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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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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顧歙的關註讓溫覃覺得很奇怪,又問:

“那是傅家三姑娘,有何奇怪?”

顧歙終於肯將他清冷的目光轉到這位少時的好友身上,低淺的聲音響起:“我知她是傅家的。”

溫覃有些訝異:“你知道?”

這可就稀奇了,在溫覃的印象之中,顧歙其人從來沒有在他口中主動提起過任何一個姑娘來,溫覃先前看他對傅三姑娘有點興趣,才告訴他,沒想到他居然知道。

顧歙微微點頭,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知道這位傅三姑娘,因為昨天他與同窗一同去傅家拜會,偶然在傅家花園裏救了一個從參天老槐樹上掉下來的小姑娘,便是這位傅三姑娘,昨天傍晚時分,這姑娘的父親傅慶昭就親自攜禮去了承恩侯府道謝。

偶然救人,這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是,讓顧歙耿耿於懷的是……他分明記得,這姑娘落在他手上之前,後腦已然重重的在假山石上磕了一下,落到他手中之時,有那麽一瞬間似乎都像是沒氣兒了。

雖然他沒有來得及證實,那姑娘就被傅家人抱回了後院,可那樣的傷勢,不過一夜的功夫,她就恢覆了?

顧歙心中滿懷疑惑,而他不知道的是,這姑娘不僅是過了一夜就沒事兒了,昨天受傷‘醒來’之後,已然大發神威,解決掉一個戰鬥力爆表的刁奴了。

溫覃饒有興致的看著顧歙,不繼續追問,只用一雙桃花眼盯著他,顧歙再如何淡定,也被溫覃給看煩了,垂首倒了兩杯茶,一杯遞到溫覃面前,深邃的目光落在溫覃面上,劍眉微微一揚。溫覃識趣的接過茶杯,喝了一口,便不再繼續追問這個話題,見下方的詩友會進行的差不多,有些參與完的文人才子已經開始行走賞蘭。

顧家人對蘭花有偏愛,偏到身子外頭去的那種偏,顧歙也不例外,溫覃與他自小相熟,自然知道顧歙為了蘭花癡迷之事,曾有一回為了守一株空谷幽蘭綻放,他能獨自一人在山上守了足足二十多天才下山來,癡迷程度可見一斑。

溫覃放下杯子,斟酌片刻後,才對顧歙小聲問道:

“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我看承恩侯這回是鐵了心,上下都打點好了。”

聽溫覃提起承恩侯,顧歙的眸光微微下垂,盯著自己的茶杯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放下,冷漠的說了一句:

“他鐵了心,與我何幹。”

說完之後,顧歙便站起身來,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袍,對溫覃拱手,算是告別,頭也不回的出了雅間,下樓去。

溫覃趴在二樓欄桿上,看著樓下的姑娘們因為顧歙的移動而產生不小的騷動,顧歙目不斜視的帶著幾名護衛走出蘭舍。溫覃看著他離去的決絕背影,無奈嘆了口氣,外人看顧家那是風光無限,顧氏一門,一後一公二候,放眼整個天下,還有比他顧氏更尊榮的世家嗎?然而,在這尊榮之下,卻有著那麽多無奈。

***************

傅新桐走出蘭舍,沿著來時的小徑走出去。

原是想看看花草界最值錢的花,可是來的不巧,遇上了這詩會,別說賞花交流了,連靠近花都難做到,只能過兩天再來了。

傅新桐讓春桃去找姚掌櫃說一聲,畢竟傅新桐是被姚掌櫃親自迎進門的,而且將來很可能會有生意上的往來,春桃去了之後,傅新桐就和畫屏出了花坊,在周圍的小花坊門前稍稍轉了轉,然後就回到轎子旁等待春桃回來。

顧歙騎著馬從花市出來,他坐的高,老遠就看見婷婷立在轎子前的傅新桐,小小年紀便明眸皓齒,俏生生的乖巧樣,穿著一身不襯她皮膚的老式衣裳,盡管如此,依舊難掩其小美人的姿態。

傅新桐也看見了顧歙,並且一眼就認出了他,想轉過身避開,卻又覺得太過失禮,因為不管怎麽說,他昨天機緣巧合‘救’了自己,若是避開,就顯得傅家太沒有家教了。

那小姑娘臉上的猶豫神情讓顧歙看不太懂,原本想就此經過的他,卻忽然放慢了動作,目光落在傅新桐身上,似乎帶著濃濃的探究,說實在的,顧歙真的很好奇,這姑娘昨天那麽撞一下,真的什麽事兒都沒有嗎?

傅新桐微微低著頭,想磨嘰磨嘰,可一擡頭就看見顧歙的馬已經到了四五步之外了,這麽近的距離,若是傅新桐再裝看不到,那就是要裝瞎眼了,連畫屏都忍不住在傅新桐身後稍稍推了一下傅新桐,顯然連畫屏也覺得,在這樣狹路相逢的時刻,她作為被救的人,應該要上前和救命恩人寒暄道謝一番的。

突然間,傅新桐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今天要出門來看花。

硬著頭皮迎著顧歙走過去,顧歙勒緊馬韁,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似乎才到他腰際的小姑娘,先前在馬上將她那猶豫又不情願的表情看得分明,此時倒要看看她會說些什麽。

“顧兄長好,我是城東傅家的孩子,家父傅慶昭,我叫傅新桐,昨天多謝顧兄長仗義相救,父親母親都與我說了,若非兄長,新桐小命就該沒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傅新桐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說的顧歙也無可挑剔,情真意切,似乎真有一股感佩之情流露,可是,先前她臉上的神情,分明就是想避開的,最後避無可避,才被丫鬟推著上前。

頷首沈聲回道:“舉手之勞,無需介懷。三姑娘傷勢無礙……便是大幸。”

目光在傅新桐上下打量了一圈,傅新桐低著頭,只覺得後背有點發涼,怎麽覺得顧歙這句話有點別的意思在裏面呢,低頭看了看自己,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回想先前自己的話,也沒有不妥,完全就是一個受了恩的閨閣姑娘說的話,她沒有喊他顧公子,而是喊的兄長,便是規避了暧昧,沒有半點問題啊。

扯著唇瓣對他笑了笑:

“傷勢無礙,後腦上生了個胞,睡過一夜就消了。”

顧歙深邃冷漠的眸子盯著傅新桐,讓傅新桐沒由來的就心上一緊,總覺得他那目光中帶著濃濃的懷疑,仿佛能夠看穿一切,緊張的咬了咬唇瓣,悄悄擡眼,只見顧歙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身上離開,傅新桐嚇得趕忙避開了目光,不知所措的低下了頭,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害怕,害怕自己重生的事情被這雙厲害的眼睛看穿了。

傅新桐回來的第二天,難免是有些心虛的,其實她自己也不想想,這種事情就算是她直接跟人說出來,也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正要想法子脫身的時候,救星春桃回來了,傅新桐對春桃招手,擡頭對顧歙笑道:

“我的婢女回來了,我要回家了,再謝顧兄長救命之恩,改天若有機會再行拜謝。”

說完這些之後,傅新桐也沒敢再看一眼顧歙的表情,兔子似的鉆入了轎子,第一次覺得原來女子的‘矜持’這麽好用。

顧歙停在那裏看著她鉆入轎子,漸漸走遠,身後護衛見自家世子楞在當街,全都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提醒。顧歙的目光從那轎子上收回,口中莫名就說了一句: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

說完這幾個字之後,他才輕夾馬腹,策馬前行。

***********************

傅新桐覺得自己好像是逃過了一劫,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總覺得那顧歙看她的眼神不對,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和他根本就沒有什麽交集,他那樣的身份,也不是她想有交集就能有的。

顧歙是承恩侯府的世子,然而卻是比肩皇子貴胄般的尊貴,他父親是承恩侯,掌管京城八萬禁軍,祖父是鎮國公,三軍統帥,已故伯父是威震候,當今皇後顧氏又是他的親姑姑。

這麽說吧,他們顧家,一後一公二候,放眼整個京城,誰家能出這樣的陣容?而顧歙其人,又是三府公子,鎮國公府嫡長孫,承恩侯府嫡長子,威震侯府指定襲爵世子,也就是說,今後如果顧歙襲爵的話,便是一人襲兩爵,承恩侯與威震候便是他一人爵位,加一品的侯爵,若本身再有功績,直接升為‘公’也說不定。

這樣的身份,又豈是上一世的傅新桐可以企及的?

這樣的身份,就是要娶天上的仙女,也沒有人會說他癡心妄想啊。

只可惜,天縱英才。

傅新桐記得,顧歙並不是個長命的,並且死的也不是很光彩,因為他上一世最後落得一個‘弒父不成,反被父殺’的下場。

顧歙弒父被殺的事情當年可是京中的頭等大事,人們茶餘飯後爭相討論的話題,一時間,輿論傾蓋而下,將顧氏一門推向了風口浪尖,聲威直下,鎮國公府與承恩侯府相繼削爵,鎮國公一怒之下,遠走漠北,至死未歸,承恩侯也因殺子一事而一蹶不振,顧氏一門,自顧歙死後,便一落千丈,風光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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