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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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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活著。”

他幾乎耗盡了全部的力氣,終於停下了腳步,倒在了地上。

月韶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迅速恢覆了年輕女子的緊致和滑嫩,甚至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變化,變得越來越年輕,開始像十七八歲的少女。

“我算出了溯兮所在,就是這裏。”

幽暗叢林。

雲隨暮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面前的“女童”驚慌失措地想抓他的手,卻被用力地向溯兮的方向推去,聽他道:“溯兮一次只能進一個人,快逃。”

月韶千拼命地搖頭:“你瘋了嗎?!我怎麽可能……”

“別怕,”雲隨暮用盡全身的力氣,擡起了手,輕輕地揩去了她的眼淚,“我會活下來,去找你,我們一定……一定可以再見面的。”

追兵快要到了,他們沒有時間了。

月韶千徒勞無力地張了張唇,臉色盡是絕望的死灰。

上一次面臨這樣的生死之境是在他們成親時。

“我分明什麽也沒做錯,憑什麽要這樣對我……”

月韶千憤怒,又無助,可還是努力地擠出一個燦爛的笑。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仿佛什麽都打不垮自己似的。

“我有自信,更相信你,哪怕穿越時間和生死,身體、記憶、一切的一切都回歸到原點,我也絕對不會忘記。”

“我在千年後等你。”

待到月韶千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溯兮中時,雲隨暮放下了最後的一縷擔憂,撐著衰頹瀕死的身體,向漠北雪原的方向走去。

那裏是他一出生就和親生父母分開的故鄉,也是他在唯一的愛人、親人月韶千離開後,應該孤獨地死去的地方。

如果有機會,誰不想活著?

“我答應過她,會活下來。”雲隨暮的意識開始渙散,只能憑著身體求生的本能繼續走下去,“我要活著見她。”

漠北雪原是雪狼族盤桓之地,外人闖入有去無回的死亡禁域,這裏究竟會帶給他生存的希望,還是會把他悄無聲息埋骨於大雪之中,連雲隨暮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很累了,最終倒在了雪地裏,冰冰涼涼的雪水被他僅存的體溫融化了,灌入衣衫內,冰凍了他為數不多的生命氣息。

郎漠原猛地睜開了雙眼,眸中的湛藍色明亮得過了頭,好像充滿了電的燈泡。

“孤是如何活下來的?”

他意識到了這個最大的問題。

郎漠原低頭,凝視著自己掌心處的生命紋路,斷了一半,又離奇地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和道千藏一模一樣的跡象。

他可以肯定的是,當年自己身上帶的赤心天羅數量只能救月韶千一個人,她吃完後就不夠了,自己又是靠什麽返老還童的?

而且……在他作為“郎漠原”這個生命體的記憶一開始時,身上帶著的、憑空而生的、多出來的幾顆赤心天羅究竟該怎麽解釋?

頭猛地劇痛無比,郎漠原卻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痛楚,只微微鎖了長眉,額角的青筋有些凸顯。

他想去找道千藏。

瑯環醫院裏,縮成一團的小小卷毛窩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手指有些顫抖地翻著瑯環天書的中冊。

那是一本厚厚的書,被薛家當成“族史”,封面寫著“未生”兩個字。

未知生,已知死。

薛隱,字未生。

這或許是概括她一輩子最好的兩個字,道千藏的手指輕輕撫過書頁,仿佛在溫柔地撫摸著小姑娘的小臉。

可是她的隱兒已經死去多年了。

瑯環天書的中冊照她自己的形容,就叫做“接地氣”,用了當時最時興也是最貴的冰胭紙,但現在看來已經泛了黃,還損壞了不少,看起來和那些普通的古書沒什麽區別。

道千藏翻看著瑯環天書,中冊以月韶千為第一視角,用游記的方式,記錄了她和雲隨暮在調查溯兮時游歷的各地風俗、地理、人文。

雲隨暮創造出了不少效用巨大的丹藥,以及咒術、陣法、靈符,靈感如洪水決堤,年輕女子的稚氣無外乎是「我不能輸給他,他想多少招,我便拆多少招」。

這一冊堪稱修煉寶典,所有法術都是未經傳世之密。

她以自己的雙眼看這世間變幻莫測的林林總總,他們遇到了什麽不平之事,改變了什麽,又有什麽是無能為力的,總體的文字敘述基調很歡快,但道千藏卻莫名地有些心酸的感覺。

她知道最終的結局是什麽。

一旦結局是悲慘的,那麽之前鋪墊的那些快樂和幸福根本無法彌補最終的絕望和痛苦。

郎漠原回來的時候,道千藏已經把中冊看完了,塞到了枕頭底下當睡前讀物,然後踢踏著人字拖,吊兒郎當地出了門,正巧和他撞上。

道千藏:“……”

擦,她還以為這貨今晚不來了。

自從郎漠原融入人類社會後,他就自己在外面買了房子,很少回瑯環住。

道千藏習慣了好幾天沒理由打狗的生活節奏,只是一瞬間恢覆往常的安靜的醫院讓她有點不適應,甚至偶爾偷偷地懷念二哈還在醫院裏搗亂、看一堆妖怪針鋒相對地貓狗大戰時,她表面生氣內心溫馨的日子。

暹羅正扒著郎漠原的長腿試圖往上爬,興奮地喵喵叫:“主任主任,你可算回來了,拆遷辦的夥計們都可想你了,大冷天的凍壞了吧,我煮了新鮮的魚湯……”

郎漠原一腳把貓踢開,面無表情:“孤不可能主動服毒。”

暹羅嚶嚶嚶也沒用,郎漠原是條珍惜生命的好狗子,絕對不會做出自殺這種令人費解的事。

其他不少睡得晚的妖怪也嗅到了郎漠原的氣息,紛紛出來沖著他搖尾巴。

道千藏套著件薄薄的睡裙,和醫院外正在北風呼嘯、大雪飄搖的環境完全不搭,故意和冷空氣作對似的格外清涼,郎漠原一身沾著雪片的墨色長袍和狐裘,看到她的衣著就是眉尖一抽。

他想立即把自己的狐裘脫下來把這貨裹成一顆毛球,但又突然想到自己剛從外面進來,衣服上冰得很,怕過了寒氣給道千藏,只能一臉不爽地把空調開高了幾度。

道千藏漫不經心地隨意靠在沙發上打游戲,眼神若有若無地往他的方向瞄。

其實猛地見到他的道千藏內心是懵逼的,她還沒有想好用什麽樣的態度去面對這位曾經的“配偶”,而且最要命的是,結合關系一直都沒有中斷過,相當於在妖族的眼裏,兩人就像扣扣號一樣處於互相綁定的狀態。

那一刻她下意識地想隨手抓件衣服把自己包起來,但想了想又不是沒睡過這貨,還不止睡了他一兩次,誰沒看過誰似的,索性放開了躺在沙發上裝美女屍體,格外隨意放松。

愛咋咋的吧。

郎漠原:“孤需若有人兮一用。”

“屋裏墻上掛著,自己拿,我手騰不出空。”道千藏雙目噴火地盯著手機屏幕,嘴裏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詞,“又是個掛機貨,佛都有火……”

郎漠原順口“嗯”了一聲,自顧自地進了道千藏的房間,後者後知後覺地懵逼了一瞬,直楞楞地納悶:“不對啊,你不是不敢進麽?”

沒過一會,他收了畫卷的卷軸出來,一臉疑惑:“進夫人的房間,為何不敢?”

就,很費解。

道千藏瞬間頭皮發麻,游戲都玩不下去了,手一抖,板磚大的手機咣地砸到了自己的臉上,疼得她呲牙咧嘴,揉著鼻子蹙眉嘟囔。

這話該怎麽接?怎麽接都詭異。

承認吧,她自己不爽,怎麽連求婚都沒有就莫名其妙成老夫老妻了?

不承認吧,畢竟是真的老夫老妻,而且好不容易找回了記憶,現在要是說“我單身”,未免太傷人了。

暹羅剛把魚湯從鍋裏盛出來,端著碗出來打算給大橘喝,正巧聽到了郎漠原的話,腳一打滑,摔了個屁股墩兒,湯全都灑在自己身上了。

不遠處正打算抱著貓糧和罐頭悄摸開溜的黃毛小胖妞松了一口氣。

還好,保住了一條命。

道千藏不冷不熱地懟了暹羅一句:“地收拾不幹凈,我就收拾你。”

暹羅:“……”

可怕。

這倆貨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沒記錯的話目前他倆還算不上男女朋友,怎麽突然就變夫妻了?

而且道千藏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反對!

“你可有曾想過,先知明知你我身份卻不言明,又將瑯環天書中冊藏起的目的何在?”

郎漠原緩緩地展開了這副美人圖——說來也奇怪,最初他從先知手裏拿到若有人兮時根本打不開,現在倒是輕而易舉。

他不說,道千藏也沒想到這茬,後者當即楞了楞,定神思索了一會,越想眉頭皺得越深。

“先知可以預知重大的未來事件,但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等同於洩露天機,要遭天譴、死無葬身之地,我一直覺得他有事情瞞著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一只慘白的手突然從展開的畫裏伸了出來,徑直朝郎漠原的咽喉襲去!

道千藏瞳孔一縮,下意識地要祭出符咒卻晚了一步,好在郎漠原對危險的敏感度極高,在手即將扼住自己咽喉的前一刻結了陣,毫發未傷地擋住了攻擊。

一道慵懶的女聲從畫中傳來,郎漠原和道千藏同時變了臉色。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麽?”

郎漠原的陣法居然被輕而易舉地破掉了!

畫中人從纖細的手指,到飄逸的裙角,最終露出了一張他們都再熟悉不過的臉,郎漠原還能勉強維持鎮定,道千藏的神情已經像是青天白日活見鬼一樣驚恐了。

“別看了,一模一樣。”和道千藏長著如出一轍的臉的女子勾唇一笑,眉宇間都是嘲諷的哂意,“我就是你啊。”

先知突然千裏傳音,聲音大到整個瑯環閣內都充斥著他驚慌失措的咆哮——

“那副畫是溯兮最近一次產生靈力波動的定位點,她就是未來的你,是魔修!發生了很多事我沒時間跟你們一一解釋,快!殺了她!否則你們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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