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進了高和平家的院子了, 就見周國慶和張老三站在中間，高和平和他爹娘站右邊, 高和平是一臉的憤怒和無奈, 王海他爹娘站一邊。

高明華兄弟就站旁邊看著, 現在正吵著的是高和平和王海兩家,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受害的是他們其中一家人呢！

林佳正要走到高明華旁邊，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婦女把她拉住了, 她臉上寫滿了“八卦”二字，“他們兩家怎麽回事啊，怎麽吵得這麽厲害？”

“我也不知道，讓我先過去吧！”林佳一臉無奈, 她現在也想知道怎麽回事。

劉小蘭一把把林佳的袖子從那人手裏扯開了，“你不是在這裏邊站著, 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吧, 要不你說說這到底咋了？”

林佳走到了高明華他們旁邊，劉小蘭也跟上了, 在場的人都議論紛紛，兩家人互相對峙，看起來誰家都很有底氣的樣子。

農村吵架就是這樣了, 即使執法人員都在旁邊看著，但是不管誰有理誰沒理都要攪三分, 都是鄉裏鄉親的，只要不打架一般都不太管。

“怎麽樣了？”

高明華和高明軍齊齊回過頭來，見是林佳, 兩人都往旁邊沾一點，讓她站到中間來，“娘，現在可亂了，我們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誰家，還有王海……”

“王海？他怎麽不在？”

高明軍看了王海家人一眼，然後低下了頭，“說是上山去了，現在民兵連去了幾個人找，他不回來說清楚，別人說什麽我都不敢相信。”

兩兄弟都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幾個小時之前王海還在和他們一起吃飯，雖然是尷尬了一點，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現在突然說自己家的菜地很有可能是他破壞的，他們心裏都覺得無法接受。

林佳也覺得挺生氣的，不管是王海家還是高和平家，其實都沒有理由這樣。

王海是和兩兄弟從小玩到大的，他的為人其實還好，不然原主也不會讓他們一起玩，嫉妒心要是這麽強烈的話，早幾年就應該有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而高和平一直都是村裏人眼裏的乖孩子，什麽出格的事情都沒有做過，而且都是姓高的，他還讀過書，應該知道這種事情被揭發以後的後果。

不過一般違法犯罪的事情就在一念之間，和是不是老實人沒有關系，有時候老實人狠起來比平時橫的人還厲害，怎麽說都是有道理，還是等著他們兩家吵，遲早會吵出一個結果，都不用他們家插手了。

“現在都先別想太多，等著吧！”

可是聽了幾句林佳就受不了了，這兩家人吵個什麽，明明是說到底誰半夜出去了，現在說的卻是他們兩家長年累月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什麽我家的雞飛過去下了一個蛋被你家收了，你家老爬我家墻頭亂看的破事。

周圍的人竟然還聽得津津有味的，大隊長和張老三都沈著臉，估計也是聽得不耐煩了，林佳又看了一眼，然後就向兩人那邊走了過去。

“大隊長，張連長，這事是不是不對啊，今天我們是來抓真兇的，不是來聽他們吵的，他們這樣多丟咱們大隊的臉啊！”林佳指指為了說明對方偷雞摸狗，正掐著腰互揭短的兩家人。

張老三也是很不滿這幾個人，要他說這事根本沒什麽好吵的，拉著人挨個到地裏試試腳印就知道了，但是他拉了沒用，誰都說是對方幹的，都不去。

“這確實是不像話，問題我也分析的差不多了，我們就是等著人把王海找回來，然後就能判定了。”

“那要不就把他們叫停吧，然後去菜地上。”周國慶提議道。

林佳點頭：“都聽大隊長和連長的，我就盼著你們給我們家做主了。”

周國慶笑了一下，然後後退兩步站到了門檻上，，視線就比下面的人高上了一點，他大聲道：“安靜，安靜，不許再吵了。”

議論和看笑話的人倒是都停下來了，王海他娘不再說高和平家，而是轉向周國慶這邊就叫了起來：“大隊長，你可要為我們家做主啊，那天晚上明明就是高和平家開門了，我們覺得半夜開門沒好事，海子才開門出去看了一下，看到高和平出去了，他就回來了，沒出去做什麽壞事啊，高明華家的菜也不是我們海子拔的……”

“你胡說，明明是你們家先開門的，我們和平起夜看見了，去拔菜的就是你們家，我們都是姓高的，哪能做這種缺德事，就是你們家窮的叮當響，犯了紅眼病才幹的事。”高和平他娘也不甘示弱，緊緊地把高和平護在身後。

周國慶再次大喝一聲，下面才安靜下來，他一臉嚴肅地道：“別吵了，你們誰都這樣說，我們哪裏知道該相信誰，真話就是真話，假話就是假話，總會知道誰無辜誰做了。如果你們犯了錯還一直妄圖誣陷別人，蒙混過關，到時候查出真相了就罪加一等，拔菜的人就等著坐牢吧，連累家人也是肯定的，我們大隊也不想要這種破壞同志利益的人，我們大隊丟不起這個人。”

周國慶說著話，林佳就註意著那幾個人的臉色，但是除了害怕她啥也沒有看出來，就是高和平低著頭看起來要可疑一點，她不是專業人士，別的還真看不出來。

“真不是我們家做的，我們和平從小就是好孩子，咋可能會做壞事……”

“那我們海子和高家兄弟還是光腚就一起玩著長大的……”

“別說了，你們來來去去就這幾句話……”周國慶冷著臉打斷了辯解的話，他的話沒說兩句也被打斷了。

“來了，王海回來了。”

隨著人群中的各種議論，王海被兩個綁著木棍的民兵帶了進來，他臉色慘白，所有人都看向他，目光裏是疑惑、鄙夷、諷刺，他家的人趕緊拉著他讓他解釋，林佳這時候註意到他和高和平對視了一眼，高和平看著他咬牙切齒。

“既然你們都不承認是自己做的，現在王海回來了，那張連長就來問問情況，到底誰才是真正拔菜的人，你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樣下去是沒有好結果的。”

周國慶搖著頭從門檻邊離開，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做了又有什麽意思呢，他們第二生產隊出了這樣的事情，這高明華家也不好糊弄，公社上的人估計也要看笑話了。最近他也煩的要命，還好是自留地，要是集體的地，他這大隊長也要當到頭了。

張老三依言站到了門檻上，看著院子裏的人，他也不說話，就一直面無表情地站著，慢慢地，說話的人聲音就越來越小了，直到完全安靜下來為止，這張老三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們隊上出了這麽大的一件醜事，是我這個民兵連長沒有做好，在此我對受了損失的高明華同志家做檢討，我作為民兵連長，有責任有義務把這件事情的真兇查出來，做下了這樣的事情，誰也別想逍遙法外。”

院子裏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王海慘白著一張臉，額頭上出現了細汗，而剛才還鎮定自若的高和平現在已是臉色蒼白，看著比王海還要緊張一點。

“現在我要問王海問題，大家誰都不要插嘴，尤其是你們兩家人，沒有問到的人不許說話。”因為王海剛回來，對這裏的事情還不清楚，只要他說的和他家人說的不一樣，那就能找到漏洞了。

外面的人在說話誰都管不了了，張老三走到了王海旁邊，嚴厲地問道：“王海，我問你，四月初二那天夜裏你是幾點出門的？為什麽出門？”

……

王海一直沈默著，他臉上的汗越來越多，他也不敢動。

他娘在他旁邊看不下去了，戳了他一下，“海子，張連長問你呢，你咋不說話？”

“不說話，那你是默認了高家的菜是你去拔的對嗎？”張老三步步緊逼，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王海身上，林佳也是緊張不已，看王海這樣子，事情還真有可能是他做的，但是他圖什麽啊！

王海這個反應，旁邊的無關人士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他擡起一直低著的頭看了一圈，看到的眼神全都是不屑與譴責，還有高明華兄弟倆不可置信的眼神，連他的爹娘都震驚地看著他，似乎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兒子。

他痛苦地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小聲道：“是我，是我做的，還有高和平，是高和平叫我做的，他拔的更多，都是他拔的。”

高和平張大了嘴卻沒有說出話，只是後退了一步，王海突然沖向他，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喊道：“就是你做的，就是你教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這樣，都是你害的……”

旁邊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原來這事是兩個人一起做的，那怎麽還相互罵成這樣，等他們反應過來才趕緊把兩人拉開。

“海子，你不是說是高和平做的嗎？怎麽現在又這樣說了，啊？”王海的娘崩潰地拉著王海，他爹也恨恨地看著他，恨不得當場甩他幾巴掌。

高和平也被自己的爹娘拉住，質問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說話啊，你說不是你做的，快說啊……”’

“是我，我錯了我錯了，我後悔了，怪你……”

高和平也崩潰了，剛才王海沒來的時候他還心存僥幸，他甚至還想要是王海永遠不回來該多好，那他做的事情就沒有人知道，一見到王海回來，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雖然形勢已經比較清楚了，但是原因還沒有問出來，高明軍看著也忍不住了，就算王海是被慫恿的，可他還是做了，他上來就揪住了王海的衣領，吼道：“為什麽說是高和平害你，他叫你做你就做了？你還是不是我兄弟了，你還對得起我嗎？”

張紅軍則是一臉呆滯地看著王海，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的，王海現在已經是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他直接跪了下來，抱著高明軍的大腿：“軍子，我錯了，我真是錯了，是高和平叫我做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坐牢……”

王海的娘沖過去就掐住了高和平，然後高和平的娘護著他，現場又陷入了一片混亂，周圍的人只忙著看熱鬧，兩家人剛剛是罵架，現在又打了起來。

張老三趕緊讓民兵們把人都拉開，站在裏面的人才開始搭手，王家人罵高家人缺德，高家人罵王家人根子壞，張老三和周國慶站在被分開的兩撥人中間頭疼不已。

林佳被高明華和高明義護著，倒是沒有被擠到，就是聽著吵鬧聲覺得有點頭疼，他們人多勢眾，她實在是太無奈，在這裏想好好說話，好好講道理實在是太難了。

張老三氣的一棍子砸在地面上，棍子彈起來就砸到了高和平腳上，“別再吵了，本來還想著你們認錯就網開一面的，再吵下去通通都勞改去吧！”

兩家人聽這話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剛才忙著吵，光覺得丟人了，王海的娘哭著坐到了地上，哭喊：“不要啊，我兒子是被騙了，他年紀還小，不要讓他去勞改啊！”

現在不止倒買倒賣會勞改，亂搞男女關系會勞改，就是偷偷挖個集體的紅薯也要被批dou，要是林佳他們扯著這個事情不放，非要鬧到外面去，批dou勞改那是肯定的。

“說了別吵了，先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說清楚，這事我說了不算。”

鬧騰了一會兒，現在總算是安靜下來了，王海和高和平已經被確認是破壞菜地的人了，他們按照規矩被壓著跪在地上，開始“認識”自己的錯誤。

他們哭得慘兮兮的，他們的家人也是悲痛自責，高明華他們雖然高興於事情終於水落石出，但是都看著他們的慘樣還是有一點不忍，畢竟其中一個以前還是好兄弟。

林佳自己倒是看得挺解氣的，畢竟他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肯定知道事情敗露之後會有什麽後果，但是他們還是做了，那就要做好犯錯以後需要承擔的後果，只有自己才能替自己負責。

兩人各自說著自己的罪責，王海要積極很多，聽著的人也都了解了所謂的真相。

在這事發生之前，高和平就在王海旁邊有意無意地說起高明華兄弟考上工人的事情，高和平覺得這件事有貓膩，說是讓人舉報肯定能發現問題，但是王海又不考試，他不太關心這些。

高和平就又說起了當工人的風光，然後開始貶低自己，再貶低王海，漸漸地就勾起了王海的嫉妒心，後來高家兄弟又很久沒有和王海一起玩，高和平就開始添油加醋地說他們又是工人又有大房子，還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高家兄弟看不起他了。

後面高和平就說起了高家兄弟不止是出息，連地裏種的東西都比別家的好，一來二去的，王海心裏就很嫉妒了，他本來就不是太大氣量的人，有一天晚上他實在是氣不過，半夜就起來想把高家地裏的菜給拔了，別的他做不了，這事可簡單。

但是急匆匆跑到了地裏，王海拔了一小片之後就清醒過來，意識這樣做是不對的，他撒腿就跑。

高和平心存不軌，本來就是一直註意著王海的動向，聽到王海家半夜門響，他就跟了上去。看到王海這樣他自然高興，但是王海一下子就跑了，根本沒拔掉多少，他氣不過，又自覺有王海背著黑鍋，他就是拔了也不怎麽樣，他就自己上手拔了，他還很細心地將鞋子脫下來才開始動手。

王海跑到半道上，快要到家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腳下沾了很多泥，他就想到自己在地裏會留下腳印，他的鞋底已經斷了一條很大的縫，看了就很明顯。

為了以防萬一，他就跑回去地裏準備消滅證據，但是沒想到他就在地裏看見了正用勁拔著菜的高和平，兩人當時就尷尬了，經過一番討論後，他們知道誰也逃不了了，幹脆就一起把菜全部拔光，並細心地弄好了腳印才回來。

但是半夜出門，就是再小心，家人也是知道的，他們也不想讓父母知道自己的行徑，就不約而同地編造了同樣的借口，說是隔壁有人開門，他們出去看了，父母當然會相信自己一直很乖的兒子了。

後來菜地的事情被發現後，消息傳到了兩家父母這裏，他們都認為這是隔壁家的兒子幹的，但是自己的兒子都不讓說出去，他們就都不說。

今天來問的時候高和平在家，他自然是不會承認的，所以高明華他們只能來王海家問。而王海這時又不在，他爹娘見有人來問就實說了，這下惹惱了高和平家的人，他們幫著隱瞞竟然還被誣陷，這怎麽能忍，最後兩方就開始互相攀咬起來。

事情講到這裏已經很明了，他們犯下錯事，高和平老實是因為心機太深，王海老實是因為太容易被煽動。

兩家的人又是悔恨自己亂說話，又是痛恨自己的兒子，好好的非要做出這種事情來，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以後就算是被放過了不去勞改，他們也還有什麽臉在隊上過下去，還怎麽可能娶到媳婦。

高明華他們也不覺得王海跪著哭的樣子可憐了，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他們沒有對不起他，他還非要聽人家挑撥離間，去做傷害兄弟的事情，這還算是什麽兄弟，他們一點都不想留情。

周圍的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議論，這回說的不是拔菜的事情了，而是對這兩個人的懲罰問題。

都問清楚了，周國慶走到林佳這邊，“明華他娘，受損失的是你家，畢竟不是集體的東西，就由你家提出賠償或者別的，要是你不管了我們隊上再說。”

周國慶是大隊長，自然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的，隊上有這樣的人，要是真去勞改了也太丟第二生產隊的臉了，以後他都沒臉見其他的隊長。

真處置起來兩家的人勢必會求情，大隊長徇私枉法不現實，，但是苦主家可以，所以他就把權力放給高家了，賠償什麽的可以多一點，但是處罰會輕點，也算是留一點面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作者君又趕集去了，晚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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