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

“你是誰？”面對陌生人總得先問問對方是誰，才好說話。

“你的丈夫。”

“丈夫……”念戈想了想。

一個女子和一個男子成親以後，那個男子便是女子的丈夫，女子便是男子的妻子，他們就組成了一個家庭，要相互依偎一輩子，還會生下小孩傳宗接代。這是河神伯伯講的原話。

這是她要經歷的嗎？他們是成親了嗎？拜了堂嗎？她楞楞的看著他，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圍。

“我不要。”要依偎也是要和了孤師父依偎一輩子，她怎麽能和著邪惡的人依偎一輩子。

“不要什麽？”他問道。

“不要丈夫。”

他不覺得有些好笑，原本也沒打算娶她，現在見她呆呆的樣子倒是也有幾分可愛。於是故意說道：“可是我們已經成親了。”

“那就取消成親吧。”念戈沒頭腦的說道。直接惹得他笑出了聲，隨即清了清嗓子。

“這個不能取消。”

“我不管，我要回去了。”念戈說著便往門外走去。雖不知道這人有什麽能耐，只要讓她知道他不是什麽除妖人，她就沒什麽顧忌。當然，她還不知道自己被鎖了妖骨，即便是有道行再高除妖人在這裏也聞不到她的妖氣，只當她是個平凡的丫頭。

011【蕭禹】

剛走出門口，一大片綠油油的槐林擋在了她的面前，往左是一條小溪穿入槐林，往右卻是有異石堆積的假山。念戈回身看著依靠著門邊的蕭禹。“你放我出去。”

“進來蕭府的，除非我同意，否則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他在念戈的後面說道。

“那你就同意我出去吧。”念戈拿出看家本領，眨巴著眼睛扮著委屈的看向蕭禹。這招在了孤師父那裏是很管用的。沒想到他居然搖了搖頭。

有人勾起了他的興趣，他怎可能就輕易的放她走。

“這樣吧。你若能搶到我手上的這片槐葉，我便讓你離開。”他說著手中突然出現了一片金樹葉。

這不是擺明的看不起鳥嗎？“這可是你說的。”她在迷魍林不止叼過多數片樹葉。

“嗯，說道做到。”

“那，你要站在那裏不能動。”念戈突然要求道，畢竟在人類的地盤，桓瑤姐姐都說人類狡猾，自己總要做點對自己有利的事。

“嗯，不動。”他點頭，隨即一彈指打落前面槐林最頂端的一片樹葉。“在那片樹葉落地之前，你若不能搶到，那只能留在這裏做我的妻子。”

念戈看了看慢慢下落的葉子，也不管他再說什麽，直接向他手中的葉子撲了過去，怎麽樣也不能一輩子留在這裏。只是那片葉子卻突然的飛離了那人的手，環繞在他身旁。

她讓他不動，他就不動，又沒說不讓葉子動。

念戈一陣懊惱，那葉子從地上飛到空中，又飛到她的身後，一下子又消失在眼前，一下子又出現在他的手中。念戈氣的跺了跺腳，想著讓自己也飛起來，這樣便會省好多力，可突然發現她自己本身所擁有的飛行術居然不起作用了。眼看著那片槐葉要落地，念戈一咬牙，索性撲上去得了。

突然，那片槐林卻四面八方的移開了，蘇若傾瞬間裏面飛了過來，抓住了那片飛行的槐葉。

“了孤師父。”念戈見到他，欣喜的叫道，不管自己狼狽的樣子，就直接跑了過去。

那人環抱的雙臂突然放了下來，顯然有些驚訝。氣氛卻隨之顯得有些異常起來。“好久不見。”他說道。

空桑寺廟前，一把戒身尺就毀了他，這仇他無時無刻不記在心裏。好在他跟本沒發現他是誰。

他向他們走了過來。原以為他被佛陀收為弟子，會是一身的佛衫，了斷這三千發絲，然後四大皆空。卻沒想到依舊是俗人的樣子，還勾搭上了一個女的，這倒是有趣。

“了，孤，師，父……”他冰冷的重覆念戈的話。“是要了斷一切，然後孤身一人嗎？”他反問。

蘇若傾沒有理會，點頭回了個禮。對念戈說道。“回去。”然後轉身離開，念戈跟上了他。

“慢著。”他阻攔道，“你沒見她穿著新娘服嗎。她現在可是我的人。”

“她，誰的人都不是。”蘇若傾回頭說道。念戈還是第一次發現他有這麽強大的氣場。

“莫非，你也是看上她了。”那人嘴上依舊不饒。嘴角下隱藏著邪惡的笑容。

“我誰都看得上，也誰都看不上。”說著，帶著念戈向上空飛去。

“這蕭府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他突然厲聲說道，話一落地。似有一張無形的天網向他們蓋了下來。只見那小溪中突然出現一條巨形水蛇，向他們猛地撲來。右邊的異石假山也變化成石怪，向他們跳來。

蘇若傾倒是鎮定，一手甩出一串佛珠，牢牢的套住了水蛇怪，瞬間讓它掙紮回水裏。回身便一掌打向石怪，同樣也是瞬間散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石頭。可那小石頭卻又演變成更多的石頭怪向他們攻去。蘇若傾手中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串佛珠，他將那些佛珠散開，分成無數顆佛珠，打入那些石頭怪的身體。石頭怪立馬變回原形，回到原位。

蘇若傾從上空落了下來。“即便是不周山我也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他的語氣也變得冰冷，收回佛珠，一掌打向了上空，籠罩他們的無形光圈散了開，他再次摟起念戈就往槐林上空飛去。

若是能看見他的臉，只怕早已氣的眉眼歪斜了吧。真身沒被毀之前，本來也不是他的對手。如今也只能睜著眼看著他們離開。眼眸裏的冰冷藏不住他的戾氣，仿佛要將這一切毀滅。

“他是誰？”念戈弱弱的問道。

“蕭禹，曾是白於山的弟子，後來投靠了妖王傀煉子。”蘇若傾沈著臉回道。傀煉子被殺之後，他企圖奪取法印控制六界。不得已才被桓瑤和他困在府內。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在自己的府中設了這麽多的機關。

“哦。”眼瞅著這麽嚴肅的氣氛，念戈縮了縮，也沒在多問。

012【一吻亂心】

念戈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一言不發地擺弄著衣服上的鏈子,小眼神兒始終關註著蘇若傾的一舉一動。蘇若傾將無念書扔在了她面前，瞬間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滿滿的墨跡召來了惡靈，若不是他早有所防備，那惡靈恐怕也跑下山了。好在及時趕了回來，將它收了回去，不過是毀掉了他的一些藥草罷了。

念戈看著一地的慘狀，小心的叫了叫。“了，了孤師父。”

蘇若傾同樣也是一語不發。這一切本就與他無關，何必要自尋煩惱，當然也只能怪自己多管了閑事。

“了孤師父。”念戈又叫了一遍，還是不理。這會真的是惹了閻王了，也不知閻王會不會收她的妖魂。

“了孤師父。”念戈又叫了叫，這次是直接走到了他的旁邊，然後踮起腳就向他的臉龐吻去。

之前在桓瑤姐姐那裏時，桓瑤姐姐也是吻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便不再生氣了。她也想讓他消消氣。她不是故意丟下無念書下山去的，也不是故意去到那個蕭府的，入定了那麽久，她的思緒還是會突然的冒出來，不過是想出去透透氣而已。

蘇若傾顯然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地在他臉龐烙下一個吻。下意識的將她推了開，心中卻頓時傳來了某些慌亂，多久了，他居然還有亂心的時刻，那罪惡感似乎溢滿了心間，他鎖了鎖眉，徑直的向山上走去，迅速的消失於此。

念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那張好看的臉上仿佛在一瞬間寫滿了冰冷，冷到她心底。

直到晚上，也沒見他回來。看樣子，她真的惹事了。山下來找了孤師父看病的人說，了孤師父一直獨住在這裏，只知道他常去的地方是寺廟。也從未見他有過脾氣，對人對事甚至那些小動物，都是極好的態度。雖不知他是什麽來歷，卻也沒人過問。若是有路過的道人僧人什麽的，他們可都是要過來拜會他的。

那人告訴了她山後有座寺廟，念戈點了點頭，按照那人所指，找到了那座寒山寺。這裏雖不像空桑寺氣派威武，寺外院墻上也沒有經文，但畢竟也算是聖地。若是哪位得道高僧發現了她，那豈不是要將她收走。念戈本想變回青鳥飛進去，可最近發現，她連自己最擅長的飛行術都不會了。

“念戈！！！”一聲驚叫，使她回頭望去。蘇衍一臉狼狽的從樹林裏鉆了出來。

“蘇……”念戈話還沒說出來。蘇衍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然後又將她推出來看了看。“你怎麽在這？”

“我……”

“我以為你死了呢。鈴鐺都掉了。”蘇衍又是一抱。“師父責怪了我好久，差點不讓我回山了，沒想到在這居然看到你了。你在這裏做什麽？”他終於放開了念戈。

念戈一陣咳嗽，他也太激動了吧。“我找人。”

“找人？”蘇衍一楞。“這寒山寺除了一個守寺的老住持，就沒其他人了。你要找誰？”

“了孤師父。”念戈回道。

“了……”蘇衍興奮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僵硬，隨即沈了下來。“找他做什麽？”他問道，明眼人都知道他不想談論這個人。

“我好像惹他生氣了，然後他就不見了。”念戈尷尬的說道。

“什麽！！”蘇衍又是一陣激動。“他——會生氣？？？”蘇衍可笑的哼了一聲，這會兒太陽可是要打西邊出來了，他居然會生氣，得給他記下一筆。

“怎，怎麽了？”念戈看他的反應有些過激，有點想遠離他。

“沒什麽，跟我回去吧，不用找他了。”

“不要。”念戈搖頭。

“他給你吃了什麽藥，讓你這麽粘著他？”蘇衍撇了撇眼。

“我快要死了，然後他給我吃了一個月的苦藥，把我給救活了。”念戈老老實實的回道。

蘇衍打量著她，頓時覺得有些無語。他自己怎麽問了個這樣的問題，而這只鳥居然還回答了。

“管你吃了什麽藥，把鈴鐺拿好。”他說著，從腰間拿出鈴鐺直接放在了念戈的手上。“這裏妖怪很多，咱們還是先下去吧。”

“我也是妖啊。”念戈似乎還不願走，她都沒找到了孤師父。

蘇衍似乎有些抓狂，沒想到這只鳥這麽執著。再不走的話，剛追趕他的大熊怪可能就要來了。唉，也只能怪自己修煉的時候總偷懶，不然哪會這般的狼狽。不過話說回來，這鳥現在居然一點妖氣都沒有了。

隨著一聲劇烈的吼聲，厚重的步伐顫抖著大地，那大熊怪果真找來了。一大爪子就向他們揮來。蘇衍慌忙的退閃到一邊，他原以為那只鳥會自己的逃開，沒想到卻傻傻的站在那裏。

“快躲開。”蘇衍著急的叫著。而大熊怪的吼聲蓋住了他的聲音。念戈楞楞的看著，什麽咒語的沒效了，好像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她下意識的用手臂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許久，沒有任何動靜，那大熊怪的聲音似乎也變小了。念戈挪了挪手臂，只見那大熊怪被一串佛珠捆綁的嚴實。蘇衍趁機一劍從它頭頂刺下，瞬間毀掉了它的靈體。

“它不過個幼體，只是出來找水喝，你此前惹了它，而現在又殺了他。”蘇若傾在後面淡淡的說道。

聽到聲音，念戈轉身看去，那個她尋了一晚上的了孤師父正站在寺廟的門口。他一臉平靜，似乎面對什麽都是那麽的淡然。

“了孤師父。”念戈跑了過去。像個犯錯的小孩，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等著他來批評。蘇若傾看了看她卻也沒說什麽，她不過就是一個小孩，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慢慢地去學會。自己亂了心，那是自己的修行不到家，又何必怪罪到她的頭上。

蘇衍收了收劍。“是妖就該除，以免日後他來害人呢。”

“她也是妖。”蘇若傾示意了旁邊的念戈。這話聽著怪耳熟，那只鳥剛才不也說自己是妖嗎？這兩人倒是有默契。

“她……不一樣。”蘇衍說的心虛，擺明了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蘇若傾也不再多說，轉身就向寺內走去。念戈慌忙拉住了他的衣角。“了孤師父，你還在生氣嗎？”

一旁的蘇衍倒是奇怪，這兩人發生了什麽？有什麽關系？他可是從未見過二哥的表情會是這般的覆雜。修佛之人也會為凡事所困嗎？

“你們先回去吧。住持已圓寂，我需要為他禮佛七日。”蘇若傾收回了手，他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客氣起來。那滿是陌生的感覺，就如同路人一般。

“走吧，我們先下去。”蘇衍一把將念戈拉了過來。

念戈看著他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麽扯動了一下，不舍的挪動著步伐。“他還在生我的氣嗎？”

“不用理他。他這人是這樣的。對誰都冷漠的，也對誰都好。”

“是嗎？”可她真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013【何為忘憂】

“念，念戈啊。”蘇衍坐在一旁，小心的叫了叫。也不知該以什麽樣的口吻和她說話，心想著這丫頭不會是愛上二哥了吧。瞬間抖了一個激靈，又想著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念戈悶頭不語，將滿地的殘藥重新分類整理好，又將屋子裏裏外外的重新打掃好。一定是自己太貪玩了，所以了孤師父才生氣的，所以才不理會她的。那她就乖一點好了。

蘇衍看著她。這鳥像是瘋了一樣，也不嫌累，都兩天了，應該消停一下吧。“這裏，有吃的嗎？”他問道。他可不像他的二哥和那些神仙師父們一樣學辟谷，肚子餓了還是需要糧食的。

一個青果瞬間伸到他的面前。“了孤師父不吃東西，我這裏只有青果。”念戈一副你愛要不要的態度。

蘇衍怔怔的看著她，緩緩地伸手接下果子。一口咬了下去，滿嘴的澀味如同吃了什麽毒藥一般，讓他一個勁的往外吐。

“什麽果子啊。好難吃。”

“這可是我從迷魍林帶出來的。吃一個可以三天不餓的。”念戈可惜的說道。

“這個倒是聽說過，但是也太難吃了吧。”蘇衍用手扇著自己的嘴巴，現在還是有點麻麻的。“這樣吧，我帶你去吃人間美味，怎麽樣？”他挑了挑眉。再不找點其他的事做一下，這鳥恐怕是要一直打掃下去了。

“什麽人間美味？”

“去了就知道了。”他說著，拿下了念戈手中的掃把仍在了一旁。順帶炫耀了一下自己的禦劍術，將念戈又帶到了熱鬧的城中。

經過兩次的突然事件，念戈這次算是有所警覺，不斷地觀察著周圍的人，一步一小心生怕又撞上人，生怕又有人向她招手，然後把她弄昏。

“姑娘要花嗎？”賣花的老者問著路過來的念戈。念戈一陣機警，猛地搖起了鈴鐺。

蘇衍一陣頭昏腦漲的轉頭向她看來。“我就在你前面，你也不用拼命的搖鈴鐺吧。”

“靠近一點走。”念戈小跑著跟了上去，沒個忌諱的挽上了蘇衍的手臂。

蘇衍側頭打量著她，稍微有些不自在的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咳咳，我說，鳥兒啊。”

“嗯，怎麽了。”

“你現在是人形，對吧？”

“嗯。”念戈點頭。

“而且，你現在還是女兒身，對吧。”

念戈依舊楞楞地點頭。

“所以，男女授受不親。我們不能這麽親密。”蘇衍振振有詞的說道。

“為什麽啊？我和了孤師父也這樣過，還和他一起睡覺。他都沒這樣說。”念戈說道，回想著和蘇若傾在一起的時候，她其實也知道了孤師父是不容易生氣的，只是為什麽突然變得嚴肅？不禁讓她有些害怕，看樣子自己真的錯了。

“什麽？！？！你，和他，睡……過？？”又是一陣破天荒的驚訝。先是說二哥會生氣，再是看到他覆雜的表情，然後這鳥卻說他們一起睡過覺！！！還有什麽出格的事情？他不是佛陀的弟子嗎？曾經拋下素蘿的時候連頭都不願意回，如今倒是和一個妖勾搭上了。也難怪，都沒剃度，怕也是癡念這世間的情愛吧。蘇衍不覺得有些生氣，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個哥哥。

“怎麽了？”念戈問道，每次看到蘇衍過激的反應，都有種想離開的沖動。

“女子應該和自己的丈夫睡在一起。”蘇衍糾正道。

說到丈夫，念戈腦中瞬間浮現的是，在蕭府那個黑衣帶面具的，還讓她抓葉子的那個人。“不和丈夫睡。”她立馬搖頭。

蘇衍似乎聽到了頭頂烏鴉飛過的聲音。

“反正女子只能和自己的丈夫睡一起，也只能和自己的丈夫親密。”

“那他們都是那個女子的丈夫嗎？”念戈說著，手指向一處繁華且高大的盔頂樓閣，那裏紅絲蔓綢無限的飄逸。一些女子在樓閣之上搖曳著姿態，一些女子則從門口親密的送走一些男人，然後又親密了拉近另一個男人。

蘇衍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牌匾上的春閨閣三個大字直逼眼球。他忙的打下念戈的手。“這，這個除外。”

“那這些女子不也和……”

“好了，別看了。”蘇衍打斷道，他可不想一直站在這裏，然後給她解釋妓院的由來，以及那些女子所做的事。不懂就要問，這話沒錯。但不該懂的還是不要懂得好。

蘇衍拉著她往前面繼續走去，在一幢造型特異的攢尖頂的建築面前停了下來。門口沒有牌匾，也不知裏面是做什麽的。有人拉開布簾從裏面出來，一陣香味隨之飄了出來，忍不住讓人有種舔口水的沖動。

“進去吧。”蘇衍歪了頭自己率先走了進去，念戈也屁顛屁顛的跟上了他。一進門就看見嬉嬉鬧鬧滿屋子的人，三兩個圍在一個四方臺桌上，桌上還擺著青紅綠紫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菜肴。

念戈又是一陣新奇，她知道人類和他們吃的東西不一樣，沒想到人類吃的東西會是各式各樣的。

蘇衍叫了這裏的特色菜，店小二首先拿來的是幾壺酒三個杯子過來，按照規矩，來這兒吃飯的人沒人都要三杯酒以後，才給上菜。蘇衍一口氣六杯喝了下去，斷定了這小鳥是不會喝酒的。沒想到，她居然給自己倒上了。

“是桃花酒。”念戈品了一口，對著那送酒的小二說道。“再給我來一杯。”

小二換了個酒壺，給她倒了一杯。念戈一聞便說道“這個是千日紅。”

蘇衍瞪大的雙眼似乎要掉了出來。

“姑娘，可否在嘗一杯。”小二說道。

“嗯”念戈點頭，手中的酒杯直接伸到了他的面前。此前在迷魍林的時候，河神伯伯最大的樂趣除了下棋，就是喝酒。上至西山王母的仙池瓊漿，下至地府孟婆的奈何湯，無一不嘗，無一不喝。畢竟她也是跟著河神的後邊的，自然什麽酒也都嘗試過。

店小二又換了一壺，紫紅色的液體倒入了她的杯中。念戈品了品。“這像酒又不是酒，洛神花的味道太濃了，蓋過了酒的味道，我不知道了。”她搖了搖頭。

“姑娘算是都猜對了。這個其實不是酒，就是洛神花而已。因為杯中此前所剩下的酒漬，隨著洛神花茶也散了出來。很多人都誤以為是酒。”小二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那，那些人都是被騙了咯。”

“酒本是忘憂之物。那些人被騙，也是心甘情願的。”

“何為忘憂？”念戈問道。

“所謂忘憂就是，迷迷糊糊睡一覺。”小二玩笑的說道。念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但見來人將菜端上桌時，她不禁突然的大叫一聲，瞬間集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不吃這個。”她指了指桌上的雞鴨魚肉。看著送菜的小二，又看了看對面的蘇衍。

蘇衍一拍腦門，他還真忘了這些雞鴨跟她是同類。

“姑娘不喜歡嗎。”小二親切的詢問道。

蘇衍忙的伸手打住。“謝謝小二哥，我來處理就好。”

小二懷疑的看了看他，最終還是選擇離開。

“這就是你說的人間美味嗎？他們可都是我同伴。”念戈一臉心疼。腦中不禁浮現出一個畫面，要是有一天自己被扒光了毛，然後被刷的油光發亮，最後被端上桌讓人吃掉，那她有多難受啊，想到這一陣傷心還夾雜著一陣毛骨悚然。

“我不是也忘了嗎。你吃這些青菜就好。”他說著，將旁邊的青菜夾給了她。他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總不至於把這些退了再重新弄素菜吧。

念戈一臉嫌棄的看著他，極不情願的將這些青菜咽了下去。至於那些雞鴨魚肉什麽的，她也只能在心裏默默的禱告，祈禱河神伯伯能指引它們，下輩子不要再是什麽畜生了。

014【素蘿】

從酒樓裏出來，一個音如翠鈴般的女聲叫著蘇衍的名字。

念戈與蘇衍同時回頭看去，高挑的女子一襲白衣，步履輕盈，好似仙子一般向他們走過來，旁邊還跟著一個翠衣丫鬟。

“好美的姐姐。”念戈不由得驚嘆道。她又看了看自己，雖說自己的衣服是霓裳羽衣，但這樣看來，卻和那旁邊翠衣丫鬟沒有兩樣。況且那丫鬟還梳的整齊的頭發，而自己的則全都散了下來。

“素蘿？”蘇衍叫道。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現在卻突然的一臉正經。

“綠蕪說在這看到你了，所以我過來看看。”素蘿輕起紅唇。

念戈看得有些忘形，水嫩凝脂的肌膚，好似深海裏的珍珠，一雙杏眼迷蒙中帶著某種深情。她第一次化成人形見到自己的樣子時，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是最漂亮的，當她見了桓瑤姐姐的時候，不覺得有些改變了這個想法，然而再當她見到面前這位女子時，瞬間覺得自己如同路邊不起眼的螞蟻一樣。這世間一物堪比一物，沒有誰永遠的獨占鰲頭。

“有，事嗎？”蘇衍不自在的回應道。

她搖了搖頭，淡淡的說著。“就是過來看看。”

“哦。”蘇衍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她是……”素蘿眼神掃向了念戈。明明是只妖，卻有人故意的抑制了她的妖氣。以蘇衍的道行恐怕是做不到，即便是以她的法力，恐怕也很難做到。不過倒還真是有人有心，也不怕耗費百年的功力。

“她是我朋友。”蘇衍回道。“叫念戈。”

念戈向她禮貌的笑了笑。素蘿卻是一記冷眼，瞬間滅了她的熱情。

“他可好？”她隨即又問道。

蘇衍明白她口中的‘他’所指是誰。面容有些暗沈了下來。“我不見過他。”

念戈看不懂他們之間的表情，一個因誰而沈默感傷，一個因誰而暗淡失落。風吹了吹，正是夏暑之際，有一絲寒卻意向念戈襲來。她看了看面前的素蘿，她突然冰冷的就如一片落雪。

“哦，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素蘿說完，轉身離開。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打聽他嗎？”蘇衍有些生氣。

她確實是為了打聽他的消息。她不敢主動去找他，怕又一次的被他決絕的話語打回來。素蘿頓了頓腳步，最終還是向前走去

“素蘿…..”蘇衍在她身後又叫了叫，卻欲言又止。一些話活生生的被他吞了下去。他能說些什麽？告訴她，即使沒有哥哥，他依舊會陪在她的身旁等她？還是告訴她，他會代替哥哥娶她？可她願意嗎？她一心全在他的身上。

“你，怎麽了”念戈小心的問了問。溢於言表的感傷浮現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沈重。話說，本來應該是他來帶她出來散心的，散著散著，心反而越來越愁了。

蘇衍搖了搖頭。“沒事。”

“她是誰？”念戈看著街道的盡頭那消失完全的身影。那女子是如此的高貴美麗，卻是冰冷無常。

“她是雪妖神的弟子素蘿。”蘇衍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念戈小跑的跟了幾步。“她很漂亮，也是妖嗎？”

“她是人類。”蘇衍說道，聲音卻也是淡然。

疾馳的馬蹄聲貫穿整條街道，紅衣盔甲的士兵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引來一些人的唏噓。

念戈被馬尾不小心掃到，蘇衍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直接貼在了他的懷中。柔軟的身軀在他身上動了動。他瞬間狂跳的心臟讓念戈不由得擡頭眨巴著眼睛望著他。頓時讓他面色潮紅。原本已經加快跳動的心臟，似乎更是停不下來。

他從未和女子這麽親近過。何況還摟著麽緊。沒想到仔細一看，這鳥倒還是個美人胚子。

“咳咳。”他慌得把她放了開。

念戈歪頭看了看，一臉疑問，此前貼在了孤師父的胸口時，可沒有這樣的聲音。當她的手嘗試著貼上蘇衍的胸口時。蘇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幹嘛。”

“摸摸看。”

摸摸看？！？！蘇衍看著她那張無辜的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他徹底的被她調戲了。

015【桓瑤被燒】

又一隊騎兵疾馳而來，念戈這回倒是主動的讓出了道。

“聽說皇城出事了。”路邊的一位小攤販對旁邊的人說道。“那至尊的皇上納的一位妃子，好像是只妖怪。”

“還真有這事？”另一人搭話。

“你還別不信，聽說這妖怪陪了好幾代皇帝，每陪一代皇帝就換一個容顏。我聽說這個妖怪擅長用琴音勾人，讓人在夢裏不知不覺的死去。要不是現在的皇帝有佛陀的法印在手，將她的真容顯現，恐怕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呢。”

隔壁賣布的老板湊了過來，說道：“我還聽說，今天皇城腳下的八卦斬妖臺，要處死一個妖怪。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妃子。我們去看看吧。”說著，一行人收拾收拾了東西，往皇城的方向走了去。

“要去看看嗎？”蘇衍問著旁邊的念戈。

“去哪？”念戈一頭霧水。

“八卦斬妖臺啊，聽說那裏出現妖怪了。”

聽這話的口氣，顯然是去除妖，念戈立馬搖頭。她都說了多少遍她是妖了。還非得去看一個人類除妖，這是要讓她叛變呢，還是叛變呢。“不去。”

“聽說了孤師父和皇上的關系很好，皇宮出現了妖妃，他應該也會去的吧。”蘇衍故意說道。

他居然拿了孤師父來誘惑她。而她竟然沒節操的就同意了。“那好吧。”

蘇衍得意的點了點頭。他突然想到，以他哥哥的個性應該不會管這些事情的吧？索性聳了聳肩，說謊就說謊唄。

“你看有這禦劍術多方便。比那些用雙腿行走的人快多了吧，而且想去哪就去哪。”他又開始誇大他的道行和法力了，說得一陣得意。

念戈在他身後附和著，嗯，啊，好厲害之類的虛假崇拜。要不是突然的失去了所有的咒術能力，她還真想他瞧瞧什麽是想去哪就去哪，什麽是想怎麽飛就怎麽飛，哪像他這樣始終保持一個動作，還要控制劍的平衡什麽的。她扯下衣服上的一片羽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這些咒術怎麽說沒就沒了呢？還真是想不明白。像是一夜之間就消失了。本來也就沒法力，如今這樣還真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了。

皇城腳下的八卦臺下被密密麻麻的人圍得水洩不通，臺中央的龍紋柱子上厚重的鐵鏈捆綁著金衣華服的女人，念戈一眼就看到了那朵耀眼的金色蓮花。定睛一看，果真是桓瑤姐姐！

“下去，下去。”念戈猛地拍了拍蘇衍。蘇衍被她拍的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了下去，好在及時穩住，然後緩緩地落了下來。

念戈也不等蘇衍，一落地便一股腦的向臺上跑去，但瞬間感覺有人拉住了她頭發。回頭，只見蘇衍伸著自己長長的手臂，將她的頭發直直地拉起。

“你幹嘛啊。這麽多人看著呢？”蘇衍有些氣喘的說道。這鳥跑的還真快。

“出什麽事了？為什麽要將她綁在上面？”念戈問道。

“她應該就是剛才那些人說的妖妃吧。”蘇衍順了順氣。

“她不是妖。”念戈有些小氣憤，眉頭不自覺的蹙在一起。“她是地仙，妖修練成的地仙。”

蘇衍一楞，仔細的看了看斬妖臺上的人，那是曾在空桑寺見過的那個趾高氣揚的女子，確實有不凡的氣息。師父曾說，此前有位地仙被安排到皇城輔佐歷代皇帝，想必應該就是她了。只是，為何會被綁在斬妖臺上？還被當成妖怪。雖說是妖修煉而成，但都是在封神臺領過仙籍的。

桓瑤突然向他們看了過來，滿身的血跡染紅了她好看的衣服，染紅了她的雙眼。念戈也看向她，無奈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只能幹著急。

“燒死她。”不知底下的誰喊了一聲。所有的人便跟著一起喊了起來。震耳欲聾的聲音如同咒語一樣回蕩在腦海。

“你救救她。”念戈慌忙地拉著一旁的蘇衍，越發的著急起來。

而蘇衍卻突然將眼神轉向了皇城頂上的一個紅色身影，那人隨即幻像消失不見。

隨著令牌落地的聲音，士兵將手中的火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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