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唐門正廳。

唐老太太也在安澤一他們走了之後，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感慨萬千的神色。看著一副對於安澤一最後一句話百思不得其解的唐傲天和其他的兒孫，一直以來覺得自己家孫兒在同齡當中算是佼佼者的唐老太太，一時間，對於長安上下所有父母的心情，產生了感同身受。

這人與人之間，還真是不能對比啊。平時看自己家小孩各種不錯，但是跟晉王那種從小到大天生的妖孽一比，就成為了只能“呵呵”的炮灰。

看一眼老太太的表情，這些人回想一下，好像晉王就是進來的時候，僅僅只是目光緩緩地環視一圈，然後跟老太太說話，整個過程當中他的目光就沒有落在其他人身上。

所以晉王最後一句話是啥意思？

片刻之後，一個弟子忽然出現，在這些唐門高層面前，將安澤一和煙之間的對話一字不落的重覆了。

於是，周圍人的目光，不由得飄向唐傲天和唐傲骨的站姿，他們倆的姿勢這麽多年都是這樣，唐傲骨在唐傲天身後，但是沒有什麽恭敬，倒是感覺若是下一刻就拔劍相對的話，這個距離是最好的。而唐傲天的站姿，也是防守的最好距離和站姿。所以，習慣了的他們也不會註意到，而第一次見面的安澤一卻註意到了。

“榮耀時謹慎低調行端立正，低落時不卑不亢厚積薄發，這樣的家族，才長長久久。”唐老太太喃喃的重覆著這句話，臉上浮現出幾分感慨之色：“我記得，晉王現在不過是弱冠之齡吧？小小的年齡能有這樣的見識，真是難得。”然後，她註意到自己家四兒子唐懷智恍恍惚惚的表情，她知道之前唐憐之死對自己這個兒子打擊有多大，她知道自己因為唐懷智與唐憐私自啟動“刺客之王”計劃而對他心生芥蒂，但是看到他這個反應，也覺得怪得很。

於是，在屏退了其他人，只餘下自己和唐懷智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了出來。

“晉王妃，”唐懷智開口，有點艱難：“我懷疑，他是唐煙。”

他看著唐老太太，一字一頓：“‘刺客之王’計劃中逃走的唐煙。”

若晉王妃是唐煙，這也說得清了。當初追殺的時候，唐煙殺死追兵逃走的方向，正好晉王經過。而唐門的情報，晉王妃唐氏，是晉王救下的，無父無母的孤女。

什麽孤女，分明是唐煙易容的女裝！

“我明白了。”唐老太太微微頷首：“晉王是故意的。”

唐懷智：？

“他是故意說那番話提點唐門，為了的，就是你口中唐煙那個孩子。”

那麽，為了什麽呢？

是想要唐門撤去對唐煙的追殺嗎？

唐老太太思索一下，喊來人，請晉王他們過來一趟。

收到消息的時候，安澤一和煙都沒有換衣服，而是兩個人在屋子裏寫寫畫畫說著話。

在聽到有人過來請他的時候，安澤一擡起頭，對著煙微微一笑，那樣一切盡在掌握的微笑，讓煙透過這張宛如牡丹明艷張揚的美人臉，看到幾十年之後那個立足與城墻的鎮守大唐的大唐太子，明明身形瘦骨伶仃、蒼白憔悴，但是臉上的微笑一直都是清冷高華，帶著運籌帷幄的睥睨驕傲，讓任何一個人見到他都內心振奮鬥志昂揚，所以在守衛長安的時候，大唐以少勝多。打了一場漂亮的守衛戰，然後這場勝利也讓大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接下來，勝利連連，最後，有著不同於臉蛋柔美漂亮如牡丹花的太子李璽性格完全就是成反比的鐵血剛烈，直接將戰火推向突厥（當時吐蕃早已經被安澤一這個頭鐵設計攻了下來變成大唐的土地）、回紇、靺鞨，對待那些在安祿山狼牙軍侵略大唐時蹦出來的少數民族，他的手段殘暴到堪稱暴虐，用他的話，就是“我不需要背後捅刀的鄰國，如果有，就拔了他們的牙，砍去他們的爪，打到他們絕對的服從，絕對的認輸”。

他還想起那個時候，在大唐失去的土地奪回來而李璽還要打的時候，有些文人罵他窮兵黷武如漢武帝轉世有失禮儀之邦，他說了“當效始皇”，然後將罵的最兇的那幾個文人直接丟到戰場上讓他們對蠻夷背孔孟文章，最後在他們快被殺死之前又拎回來了。

講真，這件事發生之後，他們惡人谷聽了，全都笑場了，直說太子是一個妙人。

在將土地統一之後，他記得太子派大量的文人去宣傳孔孟之道，然後……

身體過度透支，死亡。

“怎麽了，阿煙？”

煙回過神，看著自己按在安澤一手上的手，看著現在還是晉王的年輕青年，還不是日後鐵腕執政的太子，緩緩地松開手，聲音有些沙啞：“沒事。”

安澤一註意到煙眼睛裏一閃而過的驚慌，就像是從噩夢當中驚醒一樣。以為煙擔心自己的安澤一嘴角翹了翹，笑了一下，低下頭，親昵無比的在他的眼睛上親了一下：“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煙張了張嘴，他總不能說，你在幾十年之後創造出的功業不遜於任何一位皇帝，結果自己忙到還沒有來得及登基就把自己給累死了吧？

看著安澤一離開的背影，煙覺得，這輩子，有自己陪著護著，自己家蠢花不會再蠢到自己累死了吧？

安澤一到達的時候，唐老太太他們楞了一下。按現在的時間，這個時候的晉王不該還沒有換衣休息。這就說明……

“晉王這是都算準了呀。”算算時間，就知道，晉王是算準了他們會找他的。所以才沒有換衣服。

“唐老太太見多識廣，唐三長老又是江湖公認的智者，小子的心思，怕是早在二老預料當中。”安澤一平靜道。

“老身卻是不知，晉王這般苦心，為了何事？”從唐懷智的口中，她也知道了“十七絲”唐憐之死的具體情況，唐煙殺死唐魏，煙影反目，而那個計劃當中唯一的女子唐舞策劃殺死唐憐，也就是說，唐煙並沒有動手殺唐憐。

是唐煙想回唐門嗎？還是，他對於懷智準備的那些神兵利器有所圖謀呢？

而這當中，晉王又是在扮演著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我此行來川蜀的主要目的只有一個。”安澤一溫溫和和道：“給我岳父岳母掃墓祭拜。”

去墓地祭拜？！

就是為了這個？

“不然呢，我與阿煙成親，當然要去他爹娘靈前祭拜。”安澤一理直氣壯：“不然我大老遠跑到川蜀幹什麽？”

他的藩地又不在這裏！

“你們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什麽跑這麽遠，還兜這麽一個大圈來唐門？”安澤一自己想想都覺得自己不容易，計劃打著從百姓手裏收購藥草輸送到軍隊的名頭，查看四川各個地方的官吏以及勢力是否清明，然後就這樣一步步靠近唐門，最後被請入唐門，這每一步，都是在他的算計當中。

但是沒有辦法啊，他想去唐門，要有好的名頭，又要由唐門來請才不會讓人生疑，最後，在見到唐傲天和唐老太太之後又要開始琢磨如何通過唐老太太而不是這個怎麽看都利欲熏心的門主進入唐門墓地。

唐懷智和唐老太太雙雙震驚，畢竟聽聞了晉王之前在他們唐門大門口對著機甲人差點流口水之後，他們都以為他算計的是唐門秘不外傳的機甲，怎麽都沒有想到，晉王兜了這麽一個大圈子，就是為了給唐煙那個唐門叛徒的爹娘墓前祭拜！

不過比起下意識思考安澤一話裏真實性的唐懷智，身為見多識廣的老人又是女性的唐老太太梁翠玉卻註意到，安澤一提起唐煙時眼底的溫柔情絮和提到祭拜時的認真態度，所以她意識到，晉王與那個弟子，並不是他們所以為的相互利用和算計，至少，晉王對那個叫煙的弟子，是認真的。

身為女人，就算是上了年紀的，也是很感性的。意識到安澤一對唐煙那個孩子的心，唐老太太心裏面柔軟了幾分。

總之，在唐老太太沒有什麽反對之後，在安澤一和唐懷智談到最後，他們同意了。

第二天。

唐門的墓園很偏，也很遠，不過，倒是沒有什麽人出沒。送他們過來的唐門弟子在墓園門口止步，剩下的路，就是他們自己走過去。

煙看著自己爹娘的墓碑，眼底微微潮濕起來。上輩子，自己離開唐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更沒有給爹娘掃過墓祭拜過。而這輩子……

離開唐門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以叛徒的身份離開。

安澤一摘下面具，看著墓碑周圍的雜草，彎下腰幹脆利落地幾下把雜草拔幹凈，從籃子裏拿出濕抹布仔細的擦著，煙回過神，也拿起抹布一起忙起來：“我來吧。”

“沒事，阿煙，你去好好的和爹娘說說話。”

煙手下動作一頓：“你，不是，你剛剛說什麽？”

“爹娘啊，怎麽了？”安澤一表情奇怪的撇了他一眼：“你我如今一體，你爹娘不就是我爹娘了嗎？”

然後，在收拾好了之後，安澤一看向煙：“阿煙，有些事，我覺得我很有必要跟你說清楚。”

“我接下來的人生，不說坎坷艱難，卻也是需要步步謹慎，如履薄冰。我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風花雪月比翼雙飛，而是能夠和我相互扶持，彼此忠誠包容的人。”

“我這個人我自己最清楚，我最在乎的就是這個國家這片土地，和我在一起的人，在我心裏永遠都不可能重過這個國家，而且我這個人還有潔癖，我的人，身體也好，心理也好，都只能是我的，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什麽的，我嫌惡心。同樣的，我也是這麽要求自己的。”

“阿煙，這樣的我，如果你不願意接受，那我也不勉強你，就像是我們之前說的那樣合作，五年之後，我放你自由，任由你離開。”安澤一伸出手：“如果你願意接受，願意接受這樣的我，就握住我的手吧。”

“阿煙，”安澤一聲音很輕，卻也很認真：“我希望你能夠按照自己的內心去做選擇。”

他看著他，就像是透過現在的偽裝，看到內心深處真正的煙。

“為什麽？”煙輕聲道。

“因為……”安澤一眼睛微微的彎起：“你是我人生當中，唯一向往憧憬的存在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是之前的那句話，這個世界的安澤一，無論是來自自己還是來自他人，背負得東西太多了。

我不知道大家看沒看過《延禧攻略》，安澤一穿越之後活得，尤其是煙記憶裏的上輩子，很像《延禧攻略》裏面的富察皇後。

活到最後，只剩下責任，而沒有了自我。

所以上輩子的安澤一，活成了最好最完美最出色最愛這個國家最符合這個國家所有人愛戴愛慕的太子李璽，而不是安澤一。

PS：我註意到有親們沒有看明白，我說一下。

安澤一現在還不知道初戀=煙，在他心裏面，初戀已經死了，他現在喜歡煙，又和煙滾了床單，但是現在的他不知道煙是走腎還是走心，再加上他懷疑自己去見唐老太太的時候有人在煙面前說什麽，所以他打算在煙父母的墓前正式告白，承諾一生。

pss：初戀這種事情，我相信每一個人都經歷過，但是，我覺得和不是初戀的人相愛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安澤一這個初戀，已經“死了”。

至於憧憬神馬的，下一章會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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