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煙第一次覺得，安澤一的審美，好像哪裏有問題。

正常會有多少人喜歡這種比爺們還爺們的英氣型的？

安澤一：那你是沒有見到現代比男的還爺們的女漢子。

點點頭，安澤一微笑一下：“父皇不喜歡長相強勢英氣的女人，所以他之前給我找成親對象的時候，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風格的。”

“所以從這個角度入手，是最容易的。”

“平民百姓、江湖女俠他不會考慮，而和阿煙現在這個風格相似的女子，只有蒼雲軍燕忘情燕將軍。但是，”安澤一微微搖搖頭：“我是晉王，燕將軍是守衛雁門關的蒼雲軍將士，他是不會，不，應該說，沒有人會願意這門親事成功的。”

如果煙只是一個普通的俠士，他會不明白安澤一的話中話，但是煙不是，他本來就聰慧過人，唐門“刺客之王”的計劃本來就是培養刺客中的刺客，殺手中的殺手，在智力方面的教育不會少，而在惡人谷當了三十多年情報總管兼暗殺總管的不滅煙，他的思考，早在江湖他人之上了。

成親，不是簡簡單單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勢力與利益的結合。最有錢的王爺，和大唐最強的軍隊，守的還是大唐的要塞雁門關，若是成親，哪個皇帝不擔心？哪個皇子不害怕？當年唐太宗李世民借突厥兵力打隋朝，誰能保證歷史不再重現？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煙清清淡淡道，就見安澤一點點頭，眼睛裏透著滿意。

安澤一：能不滿意嗎？我這邊的隊友不是好不容易讓我從豬隊友轉成平躺搓麻黨（特指王家），就是只聽我指揮的一根繩上的螞蚱隊友（指明燦和隱元會），這種自己不需要多說就可以get到了他的想法的，目前為止，只有煙一個人。

連李倓有時候都反應不過來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看著他這個樣子，煙心裏面泛起一絲疼痛。他相信，若換是其他皇子十五歲的時候被賜婚，只會希望妻族越強越好，認為這樣對於自己的助力才會越來越大。而他的一一呢，是避之又避，生怕引來猜忌。

——————煙壓根就沒有想過安澤一是為了他死纏爛打拒絕成親的。

看著煙換好了一身顏色艷麗的紫紅色衣裙後的模樣，安澤一仔細打量一下，在她頭上簪了一只紫色水晶發簪，又給他找來一串項鏈戴上。

好了，這回看起來，好多了。

“來，”已經回去換上衣服的安澤一對煙伸出手：“我們吃早飯，然後，一起進宮。”

煙之前也在晉王這裏吃過飯，所以一直都很清楚，晉王雖然有錢，但是在飲食生活上實在是節儉得很，甚至連布菜的下人都沒有，完全沒有王孫貴胄該有的排場。

粟米粥（小米粥）、鹹鴨蛋、腌菜、包子，以及一罐熱牛奶。

“你有沒有乳糖不耐受？”安澤一看一眼煙，見他一臉懵逼，便改了口：“你喝牛奶腸胃會不會不舒服？”

“不會。”乳糖不耐受？煙沒有問，只是默默地記下這個詞。

安澤一給他倒了一杯牛奶，看著桌子上樣子一模一樣但是顏色不同的杯子（牛奶杯），有一種自己也是這個家庭當中一員的既視感的煙嘴角微微動了動，輕聲道謝。

“牛奶當中營養價值很高。”以為煙是不喜歡喝牛奶的安澤一輕聲道：“補虛損，益肺胃，而且牛奶當中鈣磷比例非常適當，利於人體鈣吸收。”所以他特特從西域找來兩匹奶牛養在莊子上，專門就是給王府提供牛奶。

註意到李倓和李沁這兩個王府小主子和安澤一這個正兒八經的王爺都是在吃這些，煙也沒有說什麽，默默的吃起來。他本身又不是吃不得苦的，只是他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麽安澤一這麽一個不差錢的王爺，會吃平民百姓吃的粟米。

唔，煮的比較綿糯，倒是還挺好喝的。

在去皇宮的馬車上，他忍不住問道。

安澤一楞了一下：“因為粟米養胃，對身體好啊。”

“至於什麽身份的，除了地位越高責任越大之外，還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吃著五谷雜糧經歷著生老病死的人生？”安澤一淡淡的微笑著，帶著仿佛看透人世的透徹與寧靜。

他在意識到初戀去世之後，在纏綿病床的那段時間，他就已經徹底想明白了。

世間一切事物都是無常的，變化的，人力在這種變化無常面前，是脆弱無力的。所以，所謂的安全感從來都是無法外求，也從來不在這世界以外，而是來自於自己內心世界的平安。

過去，他惴惴不安於未知的命運，現在，他從容了下來。

他不需要其他人給自己安全感了，因為，他自己就可以給自己安全感。

煙看著安澤一，從從容容的眉眼，有著常人難及的透徹。他想起來上輩子沒有與自己重逢的安澤一，可不就是應了他那句“地位越高，責任越大”嗎？在其他皇室醉生夢死的時候，在其他人面對安祿山的狼牙軍的時候，是他置死地而後生的留守長安，力挽狂瀾鎮守住大唐百年社稷，卻也是他，耗盡了全部的心血，給大唐鋪下了一條走向繁盛的路。

他越是回想，就越是心疼。他想起上輩子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的安澤一，在守衛長安勝利的時候，穿著太子衣服的安澤一瘦得完全就像是衣裳架子，戴著黃金累絲面具的臉，下巴尖得厲害，整個人看著孱弱無比，卻又讓人有一種身後有後盾感到的安心。無論是朝野之上還是江湖中人，甚至是惡人谷的人，對安澤一這個與大家同生死共存亡的太子，也是好感極多。現在想想，他那分明是在透支生命！

他看著安澤一，上輩子，他們相見不相識，這輩子既然不同了，那麽……

這一次，既然我找到了你，既然緣分讓我們重逢，我不會再讓你如上輩子那樣了。當然，那些見鬼的情人也沒有了。

煙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握住安澤一的手。

安澤一：？？？

煙是害怕了嗎？也是，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對於皇帝總是有一種迷の畏懼。這樣想著，安澤一反手握住煙的手：“別怕。”

煙：？？？

“阿，阿澤？這，這就是……”李隆基眉毛動了動，又動了動，良久，才艱難無比道：“你信上說的，唐氏嗎？”

“是的，父皇。”戲精附體的安澤一微微側過頭，看向煙，雪白的臉頰上泛起一絲紅暈(作為一個可以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但是就是很難臉紅的安澤一表示瞬間從八核大腦裏面調出讓自己臉紅的圖文劇情難度系數太大了)，宛如明月生暈，本來就是看誰都深情款款的桃花眸此時更是波光粼粼，滿滿的都是溫柔繾綣，完全就是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我，兒臣，對唐姑娘一見鐘情二見傾心，還請父皇賜婚。”

(安澤一：為自己此時此刻演技爆發點個讚)

“朕記得，阿澤你當年說的是要找一個比自己更漂亮的女子為妻。”李隆基委婉道。”

“父皇你難道真的希望兒臣一生孤苦無妻嗎？”安澤一佯裝震驚臉：“整個長安，兒臣就沒有發現比兒臣生得更好的。對了，山西和江南兒臣也是去過的，也沒有。”

你就只說天底下就沒有比你這個男的更美的女子得了。

“所以，兒臣也就不指望找比兒臣生得更好的女子了。”勾唇一笑，滿滿的都是讓李隆基感到刺眼的幸福與甜蜜：“兒臣第一眼見到唐氏，就對她的英姿颯爽所傾倒，實在是愛極了她眉眼間的英氣。”

李隆基承認唐煙“姑娘”長得英氣，但是……

這也太TMD英氣過頭了吧！李隆基看著自己家一臉嬌羞牡丹花一樣嬌嫩貌美的兒子，再看看打扮中性長相英氣而且個子高挑的煙，只覺得眼前一黑。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個人生錯了性別，他家艷若牡丹的閨女要嫁給外面的小子似的！（沒毛病）

李隆基想想一直以來周圍人給兒子介紹的對象，不是端莊秀麗的大家閨秀就是嬌小活潑的小家碧玉，甚至一度懷疑兒子身體健康的他還帶兒子見了教司坊嫵媚妖嬈風的歌姬。結果，他兒子都是無動於衷。

至於把女人當爺們的蒼雲軍女將(這個時候曹雪陽沒有入天策府，天策府無女兵)？不好意思，她們入不了李隆基的眼。

但是，他哪裏想到兒子就喜歡帥氣小姐姐這種女漢子風格的呀！早知道這樣，他就把蒼雲軍裏的女將全部拉過來給兒子相親好了！

安澤一：不，我喜歡的是真爺們。

“阿澤若真是喜歡，可以納做妾室。”李隆基對安澤一道，直言不諱表示自己的不滿。

全程一直都背景板的煙低著頭，這一刻，他再一次想起幼時唐時的話：門不當，戶不對，你們是不可能的。

“父皇的意思兒臣明白，只是。”青年微笑一下：“父皇可還記得兒臣幼時的話嗎？兒臣只願歷史上的悲劇，就永遠都不會發生在阿澤和父親身上。”

他若是說非她不娶以死相逼，這樣反而適得其反。相反，他這樣說，只會讓老父親覺得他懂事。

李隆基下頜一緊。

什麽悲劇？父子猜忌相疑。

“阿澤，你要知道，你這麽選擇了，就少了妻族的助力。”尤其，這不僅僅只是庶籍平民，還是一個孤女！

“無妨。兒臣，終究還是可以護得了自己心儀之人。”

李隆基看向煙，依舊是，怎麽看都嫌棄得很。好看歸好看，但是這種英氣畫風實在不是他的菜。

“唐氏堅韌，遠勝過那些庸脂俗粉。”安澤一微笑一下：“我心悅的，從來都不是菟絲花，更不是院子裏精心呵護的嬌貴花，而是經得起風吹日曬的蒼松翠柏，經冬不雕。”

“你就不怕，朕反對？”李隆基輕聲道，但是帝王的威嚴一下子就沖著煙釋放出來。

煙很淡定，事實上，上輩子見到李隆基這個皇帝最後有多昏庸，害得他家心上人有多慘之後，他對這個皇帝，就半絲敬畏都沒有了。

安澤一從從容容的挪到兩人之間，給煙擋住：“父皇若是反對，兒臣自是不會忤逆。只是還是希望父皇放唐氏離開。”

煙擡起頭，看著安澤一。

“那你呢？”感情沒有那麽深？果斷拆！

“我看著她嫁人成親，夫妻和睦，子孫滿堂，一輩子幸福和美，就足夠了。”

納尼？

煙和李隆基都被驚呆了。

“至於兒臣。”低下頭，自嘲一笑：“既已心許一人，又如何另娶他人？還望父皇允許兒臣此身許國，為大唐剖頭顱灑熱血。”不讓我娶阿煙？可以，老紙光棍一輩子獻身國家。

“停停停，朕允了你還不成？”李隆基這一刻的心情，真的是澀得很。一方面，老父親看到自己家嬌花死活都要蹦跶到了一個破漏碗裏的“兒女都是債”and“兒大不留爹”的苦澀心情，另一方面，大概就是，自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暗戀的心上人，芳心暗許他人吧。

“多謝父皇！”

作者有話要說：我改了卷標，感覺這個才是這一卷的靈魂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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