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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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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後。

安澤一不喜歡馬車,一點都不喜歡馬車。

無他,這個時期的馬車,太顛了。

看到小家夥蔫蔫的樣子,李隆基伸出手,把安澤一拎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抱穩。

安澤一微微仰起頭。

三十多歲的李隆基看起來,其實是非常成熟英俊的美大叔。安澤一微微歪著頭看著,面如冠玉,懸鼻薄唇,長眉鳳眸,鬢如刀裁,妥妥的一副霸道皇帝臉。

嘖,標準的穿越女人見人愛的那種。

“怎麽了,阿澤?”註意到小家夥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李隆基低下頭,看著端坐在自己腿上的寶貝兒子,三年多的時間,已經五歲的安澤一成功的靠自己的撒嬌賣萌依賴算計將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變成一個奶爸。

只屬於自己的奶爸。

安澤一:這難道能夠怪我嗎?上面的便宜兄長們見到李隆基不是瑟瑟發抖就是畢恭畢敬,下面的弟弟們即使是被他們的母妃各種威脅鼓勵最後見到李隆基不是被嚇哭就是一問三不知,有我這個撒得了嬌滿足他慈父之心又沈得下心好好學習讓他有一種“吾家千裏駒”自豪感的頂尖對照組,他怎麽可能還會看得上其他兄弟?所以,顫抖吧,渣渣們!

“我只是忽然覺得,父親長得真好看。”在內心中二病附體的安澤一微笑著,他現在處於眼大臉軟最萌小正太的年齡,再加上一雙澄澈的桃花眼,不管是什麽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都會讓人感覺到一股十足十的真誠味道。

“你這孩子。”李隆基啞然失笑:“我哪裏有我們的‘大明宮牡丹’美貌?”

安澤一不說話了,嘴巴一撅,足以掛上五盞油燈。

“大明宮牡丹”,也是“大明宮一枝花”,這其實是一個戲稱。因為過年的時候,人人都會穿得喜慶些,當時的安澤一穿著大紅色鬥篷,李隆基又怕他冷到給他戴了白狐毛的帽子,直遮到眉,整個人就露在外面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端的是桃花明眸唇如櫻,面瑩如雪發似檀。

安澤一自己覺得當時的自己跟個紅包似的,但是在其他人眼裏就是一個小小的小女娃,就這麽被當成小蘿莉給逗著玩,結果在知道他其實是新晉的晉王七殿下李璽之後,也不知道誰喝多了說他長大之後一定是美如牡丹的大明宮一枝花,簡稱大明宮牡丹。

去他大爺的牡丹!

“父親!”安澤一滿臉通紅,他就算是一個純gay,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哪一天去泰國變性當女人。而且,他特別討厭別人把他誤認為女孩子!

為了不再繼續這個自己不喜歡的話題,安澤一迅速轉移:“父親,我們這一次出行,是為了見什麽人嗎?”

李隆基笑了一下,沒有說話,而是摸摸安澤一的頭:“你外祖父近日身體不適,我們去看看他。”

外祖父???

安澤一楞了一下,迅速回過神。

李隆基說的外祖父自然不是安澤一條件反射想起來的喬外祖父,而是他這輩子的母親王皇後的父親,王仁皎。

說到這個外祖父王仁皎,安澤一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清醒又冷靜的人,在《贈太尉益州大都督王公神道碑奉敕撰》中這樣描述:每同塵於眾流,常語所親曰:“明明天子,擇賢共理,瑣瑣姻婭,則無膴仕。不識不知,樂我而已”。大意為天子就該擇善共理,對於庸碌的親戚就不要再給恩寵了。

說得出這樣的話的人,很清醒很明白,安澤一也懂。帝王的恩寵如同一張鈔票,那些坑爹的親戚只會花花花不知往裏存,當鈔票花完之日,便是橫屍菜市場之時。比如,楊貴妃那一桿子豬隊友的坑人親戚。

而對於那些有能力有頭腦的親戚呢,比起揮霍帝王的恩仇,不如說是努力刷爆帝王的好感度。比如,一直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的安澤一。自己吹了自己一波的安澤一回想起李隆基對王仁皎的態度,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歷史上,並沒有生下自己的母後王皇後在被武惠妃詆毀,在玄宗起了廢皇後之心時,哭著問玄宗難道不掛念當年阿忠(王皇後父親王仁皎的小名)拿衣服換一鬥面粉,給他做生日湯餅之事。玄宗聽了也為之感傷動容,遂暫時放下廢後的打算。

對於這個故事,安澤一報以懷疑的態度,但是這對翁婿感情好,卻是肯定的。

這樣想著,安澤一忍不住開口詢問外祖父為何而生病。

如果是普通的生病,那叫的不該是自己,而應該是禦醫。

李隆基沒有絲毫猶豫,提了一個名字。

孫昕。

安澤一恍然大悟。

這兩天發生了一件事,尚衣奉禦長,王昕,他與禦史大夫李傑有私憤,所以王昕帶著二十多人馬去毆打禦史大夫李傑,這一點,甚至是在《資治通鑒》上都有所記載。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上之中開元四年:皇後妹夫尚衣奉禦長孫昕以細故與禦史大夫李傑不協。春,正月,昕與其妹夫楊仙玉於裏巷伺傑而毆之。傑上表自訴曰:“發膚見毀,雖則育心,冠冕被陵,誠為辱國。”】

總之,就是這個他便宜小姨夫,皇帝父親的連襟,自己本著不作死就不會死的作死精神,為了一丁點的私怨把另一個叫做李傑的禦史大夫給打了。

結果呢,就是被哢嚓了。

在這整個過程當中,他的外祖父偏袒這個女婿,導致最後李傑訴狀於皇上。然後,【上大怒,命於朝堂杖殺,以謝百僚。】

這個時候,就是孫昕被殺,外祖父生病的時候吧。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也正是因為孫昕膽大妄為到竟然頂風作案,李隆基開元執政開始忌諱外家。

安澤一抿起了嘴。

他不知道歷史上這個時候的外祖父有沒有因為女婿孫昕的死亡而生病,但是在他現在看來,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你這算什麽?不滿聖上的命令嗎?

你為什麽會不滿聖上的命令,難不成,是依仗著自己的外孫成為了晉王嗎?

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改變了歷史多出來不存在的晉王之後,安澤一一直都有一種如履薄冰的危機感,而這種危機感,讓他控制不住的對於李隆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甚至是每一個神情,都會反反覆覆的在心裏面揣摩思索。

他為什麽這麽說?他是不是懷疑什麽?

懷疑自己與王家結黨營私嗎?還是懷疑王家想害死聖上扶自己這個王家外孫上位登基嗎?

想想孫昕的所作所為,誰給他的膽量如此猖狂?

再想想自己親舅舅王守一,那是《新唐書》和《舊唐書》都公認的貪財、貪鄙之輩,誰給他的勇氣如此任性?

梁靜茹嗎?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懼,在李隆基一聲“阿澤”讓他回過神的時候,安澤一已經是一身的冷汗涔涔了。

“父親,”安澤一輕聲道:“母後過世三年,兒臣不孝,卻也想替母後盡孝在外祖膝前,陪外祖說說話。”

他不願意成為大清廢太子胤礽,也不願意王家成為第二個赫舍裏出現第二個索額圖!

有些話,是必須要說清楚的。

李隆基點點頭:“好。”然後在到了王家之後,李隆基拉上王守一就一同去聽戲,而安澤一則是被留在了王仁皎病床前。

在見到自己這個外孫子的時候,王仁皎眼睛亮了起來。他掙紮著坐起來,拉著安澤一的手:“好孩子,好孩子。”

這幾年來,他在紫宸殿見到過這個外孫子,一直都是安靜乖巧的讀書習字,言行舉止落落大方、聰慧過人,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安澤一表現得越是這樣好,王仁皎就越是心裏面不舒服。

太子之位,應該是他這個外孫子的!

而現在的想法,在安澤一被封為晉王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不同於安澤一想的捧殺,王仁皎想的卻是:我外孫子這般出色,憑什麽成為太子的卻是李瑛那樣的平庸貨色!

想想自己死去的女兒,再想想太子李瑛和皇帝寵妃的趙麗妃。王仁皎心底的不甘就更深了,而這樣的情緒,在女婿孫昕死亡之後,在見到小外孫子之後,終於繃不住了。

他拉著安澤一的手,絮絮的說著,言語當中,透著對於李瑛是太子而安澤一不是的不滿,說著李瑛平庸不及安澤一。

雖然說不熟悉,但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他也是見過那個比自己大七歲的同父異母的兄長的,十二歲的李瑛,看向他的時候也是溫和守禮,沒有什麽明顯的不滿與敵意。仔細想想,雖然關於太子李瑛的史料不多,好壞優劣也沒有什麽太多的評論,不過從知人論世具有一雙“識人慧眼”的名相張九齡反對玄宗將其廢黜來看,李瑛也就是不是特別出色也不是特別糟糕,馬馬虎虎挑剔不出什麽問題的那一種。

太露骨了。聽著王仁皎的話,安澤一心裏想著,然後,輕柔卻堅定的抽回了手。

“我是父皇的兒子,難道,太子哥哥就不是了嗎?”安澤一冷靜得完全不像一個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疼我,難道,他就不疼太子哥哥嗎?”

“外祖,剛剛你的話,出你口,入我耳,以後莫要再提。”

“可……”

“夠了,外祖。”安澤一沈著道:“姨夫孫昕囂張跋扈打人,依仗的是誰的勢?”

“他罪不至死!”

“私仇私了,他卻帶人欺淩禦史大夫李傑,外祖你不大義滅親責罰他,卻選擇包庇,以至於父皇無論是為了平群臣之怒,還是堵天下人悠悠之口,都只能選擇殺了姨夫。說到底,外祖的包庇才是真正害死他的!”安澤一喘了喘氣,平覆一下心情:“這件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把姨夫揍一頓,越狠越好,然後壓著他去禦史大夫那裏賠禮道歉,態度端正誠懇,這樣,李大人心裏面再有不滿,也不會在明面上繼續糾纏,更不會告禦狀!”

尤其,他父皇李隆基現在是在效仿唐太宗李世民,更不會徇私啊!

“但是殿下,你才是嫡子!”

“嫡子又怎麽了?不過是幼兒抱金行於鬧市!”他若是現在就是太子,那自然是好身份增底氣,但是他不是,這就是催命符!“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現在才五歲,能不能活到長大都是未知!”

安澤一的話,直接震懾住了王仁皎。然後,他就見安澤一微微俯下身,聲音又輕又緩,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是讓人心神一顫的:“母後嫁於父皇多年卻沒有子嗣,祖父,你就沒有懷疑過嗎?為什麽我在母後去世之前就一直裝傻,你就沒有想過嗎?”

王仁皎擡起頭,就看外孫子一臉不屬於年齡的沈靜:“我從出生開始,就記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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