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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蝗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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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就有二,自從安澤一第一次半賭半試的爬到龍床上睡覺(想歪了的通通去抄寫《未成年保護法》)之後,安澤一就隔三差五跑到李隆基的床上去睡覺,除了做噩夢這種他自己也決定不了的時候,他也是算好了,只要李隆基還沒有去後宮,他就跑去找他睡覺,反正他現在是一個還不到三歲的豆丁,又一貫是年幼無害的形象,也沒有人覺得不妥——————事實上除了李隆基之外,其他人誰要是覺得不妥也沒有用。而李隆基自己,哦,他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個兒子特別黏自己特別依賴自己,也習慣了小家夥總是抱著枕頭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然後第二天早上窩在自己懷裏迷迷糊糊的醒來在他臉上親一口。

對,親一口。

第一次的時候,李隆基簡直要驚呆了,而小家夥一雙澄澈的眼睛眼神純潔的看著他,說他記得母後經常會親親他的臉,他很喜歡。而現在他最喜歡父親了,所以也要親親父親的臉。

再一次,人生第一次的李隆基老父親一樣慈父心腸上線了。

雖然說嚴父慈母,要求父親對兒女嚴格,但是天底下的,哪個父親會不希望自己的兒女依賴自己親近自己?如果是太子這樣,他或許會覺得太子婦人之態,但是李璽現在才是一個兩歲的小娃娃,能懂啥?

當一個啥也不懂的小娃娃願意將自己覺得最喜歡最好的給父親,作為這個孩子的父親,他可能會無動於衷嗎?

當然不會啦。

所以在安澤一這樣的蜜糖攻勢下,李隆基在不知不覺當中,對這個兒子的底線越來越低,關註力度也越來越大……

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寢宮裏面出現了幼兒的小衣服和小鞋子;

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書房裏面出現了李璽的小桌子和小椅子;

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小孩跑過來的晚上給他講睡前故事;

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習慣了小孩子奶香味十足的親親抱抱;

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生活當中,已經習慣了有這麽一個孩子。

甚至因為安澤一害怕聽到打雷的聲音,所以每每到了夏日打雷天氣,李隆基都會留在紫宸殿,抱著瑟瑟發抖的安澤一哄著他睡覺。

習慣這種事情真的很可怕,它可以潤物無聲的改變,又不會讓人迅速的意識到這份改變。

所以,不僅僅只是李隆基自己習慣了,連高力士和紫宸殿,不,應該說是整個大唐朝廷內外,都習慣了聖上除了上朝and去後宮睡女人之外,隨身攜帶一個人形掛件。

他辦公的時候,安澤一就在不遠處看書,他太小,不到6歲,還不能去讀小學(唐朝皇子滿六歲入學),就更不必說是去弘文館和崇文館讀書上學了。或者,他在李隆基旁邊的小桌子上練字,等到他四歲的時候,就開始改在屏風上懸腕練字。

他吃飯的時候,安澤一就在他旁邊吃,他去含涼殿乘涼,安澤一就被打包拎過去,他外出騎馬,安澤一就坐在他前面。

說真的,李隆基那麽多大大小小的兒女裏面,能夠天天見到父親的寥寥無幾,所以像安澤一這樣的榮寵,可以說遭到所有兄弟姐妹乃至後院嬪妃們的羨慕嫉妒恨。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有不少人意圖通過高力士來對付安澤一。

高力士表面微笑,心裏面翻個白眼頗為mmp。

他十四歲入宮,早年得則天皇帝的賞識,對李隆基也算是知之甚深。當年,李隆基的母親竇氏被則天皇帝下令處死後,連屍首都不知道埋在哪裏。而明明知道竇氏和嗣妃劉氏都是被冤枉處死的先帝李旦因忌諱母親武則天會以此為由來刁難他而選擇明哲保身提都不提,一切生活照舊。

也許是這樣的童年經歷,也許是遺傳了祖母武則天和李家一脈相承的涼薄寡情,李隆基為人的薄情程度其實是絲毫不亞於他的祖母和父親。

這樣的一個人能這般寵愛著的孩子,豈是凡夫俗子?

其實一開始,高力士真的只覺得這是一個純孝柔順的小孩,但是隨著安澤一和李隆基一天天的關系親近,天性謹慎細密的他在朝夕相處當中就漸漸地發現這個孩子的不同之處。

誰家的小孩明天早上一到時間說起床就起床絕不會賴床半刻?

誰家的小孩自己穿衣洗漱都不用他人幫助?

誰家的小孩不貪嘴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

連聖上或者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這個在當時才三歲的孩子就做得到。

起床利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而在吃飯方面更是,每道菜只夾一筷子,不多夾一星半點,吃什麽都是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惡,絲毫不會讓人看出來他鐘意哪一個。

可以說,憑著這份克制到堪比苦行僧的自律,他就知道,三歲看老,此子絕非池中物。所以後來,當朝臣感慨他練字的堅持與自律時,高力士卻是感慨著“果然如此”的同時,也由衷地在心裏面升起一種期待。

——————這大概是誰都會有的期待,對這個孩子的將來充滿期待,卻又希望他永遠保持這副溫柔澄澈不被汙染的樣子。

所以,他為什麽要想不開去為了那些人去招惹一個怎麽看都前途不凡而且還是聖上心頭好的小殿下?

更何況,小殿下雖然比年長兄弟們在氣度上更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貴矜持,但是對誰,包括自己和宮女們,都是笑容平和友善的。他也沒有像其他王孫大臣一樣對他的態度或鄙夷或討好或忌憚,他對他的態度是尊重的,會禮貌的喊他“高叔叔”,而且還不是尊重他的地位身份,而是尊重他是一個平等的人。

僅是這一點,他對他的印象就很不錯。

他看著那個在紫宸殿生活了兩年的小豆丁,覺得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自己靜靜地看著,就可以了。

其他的小動作,無需去做。

不過很快,高力士就覺得,自己做對了。

開元四年,也是716年,安澤一四歲的時候,山東地區發生蝗災。

蝗災,安澤一是知道的。雖然在他記憶裏的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不曾再發生,但是在古代的中國,蝗災是在歷朝歷代都出現過的。而在更早的時期,不,是在科學不曾普及、鬼神一說尚存在的時期,百姓只知設祭膜拜,卻不敢捕殺蝗蟲,任由蝗蟲嚼食禾苗。

想想他們信的蝗神,安澤一雖然在這個時代的時候可以理解,但是他心裏面還是受不了的。

在紫宸殿裏,氣氛很凝重。

姚崇上奏道:“《詩》雲:‘秉彼蟊賊,付畀炎火。’漢光武詔曰:‘勉順時政,勸督農桑。去彼螟域,以及蟊賊。’此除蝗誼也。且蝗畏人易驅,又田皆有主,使自救其地,必不憚勸。請夜設火,坎其旁,且焚且瘞,蝗乃可盡。古有討除不勝者,特人不用命耳。”就是《詩經》和漢光武帝都曾下詔證明過,蝗蟲怕人,容易驅除。一把火燒了,蝗蟲才能滅盡。古代有除蝗而沒能滅盡的,只是因為古代的百姓沒有盡力。

安澤一一邊寫著字一邊一心兩用的聽著,覺得姚崇說的很有理。蝗蟲說直接一點就是螞蚱,那玩意油炸烤著都能吃,有什麽好怕的?

……好吧,他也是沒有見過蝗災時期那大片大片飛舞的蝗蟲,站著說話不腰疼。

其他大臣議論紛紛,有不少不讚同的。用他們的話,就是蝗蟲不宜捕殺,不然容易冒犯了蝗神。

安澤一:蝗神個P!那是啥玩意?

李隆基有些猶豫不定,姚崇這個時候準備加一把火,繼續進言:“庸儒泥文不知變。事固有違經而合道,反道而適權者。昔魏世山東蝗,小忍不除,至人相食;後秦有蝗,草木皆盡,牛馬至相啖毛。今飛蝗所在充滿,加覆蕃息,且河南、河北家無宿藏,一不獲則流離,安危系之。且討蝗縱不能盡,不愈於養以遺患乎?”古代有蝗災,不殺的結果就是饑荒,蝗災再蔓延一下,就是河南河北的糧食也會被啃沒了,若是沒有收獲,百姓就會流離,國家安危不保。

李隆基有些被說服,但是其他大臣依舊疑懼不安。這個時候,他在移動目光的時候,意外的註意到看向姚崇微微頷首的安澤一,小小的小娃娃一副讚同的小模樣,好像是聽懂了似的。只是他在開口之前,黃門監盧懷慎開口反駁了姚崇:“蝗蟲乃是天災,豈是人力所能除。況且殺蟲太多,有傷天和。”

安澤一皺起了眉,內心吐槽欲望瘋狂飆升,然後,這個時候,他聽到自己家父皇大人李隆基的話:“阿澤,你一臉不讚同,可是有什麽見解?”

啊???

問我???

父親你沒毛病咩???

同樣在心裏面升起來這樣的想法的,還有其他人。

群臣:當著我們的面前問一個四歲的奶娃娃,陛下你是怎麽想的?

腦子裏被蝗蟲塞滿了嗎?

得,安澤一老老實實下地,行禮後的開口:“姚相所言,兒臣覺得很有道理,但是感覺,如果以火燒蝗,只是解決一時,若日後再一次發生蝗災,難道次次都要火燒嗎?”

“兒臣覺得,蝗災雖是天災,卻也是有跡可循的。今年山東幹旱……”

“你怎麽知道山東幹旱的?”李隆基一臉震驚。我們這些大人談話半點都沒有提到山東幹旱啊!

“回父皇,兒臣翻閱了書籍,發現在古籍上在提到蝗災時都有一定的規律:蝗災往往和嚴重旱災相伴而生,這也就是為什麽會有“旱極而蝗”、“久旱必有蝗”之說。”安澤一從容不迫道:“山東既然發生蝗災,必然之前就先發生了幹旱。”

“所以,日後還請父皇通過天司監時刻關註氣象。”

“而且兒臣也從書上看到了,天下萬物,相生相克,如金克木,木克水一樣,所以兒臣想過會不會有什麽是克蝗蟲的。”安澤一認認真真道:“兒臣詢問了宮中出身貧寒的宮人,他們說,雞鴨鵝這些禽類會吃蟲子。蝗蟲,也算是蟲子吧?”

最後一句話,小家夥說的有些猶豫,但是無端的,讓人有一種“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的感覺。

安澤一說完之後,低下頭默默地在心裏面喘了一口氣,這一刻,他感覺很安靜,非常安靜,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媽耶,是不是我剛剛說的那番話太過驚世駭俗了?

可是解決的方法,姚相不是都已經說了嗎?那他能說的,也就是將來如何預防了唄。

emmmmm父親你不會把我當成妖孽要燒了祭天吧?

驚恐·JPG。

這個時候,姚崇的聲音(這一刻,安澤一覺得這位老大人的聲音如此可愛)響起:“陛下,臣以為,七殿下所言甚是可行。”

“臣附議。”

安澤一: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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