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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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是在公歷七月份，在農村講的時間大都是用農歷的, 現在是農歷六月初八, 青黃不接的時候也是農民最清閑的時候, 家裏人還多, 很多事情都輪不著林佳做, 現在她也學會了帶著孫子去串門子，不過今天孫子回姥姥家了，她不能去了。
高考成績至少也得快一個月才能出來，錄取通知書來的時間可能還更遲一點, 沒事幹的林佳和高明娟一起去河裏洗各自的床單被套, 大件的東西在家裏洗沒河裏方便，高明娟洗的就是昨天帶回來那些，在家裏用的昨天就已經換上去睡了。
大清早的河邊沒什麽人, 水比較幹凈, 母女倆一人拿了一個小板凳，林佳可蹲不了那麽長時間。
兩人洗的東西並不多, 等她們搓幹凈了在漂洗的時候, 林梅花也抱著一大個盆過來洗衣服了。
高七丫去年招了個上門女婿，家裏是離得有點遠的第七生產隊, 在家裏也是一個心裏黃的小白菜，個子不高不愛說話，見著人也不愛喊，整天沈默寡言的。幸運的是高七丫上個月就生了一個兒子，到現在還沒滿月呢！
看見高明娟, 林梅花表現出了十足的驚訝，還沒放下盆就道：“娟子啥時候回來的，我咋沒看見呢！”
“昨天下午剛回來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看你一個閨女天天不著家的，和隊上的閨女都不一樣，還不知道我家七丫生娃了吧？那是個男娃，可把我們家給高興壞了。”
高明娟硬扯起來的笑凝滯了，這話說得不怎麽好聽，什麽叫她天天不回家，那是在上學好嗎？這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說話，而且因為高七丫生了個男孩子好像比之前有底氣了，說話更不好聽了。
雖然覺得不好，可有些話高明娟一個姑娘家不方便說，林佳就插話了：“她剛考完試回來，這事我剛告訴她的，大姐你洗的是尿布吧？”
“是啊，我這做奶奶的不洗還能給誰洗，我家七丫比我爭氣，我得讓她好好坐個月子，以後再多生幾個男娃。”
林梅花一邊說話一邊搖著腦袋，正準備拿著還沾著黃色不明物的尿布就往河裏洗，林佳看得有點尷尬，連忙阻止了她，“大姐，不然你去下游吧，我們這要漂衣服了。”
林梅花一來就走到了她們前面，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她們還漂著衣服，要是這尿布真在上面洗了，她心裏怕是過不去。
林梅花的動作一頓，瞥了林佳一眼，還是收起了正準備放進去的東西，一邊走到下游一邊念叨：“這麽講究呢，我就不在意這種事，小孩子哪能叫臟，你家還養著倆，這哪能一直幹凈的了……”
“呵呵！再臟那也是自家的衣服自家的娃，我家的衣服可不臟，就怕穿的人臟。”林佳可不是願意吃悶虧的性子，給了句諷刺的話，喋喋不休的林梅花瞬間就變得像著了水的鞭炮一樣響不起來了，這話是難聽，可心虛的人她不敢回啊！
後面林佳和高明娟自己說著話，就不再搭理她，母女倆洗完衣服就回去了，人家自己都不要那張臉，她也給不了。
回家的路上，高明娟問林佳，為什麽她說話那麽不客氣，以前她很少這樣的，雖然心裏不怎麽喜歡，但兩人從同一個地方嫁過來的，嫁的又是同一個姓的親戚，表面上還過得去。林佳就給她講了前不久發生的事情，高明娟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本來以前林梅花經常來找她講八卦，雖然嘴快了點愛抱怨了點，林佳也對她沒什麽意見，就當個鄰居和親戚好好相處，有個說話的人也不錯。可是上上個月，林梅花來找她要安安和壯壯的舊衣服的事，又讓她討厭上這個人了。
那天林梅花來，說是她家高七丫快生了，家裏沒布給孩子做衣服。這家裏太窮了，穿別人家的舊衣服算是比較普遍的，跟人家要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以後家裏有了別的孩子林佳自然會準備新的，舊的那些也沒多大用處，她自然就答應了。
當時林佳就從裝衣服的舊箱子裏翻出了一堆兩人的舊衣服，都是洗的幹幹凈凈留著的，給了也算是情分。那時候翻出來的還有幾件是沒有穿過的，好好地自己裝在另一個布包裏，林佳說這個是放錯了的，要留給兩個兒媳婦肚子裏的孩子，林梅花笑著說好。
中途壯壯說要拉粑粑，林佳就帶著他去了，林梅花在屋裏一件一件地理著自己想要的，後面也感恩戴德地拿著舊衣服走了。
她走後林佳又去收拾，卻發現那一箱舊衣服裏只剩了幾件實在太舊的，她拿出來放在另一邊的沒穿過的幾件也不見了，這還能是為什麽，就是林梅花看她不在給拿走了。
幾件小孩的衣服，要回來了林佳也不一定給自家孩子穿，所以她當時也沒去要，但是這事還是在心裏埋下了疙瘩，林梅花要是把她弄得不爽了，那就給她提個醒。
這麽明顯的事哪能讓人家不知道，估計林梅花當時是鬼迷心竅了，後面也是心虛，雖然林佳沒說什麽，後面都不敢來找她說話了，見著了也不敢提這衣服的事情，一提她就啞了。
這事不能指望著林佳瞞著自己的家裏人，所以現在家裏的人都不愛跟這人打招呼了，她要是腆著臉打招呼就不得不應一下，就是高明娟在上學沒知道，剛剛才那麽客氣地回話。
給舊衣服那都是給面子的了，現在多少人一件整齊的衣裳都穿不上，那就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件衣服能從老大穿到老幺那，有穿的就是好的了。
他們家是有，但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既然偷偷把人家的新衣服給拿走了就得承擔這件事帶來的責任。要是不想受這個白眼，那大可以把衣服還回來，那好歹是個認錯的態度，可她偷了東西又心虛又不認錯，那就是活該別人看不上了。
正吐槽著這事，還沒到家，兩人就看見自己家門口站了個人，剛猜著那是誰呢，沒走幾步那人就轉過了身子來，就是那倒黴的楊永和。林佳趕緊加快了腳步，高明娟跟著，頭卻低了下來，要是讓別人看見了，多多少少有點不好。
走到離門還有幾步遠時，林佳似笑非笑地道：“你怎麽來了，倒是會挑日子啊！”高明軍他們已經趁著周末，開著自家的車，帶著妻子兒子回娘家了，高明義上林正昌那裏去了，要是他們在，他來了可能得被打一頓。
“嬸兒，我昨天剛回來。”楊永和心裏緊張，臉上卻笑得十分燦爛，也不在意林佳那點諷刺。從餘光裏看到臉色微紅的高明娟，他心裏甜絲絲的。
“進來吧！”
又不是出遠門，大門就只是關著，不會上鎖，林佳在前面推開門，高明娟端著盆走在她後面，楊永和又跟在她後面，看林佳看不見，偷偷地碰了高明娟的手，成功得到了一個白眼。
高明娟在外面晾衣服，林佳帶著楊永和到了堂屋裏，好好地坐著了才問他：“回來第一天就來這了，你這是幹啥來了？”
“嬸兒，你看我們高中都讀完了，這以前說過的事……”楊永和膽子還是很大的，不然以前他也不能幹出那樣出格的事情，但現在他還是有點緊張。
“以前說過的事，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自己問她去，不過得說好了，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林佳的態度十分嚴肅，她可不希望自己對他的幫助變成他傷害她女兒的理由。
“嬸兒，我對娟兒可是真心的，我就想和一輩子和她在一起，我會努力工作，絕不會讓她受苦的。”
林佳仔細看著，但只能看見他的急切與真心，她也不知道說什麽了，高明娟也對他有心思，那她還真不能說什麽不允許，反正她已經說過了，就算是要上門也得好好處一段，相互了解一段時間再說。
“既然這兩年也過了，那你就自己和她說去，行不行的全在你們，要是你敢欺負她，我就打斷你的腿，還有你那幾個哥嫂，別讓他們鬧到我們家頭上，不然你就看著後果吧。”
見林佳終於松了口，楊永和就笑開了，十分鄭重地道：“那是當然了，我要是讓娟兒生氣了，不用嬸兒打，我自己找塊石頭撞去。我哥嫂那裏更不用擔心，我又沒吃他們的用他們的，鬧不起來，鬧起來了我自己解決了，肯定不能鬧到這邊。”
“這話你自己說的，你可給我記住了。”
“肯定的，忘不了！”
“我還有個事問你。”
楊永和聽了這話，心裏突然就緊張了，“什麽事啊？”
“你大學志願報的哪個學校？”林佳現在才想起來這個，要真是兩人在一起了，再談個異地戀，那也不怎麽靠譜，這時代又沒手機又沒網絡的，想聯系一下多難。
“我填的是省裏的師範學院，和娟兒一樣的。”楊永和笑得十分開心，他都這樣了，當然是高明娟去哪裏他就要跟著去哪裏了，不然那還喜歡個什麽勁。
“行，但是你成績那麽好，只希望你以後別後悔。”林佳點點頭，態度卻依舊不怎麽樂觀。作為他的資助人，他的成績她一直都很清楚，只能說，省內的一個師範學院對他來說是委屈了。
“後悔什麽，我不會後悔！我只會感謝娟兒，感謝嬸兒！”楊永和怎麽會後悔呢，要不是因為高明娟，他也不會想繼續讀書，要不是沒有高明娟，他就是想繼續上學也沒辦法。
“說得遠一點，要是我家閨女真的嫁給你了，你要讓她住哪？住你家嗎？”
“當然不會了，她住哪，我就跟著住哪。”他都打算當上門女婿了，怎麽還會帶她回自己家裏住。
“那你去吧，好好對她。”
“謝謝嬸兒！”
看著楊永和高興地跑出去，林佳無奈地搖搖頭，還有像她一樣的未來丈母娘嗎？女兒想談個戀愛不敢開口，男孩子雖然心心念念的也要找她說清楚，完全不敢偷偷摸摸地來，搞得她好像很可怕的樣子，她都不知道說自己什麽好。
其實這楊永和是真的不錯，很聰明的一個人，對她也夠坦誠，有心眼也是好事，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要是他真的愛慘了高明娟，兩人真的要在一起，那上不上門其實沒多大問題，畢竟小兩口以後肯定不會留在這個小村子裏，他又有心不慣著家裏人，那幾個人對他們影響不大。
高明娟晾好衣服之後沒進來，就站在屋外一直等著他們說完事，她的臉一直熱熱的，溫度怎麽也降不下來。她本來就不討厭楊永和，就是那一年他對她表達心意，然後搶了她的發卡，她也沒有真的生氣。
可她也不敢接受他的靠近和愛意，因為她覺得兩個人要走的路是不一樣的，要是註定了要分開，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走到一條路上來，所以她拒絕了他。
沒想到他喜歡她的程度出乎她的意料，因為兩人的路不同，他主動走到了這條路上來，甚至為這條艱難的路放棄了很多東西，掃清了路上的障礙。
雖然上學的這兩年，他沒有再對她表達什麽，可是從冬天裏的一壺熱水，到考試前的一個筆記，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感情，他的付出，她全都看在眼裏。說不心動，那都是假的，可是她必須保持理智，因為一步踏錯，就再也收不回來。
楊永和出來，就看見倚著墻呆呆站著的高明娟，他笑了一下，伸出手去。
“高明娟，你願意跟我走嗎？”
高明娟嚇了一跳，看著他修長有力的手，又看著屋裏沒有人走出來的動靜，她心下了然，她娘這是答應了。
她鼓起勇氣，看著他那好像會發光的眼睛，“楊永和，你會後悔嗎？”
“不會，愛上你，我不會後悔。”
高明娟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任他將她牽出去。窗戶邊，林佳看著手拉手甜甜蜜蜜的小情侶，心裏五味雜陳。
與此同時，高家的其他人還在去第三生產隊的路上，他們這車顏色夠顯眼，聲音夠響亮，開在鄉下的路上可是十分拉風的，畢竟除了農用的老拖拉機，還沒誰家有這樣的大家夥。高家買了也沒幾天，隊上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一路開過去，別個生產隊的人也都知道了。
剛進第三生產隊的村口，在村口玩的幾個孩子就跟著車過去了，鄉下的土路多多少少不太平坦，高明軍也不敢開快了。
李芬芳和周嫣嫁出去四年多了，能跑在路上的小孩們都不認識她們，這車也是個稀奇的東西，那些孩子就急著跑回家宣傳了，這車聲音也大，還沒開到兩人家門口，在半路上就有很多看熱鬧的人問住了。
周嫣她們抱著孩子坐在車廂裏，旁邊的湊上來道：“哎呀，這不是周嫣姐倆嘛，這回娘家都不用走路了哈！”
“好久不回來了，我們回娘家看看。”周嫣笑瞇瞇地跟人家解釋，好像每次她們回娘家都很多人問候，很熱情的村裏人。
“上次你們回來還沒這拖拉機啊，剛買的吧！”
“這是你們自家的？多少錢買的？”
別人不斷跟著走，幾人坐在裏面都有點不習慣了，“是啊，家裏剛買的。”
旁邊一直圍著人，新上任的三輪車司機高明軍越開越慢，都不敢看旁邊的人，任後面的姐妹倆跟問話的人說話，這時候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偏頭一看是周青，他索性把車停了下來。
背著一籃子玉米葉的周青看著真是自家人，不顧背簍的重量楞是跑了過來，激動地道：“姐夫，真是你啊！”
“真是我，你這是回家？”
周青嘿嘿一笑，一邊看著鋥亮的鐵皮車一邊道：“家裏養了頭羊，我給它折玉米葉去了。”
“我正帶著你姐和外甥回家呢，要不你坐上去，然後一起回去吧！”高明軍看見了周青眼裏想表達的意思，他當時買車的時候也特別興奮，那勁現在都還沒降下來，這樣看著別人羨慕的眼神面上不顯，其實心裏特別高興。
周青笑了兩聲就興奮地跑到後面去，和車上的姐姐和表姐打了招呼，高明華把他的背簍接上來，接著都不用伸手周青就自己跳上來了。
“舅舅，舅舅。”被周嫣摟著的壯壯掙著出來要周青抱，安安也學著他，周青剛上來就抱了兩個小孩，高興得不得了。
“大叔大娘們讓一下，我得把車開到前面去。”高明軍笑呵呵地發起車，周圍的人都自動讓開，開了沒一會就到李芬芳家門口了，周嫣家還得往前再走幾步，離得不遠。
大家就在這裏下車了，安安被高明華抱下來，還沒落地就大聲地叫：“姥姥，姥姥，安安來了……”
孩子總是別人幹什麽他就跟著幹什麽，雖然不是自己親姥姥，但壯壯也不甘示弱地叫：“姥姥，壯壯來了……”
父母們都已經習慣了，他們還小，叫的說起來也不算錯，就由著他們叫，年紀大了自然就會懂的。
聽見孩子的聲音，李媽媽就一邊擦著手一邊跑出來了，還沒出去就看到已經跑到大門口的兩個孩子，連忙把他們接住，“姥姥的安安，還有壯壯，你們都來了，可想死姥姥了。”
大家在門口說了幾句話，高明軍就背著背簍去抱回了壯壯，“壯壯，跟爸爸媽媽去你姥姥家了，你姥姥還在家裏等著呢！”
“你們也來家裏坐坐，別急著走嘛！”李媽媽抱著安安，客套地挽留著。
“我們先過去，待會兒再來了。”高明軍和周嫣客氣地推辭著，往周家去了。
李媽媽沒帶著高明華兩口子進家裏，而是抱著安安往外走了幾步，看著停在自己家門口的車。
李芬芳笑著看她娘，高明華沒等人問出口就笑著解釋道：“娘，這是我們家剛買的，要是有用得上的娘就叫我們，這方便的很。”
“車車，好玩。”安安拍著手就要下來，李媽媽就小心地把他放下來了，看著他躍躍欲試地想爬上車，她也笑的不行，“行，我肯定不客氣，這車花不少錢吧。”
“沒多少，就是圖用著方便，要是……”
“姐姐，姐夫，你們家買車了？”李芬芳的弟弟妹妹們從外面跑了回來，一個個都弄得臟兮兮的，看著車的樣子十分興奮，想摸又不敢摸的。
“是啊，你們咋弄成這樣了？”李芬芳一臉的嫌棄，手上卻幫李芬香擦起了臉。
“我們去水溝裏摸魚了，還有田螺。”
……
於是下午幾人回娘家回來的時候，車上多了一大袋田螺，那是高明華和高明軍跟別人收的，他們自己沒摸到多少，大部分都被隊上的人給摸完了，這也是一道好菜，不過當他們出了價錢的時候，吃膩了的人們就紛紛賣了。
被興奮的兩個孫子拉出去看的時候林佳還不以為意，可是看到整整裝了兩個洗衣大盆的田螺，還個頂個的大，她也驚訝了。
“你們這哪弄的這麽多？”
“我們跟別人買的，一斤四分錢，這才花了沒幾塊錢，娘不是愛吃嘛，這次可以吃個夠了。”高明軍十分得意。
“你們真是……算了，先泡著吧，晚上蒸米飯，拿米湯泡一下，讓它把泥吐幹凈了，過兩天再做，估計這回我能吃個飽了。”
林佳有點哭笑不得，她確實很愛吃田螺，看著這些也很眼饞，可是吃個幾頓也就夠了，這玩意這麽麻煩，估計這些還沒吃完她就膩了，不過看在他們是因為自己愛吃才買了這麽多，那就不能計較。
“行，我們晚上就做。”李芬芳也笑得厲害，這玩意不值錢，買的時候她娘就一直念叨著拿回來一點就行，他們非不聽。
“你們倆懷著孩子的今天沒吃吧？”林佳有點擔心，田螺性寒，孕婦能不吃就不吃，一點風險都不能冒。
“娘放心，我們沒吃，娘說的我們都記著呢！”家裏什麽好吃的沒有，她們還不至於貪這點田螺肉，又不是沒吃過的。
林佳看著這兩大盆田螺，還是高興居多，她得好好想想怎麽做好吃，以前她光會吃了，因為手藝不好沒自己做過，這邊都是水煮的，做起來肯定沒那麽好吃，他們隊上也沒有，好幾年沒吃她確實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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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績至少也得快一個月才能出來，錄取通知書來的時間可能還更遲一點, 沒事幹的林佳和高明娟一起去河裏洗各自的床單被套, 大件的東西在家裏洗沒河裏方便，高明娟洗的就是昨天帶回來那些，在家裏用的昨天就已經換上去睡了。
大清早的河邊沒什麽人, 水比較幹凈, 母女倆一人拿了一個小板凳，林佳可蹲不了那麽長時間。
兩人洗的東西並不多, 等她們搓幹凈了在漂洗的時候, 林梅花也抱著一大個盆過來洗衣服了。
高七丫去年招了個上門女婿，家裏是離得有點遠的第七生產隊, 在家裏也是一個心裏黃的小白菜，個子不高不愛說話，見著人也不愛喊，整天沈默寡言的。幸運的是高七丫上個月就生了一個兒子，到現在還沒滿月呢！
看見高明娟, 林梅花表現出了十足的驚訝，還沒放下盆就道：“娟子啥時候回來的，我咋沒看見呢！”
“昨天下午剛回來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看你一個閨女天天不著家的，和隊上的閨女都不一樣，還不知道我家七丫生娃了吧？那是個男娃，可把我們家給高興壞了。”
高明娟硬扯起來的笑凝滯了，這話說得不怎麽好聽，什麽叫她天天不回家，那是在上學好嗎？這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說話，而且因為高七丫生了個男孩子好像比之前有底氣了，說話更不好聽了。
雖然覺得不好，可有些話高明娟一個姑娘家不方便說，林佳就插話了：“她剛考完試回來，這事我剛告訴她的，大姐你洗的是尿布吧？”
“是啊，我這做奶奶的不洗還能給誰洗，我家七丫比我爭氣，我得讓她好好坐個月子，以後再多生幾個男娃。”
林梅花一邊說話一邊搖著腦袋，正準備拿著還沾著黃色不明物的尿布就往河裏洗，林佳看得有點尷尬，連忙阻止了她，“大姐，不然你去下游吧，我們這要漂衣服了。”
林梅花一來就走到了她們前面，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她們還漂著衣服，要是這尿布真在上面洗了，她心裏怕是過不去。
林梅花的動作一頓，瞥了林佳一眼，還是收起了正準備放進去的東西，一邊走到下游一邊念叨：“這麽講究呢，我就不在意這種事，小孩子哪能叫臟，你家還養著倆，這哪能一直幹凈的了……”
“呵呵！再臟那也是自家的衣服自家的娃，我家的衣服可不臟，就怕穿的人臟。”林佳可不是願意吃悶虧的性子，給了句諷刺的話，喋喋不休的林梅花瞬間就變得像著了水的鞭炮一樣響不起來了，這話是難聽，可心虛的人她不敢回啊！
後面林佳和高明娟自己說著話，就不再搭理她，母女倆洗完衣服就回去了，人家自己都不要那張臉，她也給不了。
回家的路上，高明娟問林佳，為什麽她說話那麽不客氣，以前她很少這樣的，雖然心裏不怎麽喜歡，但兩人從同一個地方嫁過來的，嫁的又是同一個姓的親戚，表面上還過得去。林佳就給她講了前不久發生的事情，高明娟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本來以前林梅花經常來找她講八卦，雖然嘴快了點愛抱怨了點，林佳也對她沒什麽意見，就當個鄰居和親戚好好相處，有個說話的人也不錯。可是上上個月，林梅花來找她要安安和壯壯的舊衣服的事，又讓她討厭上這個人了。
那天林梅花來，說是她家高七丫快生了，家裏沒布給孩子做衣服。這家裏太窮了，穿別人家的舊衣服算是比較普遍的，跟人家要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以後家裏有了別的孩子林佳自然會準備新的，舊的那些也沒多大用處，她自然就答應了。
當時林佳就從裝衣服的舊箱子裏翻出了一堆兩人的舊衣服，都是洗的幹幹凈凈留著的，給了也算是情分。那時候翻出來的還有幾件是沒有穿過的，好好地自己裝在另一個布包裏，林佳說這個是放錯了的，要留給兩個兒媳婦肚子裏的孩子，林梅花笑著說好。
中途壯壯說要拉粑粑，林佳就帶著他去了，林梅花在屋裏一件一件地理著自己想要的，後面也感恩戴德地拿著舊衣服走了。
她走後林佳又去收拾，卻發現那一箱舊衣服裏只剩了幾件實在太舊的，她拿出來放在另一邊的沒穿過的幾件也不見了，這還能是為什麽，就是林梅花看她不在給拿走了。
幾件小孩的衣服，要回來了林佳也不一定給自家孩子穿，所以她當時也沒去要，但是這事還是在心裏埋下了疙瘩，林梅花要是把她弄得不爽了，那就給她提個醒。
這麽明顯的事哪能讓人家不知道，估計林梅花當時是鬼迷心竅了，後面也是心虛，雖然林佳沒說什麽，後面都不敢來找她說話了，見著了也不敢提這衣服的事情，一提她就啞了。
這事不能指望著林佳瞞著自己的家裏人，所以現在家裏的人都不愛跟這人打招呼了，她要是腆著臉打招呼就不得不應一下，就是高明娟在上學沒知道，剛剛才那麽客氣地回話。
給舊衣服那都是給面子的了，現在多少人一件整齊的衣裳都穿不上，那就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件衣服能從老大穿到老幺那，有穿的就是好的了。
他們家是有，但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既然偷偷把人家的新衣服給拿走了就得承擔這件事帶來的責任。要是不想受這個白眼，那大可以把衣服還回來，那好歹是個認錯的態度，可她偷了東西又心虛又不認錯，那就是活該別人看不上了。
正吐槽著這事，還沒到家，兩人就看見自己家門口站了個人，剛猜著那是誰呢，沒走幾步那人就轉過了身子來，就是那倒黴的楊永和。林佳趕緊加快了腳步，高明娟跟著，頭卻低了下來，要是讓別人看見了，多多少少有點不好。
走到離門還有幾步遠時，林佳似笑非笑地道：“你怎麽來了，倒是會挑日子啊！”高明軍他們已經趁著周末，開著自家的車，帶著妻子兒子回娘家了，高明義上林正昌那裏去了，要是他們在，他來了可能得被打一頓。
“嬸兒，我昨天剛回來。”楊永和心裏緊張，臉上卻笑得十分燦爛，也不在意林佳那點諷刺。從餘光裏看到臉色微紅的高明娟，他心裏甜絲絲的。
“進來吧！”
又不是出遠門，大門就只是關著，不會上鎖，林佳在前面推開門，高明娟端著盆走在她後面，楊永和又跟在她後面，看林佳看不見，偷偷地碰了高明娟的手，成功得到了一個白眼。
高明娟在外面晾衣服，林佳帶著楊永和到了堂屋裏，好好地坐著了才問他：“回來第一天就來這了，你這是幹啥來了？”
“嬸兒，你看我們高中都讀完了，這以前說過的事……”楊永和膽子還是很大的，不然以前他也不能幹出那樣出格的事情，但現在他還是有點緊張。
“以前說過的事，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自己問她去，不過得說好了，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林佳的態度十分嚴肅，她可不希望自己對他的幫助變成他傷害她女兒的理由。
“嬸兒，我對娟兒可是真心的，我就想和一輩子和她在一起，我會努力工作，絕不會讓她受苦的。”
林佳仔細看著，但只能看見他的急切與真心，她也不知道說什麽了，高明娟也對他有心思，那她還真不能說什麽不允許，反正她已經說過了，就算是要上門也得好好處一段，相互了解一段時間再說。
“既然這兩年也過了，那你就自己和她說去，行不行的全在你們，要是你敢欺負她，我就打斷你的腿，還有你那幾個哥嫂，別讓他們鬧到我們家頭上，不然你就看著後果吧。”
見林佳終於松了口，楊永和就笑開了，十分鄭重地道：“那是當然了，我要是讓娟兒生氣了，不用嬸兒打，我自己找塊石頭撞去。我哥嫂那裏更不用擔心，我又沒吃他們的用他們的，鬧不起來，鬧起來了我自己解決了，肯定不能鬧到這邊。”
“這話你自己說的，你可給我記住了。”
“肯定的，忘不了！”
“我還有個事問你。”
楊永和聽了這話，心裏突然就緊張了，“什麽事啊？”
“你大學志願報的哪個學校？”林佳現在才想起來這個，要真是兩人在一起了，再談個異地戀，那也不怎麽靠譜，這時代又沒手機又沒網絡的，想聯系一下多難。
“我填的是省裏的師範學院，和娟兒一樣的。”楊永和笑得十分開心，他都這樣了，當然是高明娟去哪裏他就要跟著去哪裏了，不然那還喜歡個什麽勁。
“行，但是你成績那麽好，只希望你以後別後悔。”林佳點點頭，態度卻依舊不怎麽樂觀。作為他的資助人，他的成績她一直都很清楚，只能說，省內的一個師範學院對他來說是委屈了。
“後悔什麽，我不會後悔！我只會感謝娟兒，感謝嬸兒！”楊永和怎麽會後悔呢，要不是因為高明娟，他也不會想繼續讀書，要不是沒有高明娟，他就是想繼續上學也沒辦法。
“說得遠一點，要是我家閨女真的嫁給你了，你要讓她住哪？住你家嗎？”
“當然不會了，她住哪，我就跟著住哪。”他都打算當上門女婿了，怎麽還會帶她回自己家裏住。
“那你去吧，好好對她。”
“謝謝嬸兒！”
看著楊永和高興地跑出去，林佳無奈地搖搖頭，還有像她一樣的未來丈母娘嗎？女兒想談個戀愛不敢開口，男孩子雖然心心念念的也要找她說清楚，完全不敢偷偷摸摸地來，搞得她好像很可怕的樣子，她都不知道說自己什麽好。
其實這楊永和是真的不錯，很聰明的一個人，對她也夠坦誠，有心眼也是好事，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要是他真的愛慘了高明娟，兩人真的要在一起，那上不上門其實沒多大問題，畢竟小兩口以後肯定不會留在這個小村子裏，他又有心不慣著家裏人，那幾個人對他們影響不大。
高明娟晾好衣服之後沒進來，就站在屋外一直等著他們說完事，她的臉一直熱熱的，溫度怎麽也降不下來。她本來就不討厭楊永和，就是那一年他對她表達心意，然後搶了她的發卡，她也沒有真的生氣。
可她也不敢接受他的靠近和愛意，因為她覺得兩個人要走的路是不一樣的，要是註定了要分開，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走到一條路上來，所以她拒絕了他。
沒想到他喜歡她的程度出乎她的意料，因為兩人的路不同，他主動走到了這條路上來，甚至為這條艱難的路放棄了很多東西，掃清了路上的障礙。
雖然上學的這兩年，他沒有再對她表達什麽，可是從冬天裏的一壺熱水，到考試前的一個筆記，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感情，他的付出，她全都看在眼裏。說不心動，那都是假的，可是她必須保持理智，因為一步踏錯，就再也收不回來。
楊永和出來，就看見倚著墻呆呆站著的高明娟，他笑了一下，伸出手去。
“高明娟，你願意跟我走嗎？”
高明娟嚇了一跳，看著他修長有力的手，又看著屋裏沒有人走出來的動靜，她心下了然，她娘這是答應了。
她鼓起勇氣，看著他那好像會發光的眼睛，“楊永和，你會後悔嗎？”
“不會，愛上你，我不會後悔。”
高明娟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任他將她牽出去。窗戶邊，林佳看著手拉手甜甜蜜蜜的小情侶，心裏五味雜陳。
與此同時，高家的其他人還在去第三生產隊的路上，他們這車顏色夠顯眼，聲音夠響亮，開在鄉下的路上可是十分拉風的，畢竟除了農用的老拖拉機，還沒誰家有這樣的大家夥。高家買了也沒幾天，隊上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一路開過去，別個生產隊的人也都知道了。
剛進第三生產隊的村口，在村口玩的幾個孩子就跟著車過去了，鄉下的土路多多少少不太平坦，高明軍也不敢開快了。
李芬芳和周嫣嫁出去四年多了，能跑在路上的小孩們都不認識她們，這車也是個稀奇的東西，那些孩子就急著跑回家宣傳了，這車聲音也大，還沒開到兩人家門口，在半路上就有很多看熱鬧的人問住了。
周嫣她們抱著孩子坐在車廂裏，旁邊的湊上來道：“哎呀，這不是周嫣姐倆嘛，這回娘家都不用走路了哈！”
“好久不回來了，我們回娘家看看。”周嫣笑瞇瞇地跟人家解釋，好像每次她們回娘家都很多人問候，很熱情的村裏人。
“上次你們回來還沒這拖拉機啊，剛買的吧！”
“這是你們自家的？多少錢買的？”
別人不斷跟著走，幾人坐在裏面都有點不習慣了，“是啊，家裏剛買的。”
旁邊一直圍著人，新上任的三輪車司機高明軍越開越慢，都不敢看旁邊的人，任後面的姐妹倆跟問話的人說話，這時候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偏頭一看是周青，他索性把車停了下來。
背著一籃子玉米葉的周青看著真是自家人，不顧背簍的重量楞是跑了過來，激動地道：“姐夫，真是你啊！”
“真是我，你這是回家？”
周青嘿嘿一笑，一邊看著鋥亮的鐵皮車一邊道：“家裏養了頭羊，我給它折玉米葉去了。”
“我正帶著你姐和外甥回家呢，要不你坐上去，然後一起回去吧！”高明軍看見了周青眼裏想表達的意思，他當時買車的時候也特別興奮，那勁現在都還沒降下來，這樣看著別人羨慕的眼神面上不顯，其實心裏特別高興。
周青笑了兩聲就興奮地跑到後面去，和車上的姐姐和表姐打了招呼，高明華把他的背簍接上來，接著都不用伸手周青就自己跳上來了。
“舅舅，舅舅。”被周嫣摟著的壯壯掙著出來要周青抱，安安也學著他，周青剛上來就抱了兩個小孩，高興得不得了。
“大叔大娘們讓一下，我得把車開到前面去。”高明軍笑呵呵地發起車，周圍的人都自動讓開，開了沒一會就到李芬芳家門口了，周嫣家還得往前再走幾步，離得不遠。
大家就在這裏下車了，安安被高明華抱下來，還沒落地就大聲地叫：“姥姥，姥姥，安安來了……”
孩子總是別人幹什麽他就跟著幹什麽，雖然不是自己親姥姥，但壯壯也不甘示弱地叫：“姥姥，壯壯來了……”
父母們都已經習慣了，他們還小，叫的說起來也不算錯，就由著他們叫，年紀大了自然就會懂的。
聽見孩子的聲音，李媽媽就一邊擦著手一邊跑出來了，還沒出去就看到已經跑到大門口的兩個孩子，連忙把他們接住，“姥姥的安安，還有壯壯，你們都來了，可想死姥姥了。”
大家在門口說了幾句話，高明軍就背著背簍去抱回了壯壯，“壯壯，跟爸爸媽媽去你姥姥家了，你姥姥還在家裏等著呢！”
“你們也來家裏坐坐，別急著走嘛！”李媽媽抱著安安，客套地挽留著。
“我們先過去，待會兒再來了。”高明軍和周嫣客氣地推辭著，往周家去了。
李媽媽沒帶著高明華兩口子進家裏，而是抱著安安往外走了幾步，看著停在自己家門口的車。
李芬芳笑著看她娘，高明華沒等人問出口就笑著解釋道：“娘，這是我們家剛買的，要是有用得上的娘就叫我們，這方便的很。”
“車車，好玩。”安安拍著手就要下來，李媽媽就小心地把他放下來了，看著他躍躍欲試地想爬上車，她也笑的不行，“行，我肯定不客氣，這車花不少錢吧。”
“沒多少，就是圖用著方便，要是……”
“姐姐，姐夫，你們家買車了？”李芬芳的弟弟妹妹們從外面跑了回來，一個個都弄得臟兮兮的，看著車的樣子十分興奮，想摸又不敢摸的。
“是啊，你們咋弄成這樣了？”李芬芳一臉的嫌棄，手上卻幫李芬香擦起了臉。
“我們去水溝裏摸魚了，還有田螺。”
……
於是下午幾人回娘家回來的時候，車上多了一大袋田螺，那是高明華和高明軍跟別人收的，他們自己沒摸到多少，大部分都被隊上的人給摸完了，這也是一道好菜，不過當他們出了價錢的時候，吃膩了的人們就紛紛賣了。
被興奮的兩個孫子拉出去看的時候林佳還不以為意，可是看到整整裝了兩個洗衣大盆的田螺，還個頂個的大，她也驚訝了。
“你們這哪弄的這麽多？”
“我們跟別人買的，一斤四分錢，這才花了沒幾塊錢，娘不是愛吃嘛，這次可以吃個夠了。”高明軍十分得意。
“你們真是……算了，先泡著吧，晚上蒸米飯，拿米湯泡一下，讓它把泥吐幹凈了，過兩天再做，估計這回我能吃個飽了。”
林佳有點哭笑不得，她確實很愛吃田螺，看著這些也很眼饞，可是吃個幾頓也就夠了，這玩意這麽麻煩，估計這些還沒吃完她就膩了，不過看在他們是因為自己愛吃才買了這麽多，那就不能計較。
“行，我們晚上就做。”李芬芳也笑得厲害，這玩意不值錢，買的時候她娘就一直念叨著拿回來一點就行，他們非不聽。
“你們倆懷著孩子的今天沒吃吧？”林佳有點擔心，田螺性寒，孕婦能不吃就不吃，一點風險都不能冒。
“娘放心，我們沒吃，娘說的我們都記著呢！”家裏什麽好吃的沒有，她們還不至於貪這點田螺肉，又不是沒吃過的。
林佳看著這兩大盆田螺，還是高興居多，她得好好想想怎麽做好吃，以前她光會吃了，因為手藝不好沒自己做過，這邊都是水煮的，做起來肯定沒那麽好吃，他們隊上也沒有，好幾年沒吃她確實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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