規矩,其餘的可沒多教她什麽禮儀,這會臨時抱佛腳希望來得及。

她搓搓沾了糖而黏膩的手指頭,裝模作樣的坐挺身子,然後道:“咱們是夫妻了,以後請多多指教。”明知說這話怪,但這氣氛下她實在不知說什麽好。

他果然挑起眉,面色詭異難解。“嫁給我之前,你應該聽說過有關我的一切,我在宮中無權無勢還失寵,你將來若想依靠我什麽是不可能的。”他這話說得又直又白又無情。

她一楞,這不會是醜話說前頭讓她自立自強吧?

她原想說些什麽表達立場,但想不出適當的話,最後只好說:“既然你將事情說得這麽直白,那咱們就來聊聊吧,聽說當初是你堅持要娶我的,可若你對我不滿意,這麽做又是何意?”他明顯並非愛慕才娶她,肯定另有原因。

他冷笑。“娶你是母後的意思,不是我的。”

“母後?那就是皇後娘娘的意思了,可我並未見過皇後娘娘,她怎會想要我做她的兒媳婦?”她不解的問。

“你若腦子沒傳言中的蠢,就會想得到是為什麽。”他譏諷的望著她。

她蹙眉,這人話說一半是要讓她猜了,猜不到就是真蠢,真羞辱人,可惡!

所幸二哥給她惡補過當前紫周國的現況以及皇族間的各種關系,這聞東方不是皇後所生又做過太子,對現今太子曾是個威脅,皇後對他自是不怎麽待見的,而真正的塗白陽腦袋確實有問題,因此皇後讓他娶個傻子,可見對他不安好心。

想明白這些事後,她反而同情起他來,他也不過是個爹不寵娘不愛的家夥嘛。

“好吧,我懂你意思了,將來就不勞煩你了,以後咱們各過各的吧!”反正她穿越到這不是求有個好丈夫關愛,而是有雙靈巧的手可以做菜,現在她已得償所願,其他的就不計較了。

但是,他對她的話顯然很吃驚。“各過各的?”

“是啊,你既不是真心想娶我,與我各過各的當是你我最好的相處方式。”

以為自己是順著他的期望說話,誰知他臉一沈。

“你以為自己是誰?輪不到你對我劃清界線,在南宮我想怎麽過就怎麽過,你也不過是我的家具而已,我要將你擺哪就擺哪!”他怒氣的說。

她臉色一僵,這人有病,居然不把她當人當家具塗白陽現在能理解朱槿說的為何原主一年後會跟這男人離婚,與這種自大狂相處,不離也難!

“好吧,我想你對我這家具是沒興趣的,今夜的洞房就不勞你搬移家具了,我自動移開免得礙你的眼。”她皮笑肉不笑的起身往寢房外去了。

小君就守在外頭,見她出來馬上問:“小姐這麽快就完事了?這是該做的都做足了嗎?”小君嗓門本來就大,這音量連裏頭的聞東方都聽見了。

塗白陽縱使臉皮不薄,這時臉也紅了。“我……”

她才尷尬的要開口,小君又急著道:“快快快,將您落紅的被單給奴婢,奴婢好晾出來給大家看。”

“晾……晾被單?!”

“沒錯,這樣一早所有人都能看見了,知曉您是以完璧之身獻身給三皇子的。”小君想著民間習俗是這樣,皇家應該也差不多。

“您放心,奴婢在南宮相中一個好地方了,被單晾在那,保證全南宮的人都能瞧見。”

塗白陽的頭頂上方仿佛飄過一片烏雲,若全南宮的人都瞧見,那她可沒臉見全南宮的人了!

“小姐,小姐,被單呢?被單在哪?”小君催促。

“沒、沒有被單。”

“不是完事了,怎會沒有被單?!”

“沒……沒有完事。”

“沒完事您出來做什麽?!快再回去辦完事呀!”

“你當這是拉屎嗎?說拉就拉……”

“塗白陽,你給我滾進來!”裏頭倏然傳來聞東方的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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